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尊号这种事情,只要皇帝活着,并且活得足够长,总是少不了的。尤其是有了重大“功业”的时候,更是要给自己写个表扬信让大家都知道。
这一回胤礽却拒绝了,他的内心是不无得意的,西藏虽未设流官,却也称得上是拓土有功,只是:“我登基未足十年,这就上尊号,未免显得轻狂,”搓搓手,“再过三、五年,我再做两件大事,这尊号加得才是实至名归呢。”
淑嘉:“……”这货自己给自己写表扬信都计划好了,真是不要脸啊!从胤礽的话里透出的意思来看,她绝对相信,即使允祉等不上表,胤礽自己觉得适合的时候,也会想办法进行自我表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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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一件接着一件,过了一个不太喜欢的生日,嫁掉了便宜女儿三公主,一儿一孙相继摆了周岁宴。谢天谢地,他们度过了最容易夭折的一年,后来就看照顾得如何了。
儿子过了周岁,弘曈自己又当了差,整天与数字打交道,还管着财政。正在春风得意时,淑嘉看向他的目光却有了一点复杂,原因无他,前天紫裳汇报:“也是奴才疏忽了,这两天才知道,四爷……呃,收了个屋里人。”
淑嘉垂下了眼,不支持、不反对,只要不闹出事儿来就不表态,她眼下只有奉行这三不原则了。人有的时候总要向现实妥协,并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会奉行妥协之道。尤其对方是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妥协的,多半是做父母的这一方。
从大方向上来说,弘曈又没有宠妾灭妻,人都没带到坤宁宫来走过场,显然都算不得小老婆序列,又让老婆生了长子。里里外外都挑不出毛病,淑嘉也是无法强求弘曈一夫一妻到底。
弘曈说到了兴头上,不小心漏了一句:“我跟四叔还在筹划着一件大事呢,到时候额娘就知道了。”说的也就仅止于此了,因为他还没有得到胤礽的明确答复,内容是不能泄漏的。
但是淑嘉很快就从胤礽那里知道了真相:“老四,”顿了一顿,特别说明是两个行四的家伙,“一齐上折,请天下火耗归公。真是有他们的,火耗之弊由来已久,是不是害民,全仗督抚廉洁与否。倒不如全数归公,官吏在这上头没什么可捞的,自然就会收手。也省得督抚累得要死,我见天儿地接到抱怨的折子。”
在胤礽的规定里,火耗是收到一成的,当然实际执行的时候,下面肯定会有多收的。但是,仅凭规定,每年全国税收就能稳增百分之十。以往这些钱都便宜了硕鼠。
淑嘉一脸震惊:“没了这项收入,光靠俸禄,底下人怎么活?”
胤礽得意地道:“还有养廉银子嘛!”
“冰敬炭敬从哪里出?”
你们在开玩笑么?火耗归公?养廉银子?你发的养廉银子绝对比不上他们贪的!火耗交给你们了,他们得了养廉银子,生活有着落了,就不会再贪了?是,是能克制住部分生活困难的人。但是你们不要忘了,他们……有应酬,这个数目绝对不会小。让他自己掏腰包来孝敬上锋?
京里冰敬、炭敬都是要从这些苛捐杂税里面出的,他们肯定还会再立名目,另收税费。可以试目以待。
胤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马上反应过来了,冷道:“给了养廉银子,就是给他们添了俸禄,够他们过得好好的啦。要是为了钻营而贪腐,难道我就没有雷霆手段?”
淑嘉:……下面就不是她能够参与讨论的了。
☆、立场不同喜忧异
马肃肃,车辘辘,千乘万骑西北行。
西藏拿下来了,孝期过了,准部被打跑,天下万民歌功颂德,不趁这个时候到塞外去避个暑、会个盟、打个猎,简直对不起这一片大好形势!胤礽当然也从善如流地打包了一大堆亲戚大臣去了塞外。
同样的,弘旦依旧被留下来看家。弘晰被留下来帮忙,皇子里,弘曈以下皆得随驾。而皇弟里面,允祉、允祺、允祐、允禩、允祥、允祯、允礼以下都随驾而行。宗室里,随大军出征的都得以伴驾出塞。
自从头上有了皇后,各家的小老婆们就郁闷极了,皇后出行,你弄个小老婆去陪她,着实有些不恭敬。本次随驾的福晋、命妇们,倒是正室多,即使带了侧室,正室也是要跟着的。
大队人马行得既稳且慢,一路行行亭停,一天才走不几十里,而出行的队伍本身就能排出几里地。前头已经扎营歇息了,后队还在往前赶路呢。
路上行得慢,淑嘉闲来无聊,就把四格格、乌云珠叫到了车上,娘儿仨闲聊天儿。乌云珠趴着车窗,把帘子撩起一角,又放了下来:“看不到什么呢。”皇后车舆周围的警卫措施十分严密,路边的风景被护卫给挡去不少。
“你这爬上爬下的,真是个猴儿。想看景儿?到了草甸子上规矩就少了不少,有你看的呢。”
乌云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还要很久啊~”秀妞跟车,听着这故作老成的声调,掩口一笑。
“你还敢说,看你四姐姐多么稳重。你们出门在外,功课是断了,却也不要玩野了。”
“嗻。”
“你们师傅上了年纪,没能跟了来,你们出门,可要记得给她捎些东西。这才是为人弟子的礼数。”
这回是姐妹俩一齐答应。乌云珠道:“一准儿忘不了。”
淑嘉一点头:“险些忘了,这一路上,不少蒙古台吉要来,公主们得空也要请安的。秀儿,把单子拿来,让她们看看。”
日程表拿了来,最后还是让四格格来念,淑嘉也跟着听加深印象。
“……五月二十六日和硕荣宪公主来请安……五月二十七日和硕端肃公主来请安……五月十二八日,和硕和恭公主来请安……五月二十九日和硕端敏公主来请安……六月初一日,行围……六月初九日,启驾往避暑山庄……”
淑嘉一面听,一面想,见了谁要说什么话、赏什么东西。不是她不想跟儿子们联络感情,皇子们却是必须坚持传统,每天骑马赶路的。镇日在宫里呆着,他们得了机会透气,是让他们坐车都不愿意的。
允祥看着一会儿跑到前头一会儿又跑到后头的侄子们,不由莞尔。他小的时候也就这么一段儿时间,那会儿先帝还在,敏妃也还在,真是无忧无虑啊!被高原太阳晒得还没恢复过来的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
经过几年禁闭蹉磨之后,允祥着实成熟了不少,他本就是个机伶人,如今又添上了沉稳,办起事情来处处周到、样样细致,胤礽颇为满意之下,待他回来,就把这出行的事务交给了他管。
凝目远望,发现侄子们跑得远了些,允祥亲自纵马上前。弘早听到了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全不似队伍里那不紧不慢的节奏,一提缰,马上扭过身子一看,见是他十三叔,连忙控了马,等允祥近了,方才确信这是来找他的。心下狐疑,还是开口打招呼:“十三叔。”
“跑慢点儿,这才头一天,你这样来来回回地跑,倒比旁人要多跑几倍的路,仔细明天浑身酸疼爬不起来。”
“哎。”答应一声,弘早还是抑不住的兴奋。看得允祥连连摇头,左右一看,招呼了两个侍卫:“你们伴着七阿哥。”别让他摔着了。
接着照顾其他的侄子,除了皇子,胤礽还把雍王之嫡子弘昭给带了来,交给允祯这个亲亲十四叔照看。饶是如此,允祥作为出行总负责人,还是要去看看他四哥家的这个宝贝疙瘩。
弘昭今年十一了,骑一匹枣红马,帽子都跑歪了,小脸上满上汗,犹自挥鞭上前。他阿玛实在是一个比他玛法和他二大爷还龟毛的家伙,尤其是在日常行止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已经过时了,什么室内独处不可解扣子都是小意思,他阿玛就差规定每步的步幅有多大,进门选迈左脚还是右脚了。要求严格得不得了。
出得门来,却可以撒欢儿,小小少年感受到了放风的乐趣,他十四叔错眼不见,他就溜了。允祯一转眼,发现他亲亲侄子不见了,冷汗就刷下来了。大声喝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去找阿哥!”
把随从都轰去找人了,他自己也呆不住了,抓住一个侍卫:“十三爷呢?”
问明了他十三哥刚才在队伍前端,又去找允祥帮忙找人。允祥已经逮到了弘昭给他送回来了,允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吓唬道:“你再淘气我写信给你阿玛,叫他收拾你!”
允祥笑不可抑:“这却不是报应了?那一回,汗阿玛带着我们和四哥一道出行,你跑丢了,把四哥急得不行,绕着圈儿找你,生怕你出什么事儿。现在轮到你找这小子了。”
允祯:“……你不要总乱跑,要转悠就去圣驾那里转悠,这傻小子!”
允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马上又收了回来,扣辔缓行,与他十四弟说话:“看这日头,再走不半个时辰就要扎营了,他也该跑累了。”
允祯奸笑:“歇一会儿,后半晌还要赶路,这样跑马是不能中途歇的,歇了就不想再爬起来了,后半晌有他受的。”
允祥:“……我去准备几辆空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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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得再慢,也在草原上划拉了一圈儿,许多蒙古亲贵携妻子前来,许多帝室公主携丈夫请安。营地越来越热闹,淑嘉这里聚了一堆的命妇。她三个儿媳妇只跟来了一个博尔济吉特氏,博尔济吉特氏儿子还小,然而两个嫂子是必须要在家的,她就必须过来侍奉婆婆。
把儿子苏日松托付给了太子妃,博尔济吉特氏一步三回头地伴着婆婆上路了。赫舍里氏抱着侄子就舍不得松手了,带着这个小男孩儿许就是要得子的征兆呢?赫舍里氏对苏日松照顾得格外上心。
同样的,十五福晋淑惠、裕王福晋淑怡都因丈夫留京,必须在京陪伴,也没有来。倒是两个侄女儿欣平、欣安到了,既是侄女又是侄媳妇,倒是弥补了两个儿媳妇没能跟过来的缺憾。
男人们打了胜仗,反映到女人们这里,就是人人脸上带笑,互相吹捧着对方的丈夫、子侄。这其中简王福晋身份既尊,辈份也不低,在这个社交圈子里混的时间又长,大家都认识她,丈夫又是本次西征军的最高统帅,岂有不被奉承的道理?
当然,众福晋在夸别人之前,总要先夸一夸皇帝圣明的。淑嘉明知这是场面话,听起来还是觉得很舒服。
宁蕙心里存着事儿,只是虚应故事而已,每每谦虚道:“我们王爷常说,是皇上圣明,将士用命。”
终于在圣驾到了避暑山庄之后,寻了一个机会想单独见一见淑嘉。牌子递了进去,得了批准,人还没进屋,就在廊下遇到了画眉。画眉是认识她的,笑着道:“福晋来了,主子娘娘正在跟荣宪公主说话呢。”
宁蕙一怔:“公主与主子娘娘说什么了?”
画眉道:“好像说起了显王福晋,”左右看看,“荣宪公主到了有一会儿了,奴才给您进去通禀。”
她也得到简王福晋的好处,宁蕙却深谙送礼的窍门儿。你不能每次见面都给她东西,养成坏习惯就不好了,万一有一次忘了,她反而记得你的不好。隔三岔五的赏,让她有些期待,效果可能更好。
今天因为要说一件比较重要一点的事情,宁蕙手一松,画眉就得了个金锞子。
荣宪公主过来,先是与淑嘉拉家常,说到昨天见到了端肃等几个公主。淑嘉道:“我看着她们过得像是不错,也放心了。只可惜然没听到她们的喜信儿,许是离家太远,一时不适应。”
家庭妇女聊天,能说什么?可不就是儿女么?
正中荣宪公主下怀,她也趁势说起了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婚龄更长,她更担心。接着才提出来:“我的女儿自己知道,要说嫉妒大约是不会的。可一直没孩子,终不是个事儿。这……都是有儿女的,想来您也能知道我的心,这个……我是真有事儿要求您了……”
荣宪公主是被女儿愁着了,显王福晋是她爱女,嫁了个铁帽子王,却是一直没儿没女。做母亲的不发愁才怪!显王家里不是没有侍妾,却都是身份低微者,不知怎么搞的,也没什么喜信儿。
荣宪公主得悉情况,生怕宫里看不下去,给女婿指一身份高贵一点的侧室,万一生个儿子,母以子贵册作侧福晋。则显王福晋虽是公主之女,只怕日子也要凄凉。荣宪公主知道无子不是一件小事,也不要求不给女婿指侧室了,只希望这侧室的出身能够平常一点儿。
清代下嫁外藩的公主一年能见到帝后的日子并不多,逮着一次机会就得把想说的说了。尤其是眼前这种事情,上一回大挑有记名秀女,那其实就是备胎,觉得有必要了,不等下一回大挑就指婚了也不算违规。反正是指个侧室,不用那么严格。
自从有了这个皇后,福晋、公主、命妇们求情倒是方便了很多。不似康熙年间,跟皇太后求情,那老太太不一定能办成事儿,宫中主位没有名正言顺的,就更不一定能办成了。
荣宪公主的女儿乃是胤礽的亲外甥女儿,而显王一系与帝室的血缘已远。淑嘉看来,既然显王小老婆也有了,还是生不出孩子来,估计不止是福晋的一个人的事儿。她本心里,才懒得弄一个好端端的秀女给显王呢。这却是一个卖面子的好机会,给荣宪公主夫妇面子,也是给允祉夫妇面子。
微微一笑:“公主说的,我知道了。”
荣宪公主不敢逼问,咳嗽一声,转而说起欣安实在是争气,已经生了儿子了一类。
画眉一挑帘子:“主子娘娘,简王福晋来了。”
宁蕙没料到还有一个荣宪公主,一怔之下,顿了一顿才请安行礼。淑嘉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这样多礼。”又赐座。
宁蕙是想单独求见的,然而她所求并不像荣宪公主这样在时人看来“不合规矩”。荣宪公主是想借娘家之势控制一下显王侧室,而宁蕙是婆婆要给儿子弄一个能生养的侧室,理由正大光明得多了。
她亲自挑选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