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他停下手里的工作,笑着替白晨倒上一杯热茶,热情的招呼着:“有话直说就好,这么犹犹豫豫的,倒显得生分了。”
白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想离开矾楼。”
杜无悔心里一惊,手指微微一颤,手里的毛笔便斜斜的扫过账本,留下一道黝黑的墨迹。杜无悔匆忙放下手里的笔,撕了那页刚刚整理好的账务,揉皱了丢到一边。
“哦,是么?难道你找到了什么更好的靠山?”
白晨咬了咬嘴唇,其实她来找杜无悔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没有一点的谱,算算日子也不过才在矾楼呆了两年的时间,但白晨的确给他带来了不止三倍的收入,白晨心里没底,她着实害怕杜无悔不会放她走。
“没有,我只是想自己开个小食店。”白晨没想要隐瞒,毕竟这里是京城,杜无悔比她要熟悉得多。
“小食店……”杜无悔喃喃道,眼神里却飘过一丝的不甘。
“你就这么想离开矾楼么?”
白晨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那大官人,奴家这就去收拾东西了。”白晨点头就想离开,杜无悔却叫住了她,神色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不到平静。
“你以前可不曾唤过我大官人。”
当杜无悔幽幽的冒出这一句话时,白晨微微皱起了眉。
“现在如此生分,是不是想早日撇清关系?”
白晨咬住嘴唇,她的确是害怕杜无悔不同意,所以称呼上多加客气了一些,只是没想到,杜无悔会这样想。
杜无悔却不再说话,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白晨等了半天,只好自己说:“只是觉得对大官人心里有愧疚,所以才这么称呼……”
“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一直低着头坐着的人猛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冒火一样瞪着白晨,愣是看得她心惊胆战。
也许是看出了白晨的害怕,杜无悔咬牙,转过身去:“感谢的话自不必多说,除此之外你若还有什么交代的就一并说了吧。”
“大官人肯放我走?”白晨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哼,别忘了契约”杜无悔冷哼一声,面对着汴河的表情却多了分自嘲。
“大官人先违约,奴家才会跟大官人请辞。”
“我违约?”杜无悔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瞧着白尘:“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些什么?”
白晨吸了一口气,回头道:“没有,只是大官人允诺的五五分成,却不是纯利润的五五分,而是连带着投入的五五分。”
杜无悔握紧拳头,猛地一拳砸在小榻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难道其中投入的部分不是银子么?我的矾楼我的人,你还想净赚一半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所以奴家才要离开”
“白晨,你不要咄咄逼人”
“到底是谁在咄咄逼人,难道你还想我说的更多么?”
“这都是杜无言告诉你的?”杜无悔咬牙切齿:“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跟他联手对付我”
白晨垂下眼脸:“不是,是奴家自己查出来的。”
杜无悔冷笑:“哼,白晨,杜某真的是看错你了”
白晨心里一紧,昔日里那个买水果,替自己剥荔枝皮的男人,终于也已经疏远了。
“宅子的钱,奴家自会按照市价还给杜大官人,三百两,的确是太便宜了。”
杜杜无悔闭了闭眼睛,压下胸口汹涌澎湃的怒气,转头不在看白晨,他觉得愤怒,他被白晨背叛了
看杜无悔再没了话,也不再看她,摆明了送客的意思,白晨也只能退了出来,慢慢的走下矾楼。
这边的事情刚刚解决完,那边立刻有人将一切报告给了杜无风。
杜无风捏着茶碗,仔细的听着下面人的话,来报的小厮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妙静离开了矾楼之后,白晨也脱离了杜无悔。
白晨要另立门户?哼,老天爷还真是眷顾他,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慢慢的进行。杜无风笑了起来,白晨要另立门户那就让她立,至少杜无悔没了白晨,就再也逍遥不下去
杜无风勾勾手指,小厮凑近杜无风的身边,听着杜无风的话,微微的点了点头。
“你去吧”杜无风抬了抬手,小厮一溜烟冲了出去。
白晨带着威廉姆在后台开始收拾东西,张大哥和小林子站在门口瞧着,那只雪白的狐狸也微微从笼子里探出鼻子,小心的往这边瞅了瞅。
“白姐,您真的打算走?”小林子站在门口憋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嗯。”白晨瞧着小林子微微一笑:“放心,我走了大官人也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只要好好地表演,银子恐怕还会挣得更多。”
小林子眼圈一红,围了上来:“姐,别走好不好?”
白晨叹气,摸着小林子的脑袋笑了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有一天你也会离开这里的。”
小林子撇了撇嘴,终究是没有忍住,泪花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张大哥拉走了小林子,林回头瞧了一眼白晨轻轻的摆了摆手,白晨也笑,跟着招了招手。
威廉姆站在一边,行李早已收拾好,其实也不多,就简单的那么几件衣服,自己平日里用的用具,林林总总也就只装了两个小包袱,整好她跟威廉姆一人一个。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威廉姆问。
“你要一直跟着我么?”白晨也回头问,其实威廉姆就算是他自己一个人都饿不死,跟着她去打拼实在是没那个必要。
“在我觉得无聊之前都会跟着你打发时间。”威廉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无聊之前?白晨无奈一笑,这外国佬的语言表达能力就是查,威廉姆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吧,肯定又是张冠李戴了。
“那好啊,那你就跟在我旁边时时刻刻准备当我手下的杨白劳吧”
“杨白劳是谁?”
“是个大好人啊”
白晨打马虎眼,两个人背着包袱慢慢走到前厅,妙静正坐在铺着大红波斯地毯的台子上抚琴,杜无悔独自坐在席面上,一边品茶,一边怡然自得的听着妙静的小唱。
白晨瞧了一眼杜无悔,杜无悔却没有看向这里,仿佛两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妙静却停下了抚琴的动作,细长眼轻轻的瞟向这里,慢慢落在白晨的身上。
这妙静不是离开矾楼了么?
白晨眨眨眼,为什么她又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咱也开个小店面)
(咱也开个小店面)
曲儿停了,杜无悔仿佛就没了兴致一样,扔下一桌子精美的茶点,转身毫不犹豫的上了三楼,进了他自己的雅间。
几个人的视线一直跟着杜无悔,知道他消失在门口,几个人才静静地站到了一起。
“想来公子还真是白栽培你了。”妙静柔柔的走到白晨的身边,请抱着怀里的琵琶。
白晨没吭声,杜无悔利用她赚银子,她利用杜无悔赚名气,这有何不妥?
“能陪伴公子走到最后的,就只有我妙静一人。”
妙静说完,抱着琵琶慢慢上了楼梯,她不屑的瞧了一眼白晨,露出一脸的欢愉。
白晨撇撇嘴,古人的情啊爱啊的,还真是麻烦啊
妙静一路追近杜无悔的厢房,轻轻的掩上门。
杜无悔正卧在小榻欣赏汴河的美景,微风拂过他妩媚的脸蛋,撩拨着他细长柔软的头发。
妙静巧笑连连,今天的事情太让她振奋了,白晨竟然要主动离开矾楼
将琵琶轻轻的放好,妙静依到杜无悔的身边,将身子静静靠近杜无悔的怀里,杜无悔没有推开,也没有伸手,只是静静地卧着,任由妙静猫儿似的偎依在他的怀里。
“公子不高兴?”妙静小心的替杜无悔整理外翻的衣领。
“这几**去哪里了?”杜无悔瞧着蜿蜒的河道,河面上行驶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其中就不发漕运的商船,漆黑的船板上挂着高高的风帆,帆上一面大旗,漆黑的旗面写着烫金的大字,却是一个“杜”字。
“妙静想花柳巷的姐妹了,就回去住了几日。”妙静当下欢喜,公子这样问他,是不是还是喜欢她的?
“也不与我知会一声。”
妙静撒娇道:“公子忙嘛,奴家连见您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正说着,杜无悔大手一伸,将妙静揽了个结实。
透过窗户,杜无悔瞧着楼下宽阔的街道,白晨和威廉姆正慢慢的走在路上,两人很默契的都没有说话,半路上白晨停下脚步,回头又望了一眼自己呆了许久的矾楼,而后收回视线,很果决的离开了。
“白晨真是没有良心,到底是谁把她从一个不入流的艺人捧成名动京师的人物的?竟然说走就这么走了”妙静显然也顺着杜无悔的视线瞧见了楼下的人,只是杜无悔的视线虽然是瞧着白晨的,但妩媚的脸蛋上却没有一丝的表情,反而越是看不出欢喜还是悲伤,越另妙静觉得生气。
“公子就是好脾气,允了她那么多的东西,竟然还叫她如此安然的走了”
杜无悔依然没有接话,如墨一样璀璨的杏眼,也没有收回视线的打算。
“要是奴家是公子,绝对杀了这忘恩负义的人”
“谁敢动她我就杀了谁”
平日里轻佻玩笑的男人突然像换了个人,往日里写满春风暖意的脸蛋变成了庙里的判官老爷,杜无悔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怎样的骇人,倒是妙静真真的吓了一大跳,一双柔弱的手腕被杜无悔紧紧的攥住,想抽又抽不出来,细长眼也不知道哦该看哪里的好,因为杜无悔的表情,好像真的会杀了她一样。
妙静觉得委屈,觉得不甘心,她使劲咬了咬嘴唇,泪花儿慢慢的涌了出来,一滴一滴,滴在红木的小榻上。
杜无悔一怔,放开被自己握的通红的手腕,温柔的替妙静擦干净泪水。
“若是有人这么说你,我也会一样的对待。”
话一出口,妙静反而越发的难受,心里的委屈更甚,她却咬紧了嘴唇,没有说话,只是往杜无悔的怀里蹭了蹭,搂紧了这具温热的身子。
试着像往常一样,凑上自己满是爱慕的心,凑上自己温热的红唇,杜无悔却一一的推开,而后从小榻上站了起来。
“其他铺子里的今天要来看酒,我的带他们去酒窖。”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慢慢的下楼去了。
“艳阳天,艳阳天,桃花似火柳如烟。又早画梁间,对对飞春燕,女儿泪涟。奴今18正华年,天地一家春,谁与奴做伴。”
正下到一楼的杜无悔听到妙静的歌声微微慢下了脚步,大门外一对一起飞燕正急急的划过柳烟,留下几声尖锐的鸣叫,而后消失无踪了。
脱离杜无悔比想象中的简单,而且杜无悔也没有找自己麻烦,也可能他想找,结果被杜无言给压下去了,那也没办法,杜无言说过会帮他,整好她也想自己单干,相帮就帮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
想着白晨很郁闷的垂下头,为啥自从她除了矾楼就觉得好像欠杜无悔什么似的?想想她也从矾楼捞得不少,杜无悔克扣自己的银子也是必须的,要不好处全让自己占了,别人喝西北风去啊?可即使克扣了银两,她赚的钱还是最多的,以后的日子就要自己去打理了……每每想到这里白晨就忍不住皱眉,少了杜无悔这么个人才她还是挺舍不得的……
白晨蹲在自家院子里慢慢的往火堆里面添柴,她回想着那天矾楼里杜无悔的表情,她一直以为杜无悔会更加的生气,更加的无理取闹,咬住自己不放,但最后杜无悔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
火堆里渐渐散发出淡淡的烤地瓜的香味,白晨拿出小棍子微微翻了翻,再有一会,应该就烤好了。
妙静好像回去了,矾楼现在有了那么多外国舞娘撑着,再加上小林子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学的微妙微翘了,矾楼的生意,在杜无悔的领导下还会更好不少字说不定杜无言光着脚丫子跑都不一定撵得上呢。
“姐有糊味了”白凤在一边惊叫,白晨赶紧扑灭火,等把地瓜扒拉出来,小个的全都成了黑炭,也就大个的还能吃。
“姐,你想什么呢?”白信晃晃脑袋,用小棍子敲了敲在早已碳化的地瓜。
“嗯……我在想咱们的店面装修的咋样了。”
白晨明显口是心非。
“听说辽使想回去,表了奏,可圣上坚持要请了他们再走……”白信不知怎地,突然说道这件事上来了。
白晨子那里一紧,也就是说苏魏安还没走他还在东京可她要怎么报仇?跑去给赵恒告密说这个人就是北院大王耶律休哥??可是就算说了,把苏魏安抓起来了,就赵恒这软柿子,还不第一时间再把人给放回去??白晨叹出一口气,绝对会这么做的
“姐……”凤儿拉了拉白晨的手,她总觉得自家姐姐,好像突然之间多了许多的心事似的。
“姐,你有心事,连凤儿都看出来了”信儿在一边小心的剥开已经焦黑的外皮,拿过一个干净的小碗,将最里面考好的剥出来,一个一个的丢进去。
白晨心里一沉,连凤儿和信儿都看出来的端倪,她却到现在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苏魏安……白晨苦笑一声,为什么上辈子的委屈,这辈子还要再继续承受呢?
“晨姐店面装修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癞头一脸大汗的冲进来,也不顾的好好擦汗,只是狠狠的抹了一把脸,问。
“这就去”白晨拍拍手上的灰尘,抛下两个小家伙,急急的出了门。
放下全部的心思,白晨急急的跟在癞头身后,想不到怎样去报仇,那就先不要想了,恨的时候,真的是恨的极深,但现在又看到那张脸,反而心里的委屈越发的多一些……
“姐,你看如何?”癞头笑眯眯的指着面前的店面,笑得灿烂无比。
白晨微微抬头,这店面装修的还算不错,深色油亮的镂空木门,高高挂起的黑色红字匾额,走进店里,几十张方桌摆的整整齐齐,条凳围在方桌周围,也是整整齐齐,旁侧一个木制楼梯,一直通到二楼,白晨挽起裙角一路走上去,越走,越觉得慢慢亮了起来,最后,连视线也煞那间开阔了。
二楼的格局,真是相当的大气,四面墙壁上,各开了一道小门,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