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哥哥!不要!不要离开我!————————
男子没有转身没有回头向前走着,向着光芒的地方走去。
少女一下奔过去,伸长的手如何也够不着。
光芒,那么耀眼——让人落泪的光。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别走————————
别离开我……
“啊……”
一下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深云躺在床上,大张着眼,剧烈地喘息。
那只看到自己向虚空伸去手的黑色眼瞳里似乎在张开的一瞬有水滴涌出划落。
“啊!……醒了吗?……”身边不远处传来的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
“……”深云转过头去,干净整齐的套房,黑发黑眼的男人从一旁的桌边起身,朝她走来。看着男人暗沉淡漠的眼瞳,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境里,深云的声音带点迷茫,“库洛洛……”
库洛洛走到深云身边倾身摸了摸她的额,收回手,他淡淡地说,“烧已经退了,想喝水吗?”
“……”深云睁着眼看他,没有回答。
看了深云一会,库洛洛转身去拿水。
“……”深云的眼微微张大。
——男子背朝着她,越走越远,手,怎么努力去伸也够不到……
“嗯?……”感觉到背后的衣服被抓住,库洛洛回头。
静静躺在床上的少女张着她黑亮的眼眸看着他,手指轻轻抓住他衣服的一角。
库洛洛低眼看着她,少女只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抓着自己的衣角。那样轻轻地抓着,却让人感觉到比死死抱住你更深的——渴望……更让人无法拒绝……
那样轻轻地抓着,像是随时都要放手……像是只要对方表现出一丝拒绝她马上就会放手然后像平时一样侧头、微笑、岔开话题。
……就像,她从来不曾示弱一样。
——这是一个骄傲的人。和他们一样的骄傲——死也不求救不示弱不退缩的骄傲。
所以,即使是那样残忍的痛苦的战争,她不曾向他求救。
所以,即使要打破自己的坚持自己的信念,她不曾向他示弱。
所以,即使实力比不上他要与他战斗,她不曾向他退缩。
————骄傲到不行的人。
但她和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她是个……纯净的孩子。
为什么要救人呢?为什么杀不了人呢?为什么不管是库洛洛·鲁西鲁也好其他什么人也好都对他很好很好呢?
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伟大多么无私多么神圣……
为什么要救人呢?
——因为她能够感受他人伤痛,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为什么杀不了人呢?
——因为伤害别人比伤害自己还要痛苦,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为什么不管是库洛洛·鲁西鲁也好其他什么人也好都对他很好很好呢?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一个干净温柔的孩子。
库洛洛盯着少女的眼,那双他从没见过的世间最纯净柔朗的眼眸,美丽的眼眸,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带着渴望,却不带祈求。
缓缓地,库洛洛眨了下眼,他走了回去,坐在少女的床边,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俯身睡在自己怀里。
库洛洛轻声和怀里静静闭着眼的少女说话,“心脏病的事,你知道吗?”
深云点点头。
看着臂弯里苍白瘦弱的少女,库洛洛回想起之前医生说过的话。
……这位小姐,以前动过很出色的心脏移殖手术——从各项检察看来,那个手术几乎超越了当前的医术水平——所以她的身体虽然很虚弱,但应付平时的跑跳运动并没有多大问题。但是……她的心脏病,已经复发了两次了——这次是第二次——心脏病,复发三次就没得救了。也就是说,如果她再复发一次,她的生命将和未动过手术时一样随时面临生命危险。
……家族遗传的先天性心脏病。而且从检察看来,是极端危险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病。如果复发,那几乎意味着死亡。所以,请您千万小心!
明明知道可能会死,也不会放弃吗?明明伤害别人对自己是那样痛苦,也会坚持去做吗?明明鲜血与黑暗沾满了一手,双眼也不会被抹去纯真吗?
库洛洛的手微微收紧。
……这世界上,果然还有这样的人吗?这样,即使沾染黑色的血也依然不会改变的人。
……如果是这个孩子的话,即使被抛弃在流星街,她那双明亮柔净的眼睛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
库洛洛闭着眼睛想,这样的人,还是让她活着吧……这样的人,少一个,世界也只会更无聊更让人无法忍受吧。
“库洛洛……”怀里的少女突然轻轻开口。
“嗯?……”库洛洛没有睁眼地应着,“不睡吗?”
“睡太多了……睡不着……来谈谈话吧……”柔顺地躺在库洛洛怀里,深云缓缓地说。
“嗯……要谈什么?”库洛洛轻声问道。
“那依拉……城里……还有人死了吗?”深云闭着眼慢慢地问。
“……”……醒来的第一个问题,只是别人的安危吗?不知道为什么,库洛洛心里突然升起一丝烦躁,“没有。”他简洁地回答,“刚刚做恶梦了吗?”并且迅速转移话题。……说起来,她刚刚醒来的时候那样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不放,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事了吗?
“……”深云顿了一会,才轻轻答到,“……嗨。”
“……”库洛洛低眼看了下怀里少女乖巧闭眼的样子,他伸出手,在空中停了下,然后轻轻地抚上少女柔顺的发丝,温柔地,揉抚着她披散在整个背后的长长的细柔黑发,似是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在手下的女孩感觉到他的手轻抖了下时,他的力度放得更轻,像是在安慰着被恶梦惊吓了的孩子,比任何的轻声柔语都更温柔的感觉。
“库洛洛……”深云轻声唤道。
“嗨……”库洛洛也把声音放得很轻。
“呐……我想听故事。”深云懒懒地说。
“……故事?”库洛洛的声音带点疑惑。……故事?他讲?……
“嗨。……我以前生病的时候都会有人在我床头讲故事的。”怕库洛洛拒绝般,深云又添了一句,“库洛洛,你生病的时候可是我一直在照顾你呢。”
“……”静了一会,库洛洛的声音慢慢地响起来,“……什么故事?”
“……库洛洛的故事。”感觉到发丝上男子略顿的手,依然闭着眼,她轻笑出声,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骗你的!我想听‘愚者之图’的故事。”
静了好一会,库洛洛的声音缓缓响起,“愚者之图,据传是五百年前最强大的念能力者所制作。
那个人之所以被称之为最强,并不是他的念能力有多强大,而是那个人的技术——对念能力的了解与运用——他成功研究了关于念能力的来源与运行,书写了第一份念能力系统知识方案,并独创了念能力的修习方法,现在人们所运用的系统修炼法,虽然各流派各人都有不同,但都是以这份方法为基础而发展开来的。……
而愚者之图,就是那个人留传不多的作品之一。根据记载,愚者之图是那人按照当时小孩子玩的一种叫飞机棋的游戏而制作的,具体制作原因与过程一概不明。据正式书籍所述,愚者之图其实应该是一张世界地图,绘着全世界各地的地名,并以之为棋子游戏进行时所抵达的各个位置。游戏规则和飞机棋一样,玩者掷骰子——愚者之骰,以骰子显示的点数前进,直到抵达终点。而不同的是,当玩者的棋子前进到图上的中间地点时,玩者本人也会在瞬间出现在愚者之图上所绘画标示的那个世界地点,并且,如果玩者在骰子停下滚动显示数字与身体瞬移到世界另一端之前没有及时把骰子抓在手里,那玩者就得长途跋涉回到愚者之图与愚者之骰的所在,并再次继续游戏。游戏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停下,至于中途不能停的原因……没有人知道,只是相关资料一再反复强调了这一点。而抵达终点又会发生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我想,知道这些的人应该也不在这世界上了。”
听着库洛洛淡然的口吻,深云心里轻叹。
……果然原来是这样的吗……和她搜索思考后的结果相吻合呢。
……有了来到“猎人”的经验,当她来到那依拉并伤病痊愈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找世界地图,并且察问这里的地理位置。当时她惊讶地发现,这里竟与猎人世界一般无二,不管是世界地型、历史、人文……甚至那依拉本身的位置,她都能在猎人世界里一一对应查找出来。这一切让她无法不怀疑自己所处的地方其实就是猎人世界本身。而直到现在,她已经确定了,她并没有再次穿越时空也没有来到什么异空间————这里就是猎人世界。
……所谓愚者之图,其实是进行空间转移的媒介……空间……转移……
“……呐……为什么我们会来到那依拉?”深云有些闷闷地说,“不是世界地图吗?当时我怎么没看到那副画上有地图的样子?明明只有一张怪脸。还有……为什么你和我来到了同样的地方?我们当时明明没有什么骰子的……”
“……因为愚者之图与愚者之骰本源力量的相互牵引。愚者之图的本来面貌与现在看到的为什么不同没有人知道,毕竟……是五百年前的事情,而进行过愚者之图游戏的人,不是记载不清,就是死亡或失踪。但那的确是愚者之图,上面的念力运行……复杂的流运途径……一瞬一变的念力作用,而且它指引着愚者之骰的所在地……”库洛洛唇边勾起一抹笑,“五百年来不曾停运的念力,在一瞬间便转移世界另一端的念力……真是……”
“……哦。所以,库洛洛你是想知道愚者之图念力运行的方法么……”深云问。
“……嗯,大概……”库洛洛答得随便。
室内沉静了好一会,然后少女的声音轻响,“……呐,我也要去。”
“嗯?”库洛洛看着她,只见她依然闭眼,却坚定地说,“我也要去……你会继续查找愚者之图的事情吧?我也要一起去。”
“……”库洛洛没有回答,……不过就算他拒绝,这孩子也会跟着来吧。她要做的事,就绝对会做到,从那依拉的事上就可以看出来了。不过……
……想到这孩子会有段时间呆在自己身边,他——并不排斥呢。
……想到会有段时间可以一直看着这孩子明亮的眼睛,他——也并不讨厌。
在听到她这样说时,他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不是习惯的利用与掠夺,他竟然第一个想到的是——在一起也不错。
————在她身边的话,心里感觉一定会很舒服吧,就像被什么柔软温暖的东西轻轻拥住一样…………那孩子一直给人这样的感觉——阳光的感觉。
所以库洛洛也只是停顿了下,然后柔声答,“好。”
————好。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
这时,两个人都没察觉到,少女轻轻的要求、男子轻轻的应允,给他们往后的生命带来了怎样翻天覆地的改变。两个一路平行的生命,自此纠交缠绵……
现在,他们只知道外面的阳光很好,从一旁的窗口射入,照在两人安静相拥的床沿边上,映得一片柔暖辉煌。
第31章 愚者之图 (一)
图之一 雾都
哗————哗啪————————
海浪的声音,激昂地拍打在船身上的声音。带着咸涩盐味的潮湿海风迎面而来,吹在脸上,带走了一季夏日的闷热,甚至能让人感受到——秋天,已近。
天空的海鸥呀呀欢叫,在泛着飘渺灰雾的霭霭天际翩翩划翔,冲破沉沉雾霭与浪淘,在楚阔的天空露出一点灰白。
哗————哗————哗啪————————————
“你好!有看到我的伙伴吗?”优雅的男子声音在一旁响起。
正在用力地捆绑风帆的船员抬头,面前站着的是位黑发黑眼优雅温和的男子,一身休闲但干爽的黑色服饰,潮涩的海风吹起他额上凌落的夜色碎发,脸上展露的恰到好处的轻柔微笑即不会让人觉得热情过头也不会觉得有礼到疏远,只是让人一看就感觉如沐春风的一笑。船员笑开,“啊!是鲁西鲁先生啊。”
“嗨,有看到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吗?”库洛洛微笑着问道。
“啊!你是说深云小姐吧。刚刚才看到她站在甲板上呢。”船员的话音带着他们一行特有的爽朗的呦喝。
“啊。谢谢你了。”库洛洛温和地道谢,然后转身朝着甲板走去。
“呼……”船员轻嘘了口气,他奇怪地搔搔脑袋。
……那个鲁西鲁先生明明看上去是个温和普通的大学生样。可是好奇怪啊,每次对着他的时候,自己总会不自觉地把腰挺直了站,就像对着船长时一样,不,他见到船长时都还没这样认真呢。那个鲁西鲁先生,到底是哪的人啊……这还真是奇了……
“嘿————在发什么愣呢!还不快点过来!————————”高处传来一阵叫唤。
“……啊!哦——————知道了!你把那绳子扔下来啊————————”回过神来,船员继续他水手的工作,而刚刚在心里一闪而过的怪异则再也寻不到一丝踪迹。
哗————哗————哗啪————————————
走向甲板,库洛洛马上就看到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灰色牛仔裤的少女娇小的身影,即使穿着暗色系的服饰也不掩一身干爽明亮的身影。眨了下眼,库洛洛朝着少女站立的方向走去。
少女背对着他,站在甲板的最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