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人前的二哥凶残嗜血,果敢狠辣,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多少人啊,在他一念之间就死的灰飞烟灭。可是在二嫂面前,他却成了一名再平凡不过的普通男子,宁愿放下堆积如山的公务,只为陪她喂鱼消遣。他真不知道,如若有一天,二嫂离开了他,究竟会发生怎样恐怖的事情。
六皇子感叹了一会儿,想起今天过来的事情,便笑着迎上去,小声神秘道:“二哥二嫂,整太子这事委实太过瘾了,简直大快人心,让人身心舒爽啊,好像多年的郁气一下子全消了呢。”
六皇子身材削瘦,一件随风飘舞的红色丝绒外袍,一头墨色头发由金冠束住,荡了几缕在光洁的额头上,黑眸灵动,淡粉色的薄唇弯起一个弧度,脸上似乎永远带着灿烂的笑容。
卫凌风淡淡瞥他一眼,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不紧不慢道:“什么整太子?”他的声音邪魅低沉,但却冷冽逼人,令人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苏悉似笑非笑地斜了六皇子,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小六子,你这说的叫什么胡话呢?无影楼的人整天闷在楼里发霉,每日作息都跟蝙蝠似的,你二哥不过是叫他们出去散散心罢了,关太子什么事呢?”
六皇子顿时抚掌大笑道:“对对对,散心散心,就是散心去了。哈哈哈--这散心散的动静可真够大的。”
说完,三人心照不宣地扯动唇角,缓缓地扬起一抹默契的弧度。能让太子过的不安心,他们三个都觉得特别开心。
静静地望着喧闹的鱼群,苏悉总觉得自己身边少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卫凌风、六皇子、安亚、小雪狐、小白马……还缺什么?忽然,苏悉眉心一动,眸瞳微缩。
“怎么了?”卫凌风最先察觉到苏悉情绪异样,将盛了鱼食的磁盘递给六皇子,修长手臂定格在苏悉削瘦香肩。
苏悉缓缓抬头,深黑色的瞳孔对上卫凌风,眼底缓缓闪过一丝冷意:“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终是想起来了--原来,我的弑云弓不见了。”
当日和聂舞霜比试完后,她便将弓放在营帐里,然后只身前往悬崖那里,并没有将它随身携带。这次回来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却原来是弑云弓!
“会不会是混在别的箱子里,忘了拿出来?”卫凌风也紧皱眉宇,他知道弑云弓对苏悉的重要性,如果谁敢私藏,他决不轻饶!
卫凌风深黑色的冷眸如寒潭般幽冷,冷声道:“卫严,速速去查,不过不要提弑云弓的名字。”
这名字杀伤力实在太大,绝大多数人就经不住诱惑。
“弑云弓!”六皇子猛然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卫凌风,嘴巴微张,“二哥,你说的可是传说中的弑云弓?当年颜清前辈……”
卫凌风眼神深邃如潭,看了苏悉一眼,然后缓缓点头。
“还真是!我就说嘛,二嫂当时怎么不用射日弓,反而用那把黑漆漆丑不拉几的破弓,却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弑云弓啊……”六皇子一脸景仰的表情,但是半晌后,他还是说了句实话,“不过那外表实在不咋地,能透过空间的厚度看到它曾经的辉煌,你们的视力也太好了点吧?”
这句话宁王不得不赞同,因为当初他不信那把就是弑云弓,若要论眼力的话……卫凌风凤眸微眯,那双幽暗的黑瞳,深邃如潭,一眼望不见底,浑然天成的尊贵霸气,让人不敢逼视,而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身旁的人。
不可否认她很美,但这并不是紧紧吸住他目光不放的根源,追根究底,是她眼底透出的智慧光芒,那恬淡却不失风仪的微笑,那不为人知的睿智聪慧……每一次她都能成功地让他惊讶,却也让他难以掌控。
他想,如若有一天她请求离去,他绝对不会允许,就算倾尽一切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如若没有她,日月无光,山河失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卫凌风猛然回头审视自己的想法,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的存在已经像烙印一样镶嵌在他曾经波澜不惊的心底,永不明灭的铭刻。
苏悉没有注意到卫凌风脸上的忽明忽暗和眼底的复杂神光,她全副心神都放在那柄弑云弓身上。如果是别的弓倒也罢了,就算再宝贝她也没有势在必得的决心,但是弑云弓不同,它似乎有生命而且与她心意相通,她叫它小云,就像叫一个顽皮的孩子,她怎么可能让它落在别人手中受委屈?
这时候,卫严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卷来,他抱剑躬身,面容冷肃,“回王爷王妃,府里都找遍了,没有弑云弓的踪迹。”
卫严身后跟了周晋,周晋眉心微皱,似在回忆,“王妃用完弑云弓后将弓挂在墙壁上,但是后来听说王爷和王妃在悬崖边出事,小人便和卫严他们拼命往出事的地方赶去。等王爷和王妃掉入悬崖后,又是忙着一通找,就更没人注意到……”
周晋口齿清晰,一一道来,条理清晰,逻辑有序,将他们离开后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苏悉知道,当时没人知道那是弑云弓,谁也不会去留意它,这事不能怪到他们头上去。不过在观看了她和聂舞霜的比射后,箭术上有见地的人只怕已经看出了那张弓的不凡之处,趁乱拿去,倒也不是没这可能。
最后,事实证明这个偷偷拿走弑云弓的人既在苏悉预料之内又在她的意料之外,让苏悉没想到的是,这把弑云弓竟会扯出后面的一系列事件。
如今,苏悉还只是在猜测阶段,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派人去请聂舞霜。
聂舞霜依旧一身的火红,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肆意张扬,她眼里散发一股清冷的寒光,冷洌逼人,精锐犀利。
苏悉望着她,开门见山就是一句话,“我的弑云弓不见了。”
“弑云弓!”聂清然眼底的震惊尤其明显,她很快就想到,指着苏悉,手指微抖,“你是说……那张黑漆漆似乎一扯就断的‘破弓’竟然是传说中的弑云弓?!这、这怎么可能呢!” 面对聂舞霜的厉声询问,苏悉不疾不徐,缓缓地点头,“你们所谓的破弓,的确就是弑云弓,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赢了你。”毕竟骑射方面,她没有马背上长大的聂舞霜精湛。
天,那竟然是弑云弓!聂舞霜觉得自己快要晕厥了。
她善骑射,比苏悉更清楚弑云弓的力量。弑云弓,那简直是所有弓箭手梦寐以求的神弓,据说它的射程比普通弓快上百倍,距离也是普通弓的百倍,这绝对是难以想象的速度和距离。
她之前还和别人一起嘲笑苏悉的那张破弓,看不起它鄙视它……天啊,她是多么的有眼无珠,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吧!和苏悉比试后,她只是觉得那张弓不凡,可是怎么猜也不敢猜到弑云弓上去啊。
苏悉见聂舞霜一副失魂落魄恍恍惚惚的表情,唇角缓缓扯出一抹弧度,“你有注意到是谁吗?”她知道,聂舞霜输给自己之后,她一定会注意到那张别人眼中的破弓。
那样的神弓是有灵性的,绝对不容许别人亵渎,苏悉既然能拉开它就说明弑云弓认了苏悉为主,她必须帮苏悉找回来!
聂舞霜目光冷然,渐渐地陷入她的回忆中,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苏悉静静地望着聂舞霜,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虽聂舞霜有足够的动机和时间,但是苏悉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她。她知道,聂舞霜虽然同薛璇依她们一样有大小姐的蛮横,但是与她们不同的是,聂舞霜她清高,有原则有信仰,她不屑做那些小人动作,认定了朋友就是一生重义气的姑娘,这在女子中委实难得。
忽然,聂舞霜缓缓睁开眼,望着苏悉,定定道:“我想起来了,当时一片混乱,但是我注意到薛璇依的人进了你的营帐,后来捧着一个很大的布包鬼鬼祟祟地离去。”
听了聂舞霜的话后,苏悉顿时眼前一亮。不用问‘你确定’这样的废话,苏悉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聂舞霜说的都是真话。
既然是薛璇依从中搞鬼,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此事,天色已经渐暗,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暗色的轻纱,天空中星星点点,星空浩渺。
苏悉看了聂舞霜一眼,嘴角扬起一道完美的弧度:“今晚可要同我一起去趟薛府?”
“自然是要去的。”聂舞霜坚定道。
聂舞霜一直杵着不走,就是在等苏悉开这个口。弑云弓那样的神物,她没资格拥有,但是必须看着它安全无虞地回到苏悉手中。
像薛璇依那样一个人品低劣不要脸的女人,弑云弓在她手中就是一种亵渎,她聂舞霜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必须杀了薛璇依才能夺回弑云弓,她并不介意这样做。
和卫凌风商量过后,由他与太子继续纠缠,而苏悉和聂舞霜去薛府找薛璇依。不过离去的时候,半道上被安亚碰到,她也吵嚷着要去。
其实从安亚看聂舞霜的目光中,苏悉就猜到了她的心思,这丫头怕是不怎么信任聂舞霜,怕她在关键时刻捣乱,这才执意跟着自己吧。安亚的好意她又岂会不领情?便笑着同意她一起去了。
深夜,薛府。
苏悉知道,经她上次大闹了一场之后,薛府守卫也随之森严了,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严密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当然,这些哨岗只是针对一般人设置,像苏悉她们这种程度高手,轻而易举就能摸进去,而且没有丝毫阻碍。
将小雪狐塞进怀里,苏悉的身子灵巧的犹如猫咪,在偌大的薛府里穿梭,安亚一脸习以为然,但是聂舞霜却不经纳闷,苏悉怎会那么熟悉薛府的地形?甚至连什么时候有守卫,躲在哪里合适,这样的问题都计算精准,就好像进的不是别人家的府邸,而是她的宁王府。如若仅仅是苏悉那也就罢了,但是连安亚竟然也如此,委实奇怪的紧。聂舞霜又经不住望了苏悉她们一眼。
可惜她不知道,当初苏悉和安亚为了进薛府偷云天手印下半册,别说苏府的守卫分布和亭台楼阁,就连一草一木都研究地透彻,简直比薛府里的人还熟。
薛璇依的院子当初被小芸一把烧得干净,自然是住不得人了。不过想要知晓她如今的住处,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只见苏悉随手捞住两个出来花前月下偷欢的奴才和婢女,不费吹灰之力就问出了薛璇依的所在
由于他们私自出来幽会,自然不敢将这件事往上面报,所以苏悉她们也不担心会被察觉。
安亚和苏悉都是以轻功见长,聂舞霜更是九级巅峰强者,她们三人大摇大摆地飞上西厢房的屋顶,各自揭了一张瓦片,煞有介事地将里面的情景一览无遗。
此时,房内只有两个人,躺在床上的薛璇依和坐在床前的薛夫人,丫环已经被远远地打发出去了。
苏悉想,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小芸事件后,薛璇依只怕是很难再相信她的贴身婢女了。
薛璇依一身白色素衣,脸上不施粉黛,她后背垫着靠枕,双目似水,看起来精神奕奕。
薛夫人此刻一只手手执调羹,另一只手端着了一盅白烟袅袅香气扑鼻的燕窝粥,正欲一勺一勺地喂薛璇依,但是薛璇依却不以为然地拿过调羹自己端着慢悠悠地喝着,口中还说了句,“不必这么麻烦,我自己来就行了。”
薛夫人脸色一紧,朝周围看看,确定没有人看到,脸色这才放缓了些,略带着一丝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这里除了您就是我,还有谁会看到?”薛璇依理所当然地将空碗递给薛夫人,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但是却被薛夫人一把按住。
“我的二小姐,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还是乖乖在床上躺着吧。”薛夫人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祈求。她真的想不明白,以前看起来那么乖巧听话的孩子,怎么忽然间就变的这样任性难缠,甚至连太后那边,也隐隐露出不悦来。
“躺久了没病也躺出病来,娘,您就让我站起来一会儿吧,躺着这几天脊背都麻木了。”薛璇依不悦地柳眉微蹙。事情的发展有些脱离了她的掌控,她需要好好想想下一步再如何做。
薛夫人拗不过她,只得松开手,眼睁睁地望着她起床活动。
薛璇依利索地站起身,翻身下床,走到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拿起白粉往自己脸上扑,让她看起来更显得失血过多而虚弱不堪。
“她不是受了重伤吗?”聂舞霜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当时她赶到的时候,薛璇依整个人倒在血泊中,气息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死去,但是这才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而且帝都里都传遍了,说她薛璇依不顾自己性命硬是帮宁王挡在致命一剑,如若没有她当时冲出,宁王如今怕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街上人人称赞薛二小姐对宁王情深意重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都说不将这样的女子娶回府,宁王定会后悔云云。
安亚嘴角微翘,扯起一道讽刺的弧度,“受伤?你看她动作利索的像是受过重伤的人吗?”
聂舞霜也是聪明人,从安亚的话中寻出的真相,“如此说来,她是故意替宁王挡拿把剑了?让宁王欠下她情债?”见安亚抛过来一道“你终于想明白了”的表情,聂舞霜继续探索真相,“可是她并没有受伤,这说明她事先就知道会有那场刺杀,而且!她做好了预防措施!”
房内的薛夫人似乎为了印证聂舞霜的猜测,叹了口气,立到薛璇依身边,取过梳子细心地帮薛璇依梳发,“依儿,你这样做又是何苦呢?宁王他未必会领情啊,你瞧,他自回来后别说来探望,就连半个字都没见人捎过来,你的计策怕是要落空了。不过幸好当时你穿了软猬甲,又在身前放了血袋,要是真的为他受伤,可就不值得了。”
薛璇依脸色忽的黯淡,随即,眼底又涌现出极其复杂的情绪,坚定道:“娘,您不必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她和苏悉,不是她死,就是苏悉死,两个人只能活其一。
薛夫人苦口婆心,耐着性子劝道:“依儿,听娘一句劝,别再糟践自己了好吗?咱们不嫁宁王了,娘瞧着那北夷国的聂皇子倒是不错,听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也有将你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