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一切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过去了,却没想到他遇到了新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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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中央有了意见支持,还是要靠底下人的执行力。年羹尧无疑是个很有执行力的人,虽然他的性格上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在上头有人庇护的情况下,他的能力还是得到了充分发挥。
单说这一仗“奇袭”,就颇有可圈可点之处。一忍数年,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年羹尧就能,按兵不动,眼看着红毛悄悄地从他的地盘上拉人走,压下了所有的消息,只管扩军备战。
总督是有直属的武装力量的,数目却不特别多,战斗力也未必可靠,还大部是陆军。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他能够整出一队水师来,还练出了成绩足见其能力了。
以有心算无心,年羹尧打了一个漂亮仗,自恃有功,并不把朝廷里的叽叽歪歪放到眼里。作为一个进士,他有不少同年、老师,纷纷写信,让他克制,让他注意影响。其中不乏苦口婆心之辈,都被他一笑无视。他的父亲、哥哥、儿子,也没少写信给他,父兄的信看了,回一句我明白的,但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要有担当。儿子的信打开一看,挽起袖子就回信,把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年羹尧正在兴头上,手里还有皇帝的密旨,怎么会随便听了别人的话呢?
他确实春风得意!
朝臣们反对他攻占吕宋的一个理由就是:太远了,不方便管理。明朝代也对这个地方兴过兵,最后还是管不了。
如果朝臣们手上有地球仪和卷尺的话,他们可以量一量,是从中国到这块地方近呢,还是从欧洲到这块地方近。
此时,苏伊士运河尚未开通,想到达这里,最近的一条航线是绕非洲好望角,经印度洋,过新加坡,路途遥远,绝对比广州、琼州远得多得多!
欧洲人在亚洲的势力此时还未全面张开,比如在印度,很多国家只是建立贸易据点,而在亚洲的殖民者人数也不够多。欧洲人的武器相对于不少土著来说,是先进的,真是在人家家门口架几门大炮就能征服。所以,到亚洲来的欧洲人数量并不多。
在殖民者的心里,也不需要那么多的人,凭助他们的军事实力,这些人足够控制局面了。他们还采取了用土著治理土著、挑起不同土著之间的矛盾之类的手法,以加强控制,一直都很顺利。
对于荷兰东印度公司来说,目前吃的两个最大的亏,一次是在日本,一次是在中国。在日本,惹了人家,日本人干脆闭关锁国了。在中国,台湾被郑成功收复了。
也就是这些了。荷兰人很放心。
真是放心得太早了!
年羹尧手头的资源不少,能动用来远征的不多,但是比起留守的荷兰人来说,还是占优的。他又是偷袭。对部分墙头草的华商许以重利,这个利不是钱财上的,而是名誉上的。承认你还是华夏子民,对于背井离乡的人来说,具有非同一般的诱惑。
可以说,年羹尧不全是靠实力取胜的。
他取胜之后,荷兰人并不傻,逃出命来的赶紧跑了。前面提到了那遥远的航程,如果再遇到恶劣的天气,几个月内能回到欧洲就算好运气了,运气差一点的,直接掉海里喂了鱼。
好容易回到了本国,报告了坏消息。荷兰东印度公司内部一片哗然!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们,大部分对于亚洲是不了解的,他们对于亚洲的了解,更多的是知道那里有奢侈品、那片土地目前关系到他们百分之二十的利润。
此地不可丢!
在欧洲,英国的日渐崛起已经让荷兰感受到了威胁,而英国的东印度公司也是发展迅猛,如果荷兰一时失势,很可能被英国所趁,丢了亚洲不说,可能在全世界都要被英国打压了。谁都知道,英国佬最爱玩阴的,他们要是不趁人之危,那就不是英国佬了。MD!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就是死在他们的偷袭上。
事情变得简单了起来,这不是要不要讨回血债的问题,而是一定要保住自家五分之一利润的问题。现在要讨论的,只是如何做准备而已。连向政府打报告都省了,荷兰东印度公司里有政府股份,早经授权,可以代表国家宣战。
准备一场战争并不容易,即便是财力雄厚的东印度公司,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不但是购买军火,还要准备人员。接着,就是漫长的航程。等到他们的人赶到了曾经的殖民地,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年羹尧此时还以为荷兰人已经被他彻底干掉了呢。
战争,来得毫无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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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交战,总要找一点借口的,即便是侵略战争。荷兰人一面偷袭,一面发了挑战。
接到战,年羹尧心里也有一丝发慌。由于是国,他没资格拆看,只能派人一路“护送”荷兰使者抵京。
擅开边衅不是罪过,被人找上门来哭诉也没关系,只要你有足够的功绩相抵,给朝廷带来了足够多的实惠。问题是,人家打脸来了。挽起袖子来跟你干架了,在朝廷眼里,他们固然不是好东西,你也是个祸头子。
想到之前那些弹章,饶是年羹尧心志坚定,也连着几天没睡好觉。
年羹尧没想到的是,老天爷给他送了一个帮手来,这帮手正是东印度公司自己。
东印度公司是有着极度的优越感和自豪感的,认为当地土著都是野蛮人,觉得给一封公文就已经是把对方放到平等的地位上了,他们已经很绅士了。按照他们的惯例,这封信写得修辞还是比较优美的。
实质内容一点也不优美!
先是指责了错全在中国(呃,这个,实情是大家都办得不够地道),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外惩办凶手、要求通商及种种优惠……更过份的是,要求中国承认他们对于吕宋一带的统治。
要了亲命了!
如果只是要求退兵、办了年羹尧,这件事情多半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加上允许通商,也不是不能谈的。千不该、万不该,提到了朝廷非常敏感的一个问题——宗主。
虽然那地方没啥大用,好歹名义上是咱们的藩属,好多年没上贡的那一种,可那也是咱们的!
年羹尧是该办,这些荷兰人也不是好鸟!年某人,你戴罪立功去吧!
淑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女儿准备嫁妆。乌云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下嫁正在这两年,究竟嫁给谁,还是待定。并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已经挑花了眼。看哪一个都怕亏了女儿。
消息是胤礽亲自带来的:“撮尔小国,也敢、也敢……”他老人家气得乐了。
他问过了传教士、查了他们带来的地图,荷兰的国土面积比不过中国一个大省。论财富而言,两国也是天差地远。朝廷诸臣不太反对稍微教训一下这样一个夜郎自大的国家,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这个国家实在太小了!
“啊?”淑嘉目瞪口呆。英法联军不见了,改成荷兰人了?
更让她惊奇的是,即便是现在还没烂透的军队,还有个年魔王坐镇,接下来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有所准备的东印度公司展现了它的实力,年羹尧的水师只能龟缩一隅,竟不能战胜对方。
这会儿……工业革命还没开始吧?明明记得工业革命结束之时,正是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之日来的。早了几十上百年吧?这样都打不过?!
更令她惊奇的事情还在后头:那个应该发动鸦片战争的国家,也卷了进来,他们……然表示是站在朝廷这边的。
邪了门儿了!
☆、东南西北都是战
“儿子给额娘请安!”
“你还知道回来!”
一问一答间,母子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
弘曈从关外回来了,自从被点了负责京旗回屯的差使,这几年来他就很少能够呆在京里。一直到今年,事情差不多上了正轨,他这才算是彻底回来了。本朝原就没有藩王久京外的道理,弘曈是顶着办差的名头出去的,现在也该归本位了。
回来之后自然是要拜见父母兄长,见一见亲朋好友,顺便也重新熟悉一下京城的生活。久在关外,乍一回来,还真有一点不太适应。
弘曈抬眼看母亲,头上已有了白发,精神倒是很不错的样子,越发放心陪母亲说笑。淑嘉看着儿子,满腹感慨,弘曈已经彻底是个成人模样了。
“儿子方才陛见过了,阿玛让儿子过来给额娘请安。看到阿玛额娘气色都好,儿子也就放心了。儿子这回来,还捎了些老参,正好孝敬您二位。”
“我就不问你这参是从哪里来的。”淑嘉笑骂一句。关外是不许私掘人参的,当然,由于有市场需要,禁止禁止,肯定是屡禁不止的。这一回京旗回屯,人多手杂,自然会有人办一些不法勾当。比起其他的行为来,私掘人参算是比较不那么天怒人怨的了。
弘曈是主事皇子,他那里要是没有这样上等的土特产孝敬,淑嘉才要担心儿子在那里是不是诸事不顺,连个讨好巴结他的人都没有了。
弘曈笑着解释道:“阿玛也是这样说的。儿子这参却是正路来的。关外人多,这样的事儿也多,一人入山,你知道他是采蘑菇还是采参?我就设卡拦他们,挖了参出来,在关外也消化不了,还是得入关!查到就抄没。”当然还有罚款、拘役等处罚,总算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平稳点。
三弯两绕,然又说到了正事上头。
“你自己有数儿就成,凡事也别做得太过了。”淑嘉意思意思地说了一句,又问关外的情况。
弘曈对这方面倒是比较熟悉,很痛快地介绍了个大概——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对于坤宁宫是无效的。
回屯的京旗挟带了很多非旗人的劳动力过去,但是国家政策还是没有放宽对于到关外的限制。很多汉人都是以佣工的身份过去的,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这里面,甚至出现了专门的中介组织。
对于国人来说,牙行是一个并不陌生的行当,牙婆更是在三姑六婆里占地有一席之地。也就是买人卖人的中介,也顺手给人介绍个工作什么的。关外出现的牙行与内地还不同,他们主要是介绍人过去种田而非伺候人的。
限制进入关外的政策不废而废,应该说,初步实现了满汉杂。
淑嘉并没有随便评论,又问了其他人的情况。庆德终于在关外弄了个都统,目前还不能回来。诸王世子、长子已镀完了金,回京歇着了,轮到他们的兄弟们去沾沾好处了。
需要用业绩说话的时候,谁是有本事、肯干事的,谁是偷奸耍滑、人家打怪他划水的,一目了然。胤礽从中筛出不少能用的人,给调到关内任职来了。为此弘曈抱怨道:“刚用顺手的人,就叫汗阿玛给调走了,又送一新手来,”小小声,“舅舅也说,汗阿玛太会坑人了。”
他凑得有点儿近,淑嘉一皱眉:“你这是什么怪味儿?”很熟悉,还有点儿讨厌。
弘曈笑得很谄媚:“儿子要来见额娘,定是沐浴更衣的,额娘这是嫌弃儿子了。”开始假哭。
淑嘉顺手给了他一巴掌:“少犯贱啊,我想想我想想。”
靠!想起来!这是烟味儿!“你怎么染上这么个毛病来了?”
在清宫里,由于康熙的存在,是禁烟的。据说老爷子曾深受其害,康熙年幼的时候,是保姆带着的,他的保姆文化水平不高,生活习惯里有一项恶习——吃烟。康熙跟着就学会了,等到康熙长大了,发现这习惯不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里去了。
“原来是这个,”弘曈往后退了退身子,“儿子这也是入乡随俗了,唉哟,您别生气!这是有缘故的,关外深山老林多点,蛇也多,遇上了,拿烟袋油子磕出来一点子,蛇就退了,保命的。唉哟,真的,不少大姑娘也吃烟呢。”
淑嘉将信将疑,她从不知道还有这个风俗,还有:“就算风俗是真的,用得着你进深山老林?”狠狠一巴掌。
弘曈嘿笑:“您要不喜欢,儿子戒了就是了,以后都在京里了,也不用这个了。嘿嘿。”
眼下英国人没贩鸦片,不用销烟,她儿子沾上了烟瘾,虽然此烟非彼烟,也够让淑嘉瞪眼的了。
弘曈道:“说起烟来,”看看母亲的脸色,“听说吕宋的烟要更好些?”
这是联络完了感情,要搜集一些情报了。他人在盛京,虽然对京中消息并不无知,到底隔得远了些,一回来当然要打听打听。他母亲身处政治中心,对于政事并不陌生,顺口一问,也很正常。
说到吕宋,淑嘉的表情变得很诡异,南洋的局势,真是让人目瞪口呆。
朝中的大人们最近才弄明白,吕宋和爪哇虽都在南洋,相互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占领吕宋的不是荷兰人,是西班牙人,而爪哇才是荷兰人的地盘。淑嘉对着地球仪,仔细比划,发现了一个重大事实:吕宋就是后来的菲律宾,爪哇就是后来的印尼。
吕宋离中国比较近,爪哇还要更远一点。
年羹尧,你……打爪哇怎么顺手把吕宋也给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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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是要补给的,在航海技术不发达的时代,直奔印尼困难了点儿,中间必须有个落脚休整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吕宋了。吕宋的物产也算丰富,西班牙人此时可老实多了。便是年羹尧,也不能随便动没有惹到他的吕宋,也就是在那里择一港口进行一下补给而已。
西班牙人对于中、荷两国的感情都颇为微妙。说起来与荷兰人是老乡,亲不样故乡人,但是荷兰人的对华贸易规模又让他们有点不自在,加上荷兰人占的地盘更大一点,也让西班牙人的心理颇为复杂。这里面又有两个国家信仰上的些微差别混杂其中。
西班牙人不大清楚中国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这个国家有多大,除了丝绸、瓷器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完全不了解。
左思右想,决定中立。
眼看着两边交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