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鹏一愣,郑定辉含蓄的说:“大哥这人……爱干净。”
他们在这边洗漱,那边刘文还在不断的清洗着自己,洗着洗着,就洗出问题了,这三天,他可以说是没吃没喝,还要受着那气味熏陶——当然,最关键的还是精神刺激,他能在这一切结束后还回到家,那真是全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的,可是,这意志力他再强大,那也有耗尽的时候啊,这就像是汽车再名牌,别管是劳斯莱斯还是法拉利,总之一句话,没汽油,它们照样动不了。
这刘文虽然精神强悍,但肉体实在太虚弱,而且他这么一桶桶清洗下来,精神也慢慢的有所缓解,而随着这放松,他的手臂也越来越无力,头晕的现象也越来越严重,再之后,就彻底倒在了椅子上。
而那边郑孙两人洗完换好衣服就等着他了,结果等了又等,却只不见他出来,两人担心,就向他这边走来。
第六十七章
刘文房前一篇水渍,房门却是关的,郑定辉和孙鹏,一个是被压迫怕了的的,一个是出于君子风度,都没有去推那个门,郑定辉又开口叫了几声,依然没有反应,侍墨道:“大公子回来后,只让我送过几次水,的确是没有出去的。”
郑定辉连忙道:“那你可有见我大哥有什么不妥?”
侍墨一愣:“大公子回来的时候匆忙,小的也没来得及看,先前小的虽然送水了,可也只是把水送到外面,大公子的情况……小的实在没有留意。”
郑定辉皱了一下眉,孙鹏道:“我们进去吧。”
郑定辉手放在了门上,一边道,一边向里进:“大哥,我们要先进去了啊。”
刘文先前要让侍墨送水,门倒是没锁的,他一推,就进去了,外屋没有人,他又叫了一声,然后没有犹豫的就跟到了里屋,这个时候,就连孙鹏也知道情况不对,一见他进去,连忙也跟了进去,侍墨也想跟进去,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的公子在前面不动了。
孙鹏愣在了那儿,郑定辉更愣在了那儿。
关于刘文的身体,郑定辉倒是见过的,在前不久,他还确认过刘文的后面有没有尾巴,但是,除了尾巴这一块之外,你若再问郑定辉刘文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他却答不出来了。
在他的脑中,刘文的身体已经很有些概念化的感觉了。白色的、瘦长的、消瘦的,然后呢?没有尾巴……这样的一个身体曾很多次的出现在他的梦中,但是,一直如同笼罩了一层白雾似的,有些清楚,而更有些模糊。
而现在,这个身体清楚了。
这个身体,就这么直白的展露在了他的眼前。
此时已经是下午,窗户是关着的,但是透过白色的纸糊窗户,还是能透过来一片绯色,刘文是渐渐的觉得手脚无力的,虽然他当时正处于暴走状态,但是在他觉得不好的时候,还是拉过了旁边的衣服,只是他当时的意识已有些模糊,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了,所以这件衣服只是半搭在身体上,因此,郑定辉此时看到的,就是一具白的有些透明的身体,被太阳映到的那一部分透着一些的绯红,一件青衫横搭在腰肌,与之相应的,是垂到了两边的还在滴水的长发。
这一刻,仿佛凝固了,郑定辉愣住了,而紧随其后的孙鹏也愣在了那儿,侍墨看不到前面,还以为出现了什么事情,在后面焦急的叫着:“公子?公子!”
后面一声叫的大了,郑定辉啊的一声反应了过来,他一醒,孙鹏也醒了,他正要说些什么,郑定辉道:“四弟,你赶快带侍墨去请郎中。”
“啊?哦。”
孙鹏一时慌乱,也顾不得细想,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当下就带着侍墨出去了,倒是侍墨虽没看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还清楚些,一个劲儿的问他:“公子,怎么了?怎么了?”
“我们去请郎中,请郎中!”
他们一出去,郑定辉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关门,走到门边又觉得不对,又回来盖住了刘文,不过盖上之后,他就愣在了那儿,不能让刘文就这样,这一点他是明确的,可是,要怎么办,将他抱到床上?
“要抱到床上,要抱到床上……”
郑定辉嘴上唠叨着,手却在刘文的腰上,胯上来回比划着,到最后,干脆一闭眼,摸到哪里就是哪里,然后一咬牙,就将他抱了起来。他现在力气大,在村中的时候一次能扛两包小麦,刘文这点体重真不算什么,而且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他也没少搀扶刘文,那时候刘大郎可没半点顾惜他的意思,直接就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了,当时他也没觉得什么,而在此时,他却觉得这怀中的人,仿佛重于千金,就这两步路,他就走的一身是汗,将刘文放到床上后,他立刻给他盖上了被子,在那儿喘了口气,又掀了开来——刘大郎还没穿衣服,一会儿还有郎中要来!
郑定辉在那里忙的团团转,他从来没有想到穿衣服是这么一件艰难的事情,明明每一个步骤都清楚,却总是手忙脚乱,不过他总算是在郎中来之前,帮刘文穿好了衣服。
刘文其实是没什么病的,说到底也不过是精神刺激过大,加上三天滴米未进的虚弱,了不起了,就是再加上一个淋凉水,因此拿郎中来了,也不过是开一剂去热清凉的方子,然后就要求多补了。
开完了方子,也不知道是那郎中本身就话多,还是想多拉一份生意,又道:“我看不仅是躺在床上的这位公子不妥,就是两位公子,也有异,特别是这位公子,双颊潮红,气虚短促,实是有恙,还有这位公子,目光飘散,想来也是考试大大费了心思,实是要补的。”
他先说郑定辉还没什么,一听他说孙鹏也是不妥,侍墨顿时急了,连忙就让他给孙鹏看,孙鹏心中有点发虚,就不想看,直把侍墨给急的抓头挠耳:“公子爷啊,临出家门的时候,老爷和夫人将您托付给小的了,万一您有个好歹,这小的、小的……二公子,您倒也说说公子啊,这身体上的事儿是能耽误的吗?”
郑定辉看了孙鹏一眼,道:“你就看看吧。”
“二哥身体也不好,还是您先看吧。”
“你看吧,我没事的。”
“你看吧。”
……
二人推来让去,不仅是侍墨,就连那郎中也被绕晕了,这算是……兄友弟恭吗?
而就在他们在这里互相退让的时候,李思安则找到了这次的主考王云光,两人先就什么朝政啦、农耕啦、八卦啦进行了一些友好的交谈,之后就说到了科举考试。
“三年一次的乡试,事关国家选材,不知这次的情况如何?”
作为礼部尚书的王云光完全当得起八面灵光这个形容,虽然先前觉得不太可能,但是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的确是为了这次科考而来,当下笑了笑:“此次试卷,我还没有一一看过,不过据琼侍郎等人的评价来看,这次的考生还都是相当出色的,思安兄有什么要指点的吗?”
“指点倒不敢当,只是对两个人有些在意。”
“哦,能让思安兄在意的,想来一定是才学八斗的了,不知是哪两位?”
“那倒没有,只是有一些渊源。”
他说着,就将郑定辉和刘文的籍贯名字等基本情况都说了,王云光沉吟道:“思安兄的意思……”
“其实只是他们的祖上有那么一点情分在,我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耽搁了这两位。”
他这么一说,王云光就明白了:“思安兄放心,这次的乡试,我必全力去抓,务必保证公正公平。”
“有云光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转而又去谈起别的了,又聊了一会儿,李思安就告辞了,他走后,王云光的心腹道:“从未见过李相在什么人身上这么费心过,想来这两位一定和他大有关系,只是他老家在宽州,也从未到元州上任过,倒不知道和这两位有什么来往。”
“前阵子他曾派人到元州去打探过什么人,可能真如他所说的,是祖上有牵连。”李思安作为一朝宰相,自然有无数人盯着,虽然王云光知道斗不过他,也没真想过要和他比拼什么,但也要留心一下他的动向,不过李思安把持朝政二十多年,他也只能知道他只是派人到了元州,至于做什么,却是不太清楚的。
“这李相也是奇怪,亲生儿子也是不理会的,祖上有些牵连就这么费心,莫不是……他的私生子?”
他的心腹笑道,望远光瞪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然后一边笑一边道:“这两个,大的也才二十,小的不过十六,二十年前,他正忙,就算有那个心……咳咳,不过你也不要以为他是想抬举这两个。”
王云光本想跟着心腹也调笑两句,说到一半却觉得终归不妥,因此中途又收了回来,他的心腹也知道他的意思,当下就跟着转移话题:“不是想抬举?”
“他若真有这个心,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找我说了,他特意指出来,不过是怕这两人受了埋没。”
他这么一说,他的心腹就明白了,虽然科考总说是最公平的,但那种绝对公平是很难出现的,就算考试的时候会糊著名字,但是批改试卷的大人们总是有办法将他们看好的试卷改出好名次的,而中举的人数又都是有限的,那么那些没有门路,才华又不那么出众的,就要被说抱歉了。现在李思安将他们两个提出来,虽然不说一定能中,但最起码,不会随便的给挤出来。
这也正是李思安的意思,他本来是想等成绩出来后再看的,但又一想,刘家那两兄弟不过出自一个小乡村,又不是贡生,虽说是冯远的学生吧,但显然只是名义上的,若他俩闯不出名气,冯远一辈子也不见得会想起他们,而他俩又是第一次来赶考的,就是普通的走动,恐怕也不知道要怎么走,李思安是当年科考出来,又是做过主考官的,最清楚这其中的门道,知道刘家这对兄弟是最容易被人挤的。
第六十八章
这考举人不比当年的考秀才,那是一门门的考,改卷批阅的都比较简单,而这却是累积到一起,不说别的,就是糊名也是项大工程,之后再分门别类的由考官阅卷,再考虑各科和综合成绩,再有点争议……
这古代的考试,要比现代的考试更容易有争议,现代的考试,最大的争议也就是在作文上,最多也就是再加上阅读理解,至于其他的方面,对是对,错就是错,就算是步骤正确而最后结论错误这样的也有了规定,看能给多少分就给多少分,而在这古代,策论并不仅仅是几十分的问题了,它直接就是单独的一门,而除此之外,还有字迹一说。
你要是字写的奇丑无比,哪怕文章做的花团锦簇……不能说绝对落榜吧,起码也不会有个太好的名次,所以,这科考的成绩,起码也要到十五天之后才有可能了,有的时候就算是拖到十月下旬,也不稀奇。
因此,刘文也有了充分的养病时间,对于晕堂这件事,刘大郎倒没有什么羞愧之类的感觉,起码在他晕之前,已经洗干净了,而且是晕到了自己屋里,若是晕到考场上,他才会觉得,那是真正的丢脸。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病,醒来了,也就好了一半了,不过这次的经历却是令他大伤元气,最大的后遗症就是吃不下饭了,他身体本就虚,再这么一吃不下饭,自然好的更慢,虽然他自己还天天坚持出去溜达一会儿,但总是手脚无力的,眼看他越来越瘦,郑定辉只有挖空心思的做东西引他吃饭,刘文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好,虽然吃不多,但总是勉强自己吃一些,不过有四样东西却是绝对不碰的,一是馒头二是烙饼三是鸡蛋四是肉干,他不碰了,这四样东西也就不会再出现在餐桌上,引的侍墨又是一阵嘀咕:“大公子也忒讲究了,说是乡村出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世家公子呢,就算是那些大家出来的公子,要正经的考举人,不也要经过这一步吗?也没见几个像他这样的啊。”
孙鹏心中其实也有这种感觉的,但是又听不得别人这么说刘文,当下就道:“你又见过几个大家公子?”
侍墨自幼就和他在一起,也不是很怕他,当下就道:“小的虽没多少见识,但公子的几个同窗,不都是从大家里出来的吗?而且不说别人,就说公子,也是奶妈丫鬟娇养出来的,怎么着,也要比刘家要好的吧。”
听他越扯越远,孙鹏有些不耐:“你哪来的那么多话?”
“也没别的,小的就是觉得,大公子平时看着还好,但这有事了啊,还要指着二公子呢,你看这二公子对大公子的劲头,指不定这大公子就是被二公子给……”
他后面的话被孙鹏瞪了回去,他闭上嘴,停了停,又咕哝了一句:“这小的不是有什么说什么嘛……公子的衣服还有两件没洗,小的先去洗了。”
见孙鹏的脸色都变了,他终于不敢再说了,停了停,随便找了件事就溜了出去,他出去后,孙平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老实说,刘文这两天的表现,还真不太符合他心目中的君子,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君子应该是坚韧的,就算稍有挫折,但也应该如松如柏,而刘文……虽然不能说一病不起吧,可是这不吃,那不喝,不像是君子,倒像是三岁的孩童。
不过这样的刘文他却没办法厌恶,反而觉得他皱着眉,别过脸的样子,真是、真是……孙鹏说不出心中的感觉,但是他每次想到,就会觉得心跳好像快了几分,就连后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窜过似的。
他今年虚岁还不到十四,平时家教又严,他自身又自律,虽说有时也会从同窗那里听到一些风月之事,到底还懵懂的,不过他自己也觉得,对刘文,他好像有些不同了,而且对刘文和郑定辉的相处模式,他更是、更是看不过眼!
刘文这一病,郑定辉的皮立刻绷的紧紧的,那对刘文是百依百顺,小心讨好,而刘文呢,因为碍着孙鹏等人也不好做的太过了,但将他指使的团团转却是应有之理,这种相处模式,两人都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