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漫不经心地扫了待在殿外候命的巫女们一眼，粗略数数少说也有三四十人，而且每个都是正式的贺茂神社的修行巫女。
是监视，还是保护？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让我抓到你你就完蛋了。”夜羽咬牙切齿地说着，聚精会神地聆听着风中隐含的信息，生怕一个不小心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宣耀殿中满是死一般地寂静氛围，沉重的压迫之下，仿佛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突然，众人的跪地声齐刷刷地响起，打破了这满室的寂静。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之下，显得格外突兀。
“怎。。。。。天呐！？你怎么在这里？！”夜羽闻声诧异地回头，在看到婷婷袅袅的齐子安然地站在她跟前的时候，夜羽禁不住尖声地叫了起来：“你，你不是应该在神泉苑的吗？来这里干什么啊？！快回去！”
“不。”齐子高傲地昂起了脸，有点不悦地道：“我受不了了，兄长大人与嫂子都在说，紫姬你会害死我——开什么玩笑，简直是无稽之谈！”齐子斩钉截铁地说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神色慌张的夜羽，一字一句地接着道：“我现在就要证明，他们所说的都是假的！”
“简直是胡闹！”
“才没有！你难道不在意吗？如果我和你真的是同时降生的话，那样的话你会死掉的！”齐子不悦地提高了声调，好歹也是身为皇族的人，怎么能忍受他人这么高声地呵斥自己。
一阵浓郁的睡意莫名地席卷了全身，夜羽不由得用手扶住了额头。
果然是这样，与齐子在一起的话，自己就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困倦，很想入睡。
而且灵力也有散乱的迹象，完全集中不起精神。
有一种想一睡不醒的冲动。
怪不得祭司要让自己远离齐子。
就在两人争执僵持的时候，寝殿内的那枣红色的长明灯火焰猛地跳了跳。
一阵阴森的风以直捣黄龙之势闯入了宣耀殿，掀起了幔帐无数。
香烟缭乱地飞舞。
寒彻头骨的寒意自心底腾升而起，瞬间侵占了全身的感官。
那是毫不逊色于黑色曼陀罗花的一种媚入骨髓的绵香。
荼蘼花的味道。
夜羽猛地反应了过来，睁眼就看到一团浓浓的黑雾正欲将齐子吞噬。
而齐子却浑然不觉。
夜羽想也不想地几步冲上前，一把推开了齐子。
自己则被那一团黑雾包围住了。
黑雾像是藤蔓一般地纠缠着夜羽的手脚，力气逐渐被吸走。
一只纤细的手悄然无声地环上了夜羽腰身，用冰冷得像蜥蜴一般的舌尖轻轻地舔尝着夜羽嫩白的手腕，笑得阴森而诡异：“终于有机会接近你了。”
“我要感谢你呢，齐子。”
谢谢你在最后的关头分散了她高度集中的灵力。
雾花一般迷离的脸在齐子的眼底一晃而过。
还没等齐子看清那张脸，一阵熏人欲醉的香气扑面而来，齐子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躺倒在地上的夜羽。
美艳绝伦的脸蛋艳若桃李，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地磕在眼睑上，安详的模样像是在熟睡。
可惜的是，夜羽她已经没呼吸了。
第十九章：火舞焚月影
若是在黑暗中游荡的灵魂，则历经岁月觉醒复苏吧。。。。。。
若是渗透大地的歌声，则被幽明之锁囚困於此吧。。。。。。
吹来的风，摇动沉睡灵魂的不祥之风，被幽明之锁链囚困，杀死一切，天地玄冥。。。。。。
驱散怨敌的之诅咒气息吧。。。。。。
青龙避万兵、白虎避不祥、 朱雀避口舌 、玄武避万鬼、 黄龙伏。。。。。。
缚。。。。。。
深蓝色的天幕上，一轮金色的皓月散发着耀眼无比的光华。
银色的云朵悠然地漂浮在天幕上，稀稀疏疏地缀着点点繁星。
仿佛连魂魄都变得干净的，纯净无垢的夜。
芳草萋萋的离原上，一片漫无边际的纯白荼蘼花，肆无忌惮地绽放着。
一位容姿妖绝的女子静静地坐在花团锦簇的花间，任清爽的夜风缭乱了她那长长的黑发。
甜美得蛊惑人心的笑意从她那瑰紫色的唇瓣边浅浅溢出，浅碧色的瞳仁中泛着一层蓝潋潋的妖雾。
真是一个美丽的孩子呢。。。。。。
女子轻轻地感叹着，洁白而细腻的手掌轻轻地抚上了躺在她腿上的女孩子的额头。
那是比茶靡花更加美丽的，看上去约莫只有七八岁的一个孩子。
但那女孩泼墨一般的发丝上却泛着淡淡的绛紫色。
真是厉害呢，最后一刻，你仍是触动了结界。但是，代价却很大呢。。。。。。
女子这样想着，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在这时，躺在她腿上的那女孩猛地睁开了眼。
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比琥珀更加透明的眸子，泛着斑斓的紫色光芒。
。。。。。。
平安京城的上空笼罩着一层化不开雾霾。
阴冷的风呼啸地刮着，厚重乌云盘踞在天幕上。
当阳光都变得奢侈，贵族们那华丽而颓靡的生活就像是一道被扯坏的幕帘，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萧条与荒凉。
源源不断的妖魔像是受到了什么诱惑似的从四面八方朝平安京慢慢聚拢。
但一个巨大的金色五芒星阵却贯穿了整个平安都城，为此撑起了一个坚固的屏障。
虽然外界的妖魔因此而进不来，但同样的，平安京内匿藏的妖魔也出不去。
换而言之，京都内是一片妖魔四伏危机之景。
妖魅的气息从未如此的浓郁。
晴明回到平安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的一个萧条景象。
那是紫姬去世的消息得以确立的后的第二天。
——真是作孽啊，怎么会那样呢。
——是啊，宫里的那些人都说紫姬是会害死齐子内亲王人，可是，现在死的人是她！
——自从紫姬死了之后，妖魔一下子多了好多啊。
——是不是神明要惩罚我们啊，听说紫姬是神的巫女啊。。。。。。
。。。。。。
进宫的路途上，民众的言论一直不断。
晴明神情冷漠地望着牛车外那萧索的光景，也不知道那些言论被他听进了多少。
望着愈渐接近的朱红色宫门，晴明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手中的字条，黑曜石般的双瞳笼上了一层黯然的浅灰。
被捏得皱巴巴的纸张上，颠三倒四地写着四个字。
替我收尸。
“晴明。。。。。。”腾蛇看着冷冷地端坐在车厢上一言不发的晴明，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凉澈了心底。
听到夜羽死掉的这一消息得到确切之后，晴明一反当初的愤怒，逐渐变成了现在这对任何事情都视若无睹的这种无悲无喜的漠然态度。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沿途的人们大声小声地议论着这件事情，一副漫不经心而又漠然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多少。
一言不发。
细碎的青丝披泻在肩头，完美的脸部线条在背光的侧影下被勾勒得越发阴柔诡美。
冷漠的晴明总是最可怕的。
这句话在晴明觐见天皇的时候便得以应验。
“主上，是在问晴明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是吗。”晴明用冷漠的语调慢悠悠地说着，神情恣意而散漫，没有丝毫上心的样子。
内里的村上天皇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不仅如此，连在场的大臣们也一致地附和。
“那么，就请主上做选择。”晴明用平静无波的声音缓缓地道：“是选择让晴明破掉这笼罩京都结界，让更多的妖魔涌进京都，还是继续保持这个结界，让妖魔慢慢将生命耗尽在这结界中内呢。”
即使放任着那些妖魔们不管的话，那么不用多久，它们也会死在不断净化的结界内。
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困兽之斗，往往是出乎人的意料的。
晴明这样想着，艳若处子的唇畔勾起了一抹妖艳的笑颜，冰冷而尖锐。
“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村上天皇的话中似乎含有不悦，但更多的是惊惧。
“二者不可得兼。”晴明斩钉截铁地道。
“是，是吗。。。。。。”内里不出所料地传来一声挫败声。
。。。。。。
“晴明，其实是你不想那么做吧。”身为神将的六合虽然话不多，但感觉总是最敏锐的。
“没错。”晴明很干脆地承认，没有一丝犹豫。
即使有，我也决不告诉你们。
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地整夜笙歌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得到他人对你们施予救赎。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所有的污秽、憎恨、厌恶、卑劣、贪婪等一切潜藏在人心最深处的，最黑暗也最丑陋的东西。
都一起葬送在这里吧。
步履如飞，翻飞的白色衣裾在阴沉的宫廷中格外突兀。
晴明正以寻常人意想不到的速度赶向宣耀殿。
那是夜羽停放尸身的地方。
望着将唇瓣抿得紧紧的，几乎失尽血色的晴明，跟随在他身边的式神无一不这么想着——
晴明一定很难受吧。。。。。。
因为在接到那只纸鸢的信条之后，晴明那万年不变的脸色罕有地骤然垮下，铁青着的脸上俨然覆盖了万年寒霜。
好不容易才再次与鬼王对弈成功的棋局也因情绪过于的激动，而导致灵力的暴动而化为灰烬。
方圆数十里都仿佛能感到晴明那震怒的火气。
那是一种冷凝在平淡外表下的，不为人知的阴郁情绪。
“您就是安倍晴明大人，对不对——”突然，一位衣饰华丽的女子拦住了晴明的去路。只见她以万分抱歉的姿态与语气道：“对于紫姬一事，我深感抱歉，真的是非常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才。。。。。。”
“请让开。”一番肺腑之言换来的只是晴明冷冰冰的三个字。
“真的是非常抱歉！——”那女子似乎感到晴明的不耐烦，有点惊慌地抬起了头。
跟在晴明身后的神将，包括晴明自己也愣住了。
因为，此刻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张与夜羽一模一样的脸。
但，相似的，也仅仅是一张脸而已。
“齐子内亲王殿下，请让开。”在最初的惊诧过后，晴明很快便恢复了冷漠，口气平淡无波。
“我——”齐子抬头的刹那间，也看清了晴明那清俊而妩媚的容颜，脑袋间霎时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要说什么。
一直都听说安倍晴明才是平安京的第一美男子，齐子本不信有人比自己的哥哥源高明这第一贵公子更加美丽的人在的，现下不得不信了。
因为有齐子挡在渡廊上的缘故，处于自身良好的修养与礼教，晴明也不能出手推搡。
前进不得的晴明不由得蹙起了眉，双手拢进宽大的衣袖，挺直腰板，正欲耐心地等待齐子的让步时，他看见了那一颗一直被齐子紧捏在手心的黑色珠子。
“玄武？！”
听到主人晴明的召唤，化为晶珠的玄武立即显现出原形。
具有一定程度的灵视力的齐子见到自己手中的晶珠竟然化为了人形，不禁失声叫道：“四神中的玄武？”
晴明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玄武的身上。
“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玄武。”晴明的语气听起来非常的温和，没有一丝要呵斥的意思。
但玄武却惭愧地低下了头。
“因为，夜羽夫人吩咐了，要好好保护齐子大人的缘故，所以，被梼杌有机可趁了。。。。。。”
“四凶之一的梼杌啊。”
在中国古代神话与阴阳五行之说中，有着神兽这一说法。一共分为四灵、四神与四凶。
四灵分别是麒麟、凤凰、龟和龙；四神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四凶是混沌、穷奇、梼杌、还有饕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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