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着?不成。暗暗摇了下头,这几人都是武功高手,耳聪目明,被发现的机率太大,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陆凤鸣和几个黑衣人已经停止打斗,看来是达成共识了。接下来的几天,龙行天可以说是度日如年。谷中原有的房舍被烧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栖身。肩伤和挨饿受冻他倒不怕,被呼喝叫骂、推来搡去也算不了什么,小时候露宿街头,比这还要难熬。真正让他不安的,是那几个黑衣人看着他时,眼神中一天比一天浓重的淫邪之意。不能只等营救,他必须有所行动了。陆凤鸣越来越萎顿,每到日正中天,他便会发作一次,被人取去几杯鲜血。看着他饱受折磨,龙行天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味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也算报应吧!黑衣人也开始发急。带来的干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谷中也没有什么野味之类可供食用,这样下去,岂非要活活饿死。龙行天一直冷眼旁观,突地走了过去。 “随我来吧。”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几人相继立起,跟了过来。来到一处烧得七零八落的房舍前,龙行天弯腰在地上找着,过了一阵,他直起身向几个黑衣人道:“有劳几位,将这石板抬起来。” 他手指的地方,有一个突出地面的铁环,当下便有人上前拉住铁环向上提起。地面上现出一个径约三尺的洞口,下面还有梯子。几个人面面相觑,都现出一付跃跃欲试的神情。暗暗摇头:“几位不必多想。这下面只是存放食物的地窖。”顿了下又道:“谁下去拿点东西上来?” 一个黑衣人懒洋洋地走了过去,抓着梯子爬下。不一会便掷了些腊肉、风鸡之属出来,然后手里夹了坛酒跃上地面。几个黑衣人互相换着眼色,其中一人道:“龙行天,园中的机关你可都知道?” “我知道的不多,只有其中几处。不过书房下有处暗室,可以暂做安身之地。”龙行天说得一派淡然,心里却在打鼓。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也是老江湖了,想让他们上当可没那么简单。从未熄的火堆上抽了根木条算是火把,带着几人走进书房,小心避过里面的满地狼籍。低头在墙上仔细看了一阵,抬手在一个突出的把手上一扳,半边墙向里缩了进去,现出一扇暗门。 “是这里了。”龙行天回头道:“行天只进去过一次,诸位请休要随意触动里面的物品,以免发生意外之事。” 出乎众人意料,暗门中并非只是一间密室,而是一条通道。较之楚山下的地道,长度远远不及,精巧却犹有过之。走了一阵之后,眼前现出一扇门户。龙行天当先走进,然后伸手在墙上按了一下,顿时,亮光从头顶照了下来。莫说四个黑衣人,陆凤鸣也不觉有些错愕。踏入房中,就看房顶上一块磨盘大小的石板渐渐从一个洞口垂下,上面嵌着数颗明珠,正放着淡淡光华。房中只有一桌一椅,但比起外面,不啻天壤之别。 一三三日夜兼程,东方英奇和龙毅以及几名龙门弟子终于到了隐园谷外。来过一次的龙毅在看清谷口的情形后脸色瞬间惨白:“东方堡主,这通道已经崩塌,无法进入!” 心中猛地一震:“不是有密道可以出入吗?” “密道入口一个在书房,一个是在后山。这山上没有路,绕到后山进谷,少说也要三天时间!” 一名弟子失声道:“三天?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门主陷在里面,那帮混蛋不知会如何折磨他!” 旁边一人颤声发问:“门主会不会、会不会已经……”语带哽咽,竟已说不下去。龙毅森然扫视,厉声喝道:“休得胡言!门主智比天人,不会死的!”微微一顿:“门主曾许诺生死与共,岂会就这样将我等丢下!” 那人怔了片刻,突地冲向山谷,手脚并用地向上攀去。几名弟子紧紧跟随,但他们爬到一小半,便再也上不去了。东方英奇一直没有说话,他只立在原地,仔细查看着周围的地势。 “几位请先下来,听我一言。”良久他才开言,语声中竟隐隐有金石之音。 “龙兄弟,你曾来过此处,这通道看来不是天然生就?” “半是天然,半出人工。听几位长老说这谷道本是一条缝隙,后经加宽而成。”所以一被炸毁,便要大费周章。抬头仰望,只见白云悠悠,不知人间险恶。 “行天不会有事的。”淡淡语声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从这里是进不去了,无须再浪费时间。龙护卫,你带几位弟兄去后山,留下两个人等他们来会合。” 龙毅举手一挥,便有几人跟在他后面,迅即纵向后山。东方英奇全身结束,向山巅攀去。行天,你曾要我相信,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不会伤害到我。睿智如你,不会不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大的伤害。所以你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是不是?密室中,几名黑衣人各自盘坐歇息。但龙行天却没有留在房中的意思,他走向左手墙边,不停地敲敲打打。过了一阵,他似是发现了什么,用手掌压在一处墙面上用力按下去。光滑的石墙上出现一条细缝,然后竟然被他推了开去。又一条通道。再次走了一段,尽头的房间较之前大小相同,而房中的东西,让几名黑衣人大为意外。石室顶上一角设了个长明灯,随着众人进入,火苗轻摇,洒下一片昏黄。靠墙一溜放了几张长案,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灯光相映之下,令人眼花瞭乱。最抢眼的是居中一个羊脂白玉盆,盆中墨玉为泥,立着一株青玉为枝,翡翠为叶,紫玉为瓣,明珠为蕊的牡丹,珠光宝气,耀眼生花。 “玉牡丹!”那个名叫王武的黑衣人一下扑了过去,两眼放光地紧盯不放。龙行天眉头一皱,沉声道:“这里面可能会有机关,请几位看看便罢,休要移动。” 那王武听而不闻,双手微颤,将玉盆捧了起来。“哈哈哈!这玉牡丹失踪百年,想不到今日落到我王某人之手!”倏地回过身来:“弟兄们,这富贵我四人都有份!” “大哥义气!” “我等唯大哥马首是瞻!” “跟了大哥才是有福!” 几个黑衣人,兴奋地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一旁的龙行天和陆凤鸣好似并不存在。轻垂眼帘,掩去眼中一丝冷嘲。看那几人脱下外衣,各自捡了些东西打成包裹,负在身后。王武狂笑道:“龙行天,看在你这些宝物份上,我等自会让你死也死得开心!哈哈!” 微晒,向进来的石门瞥了眼道:“你们不是不打算出谷了么?还要这些做甚?” “哈哈哈……谁说我等不打算出谷?富贵已在手中,老子们正要好生享用!反正有人解毒 ,还怕什么?” 一脸漠然地道:“这山谷四周此刻只怕都是本门和东方堡的属下,你们走得出去吗?” “哼哼,老子早算好了,只要有你在手里,就万事大吉,哈哈哈……” 龙行天眼神似悯似讽:“你等已将自己生机断送,还高兴什么?” 笑声嘎然而止;不安的气息在石室中漫延。王武扑到墙边,方才进来的石门已经没了丝毫痕迹,不管他如何用力去推、去敲、去踢,石墙依旧沉重地立在那里。怔了半晌,他象是做了个扑朔迷离的梦,又象是刚刚从梦中惊醒,冲过来用力抓住龙行天,一把将他推到墙边紧紧压住:“姓龙的,是不是你做了手脚?开门的机关在哪,快说!” 冷眼相对:“进来之前便跟你们说过,里面的东西休要随意移动。你四人贪念做崇,利欲薰心,眼中只有珍宝。触动机关,怪得哪个?” 一三四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身后一人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疾声道:“大哥,快把这些东西放回去……” 龙行天摇头:“没有用的,机关一经发动,便只有从外面才能打开。” 傻在当地,一阵阵凉气从脚下直窜顶门。陆凤鸣面无表情,径自席地坐了下来。王武神情呆滞,慢慢松开了手。龙行天向四周看了看,举手一挥,将一张长案上的几件珍玩之类奚数扫到了地上,明珠美玉滚了一地,“叮叮咚咚”的声音中在案上坐了下来。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那王武犹疑着向前一步:“龙行天,你难道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 依旧合着眼靠在墙上:“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 一派淡然的口吻,却让人不寒而栗。一个黑衣人骇然失声:“什么?这里无粮无水,岂非都要活活饿死!”愣了一阵,猛然扑跪到龙行天身前:“龙门主,小的们有眼无珠,失礼冒犯,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指点一条出路!” 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丝毫未露:“这地下的机关我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然早就借此逃生,谅你等也找不到我,如何还会将自己困住,要和你们同赴黄泉?” 那人两眼发直,瘫软在地。王武突地一跃而至,一把将那人扯开:“没用的东西,滚开!”然后一脸狞厉地看着龙行天:“姓龙的,你开门便罢,若再装腔作势,太爷就一掌毙了你!” 没有出声,只以淡然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便又合上了眼睛。王武一屁股坐了下来。一时间,室中只有一片静寂,死亡的气息,仿佛渐渐迫近。东方英奇只身一人,登上高崖绝顶。崖上寸草未生,所见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山风呼啸,拂面如割。走到崖边向下看去,映入眼中的只有白雾茫茫,任他目力再强,也看不清山下的情形。从身边抽出两把精钢铸成的匕首,分持双手,然后紧贴着崖壁,慢慢滑下。运力将匕首刺入,直没至柄。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都借着两把匕首挂在了石壁上。右手紧握匕柄,左手匕首抽出,再向下刺入,就这样一点一点向下移动。怕极了龙行天会受折磨,想到江湖中那些用刑的手段,无数惨烈的画面让他五内俱焚。深知对龙行天来说,多拖延一刻便多一些危险。于是,他选择了最直接、最迅捷,也最危险的做法:从崖边下去,直接入谷!龙行天倚在石壁上,似乎已经睡着了。陆凤鸣再次缩成了一团,四个黑衣人似是要取尽他身上的血方肯罢休。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慢慢坐了起来,喘息着摸出药瓶,想给自己疗伤。瓶底向上倒了好几下,却没有药粉出来。甩手一丢,撕下衣袖向臂上缠去。一只精巧的瓷瓶递到他面前,龙行天立在旁边,脸色复杂地看着他。陆凤鸣没出声,接过来包扎。将药瓶递回去,龙行天摇头:“你留着吧。” 回到案上坐下,龙行天眼角掠过另一边墙角,不期看到两个黑衣人正互换着眼色。心里一跳,他们想干什么?陆凤鸣突然开口:“当真是无路可走了?” 点点头,这人老奸俱滑,他看出什么了吗?念头一闪,淡然道:“陆帮主,行天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你说。”陆凤鸣神情未变,眼中好似闪过什么,快得让他无法判断。垂下眼盯着地面:“听无忧子王前辈说起,当年便是陆帮主向老堡主提及孟铁口为行天批命的经过,才促成了东方霖前辈本门总坛之行。但行天百思不得其解:这等事先父想必不会对人提起,帮主又是如何知道?” 陆凤鸣现出几分怪异,似苦笑,又似讥讽。“孟铁口为你批命之事,纯是老夫编造。当年老夫得知龙运生子,想到之前传闻他得了本密笈,便向东方寿提及,又杜纂了几句批语。本以为东方寿会寻机向龙门发难,怎料他反而派了儿子去向龙运贺喜。” “老夫岂能让龙门和东方堡就此修好,才会在东方霖归途设伏,要了他性命。” “三年之后,江湖传言龙门少主生具心疾,无法习武,老夫才知东方寿到底是做了手脚。但无论如何试探,始终未能得来只言片语。” 龙行天不禁摇头。这人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将自己弄到这般地步。孟铁口此后便再无人见过,原因不问可知。
语声微顿,续道:“事到如今,老夫便都与你说了吧。当年先祖被武林各派围攻,力战而亡。先父终生念念不忘,却被断了习武之途,故此立下血誓,命老夫必报此仇。”
“多年来苦心经营,,以为扫荡江湖指日可待,奈何天数有定,遇上了你和东方英奇两个克星!”惨笑出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山洞一战,老夫被他九转玄功引动内腑毒火,不得不先行离去,连楚山地府被困,也顾不得了。”
“老夫想尽办法,却无能为力。向你逼取密笈,其实是明知不可而为之,那密笈若是有用,龙运难道自己不会习练?”
“时不我与,伤情越来越是严重,日日受毒火焚心之苦,不死不休……”眼神渐渐空茫,喃喃低语:“天做孽犹可为,人做孽不可活……”
龙行天没有出声。陆凤鸣现今的确境遇堪怜,但他的所做所为,却让人无法对他有丝毫怜悯。
几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团团围坐,好象是在休息,又象是以眼神商量着什么,但龙行天却没来由地感到了不安。
这几个人论阴谋是比不上陆凤鸣,心地狠毒却丝毫不下于他。
行此险着,本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但这都是些亡命之徒,万一绝望之下起了及时行乐之心,自己想要脱身就不容易了。
念头及此,龙行天抬头看向顶上那盏油灯,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王武精神一振,叫道:“龙行天,你可是想到出去之法?”
龙行天不答反问:“我们进来多久了?”
一呆,想了下道:“好象……有两、三个时辰了吧!”
双眉轻挑:“这么小的房间,六个人在里面这么久却没有丝毫气闷的感觉,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说得是!”弹身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定有通风的地方!”
龙行天立起身来,在四处仔细查看。几个黑衣人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没有人开口。
过了一阵,他象是发现了什么,脸上微露喜色,走向一面墙边,上下看了几遍,又用手来回摸了两下。在当中用力压下,却是纹丝不动。
龙行天显得有些失望,退回案边,坐了下来。
顿时泄了气,接二连三地坐倒在地上。
龙行天洁白的牙齿轻咬下唇,看似在暝思苦想,实则心潮起伏,难以遏止。
这些人说来都是死有余辜,但若要自己执行,却有些下不去手。
那么,就这样吧!
留下最后一线生机,能否逃过此劫,就看他们自己了!
起身走到原先放置玉牡丹的案边,俯身看了一阵,然后向王武道:“烦将玉牡丹放回案上,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