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刘文皱了一下眉,他知道那位周琳,周老将军的嫡孙,说起来也是将门虎子了,郑定辉和这一位交好,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只是……只是别和这一位再闹出什么事。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刘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期盼还是不期盼。
郑定辉的信,就到这里了,这一次隔的时间比较长,攒的也就多,随着他们越来越往北走,间隔的时间也就越长,下一次,不知道又要过多少天了。他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门房的声音:“大人,工部的李大人有找。”
“快请进来。”他一边说,一边将信收了,向外面走去,来的是工部的一个叫李元的小吏,他显然是急赶过来的,脸上还带着汗,一见刘文出来了,他立刻放下茶杯,兴奋道,“大人,成了,弄出来了!”
“什么弄出来了?”
“就是您说的那种炸药,按照您说的方法已经弄出来了,刚才林大人做了试验,果然比先前厉害的多,那声音、那动静,大人,咱们成了!”
因为是在上峰面前,李元也不敢太放肆,但说起来也是眉飞色舞,兴奋之情不以言表,刘文听了也是勾起了嘴角,不过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东西能去做交代了。
“走,咱们去看看。”
他说着就往外走,却被门房叫住了:“大爷,二爷雇小的时候就有交代,说您身子弱,晚上要出去,一定要多带件衣服。”
他说着,可怜巴巴的看着刘文,一副您千万别难为我的样子,刘文身体一僵,到底还是转过了身,带着衣服出来,他心中更是纠结了。
“不知道大哥在忙什么,有没有看到我上次去的信。”
郑定辉把最新写的信折好,放进信封中,不由自主的开始想象刘文见到自己的信时会是什么表情,是冷眼呢,还是微笑呢,或者,干脆没有看?他觉得后一种可能不大,刘文都住进他买的那处院子里了,也用了他雇的门房,他的信,自然也是要看的了,他没想过刘文会凭这些信就接受他,但是他想着要给刘文养成一种习惯。
“习惯的作用是巨大的。”
这是刘文曾经教给他的,为的,是让刘家村的那些村民都让他们帮着贩卖蔬菜粮食,他还记得当时刘文是这么说的:“让这些村民习惯把这些事交给我们,那么,当将来他们遇到其他事,或者有其他东西要贩卖的时候,也会来找我们的。”
在先前,他还不能深刻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刘大郎实在是太狡诈了,而现在,却越来越觉得妙用无穷。
“喂,你完事没有,时间到了,你再不出来,我就当你认输了!”
他正想着,外面就响起了拍门声,正是他在信中屡屡提到的周琳,他收拾了一下东西,站起身,果然就看到了已经穿好铠甲依在门边的青年。
“又在给你那位大哥写信?”周琳往他的房间里扫了一眼,又不满的开口,“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做准备啊,连衣服都没有换。”
“你我是比指挥,又不是比武艺,我要换什么衣服?”
“作为一军将领,怎么能不亲自上阵?”
郑定辉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永远只能当个前锋。”
周琳一滞,立刻又气急败坏道:“不要说的你好像就是元帅。”
“现在自然还不是,不过我在向这个方向努力,而你……”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整了整衣服,就向前走去,只给周琳留下一个背影,对上刘文,两个他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但是把从刘大郎那里学来的用到别人身上,却是无往不利,他不用回头,也知道现在周琳气成了什么样子。现在生气,再之后的对决中就会心浮气躁,再之后,自然就又要失败了。
“带上这一次,已经是第四次了吧,也许,我下次可以换个对手了?”
他们现在马上要进行的是两军的对决演戏,这也是他从刘文那里学来的,在别人看来,刘文是突然将刘家村的事物交给了他,但其实在那之前,刘大郎已经让他写过计划了,那时候他还很不服气:“写什么计划,我照着你做的做不就好了?”
“我是我,你是你,我能做的不见得你就能做,写一个计划,也算是演习。两军打仗之前要进行推演,要把双方的实力、条件都摆出来,这是战略,也是庙算,若是实力、条件各方面都不如人,那么这场仗就没有必要打,真的要打,就需要另辟蹊经,别和我说什么以多胜少,这种战例,从来都是为将者演算了很多遍,把所有的条件都用上,然后以优势破劣势的结果。你有心当将军,在这里先教你一个乖,打仗之前先算算,否则就是拿着士兵的命在开玩笑,人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为了你一时的疏忽丢了性命?”
当时他被这一番话训的目瞪口呆,写的时候还腹诽着写个计划就计划吧,怎么还和打仗死人扯上了关系?不过当他真的开始写计划,才发现的确就像刘文所说的那样,不是前面铺好了路子,自己就可以照着走的,就算他是代表刘文出来的,但毕竟不是刘文,这一点细微的差别就注定了会有很多事情不一样,而也就是开始有了计划,他才能那么顺利的接手那些事情,现在,他又把那一手用到了这里。
“我前一段,果然是脑袋被驴踢了,怎么就真以为刘大郎是接受了我呢?”他一步步的走着,想着过去,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目光却越来越深沉,“而那样的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拥有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对于北征军来说,郑定辉算是一颗瞩目的新星,本来他也只是比较显眼,虽然他是宗室,但队伍里的宗室还真不少,现在只要脑袋还正常,都知道,再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武将将有大用,就算不是大用,家中有个将领,也会多些底气,所以那些庶子、旁系,乃至不受宠的嫡子,着实有几十个带着宗室身份的年轻人进入了北征军。
当然,并不是每个宗室都能像他这样,一进队伍就真真实实的带着上千兵马,但若真比身份,那可以说个个都不比他差,所以虽然知道他可以算是“保驾有功”中的一员,北征军的几个大佬也没有太将他放在眼中,直到他先将周琳杀个服服的,之后又联合周琳横扫同一级别的校官,几个大佬才意识到这一位,和那些宗室是真的不同。
不过意识是意识,几位大佬也没有太放在心中,不管那个演习多么厉害,没有经过实战的都不算,而且,就算经过实战证明有用,郑定辉也不过是一个校官,虽然在民间已经可以被叫做将军了,但在几十万的大军中又算得了什么?只有北征军的前军将领沈寒城将周琳叫到自己那里问了下情况。
“我可没见你这么听话过。”面对周琳,沈寒城也没有摆什么谱,从职位上来说,他是周琳的上峰,但他当年还是周琳祖父的手下,之后又跟着他几起几落,周琳完全可以说是他的子侄。
周琳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脸:“什么听话,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了,是你输的第一场不明白,还是第六场不明白,或者……”
“沈叔、沈叔,给我留点面子吧。”听他这么念叨,周琳连连求饶,“输都输了,也不能这么追着不放啊。”
“说吧,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还真不是太清楚。”
沈寒城看着他,周琳挠了挠头:“一开始输给他的时候,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我和他联合,也真的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殊之处,我们和别人相对,也很少用奇谋诡计的,但是别人往往打不过我们。”
“九战八胜一和,还真的是运气好?”
“沈叔,你这么说,就好像我什么本事都没有似的。”这么说着,他也知道,他自然是要比一般出身于将门的人更优秀的,可若要做到无一败绩的话,那就真的要靠运气了,他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原因,不过我发现他的计划做的很详细。”
“计划?”沈寒城皱了下眉,战场上千变万化,为将者要随时根据变化进行调整,计划做的详细不能说没有用,可是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
“是,而且在演戏前我们都会先开会,推演场上有可能出现的情况,然后再做计划调整,其他的……,对了,他还鼓励军官身先士卒。”
这一句,更没有被沈寒城放在心中,哪里的将军不鼓动下面的军官身先士卒?这实在不能说有什么特殊的,不过虽然没找到原因,沈寒城也意识到郑定辉是有些本事的,是可以给机会的。至于说他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沈寒城也没有在他身上太费心思的打算,郑定辉是宗室,不是某位将人之后,他能给他机会,已经算是对他的照顾了。
这一番谈话,周琳并没有给郑定辉说,而郑定辉也没有通过周琳推销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还弱小,更清楚枪打出头鸟,若不是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也不会搞的这么声势浩大。
“低调做人,偷偷发财。”
这是刘文过去在刘家村经常念叨的,虽然他早先每次听到都会撇嘴——还低调呢,顿顿有肉,里正家的日子也没有这么好!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不是刘文不够低调,而是实在,刘家村那环境不怎么样,若是在华安、在上京,他们那算什么?而且刘文已经够低调了,别人有了钱,生怕外人不知道,穿金戴银的,而他们,不过只有两身能见客的衣服,腰上挂的,也就是英儿绣的荷包。
他在演习上已经出了风头,那在其他方面就要谦虚谨慎。他到底是举人出身,虽然他这个举人加了很多水分,肚中也还是真有些料的,当初在华安的时候就能迷惑孙鹏,现在经过这两年的熏陶那当然更不一样,于是不出几个月,全军上下说到他,那都是又有本事又有风度。当然,现在还没有打仗,文人风度并不见得就受所有人待见,但他是真的在战场上拼杀下来的,演习训练中,也自有一种杀气。
人能干,还谦和,又不是软架子,郑爵爷那是想要不得好都不容易。
不过不管外面人怎么说,郑定辉每日还是该训练就训练,该磨砺自己就磨砺自己,得点闲暇,也就是回忆刘文当初说过的一些只言片语,再之后,就是给他写信了。
他在信中,丝毫不说自己在这边做了什么,只说一些身边小事,然后间或的、含蓄的表达一下思念,比如刘文现在最新收到的一封就是这样的。
“大哥,月圆平安,虽然大哥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又一个月圆之夜了,但是现在,还是中秋。前两日,收到妹妹寄来的衣服了,妹妹的手艺越发好了,真不知将来要便宜哪个臭小子?二郎那边就真的没有动静吗?还有咱们的四弟,不知他现在可好?七娘应该已经到了吧,有她照顾大哥,我安心很多,前两日我写信的时候被周琳看到了,他笑我妄为举人,信中毫无文采,我没有理他,我记得大哥说过,写信,是为了清楚的交代事情,不是为了炫耀文采……当然,我也真的没有什么文采就是了,不过可笑他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粗人,竟然还敢笑我?”
“因为中秋,我们今天的伙食很好,我分到了一个后腿,一时手痒,亲自烤了,又被那个周琳抢去了大半,不过我把他得到的那个全部都抢了过来,留作明天吃。这里缺少调料,不过我烤的还不错,外脆里嫩,只可惜,大哥不在。”
“我很想你。”
最后那四个字,是隔了两行写的,也没有写年月日,但刘文却盯着那四个字发了好一会儿愣,直到第二天,还会不自觉地想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说心动吗?不是。说厌恶吗?也不是,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特别的滋味。
“也许,他也该给他回封信了?”
他这样想着,就听到旁边有人在叫自己,他立刻回过神,见一行人都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实在抱歉,刚才走神了。”
“刘大人刚才想到了什么?”
开口的是正是工部尚书王彦,听他的口气倒不是很在意,但刘文知道自己必须给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这王彦就算不说什么,心中也有不快。弄出了炸药,是让工部上下都有了能交差的东西,但也让自己扎了眼,若他弄出的是多么精密高端的也就罢了,偏偏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对过去的炸药做一番细致的加工,使原本的粉末更为细腻,配方更为精确。
这一点变动,在懂行的人眼中知道不易,但在连锤子都没有拿过的文人眼中,恐怕想破了脑袋也不会觉得这有多了不起,于是,那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就更尖锐了。
刘文知道,在招人妒恨的选项中,运气好这一点绝对是名列前茅的,特别是对于身边人来说,一个过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同事,突然中了五百万,虽然那同事中了奖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损伤,反而有可能要好好的请一下客,但是能心无芥蒂不带一点妒恨说恭喜的恐怕还是不多的。
现在工部的先生们不见得会在意五百万,但是他们在乎李思安的看重,更在乎官职的升降,他这个举人被提到六品已经够飞升了,又因为炸药被假职了郎中,虽然这个从五品的官离尚书还有十万八千里,可一个回答不好,就有可能让王彦觉得他是目中无人了。
他叹了口气,道:“属下在想,有什么武器,更适合我军作战。”
“刘大人是多想了吧。”他话刚一落,就有人道,“那回回炮的威力刘大人是亲见了,难道觉得那种武器还不适合作战吗?”
他说完,不等刘文开口,就又道:“那回回炮是耗资巨大,但以我大珠朝的国力,又算得了什么?刘大人还是将心思用到这上面,早日将回回炮督造成功的好,只要回回炮建造成功,我北征军就可以攻城拔寨,收复国土,指日可待!”
他这话一落,其他人纷纷附和,刘文知道,这些人不见得是真的同意这个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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