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幻火抢先一步,搀住了褚闰生的手臂。
“走开啦,圈圈,你自己都站不稳!”绛云搀住褚闰生的另一只手臂,喊道。
“人说男女有别。你才该走开!”幻火皱眉,斥道。
“我又不是女人,我是……”绛云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察觉有人来,硬生生地闭上了嘴。
褚闰生正觉得这两人吵得挺有趣的,却听他们突兀地停了下来,便知有事发生。他正要开口询问,却听一阵嘈杂人声传来。
绛云听出那是上清派弟子的声音,便松开了搀扶褚闰生的手,匆忙变成小猫,逃离了开来。
吴亨领着一大群上清弟子赶到之时,就见满目狼藉。他心中惊讶,便上前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褚闰生正为绛云的离开稍感失落,听得吴亨的声音,便回过神来,答道:“吴大哥,那地仙用了调虎离山之计,遣自己的使符偷得了这《上清真经》。”褚闰生边说边将真经递了过去。
吴亨疑惑着接过真经,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大坑,道:“真经是你夺回来的?”
“怎么可能。”褚闰生笑了起来,“那使符可厉害着呢,要不是吴大哥及时赶来,恐怕我和幻火的小命就不保了。我猜它肯定是惧怕上清派弟子的神威,才丢下真经跑了。”
吴亨看看手里的真经,又看了看四周,“真的?”
“当然是真的。”褚闰生认真地说道,“上清弟子果然名不虚传,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吴亨听完这些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收起真经,上前几步,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褚闰生说道。
“褚大哥,你的眼睛!”幻火急切地提醒。
“眼睛?”吴亨不解。
“哦,方才那使符放了什么法术,刺花了眼睛。”褚闰生回答。
吴亨闻言,忙道:“怎不早说?你们几个,过来扶他。”他吩咐完,又道,“我先送你们回房,让大夫看看。”
褚闰生笑答:“多谢吴大哥。”
“哪儿的话。”吴亨也笑,“快回去吧,这里危险。”他说完,领着其余的弟子离开了。
褚闰生笑了笑,心想:也不是什么坏人嘛。
幻火紧紧跟在褚闰生身边,抬头看了一眼屋檐上的小猫儿,点了点头。
小猫儿会意,腾窜几下,消失在了夜色里。
……
此时,大殿前的战局已是激烈无比。
何彩绫自知孤身一人难以应对,便以戌符对付上清派弟子,自己专心应对那两名高功。
就见那戌符华为一只白犬,三丈长、一丈高。那架势,普通人见了,谁人不惊?上清弟子虽是训练有素,也被这巨犬骇了心神。
池玄见状,纵身一跃,落在那白犬之前,伸手一挡。
那白犬惊退数步,发出低低喉音,似是威胁,又像恐惧。
池玄看着它,开口道:“别勉强了,你做不到的。”
白犬犹豫不已,不敢上前一步。
本与两位高功缠斗的何彩绫闻得白犬之声,心中生怒。她手中纸伞一旋,微风一起,竟无人能再近她身。她脱出战局,落在白犬和池玄之间。
“早就该先杀了你才是。”何彩绫冷冷说完,手中五行绫一抖,竟化作了一杆精钢长枪,直取池玄咽喉。
池玄纵身后跃,避开枪锋。却不料这长枪暴长数尺,紧紧追迫。一旁的施清雯和薛高功急忙上前相救,何彩绫见那二人赶来,便将手中的纸伞一抛。只见那枣红的油纸伞骤然变大,如其名般,生了“弥天”之势,将施清雯和薛高功都罩在了伞下。那二人忽觉法力消褪,全身无力,行动困难起来。
何彩绫再不理会那二人,手中长枪又长,眼看就要刺穿池玄的咽喉。这时,天空中,落下了一道雷来。
雷电击上了那杆长枪,威力之大,碎石分金。精钢长枪一下子变回了彩绫,绫身已被雷电灼破,五彩光辉溢出,漫延在夜色中。
何彩绫收起五行绫,抬头望着天宇。就见两颗明珠盘旋天际,熠熠生辉。明珠一青一紫,互相环绕,牵扯出丝丝电光,方才那雷电就是这双珠所发。
“雷殛双珠……”何彩绫冷笑,道,“好久不见啊,商千华。”
只见明珠的光彩之中,有人翩翩而降。那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一袭藕色裙裳飘然,更衬得她清丽娇嫩,如三月蓓蕾、雨后梨花。少女抬手,那一青一紫两颗明珠收了雷电,环绕着浮在她手心上,晕出淡淡柔光。
“何姑娘。”少女开口,声音空远清澈,如山中流泉。“你身为地仙,不勤修炼,却多惹罪孽。我劝你早日伏法,改过自新,别一错再错。”
“嘻嘻,若不是我弃了手中‘弥天伞’,你又怎能找到我。”何彩绫笑得妖娆,“商千华,你虽位列雷部,却和我一样是地仙。你我相争,谁又能讨得了便宜。”
那被唤作“商千华”的少女抬眸,看了看那把枣红色的纸伞,道:“你乃胎身得道,天赐法宝,本是上仙之资……”
“我才不稀罕。”何彩绫不屑,“要啰嗦,抓到我再说!”她说完,手中彩绫一挥,雪花化作冰针,刺向了商千华。
商千华掌中双珠迎上,雷光一闪,化去了那攻击。
何彩绫笑道:“这才好玩嘛!”她说完,正要再行攻击,却见一道白光飞来。她顿下攻势,伸手一抹,将那白光纳入了掌中。只见,那白光化作了一块鼠形白玉,被托在了她的掌心。
何彩绫微微皱眉,却很快明白了过来。
“又是他……”她轻声说完这句,身形一晃,落在了白牛背上。她嫣然一笑,伸手一勾,那纸伞又回到了她手中。她笑吟吟地看着商千华,还有那一众上清门人,道:“今天没心情玩了,后会有期。”
她说完,纸伞一旋,霎那之间,她与那些使符皆消失无踪。
上清弟子怒上心头,正要追赶。却听商千华道:“弥天伞开,万法归虚。你们追不到的……”她说完,冲众人微微颔首,随后纵身飞起,消失在了天宇。
一旁的施清雯和薛高功对望一眼,片刻后,点了点头。
“众弟子听令,威胁已除,稍事整理,各自休息。”施清雯下了令,便同薛高功一同离开了。
众弟子领了命令,纷纷行动之时,池玄却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天宇。
“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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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一夜后,褚闰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一介凡人,竟然吃饱了撑去和使符对战。一拳打碎地面这种事,岂是他血肉之躯能做到的?所以,如今他全身酸痛、手臂麻木、双目失明,全部都是咎由自取……
还有,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收好,千万不要乱丢。之前,他把荐函放在竹筒里,是为了以假乱真,保护真经。没想到,何彩绫竟得到了那荐函,昨夜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拿了出来。更糟糕的是,他竟然没有收好啊!这般大意的结果就是,上清弟子清扫时发现了那封荐函,并承给了施清雯。
于是,一大早,施清雯便到了他的客房里,跟他说起了入门的事。施清雯看到他,简单寒暄了几句,问了他伤势,便跟他讲起了上清派收徒弟的规矩。
上清派的弟子分为两观:乾元观与华阳观。乾元观弟子修习炼丹之术和道乐,华阳观弟子则专攻符箓咒法。各观各有一名观主及五位辅佐的高功,领弟子修行。乾元观主自然是施清雯,而那华阳观主,一年前离世后,至今未有人胜任。褚闰生见过的那位薛高功,全名薛弘都,是华阳观五位高功之一,现在暂代观主之职。通常入门弟子,均由监院审查资质,再决定入何观修行。
施清雯说完这些,带着歉意道:“小兄弟不惜性命,保护《上清真经》,敝派本当重谢。但如今,敝派方丈与监院皆在闭关,怠慢之处,还请你包涵。”
褚闰生哪里受得起这样的话,连声称不。
施清雯从怀中拿出了那封荐函,道:“昨夜弟子将这封荐函交给了我,原来小兄弟你有修道之心。若你不嫌弃,现在敝派里住下,待方丈出关,再做定夺。我看小兄弟人品出众,是有福之人,他日若能到乾元观修行,实乃美事一桩。”
褚闰生越听心里越发毛,他也不好回答,只是尴尬地点点头。
施清雯看他这般动作,便当他默认了。她笑了笑,起身道:“小兄弟便在此地安心静养,方才大夫与我说了,你的眼睛没有大碍,过几日便会复原。”
褚闰生还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
待施清雯走了,褚闰生满脸哀怨地叹了一声,“作孽啊……以后岂不是都不能吃肉?”
他无奈至极,却又知道,今日上清派收他入门,并非因为他“人品出众”这般简单的理由。池玄也曾说过,他既然接触了《上清真经》,恐怕便与上清派撇不开关系了。也罢也罢,多想无益,顺其自然吧。其实,这里也挺好的,干净清静,仙气浓郁,还有很多奇怪有趣的人呐。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绛云。
神出鬼没的姑娘啊。说她是傻子吧,却也不像。可是,她说话做事,却是那般憨直,让人打心底里笑出来。他不禁又回忆起昨夜,她柔软的手指,温热的呼吸……他心中一阵悸动,但又立刻压抑了下去。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摸索着在房里转起圈来。一会儿之后,他便觉得闷了。他也不管自己看得见看不见,打定了主意,要出屋逛上一圈,吹吹野风也好。他就那样凭着印象,靠着双手的摸索,磕磕碰碰地走出了房间。
他刚出房门,就听一声马嘶。他大惊,这里是客房前的长廊,哪来的马?!
那马儿自然是绛云所化,昨夜她并未回到马厩,而是化作了猫儿,在褚闰生房前守了一夜。方才她就趴在窗口,将施清雯对他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施清雯邀他修仙,他并未直言拒绝,她心里自然高兴无比。但又听他后来说了一句吃肉不吃肉的,她又不悦起来。她得道之后,便无口腹之欲,平日只需吸风饮露便能颐养自身。褚闰生这般对肉的执着,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的脑海中,记得最清楚的肉味,便是普煞仙君的一口血肉,那味道让她打从心底觉得恐惧。肉……到底哪里好吃啊?!
她正生气,却见褚闰生在房里转起圈来,继而又准备出门。他分明有伤在身,还目不能视,到底要去哪里啊?!她想了想,便化为了马匹,在门口候着他。
褚闰生惊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马儿。“你……是我的马?”
绛云闻言立刻点头。
褚闰生感到马儿的举动,笑了起来,道:“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啊?”
绛云这才发现自己失误,立刻摇头。
褚闰生笑得更欢,“呵呵,马儿啊马儿,你不是成精了吧,我好怕呀。”
绛云听到这句,惶恐了起来。
褚闰生拍了拍马脖子,道:“你在就好啦,我想四处逛逛,你载我好么?”
听到这句话,绛云心底方才小小的不满和惶恐,都烟消云散。她激动不已,猛点起头来。继而便伏下身子,让褚闰生上马。
褚闰生摸索了一番,刚坐稳,马儿便站直了身子,扬蹄跑了起来。
绛云心中欢快,脚下生风。上清弟子看到这一人一马,皆是惊讶不已。绛云却完全不理会他们,飞也似地跑过了一座座宫观。
褚闰生只觉得耳畔的风呼啸而过,也隐隐猜得出马儿的速度。他更加确定,这匹绝非驿马。他所在的驿站中,绝没有哪匹驿马有这样的好脚力。可是,若不是驿马,这马儿又是从何而来,为何要跟着他?说起来,地支十二使符中,也有马吧,难道是使符?
他正胡思乱想,却觉马儿一下子停了下来。风停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声声笛音,和着沙沙的竹叶轻响,悠扬动人。
绛云自然是注意到了这笛声才停下的。她并不懂音律,但这笛音却出奇的好听,丝丝渗入她的心魄,道不尽的舒畅。她慢慢往前走,穿过一片碧绿篁竹,眼前的景象,让她呆滞了片刻。
篁竹之后,是一池潭水。潭边,遍是水仙。这个季节,花开正艳,香气扑鼻。只见,笛声之中,翩翩飞鸟落地,幽幽游鱼浮水,万物都仿若沉醉了一般。那翠竹白花之中,碧潭清波之旁,站着一个上清弟子,那美妙笛声,正是由他所奏。绛云一眼认出那人来,她惊退两步,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了?”褚闰生开口问道。
笛声忽停,一刹那,飞鸟惊去,游鱼四散,周遭一下子失了方才如梦似幻的气氛,变得冷清起来。那如空气一般冷清的声音响起,道:“是你啊。”
听到这个声音,褚闰生便笑了起来,“池玄大哥。”
吹笛之人,正是池玄。他看着褚闰生,问道:“你的眼睛看不见?”
褚闰身翻身下马,摸索着往前了几步,道:“还行,不碍事。”
池玄看了看褚闰生身旁的那匹马儿,静静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你不是有面宝镜么,明镜涵光,一照便愈。”
褚闰生不明白他话题所指,有些茫然,“啊?”
这时,就听身旁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你不早说!”
褚闰生吓了一跳,险些摔倒。池玄上前,扶住他,嘱了一声,“小心。”
绛云听得池玄的那句话,便要取宝镜出来,但马儿之姿着实不便。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