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心里,他们兄弟三个在小的时候年纪相仿,走得也近,已是一个小团体了。胤禩为人和气,很投他的缘,在他心里已经把胤禩奉成小团体的头头了。既使胤禩搬出宫去,他也常出宫看望,关系不断,情谊不断。我心里待谁好,就要把谁捧得高高的,任哪一个也不能小瞧了我看好的人。他已把胤俄看成自己人,而胤俄也表现得比别人更亲近自己与胤禩,对胤俄的要求就更高,也就分外不能容忍胤俄的‘不一心’。
而胤俄呢,小时候确实与胤禩、胤禟更近些,那也是因为年龄近走得近了。关系比旁的兄弟好些是真的,不介意有条件的时候帮兄弟一把也是真的,归属感却没有胤禟那样强。自家兄弟,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咱们是对等的,对吧?怎么老九的意思倒像我必须去为八哥当小弟打头阵呢?太掉份了吧?
彼时宜妃正愁着老五让皇太后教残了琢磨着怎么给掰回来,对胤禟管得略松了些,而温僖贵妃只此一子,自是如珍似宝地看顾。两人与胤禩接触的时间长短不同,胤俄没有来得及感受到胤禩人格魅力的伟大,也没有感受到来自一个行为悖乱兄弟们猜忌无礼的太子的压力,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指引光明前景的领袖,他需要的是表现一下自己,互暖而已。
大家理念有重叠的时候,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有了分歧,自然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想当初蒋公与周公还是黄埔军校的同事呢,林彪、陈庚等人是他们的学生呢。
只要胤俄没到逼不得已必须力捧胤禩的程度,他与铁杆的胤禩粉丝胤禟就会有分歧,还是利益上的分歧,这个,弥补起来不但要天时地利还要太子。
胤禟看胤俄,像看个正在堕落的失足XX,痛心不已。胤俄看胤禟,像看个被传销组织洗脑又转而试图洗脑别人的狂热份子。
“九哥,你就这么推崇八哥?”
胤禟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胤俄:“难道八哥不值得?”
从小时候对老八印象不错,而对其他人不是那么瞧得上,逐渐发展下来。他已经形成了习惯,而且,胤禩一直以来的表现也真的不错,他找不到对胤禩疏远的理由。
胤俄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让动作显得那么施施然一点,轻描淡写地问:“八哥一向对我够意思——九哥看来,我当如何?九哥又要怎样才觉得不委屈了八哥?”
鸡同鸭讲了许久,最后,胤俄弄懂了,合着胤禟的意思,不当他八哥的脑残粉就是不对?用不用这样啊?
胤俄败退。你究竟把八哥当成什么人了呢?你有没有个数啊?兄弟里面有个太子压着大家一头,那是咱们出生前就有的既成事实,人家又是仁孝皇后的独子,咱们也只能认命了。除此之外,老大要冒头,大家还要看他笑话呢,你这是把八哥架到火上烤吧?
阿哥们各回去写作业,写完了,交给康熙。
七公主的丧事也在京城开始办了。
女人们去了就是哭,保持形象又要哭得哀伤。四福晋与八福晋跟五公主是邻居,从七公主丧事上回来,轮流邀妯娌们到自家歇歇脚说说话。
男人们出席倒不用梨花带雨,表明了立场之后,一齐往畅春园里来。皇太子休养,皇子们还是隔几天会组团来围观一下,回去写个观察报告给皇帝的。对无逸斋倒是都非常地不陌生。
胤礽周身的锐身几乎隐而不见了,与胤祉站到一起,比他三弟还像个儒雅文人。在主座上一坐,和气地跟大家说话:“宫中暑热,你们过得可还好?”
三阿哥欠身道:“宫中虽热,也有冰有水,住得还好。”
九阿哥道:“三哥不是住在宫外的么?”
八阿哥连忙打圆场:“三哥也要每日入宫议政不是?”
说政事,就不免拉拉杂杂,九阿哥讽刺三阿哥无能,写不出方案来,又夸八阿哥写得好。胤礽感兴趣地道:“我只听说你们的节略呈给汗阿玛了,倒不知道你们还是各写各的呢,怎么不是一道儿写一个的?”
这解释起来就比较尴尬了,众人都含糊地说,这是为了头脑风暴,各写各的,然后博采众长,不致淹没了某个人的想法。
胤礽就问:“你们都各写了些什么呢?我见汗阿玛书信,说是比上一回写得好了。”指出其中某项,问是谁的主意,又那一项是谁想的。
五阿哥、七阿哥、十二阿哥就打酱油,三阿哥咬牙写却不是他所长,九阿哥立捧他八哥,最后是八阿哥最出彩,而胤礽也很公道地说:“八弟抓着总纲了,十弟这两条想得也很好。”
竟是突出了两个人。胤俄有些高兴,胤禟有些不快。
胤礽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晃,就看出症结之所在。就像胤禔、胤礽总不对付一样,胤禩、胤禟太对付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现在这个情形是——?
胤礽看着茶叶在茶碗里载沉载浮,有了主意。
据说,三百多年后有一句名言“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胤俄对胤禩还不算铁心,胤禟才是。而太子,也算不得插足。拆,拆,拆,拆不散你们才怪!
胤俄本人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在几个酱油党的衬托下,他倒是能在胤禩的光环之下显出自己的一些光彩来,胤礽夸他倒也不算故意抬举。胤礽倒不是把胤禩当成对手,拆人关系的原因很简单:兄弟们太抱团了,他会没安全感的。反正你们还不够铁,我就没想过要拆老八和老九。
胤礽便在有意无意间捧一捧胤俄:“八弟想得周到,难得十弟更年轻两岁,也有见地,多磨练磨练,将来必有作为的。你我兄弟同心协力,才好为汗阿玛分忧。”
兄弟会面结束,没两天,康熙寄来了表扬信。
胤禟又拉他十弟进行心与心的交流:“汗阿玛的上谕里可是夸了你呢,真是恭喜。”
“九哥过奖了,汗阿玛夸八哥更多些。”
“汗阿玛怎么知道哪些是你的主意,哪些又是八哥的呢?”靠!我还没等汗阿玛回来当面为八哥表功呢,你就先……你是怎么告诉汗阿玛的?!
九爷,你们兄弟里与皇帝交流最多的人,从来都是皇太子啊!
“呃?”
“是太子?他怎么……嗐,你该跟太子说,这也是八哥的提点。咱们平日里有不少功课也是八哥帮忙的么。”
他九哥的意思是:不管你被夸成什么样儿,都要先感谢八哥?小时候八哥是给我讲过题,可是现在这事儿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胤俄沉声道:“我最不敢忘的是汗阿玛的教导,没有汗阿玛的教导,才没有我今日呢。太子想说什么,岂是我能管的?”被太子赏识也不行啊?太子并没有夺了八哥的功劳给我呀!
胤禟捶桌,胤俄拂袖。
康熙想用来磨练儿子的问题,却把儿子们给磨出了问题。
胤俄拂袖去后,也有些觉得对不起胤禩。胤禩给人的感觉总是温和的,胤禟的进攻性被胤俄判定为自作主张,而胤禩再见到他也是诚恳的恭喜他。这让胤俄很是过意不去。
又一次,胤俄有了主意之后,委婉地找上了他家二哥,打打预防针,为他八哥表表功。
胤礽惊讶地问:“十弟,那两样主意,难道不是你想的?”
“自然是弟弟的主意。”
“那——为什么不叫我说呢?还是以后我知道是你的功劳,也都不能说?你……究竟是怎么了?你遇着什么了?”
“……”
“再说了,这事儿我都看得出来,以汗阿玛的英明,难道会看不出来?八弟的好是八弟的,你的好是你的。这一点汗阿玛当然分得出来。”
胤俄狼狈而回。他也是皇子,总不想一直当幕后英雄吧?这样于他有何益处?
胤礽的目的很快达到了。
胤禟对胤俄颇有意见了,胤俄一面对胤禩有好感,一面又放不下自己作为男子汉的抱负。最后被胤禟那幽怨的眼神一看,连带得对胤禩都有了隔阂。在这件事情上,胤禟起到了当年索额图同学对太子的作用——得罪人。
胤礽渐渐地就能感觉得到,胤俄说话的语气里,对自己的尊敬带了更多的诚意。感觉是个微妙的东西,不好形容,但是胤礽就能感觉得到,如果这样说还是抽象了一点,那么提供一个对照组:胤禟。单看胤俄对自己的态度,达到了胤禟对胤禩的百分之多少,胤礽就能做出一个比较准确的评估了。
胤礽也很纳闷,怎么胤禟就偏偏对胤禩死心踏地了呢?明明老五是个平和的人,竟有这样一个,呃,刚烈,不对,情绪明显?嗯,情绪明显的兄弟呢?
不管怎么说,评估出这样的结果胤礽也挺满意的。不管兄弟们打的什么主意,能拆一对是一对、能拆一双是一双。如果在此过程中使兄弟们有向自己靠拢一点的,那是更好。
继续用一种貌似公正的态度来点评弟弟们的工作,不但表扬胤俄,还指出胤祺等人的优点,比如胤祹于细务上就很有天份等,以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直到康熙回来,高度表扬了留守诸皇子中有突出贡献的八阿哥,其次是十阿哥。要求五阿哥和十二阿哥以后不得打酱油,表示要给他们专差,免得他们再摸鱼。
同时宣布: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趁大家都在,你们纳侧的事情办一办,老八,你也凑一凑热闹吧。十二阿哥,等咱们从江南回来,就轮到你娶媳妇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回来了~TT,一路上真不容易啊,凌晨两点多才睡掉。午饭后去看外公,回家都四点了==!这一章还算可以吧?
装病不成反生病
胤礽在接到康熙返京的消息之后就算好的日期,提前搬回了东宫。彼时已是八月,天已入秋,紫禁城里住起来也挺舒服的了。
回到东宫,胤礽依然不问政事,只插手了一件事情:他汗阿玛回京的时候,他要亲自去郊外迎接。
康熙在郊外就见到了他家太子,虽然其他儿子是辛苦值班的,太子是放假休息的,康熙还是说:“你瘦了,辛苦了。”
胤礽较之康熙去前,气色还是见好的,只是气质上有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这样的改变在康熙眼里又是一件好事,他儿子问候他:“汗阿玛看着精神更健旺了,却有些黑瘦,”假意问一直侍在康熙身侧的弘旦,“你玛法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弘旦道:“玛法一直都很乖。”
康熙:“……你们当朕是小孩儿么?”揉揉弘旦的发顶,那里有头发,“你才是小孩儿呢,”抬眼看胤礽,“你呢?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胤礽笑道:“儿子这几月着实享福了,万事不用问,还钓了好几回鱼呢,”又把留京的兄弟们给夸了一通,这个务实、那个肯干,“儿臣一直看着,他们短短数月,便大有长进,实不负汗阿玛所望呢。”
康熙摇头道:“老五是个闷葫芦,老七又缩头缩脑,还是不行。”
胤礽淡淡一笑,谁关心这两个啊?“五弟踏实,七弟也肯用功。再者八弟颇有见解,十弟也是后起之秀。”小捧一下康熙,又夸夸兄弟,一副傻哥哥的样子。
康熙道:“尚需历练,”却不肯再多说了,转而问起胤礽的身体情况,“你休养得如何?水边湿气大,你病愈后不要总到那里坐着,还有,你信里怎么没写这个?”
“什么也没钓着……”郁闷的声音。
康熙又数落了他几句,意犹未尽:“等回去了朕再说你!”还不断地评估着胤礽的身体状况中。
圣驾返京,并非就此住下,在康熙的计划里,今年是个南巡年。南巡是项大工程,沿途落脚的地方要准备,一路的治安要收拾,还有南巡队伍的供给问题,这上明面儿上的。地方官员要准备好等皇帝来时如何献宝,给随行人员送的礼物,搞搞名为民心工程实为面子工程的各种工程……
不管于公于私,南巡的计划都是很早就传达下去的。
康熙原已计划好了随行人员的名单,明珠、索额图都有幸被点中,而太子,本也身在其中的,连往热河避暑都有他的份的,他却病了。
按说胤礽正在壮年,病一病很容易好。不过你一旦关心起一个人来,那么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小事。是以康熙不但留胤礽在京休养,自己远在热河还要让太医院汇报太子的身体状况,下个月要南巡,他还想视太子的身体状况来看看要不要让太子出远门。
南巡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轻易不能更改,如果太子到时候还没好,那就有些麻烦了。康熙心中调整着计划,本来在计划中,康熙是要向江南士子展示一下他家太子如何如何好的,继续收拢士子之心。
唉唉,本来去热河,也是想祖孙三代一起展示显摆的,那样才够嚣张嘛!热河没展示成,康熙希望江南之行可以展示一下。也是收伏人心,看,大清有后,绵延不绝嘛。
胤礽其实恢复得不错,他在扮柔弱,反正御医说他已康复但需静养,柔弱一点也很正常,相信他汗阿玛那里也一定收到了一份同样的报告。扮得他儿子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在他下车的时候要去扶一把。胤礽慈爱地拉着儿子的手:“阿玛没事儿,你去陪你玛法吧。”
康熙还没有病弱到这个份儿上,倒也笑纳了太子父子的好意,携着弘旦的手,缓步走向乾清宫。康熙坐稳,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让弘旦回去东宫看望母亲,而是示意他站着旁听。
留守的其他阿哥没太子这般好命,出迎他们也去了,却没能与康熙同车。到了乾清宫里,才算是正式见到了他们的父亲。拜完父亲,才发现不但太子在场,连他们的弘旦侄子也站得比他们高一点,立在康熙身边了。
随驾而来的几个阿哥也按与留守的兄弟们排排队,按次序站好了,暗地里眼神乱飞。胤禔想,这小子怎么在塞外站汗阿玛身边儿,到了宫里还站这么高?胤祉想,大约……汗阿玛这是在培养下一代?其余人想得也都差不多了。
胤礽手里微微沁出点汗来,弘旦在康熙身边,这是常态,但是在乾清宫正座的旁边,这是一个信号。
康熙不管儿子们在想什么,说一句:“你们辛苦了。”就让汇报。按照年齿与爵位,也是三阿哥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