☆、亲密爱人9
还没到清明节,祭祀的人非常稀少。
乔小麦坐在一个光秃秃的石板上,呆呆地看着这座孤零零的坟墓。墓碑上,老父亲面容清矍,笑容很淡。以前她没注意,现在细看,才发现纵然是父亲生前最好的照片,笑得也并不欢乐,总有一种淡淡的隐忧。
她想起,无论多么开心的事情,父亲都没有开怀大笑过。纵然是她考上重点大学的那次,父亲也只是高兴得喝了几大杯酒,但是,也并未哈哈大笑。
以前,以为父亲只是性子温和,内敛,不料,是心情沉重。
想想看,一个人为了小小的利益,昧着良心残酷毒杀他人,自己一辈子承担了杀人犯的内心折磨,内疚,恐惧,痛苦;但是,最后得利的全部都是江衡,是他最好的朋友。这一辈子,他不过是个垫脚石而已!!!
一生一死,其中差距谁能领会?
这一辈子,原来他从来没有过如释重负的一天。背负着巨大的心灵包袱,承受着极其重大的灵魂折磨,最后,孤零零的死去。
爸,江衡家里的金子是真的吗?
真的是江衡希望我死掉吗?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他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了?他以为我死了,易向西就不会追查到底了?
心中千百种的困惑,无数的谜团,到了最后,你才发现,其实,这一生,完完全全是个谎言。
那时候,易向西就站在斜对面一颗巨大的千年古柏树后面。这片墓地栽种漫山遍野的柏树松树,有些要双人合抱。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到这里了。乔大林下葬那天,他已经来过一次。后来,还来过一次。那时候才知道,长眠在此地的那人,成了一个“名人”。
墓地是有期限的,一次性花几万或者几十万买来的墓地只有20年使用权限,比房产证的权限还要短暂。到期后,需要续费,否则,就给你拆掉。新闻报道,公墓制度实施以来,已经有不少墓地到期却无人续费,有关部门如此处理是一个难题。
据说某一天,长眠在此地的乔大林忽然被续约了100年!他的女儿来为他的墓地续约了整整100年的费用!
收钱的管理员都很震惊,所以,这事情才成了不大不小的新闻,易向西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他不知道乔小麦续费100年的心情!!!就他的了解,乔小麦实在不是一个大手大脚胡乱花钱的人,估计是挣到的第一笔较大的积蓄,先就拿来给父亲续约坟墓期限了。
所谓的百年香火,百年传承,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或者是生怕她自己有什么意外,老父的灵魂不得安息,所以提前准备得如此充分?
也难怪她一听得小白要改名换姓,会怒不可遏了。
她乔小麦这一生,最爱的其实从来都不是爱情,而是她的父亲,她的女儿。
他暗叹,无论乔大林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这一辈子也值得了,就因为他有这样一个女儿,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吧?
☆、亲密爱人10
他慢慢地走过去,慢慢地按照礼节行礼。
行的是女婿的礼节。
人生,多么奇妙。
他小时候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却对他恨之入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他几乎是支撑他奋发图强的精神支柱,所有的心酸痛苦,为的便是有朝一日除掉这个十恶不赦的男人,让他遭受最痛苦的折磨,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终于,他死了。
不是死于他易向西之手,而是选择了自杀。
可是,想象中的痛快,从来没有到来。相反,他也为此付出代价。
现在,乔大林长眠于地下许多年了,跟自己的父母一样,早已经变成一堆白骨,阴阳相隔,这时候,易向西才发现,自己心中的恨意早已烟消云散。
又或者,此生此世,哪里可以想象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对着最恨的那个男人行礼跪拜?而且,会成为他的女婿——他女儿的丈夫,他外孙女的父亲!!!
真跪拜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不安,反而非常坦然,如释重负,就像一段往事的彻底结束。
乔老先生,如果你在九泉之下,也应该释然了!往事不堪回首,你也付出了代价!而我,我也付出了代价!
你所关心的人:小麦,小白,现在,她们成了我最关心的人,所以,我于情于理该向你行个礼。
甚至,心底还隐隐有几分感谢他。
乔老先生,我现在也有个女儿了。纵然你是害死我父母的元凶首恶,可是,恩怨已了。你也带给我无法衡量的精神财富和安慰。
我的女儿,也会像你的女儿爱你那样爱我。小白,她骨子里,和乔小麦其实一模一样。
一个人这一生无论贫穷贵贱,无论遭遇如何,能有个那样的女儿,不是胜过一切的财富吗?
乔小麦看着他行礼,并未震惊,也没意外,甚至没有任何的表示。她只是长久地坐着,头埋在膝盖上。
就如江一行一次次的追问:他易向西到底有什么了不得?他凭什么主宰你?你离开了他,你会死吗?
当时,她无法回答他,现在,她还是没法给出答案。
只是想:我和这个男人其实到底算什么关系?
终究一天,他主动跪在我父亲的坟墓前面行礼祷告;终究一天,他最恨的乔大林的嫡亲血脉乔小白会继承他所有的万贯家财;终究有一天,他的一切会改弦更张,打上“乔”这个姓氏的烙印——这算不算才是终极的报复??这算不算没有为父亲丢人?
或者,这只是她乔小麦的阿Q精神,自欺欺人?否则,还能如何呢?
良久,易向西站起来,非常温和:“小麦,我们回去吧。孩子还等着我们接她放学。”
今天是孩子第一天放学,她答应过她,所以切切不能令她失望。
上车的时候,她看到易向西脸上那丝毫不掩饰的笑容。那是胜利的笑容。这个人,彻彻底底懂得如何最大利益化自己。他是算准了自己为了小白,不得不嫁给他了吧?
☆、清理门户1
上车的时候,她看到易向西脸上那丝毫不掩饰的笑容。那是胜利的笑容。这个人,彻彻底底懂得如何最大利益化自己。他是算准了自己为了小白,不得不嫁给他了吧?
可是,她并没有计较,也没开口,甚至无动于衷。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一起出入,一起生活,一起接孩子,平静而安详。
她越是平静,易向西越是不安。总觉得她平静得太过了,一改昔日的做派。只是,她安全而健康,和孩子一起在自己身边,别的,他也不想再去计较了。
这是江一行第一次没有通报就直接闯入了父亲的书房。
江衡手里拿着一卷佛经,镇定自若,只是看到儿子一脸的气急败坏,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爸,我小时候我们家里的金条是哪里来的?”
江衡面色一变。
“爸,我们家里的金条是哪里来的?”
啪的一声,江一行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耳光。不料老父年迈居然还有如此手劲,他躲闪不及,也没想到要躲闪,重重地挨了这一下,顿时眼冒金星。
自从他成年以来,父亲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如此粗暴的态度,可是,每一次父亲大发雷霆,都攸关乔小麦,乔大林……
“滚出去!”
“爸……”
“滚出去!”
江一行捂着脸,又放开,忽然上前一步,“爸,为什么你不能说出我们家里的金条是怎么来的?”
江衡原本怒火中烧,听得这话,身子往后一仰,颓然坐在了椅子上面,用手按着胸口重重地喘息。
江一行一惊,急忙从桌上拿出药瓶递过去。江衡倒了一大把药丸放进嘴里,咕噜吞下去,又喝了一大杯水才稍稍缓过气来。
江一行退后一步,忽然不安得出奇。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了,这些年的磨砺,商海沉浮,尔虞我诈,早已让他看到了许多之前不能了解的真相。乔小麦问,你小时候见过家里有金条吗?当时,他无法回答。那件事情,他迄今为止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有一次和妹妹们玩躲猫猫的时候,忽然闯进了家里最黑暗的一间屋子。那间屋子常年锁着,不让任何人出入。在小孩子的心里也是一块禁地。但是,那次也许是因为母亲外出忘记了带钥匙,将一大串钥匙扔在了桌上。他本不是好奇屋子里有什么,而是为了想要躲到一个人人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去。
小孩子拿钥匙打开了那道神秘的小门。他还记得,自己换了七八把钥匙才打开这道门,进去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只觉得屋子里黑乎乎的,有点害怕。
那次,他在屋子里躲了很久,妹妹都没找到自己。到后来,反而是他自己害怕了,毕竟小孩子一个人在黑暗里呆久了,心里也有阴影。正要走出去,却碰到了一只箱子上面。箱子翻开,他被滚出来的东西绊倒,捡起来一块跑出来,才发现是一个金黄色东西。
☆、清理门户2
当时也不知道这是金条,就拿着玩儿。妹妹见了也很喜欢,二人你追我赶,一直抢着玩耍。那时候,他们家里才刚刚有点起色,因为父母都很忙碌,所以家里有个老家来的保姆。
保姆看到孩子们拿着这东西玩耍,不一会儿便因为争夺吵闹起来,易向西大一点,推了妹妹一把,妹妹坐在地上就哭起来。
保姆闻声赶来,抱起小女孩,就问二人在争夺什么。易向西把金条给保姆一看,没想到老保姆的面色当场就变得很奇怪,还问孩子们,这是哪里来的金条。
小孩子哪里知道金条是什么意思??但是易向西见妹妹哭,生怕被大人责骂,便谎称是自己在外面捡来的。
保姆倒也没料到他们进了那间常年锁着的屋子,所以没有继续追问。
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回来,他正拿着金条和妹妹扔着玩,没想到父亲看到了,当时脸色就变了,大吼一声,抢过金条抓住他就是一顿暴揍。记忆中,那是父亲第一次打自己也是最后一次。下手绝对没有丝毫留情,好多天,他的脸都是肿的,牙齿都被打出血了。母亲赶回来时又气又急,却也不敢说什么。
江一行记得,那次父亲还反反复复问自己,有没有告诉保姆从哪里拿到的金条。他不敢撒谎,如实说自己骗了保姆,谎称是捡来的,后来父亲有没继续责骂,他便不记得了。
只是从那以后,那间屋子就彻底锁死了,他再也没有进去过,也没见到过那只箱子。至于金条也不见了。
没过多久,他们就搬离了那间屋子。
逐渐地,他已经忘了此事。若不是乔小麦忽然问起来,他压根就不会再想起此事。但是,乔小麦一提起,他立即回忆起来。毕竟,当年被打的印象太深刻了。可是,乔小麦怎会知道这事情?乔小麦又怎么会问起此事?原本,他以为这事除了自己和父亲,谁也不会知道!
他忘不了乔小麦问出这话时的神情:愤怒,猜忌,不安,甚至是隐隐地充满了一种恨意。
当年,易向西的骗局那么简单,你们为何无法识破?
当年,易向西那么害我,你父亲为何没有为我出头?
这是为什么?
作为这家人已经领取了结婚证的儿媳妇,作为这个男人已经完成法律程序上的妻子——难道你们当时没有全力以赴为我出头的义务吗?
可是,你们为何没有?
除了男人的自尊之外,是不是因为家里的那神秘的金条才是关键?
甚至,还有那一场神秘莫测的车祸……还有自己手里拍摄到的那些照片……江一行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心里一阵一阵的颤抖。
真相就像抽丝剥茧一般慢慢地露出水面。可是,他看到父亲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满脸衰老,憔悴,心里忽然一震:原来,神通广大的父亲也已经老了。
他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忽然听得父亲的声音:“是不是乔小麦这么问你的?”
☆、清理门户3
他顿了一下,才答:“是”。
江衡慢慢站起来,声音苍老:“果然!她还是听信了易向西的话。”
江一行沉默。
“儿子,您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乔小麦?”
江一行没有回答。
“这个女人,巧言令色。真不知道老乔怎会生出这样一个女儿?老乔一生忠厚老实,踏实本分。可是,乔小麦这小女子却绝非等闲之辈,见风使舵,不识好歹。”
江一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易向西在骗她?”
“骗没骗她,她自己最清楚。易向西此人狡猾多端,乔小麦也不是善良之辈。她和易向西之前再怎么恩怨,可是,两人之间有个女儿。她选择易向西,是很正常的事情。”
江一行默然片刻,“没错。我今天见过她,竟然有两名保镖跟着她。”
纵然那两名保镖在暗处,不引人瞩目,可是,江一行早已存了心思,自然很容易就发现了。
“我真没想到,她连来跟我见面,也需要带着保镖了。难道易向西对她的影响力真的就那么大?难道,她真的压根就不在乎她父亲是怎么死的了?”
她自己有保镖,她的女儿有保镖,是不是在她心底,自己已经彻头彻尾是个可疑之人了?
而且,她口口声声恨易向西,可是,为什么能那么心安理得的用着易向西的保镖?为什么可以安然无恙的住到易向西的家里?
昔日,他可以理解她是被逼无奈。但是,现在呢?她有什么无奈什么冤屈的?
江衡不动声色,“说来惭愧,作为长辈,我本不该这么评价一个晚辈。可是,乔小麦的为人实在是不敢恭维。当年她用尽心机想要嫁给你,为的无非也是贪图江家的钱财,能给她父亲一个安乐富足的晚年。你母亲当年本是反对的,认为门不当户不对,嫌她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可是,我看在老乔的份上,毕竟是三代故交,所以破例让她进门。但是,没想到这次破例带来的不是家庭幸福,而是灾难的开始……”
“……那件令江家蒙羞的事情我就不想再提了,就说后来她愤而砍杀易向西,也无非是易向西要和冰冰结婚,对她始乱终弃。如果当初易向西真的和她结婚,她会杀易向西吗?”
江一行也在问自己:是啊,当初如果易向西不刺激她,不娶冰冰,乔小麦会杀他吗??会吗?或者,干脆早已跟他结婚?
“这几年,我对她的调查来看,她已经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庸俗的妇人。也许是吃了些苦头,所以对钱财看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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