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岸 张鼎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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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岸 张鼎鼎-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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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没在下出什么,安平帝挥了一下手:“都是自家人,不用客套,定辉你也许不知道,但洪新你应该还有点印象,你可知道,站在你对面的是谁?”

  一瞬间,郑洪新就汗出如浆,身体抖的更厉害,他第一个想法是,被发现了,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几乎没有昏过去,之所以英勇的挺住了,完全是因为在同一时刻想到了自家娘子的叮嘱:“这次进宫,你务必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我就剥了你的皮!”

  郑洪新知道自家娘子一向是言出必行的,说要剥他的皮,就算不是整张的剥,很可能也是要剥一张手一张脚的,他虽没尝过那滋味,也知道绝对不会好受的。因此,在长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奇迹的稳定住了自己,偷眼去看安平帝,这一刻,他也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好像不是在发怒。

  “在下、在下……刚才就觉得他面熟了,就是又觉得不、不太可能,陛下,不知这一位,可是、可是……”

  第九十三章

  几个人都在等着他的可是,特别是安平帝,几乎是在以一种雀跃的表情等着他,郑洪新吞了一口口水:“可是草民的堂叔……的孩子?”

  他这中间这一口气喘的太大,就连刘文都忍不住面孔扭曲了起来,不过在听到后面一句,他的表情也没能立刻恢复,郑定辉那边更是满脸哑然,刚要说什么,安平帝就一拍手掌:“果然是血缘关系啊,不错,定辉正是你的堂弟!”

  “草民看着也像,堂弟和草民的堂叔长的实在是太像了!”最难的地方已经说出来了,郑洪新这时候倒豁出去了,“当年堂叔在的时候,草民还小,不过对堂叔的印象却深,堂叔和草民年龄相差不大,当初却是经常在一起玩的,只可惜后来堂叔家分出去,却是没了音信,不想今日却能在这里见到堂叔的孩子,堂弟,堂叔祖可好?堂叔可还好?”

  他说着,就要来拉郑定辉的手,郑定辉愣愣的,干涩道:“家父、家父已经去世了……”

  “啊!”郑洪新叫了一声,“这、这我竟不知道!堂叔葬在哪里?我定要去给他上一柱香。”

  郑定辉有些迷茫的看向刘文,见他微笑的向自己点头,心中一个激灵,回过神,有些茫然的道:“圣上,这一位,真的是在下的堂兄吗?”

  安平帝微笑的点头:“朕先前也没想到,但李相却是已经调查清楚了,你祖父和洪新的祖父却是是一母同胞,只是当年你太祖先去后分家,你祖父带着你们这一支就从华安出来了,也是颇多周折,后来竟断了联系,这骨肉相断,确实是人间最大的悲痛……”

  他说到这里,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几乎低不可闻,但又旋转荡漾,颇有些倩女幽魂的风采,别人也就罢了,郑洪新却是听的后背发凉,膝盖打弯,全靠着他家娘子给的那一口真气才支撑下来。

  “不过你们能在这里相遇,也是天意。”

  他又搬出了天意,郑洪新没有经过磨练,虽然此时有心奉承两句,却一时找不到话,郑定辉来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再加上刚才已得了刘文的暗示,立刻道:“圣上说的是,真真是天意,在下、在下从未想过竟还能见到亲人,这实在是陛下的恩典,实在、实在……”

  他有心在说点什么,但第一是感情实在不怎么到位,第二也是怕说的太过了,因此只装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在那里连连作揖,受他的连带,郑洪新也连忙道:“若不是陛下,草民实没想到竟还能再得到堂叔的音信,堂叔啊……”

  他又嚎了一嗓子,李思安皱了下眉:“郑员外,圣驾面前还请守礼。”

  郑洪新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倒是安平帝摆了摆手:“洪新这是真情流露,就不要说那些虚礼了。今日洪新和定辉弟兄相聚,这也是难得的机缘,一会儿在席上,都要多喝几杯。李相放心,朕心中还是有数的。”

  听他说要多喝,李思安张口想说什么,见他又加了这么一句,也只有勉强先咽了回去。

  又絮叨了两句,安平帝就带着他们去吃饭,此时天冷,宴席自然是放在屋里的,席面丰盛,安平帝自己高坐在上面,下面就是李思安,刘文本应该和郑定辉一个桌的,但安平帝说他们兄弟难得,就把郑定辉和郑洪新安排在了一起,刘文自己用一个桌。

  刘文还好,虽然皇宫中的东西注定是填不饱肚子的,一个人倒也清静,郑定辉就有些惨了,他要应付安平帝不时的抽风话不说,还要应对郑洪新不时的转动,他那样的体积,稍微一动,就有可能碰着他,不是被顶一下,就是被蹭一下,也好在他反应灵敏,否则不知道要被撞成什么样子。他这边不舒坦,其实郑洪新那边也不舒服。

  他是个好吃的,平日里看到好吃的都走不动,虽然今天得到了他家娘子的叮嘱,但他这一段时间都在减肥,看到个肉包子都能流口水,更不要说这一桌少见的宴席了。而除了这个,旁边坐着郑定辉也很令他纠结。虽然当年那事不是他做的,他早先甚至连知都不知道,可是终归和他有关系,平时他可以不想,现在一个大活人就坐在他身边,他一扭头就能看得到,虽然对方也没说什么吧,但他自己会想啊。

  他想想吃与不吃,再想想郑定辉的父亲,甚至还要再回一下安平帝的问话,岂是一个忙字了得。

  几人中也就安平帝一直兴趣盎然,还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着实喝了几杯,还一个劲儿的说什么兄弟相聚难得,天意之类的话,若不是李思安一个劲儿的咳嗽,不知还要说出什么。

  宴席结束之后,李思安没有马上走,只是刘家兄弟和郑洪新先出来了,来到宫门处,郑洪新道:“定辉,为兄现在在升来客栈落脚,这两天应该是还不会搬的,你可到那里去找我。”

  郑定辉应了,又报了自己的住处,然后也跟着说了一些亲热的话后才分手,这次安平帝还是没有给他们安排轿子,郑定辉本要招手的,却被刘文按住了:“难得晚上出来,咱们也走走。你觉得,你这位堂兄如何?”

  “怪圆的。”

  刘文看了他一眼:“真长进了,现在也学会打哈哈了?”

  郑定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有点落寞的摇了下头:“大哥,我从未听我娘说过,还有这么一门亲戚,不过圣上和李相是不会弄错的,可是……”

  “你娘都说了些什么?”

  “我娘说……我、我祖父没本事,好好的家业都败坏了,否则我们也不会被那么欺负,最后还令我爹落了个偷窃的罪名,被关死。我、我没见过我祖父,也不怎么记得我爹了,但是我娘一直挺好的,她给人家浆衣服,给人家做活,还一直想为我爹伸冤,可是最后却落了个诬告的罪名。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该是没什么亲戚的,可是最近又跑出来一个堂兄,还和我祖父是亲兄弟,他上京时,还能带着十辆车……”他说到这里,抬起头,“大哥,我、我要怎么办?”

  他早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耀武扬威说自己祖上怎么怎么样的无赖了,就说刘家村生活单纯,他从史书上也没少看那些令人发指的事件,这一段在京城,更是没少看污秽,现在突然跑出来这么一个堂兄,虽然这堂兄他过去连知都不知道,虽然这堂兄可能和他本人也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和他的父辈呢?祖辈呢?或者说,这位堂兄的父辈祖辈又做过什么呢?

  刘文拍了他一下:“你想怎么办?”

  郑定辉没有说话,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若说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刘文情投意合,不过他现在天天就守着刘文,虽说经常晚上做梦吧,但毕竟是没有经过人事的,就算会不时的想想,也没有什么太迫切的想法。

  现在出来的这个郑洪新,说是他的竞争者,其实也不是太大的威胁,他能感觉到,李思安对他们的印象很好,安平帝虽说是个不靠谱的,但应该也对他们没什么恶感,他们又比郑洪新先到,也认识了几个朋友,要走门路的话,应该也会比郑洪新更有利。

  而且,有没有爵位,对于他来说也不是特别的重要,有了爵位是有了个依靠,但也是个束缚,他想和刘文好,想和他去过那种舒坦的日子,恐怕都要有些难的——若他只是个普通人,娶不娶媳妇都不重要,成了爵爷,还是宗室中的,就有专门的机构来管他,到时候别说媳妇,要是媳妇生的孩子少了,恐怕还要弄几个妾来装门面。

  也就因此,他对于这个爵位也不是太热衷,虽觉得就算为了刘文的松花蛋也应该去跑跑,却也不是很上劲,可是现在,郑洪新来到了他面前,即使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也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堂兄弟,已经算是比较亲的了,他们又都在元州,离的并不远,若要找的话,绝不可能找不到,他不知道,那么他娘呢?他父亲呢?他的娘亲也许还真不知道,但是他的父亲一定是真知道的,先前郑洪新不还说自己见过他的父亲吗?那么为什么他的父亲没想过回去呢?甚至在自己坐牢的时候,也没有让他娘亲去求助?

  他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手上一凉,他抬起头,刘文道:“我说不坐轿子要走走,可没说站在这里吹风啊,这大冷的天,要发呆也是在屋里发,在这里算什么?你走不走?”

  “走走走。”郑定辉嘴上说着,却不松手,反手握着他的,“大哥,你手好凉。”

  刘文哼了一声。

  “那大哥,我帮你暖暖吧。”

  刘文看了他一眼,心说也不见这小子比自己多穿多少,怎么就比自己热呢?

  “傻小子睡凉炕,全靠火力壮。人傻,火力就壮。”

  他这么想着,也就没有把手抽回来。虽然他对和一个男人牵手没什么兴趣,但这小子既然害他在这里吹冷风,那就要有所补偿,更何况,哥哥牵着弟弟的手,也没什么。

  想到了理由,刘文也就心安理得了,郑定辉道:“大哥,我想……查个究竟。”——

  第九十四章

  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安平帝更加放得开了,他拉着李思安的手,不断的絮叨:“朕高兴,朕今天真高兴,朕今晚,终于能给太祖一个交代了……”

  李思安心中抽搐,嘴上还要安慰他,连说是是,又道:“陛下,现在他们两位都到了,又马上将要新春,这封爵的事,你属意给谁?”

  虽然封爵也没有什么特定的日期,但过年就要祭祖,在祭祖的时候上报说找到了成武帝的后人,也是一件体面的事,别的不说,起码能证明安平帝不忘祖宗,心怀祖先。

  “对对,封爵,朕当然是喜欢定辉的,这孩子好,朕觉得他应该更像太祖爷,至于洪新……洪新当然也是好的,只是朕无法想象太祖爷是他那个样子,太祖爷的马,虽然是宝马,但恐怕也没这么大力气的。”

  先听他说洪新也是好的时候,李思安的心都提了起来,就怕他再说什么心心相印之类的话,好在他后面的不是,虽然更有点不太对头,但总归此时也没旁人,李思安也就点点头:“陛下说的是,那爵位就给郑举人?”

  “但是洪新、洪新的祖父是长子,他这一脉,也是长子嫡孙的。”

  他说到这里,看着李思安,嘴中叹息着,眼神却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李思安知道他什么意思,却道:“那如此,就给郑员外。”

  他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令安平帝只有直接道:“思安,就不能分两个吗?”

  “陛下,咱们说好的。不说两个三等爵,就是二等、一等的,陛下要给,也给了,只是给了他们,其他人又要如何?太宗陛下的后代……还不知有多少。”成武帝的后代因为种种原因,被消减的没多少了,他兄弟的可是一大把,只是过了这么多代,大多数都成了普通人。现在拿出一个爵位给成武帝的遗脉,还可以说是念着当初的情分,但要将两个人都封了,那对太宗的后代就不公了,而这部分人,哪个找不到连七连八的关系?更关键的是,他们的人数那可不仅仅是两个。

  安平帝也知道是这回事,此时只有再悠悠的叹口气:“定辉,洪新……朕为难啊……”

  他这一声包含了多少愁苦,也多亏是李思安,换了别人,不定就要怎么想了,他咳嗽了一声,道:“也许陛下不用为难。”

  “哦,李相可有什么良策?”

  “其实是说不上什么良策的,不过是一个等字。”

  “等?”

  “关于封爵的事,外面已经有些风声了,我想郑举人和郑员外也应该很快都会知道,这接下来,就要看他们如何做了。”

  虽然经常性的不靠谱,但安平帝毕竟是宫中出来的,立刻就想到了:“李相……是想考察他们一番?只是这可合适?”

  就算没有经历过人间疾苦,安平帝也知道,是人都喜欢升官发财的,郑定辉和郑洪新若为爵位闹出点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将成武帝的后代找出来,可不是看他们自相残杀的。

  “若、若有什么事,朕要如何给太祖交代?”

  “陛下,臣会时刻关注,万不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说完,见安平帝还是犹豫,就又道,“臣想,太祖爷也是想找出一个知礼正直的子孙的,也绝不想让那不肖的来浑水摸鱼。”

  这句话打动安平帝了,他叹了口气:“好吧,那此事就麻烦李相了。哦,对了,洪新是新进京的,这住处,李相可有安排?”

  “陛下放心,郑员外家产颇丰,虽说是在京城,倒也开销得起,臣回去就会为他们找上一个院子的。”

  听他说家产颇丰,安平帝也是一愣,然后才有点犹疑的点了下头。

  “陛下若无事,臣就先退了。”

  他说着就要行礼退出,安平帝突然道:“李相,若没你,朕可要怎么办啊。”

  他这话却没有平时的叹息幽怨,李思安一时却怔住了,他仿佛回到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这么对他说,那时候,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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