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的怔然,从我七岁那年遇见修君起,他给我的印象就一直只有懂事乖巧、羞涩安静八个字,别的孩子玩的再起劲闹的再凶,他也只是在一旁温柔的看着,从不主动参与,就算被人家硬拖下水总还是脱不了拘谨的神态。我曾以为他天生就是这副性子,问了修远才知道,未遭家变之前的修君其实是个活泼不过的孩子。后来我数次试图帮助修君找回孩子的天性,却一直都不曾成功——难道,只有在他忘记一切的时候,他才能释放出那颗被家变压抑了多年的心,露出性格中最初的一面吗?
是啊,也许有时候失忆并不代表就是痛苦,至少我现在不用担心,他会被白飞飞利用和欺骗,我也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让她再来伤害修君半分。
“放心吧,有祝老前辈在,相信过不了多久,修君兄弟就会恢复正常的。”沈浪柔和的道。
我转回头来对他露出一个微笑,道:“你说的对。”
“哈哈,沈浪说的话,几时有错过?”后面忽然想起一阵揶揄的大笑声,却是一直跟随着马车旁担任护卫的熊猫儿,见我回头瞧他,更是故意眨了眨眼扮了鬼脸,笑容之中仿佛和话语一般大有深意,惹得药圣妇女也笑了起来。
我不由得微红了脸,忙低喝了声驾催着马车往前慢跑了几步,目不斜视的只装作什么也没感觉到。但还没走几步路,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哨声,紧接着前方十几米外,一个黑衣人从树上飘然而下,伏在前头路。
“禀小姐,找到上官公子的四个侍卫了。”
我精神一振,道:“人呢?”
黑衣人不出声,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布帛抖了开来,那是一块原本青色但现在几乎全变成暗褐色的衣襟。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一无所觉的修君,突然觉得此刻真的有点庆幸他已失去记忆,不用面对这样残忍的现实。
其实自从昨天找到修君,派人以发现修君的地方为中心,在方圆十里内重新仔细的查找之后,我心里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如果修君的四个护卫没事,修君又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可是,修君的护卫都是修远亲自选定的高手,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人所害呢?
“可已仔细检查过?”
“回小姐,已仔细检查过,死人皆是被一长约尺余的短叉,一叉入喉,瞬息致命而死,没有其他伤痕,不过四人面上均无异色,似乎死前已曾被迷昏。”
迷药,又是迷药!又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竟夺去我七世堂四条精英的人命,还把修君害的这么惨!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寒着脸吩咐他留下一批人好好的处理后事,接着下来几乎半天都没开一句口,大家自然都看出了我心情极其不好,也没人来打扰,我机械的催着军马跑在最前面,脑子里却不停的在转动,晋城在望的时候,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冷冷的笑意。
就算是一只病猫,也是有爪子的,更何况我不是病猫。
……
“二公子回来了吗?”我们敢进入客栈,才见了五哥和三姐夫,一抹纤细的身影就从楼上奔了下拉,惊喜万分的呼道,看见好奇四顾着新环境的修君,更是激动的眼含热泪,慌忙上前搀扶,没想到修君却突然避开她的手,往莲儿身边缩了缩。
看到修君的小动作,我暗中轻呼了一口气,心里多少感到一点欣慰,修君不记得白飞飞,对他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再看明显一副沪犊情绪的脸儿,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希望,真希望将来的生命里,莲儿和修君将能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依靠!只是事情能如我的愿吗?
不,不管能不能如我所愿,我都会保护修君,不会再让白飞飞有机会伤害到他的!
白飞飞一怔,纤手顿时停在空中,浓密黑长的睫毛颤了颤,泪光顿时浮了上来,哀声道:“二公子,朱公子说你失忆了,难道——难道——你连飞飞都不认识了吗?”
“二公子?飞飞?”修君眨了眨无辜的双眼,求助般的看着莲儿和我,秀气的问道,“莲儿,仙女姐姐,她是在叫我么?她也认识我么?”
“二公子,您——您怎么会这样?我是飞飞,我是飞飞呀!”一颗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儿从白飞飞洁白的面庞滑了下来,仿佛被修君的无知狠狠的伤害了一般。
见她又想来碰自己,修君轻叫了一声,更加躲向莲儿的身后,弱弱的问道,“莲儿,她是谁?”
“二公子,我是您亲自买回来的丫鬟呀——”
“白姑娘你又妄自菲薄了,修君一直都把你当做是他青睐的客人,你再这样说,修君要是清醒了一定会不高兴的。”见她还似乎要再试图靠近修君,我忙向莲儿使了个眼色,莲儿会意忙侧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白飞飞,同时将修君扶往一旁的椅子上。
“白姑娘千万不要伤心介意,修君兄弟不知中了哪个贼人的暗算,伤了大脑,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并不是有意要忘记姑娘的。”沈浪在一旁温和的解释道。
“是啊,白姑娘,他也不认得我们那,不过,你也不要担心,祝老前辈很快就会医好他的,到时候他一定会重新想起你来的。”熊猫儿也劝慰道。
我在一旁瞧着他们两个只微笑不语,回来的路上我也曾想过要隐瞒药圣父女的来历,可一转念,白飞飞和王怜花都不是普通人,身后也可能有自己的一批势力,迟早都会查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与其这样还不如索性坦荡一点,以免打草惊蛇。
“祝老前辈?”白飞飞泪盈盈的看了一眼药圣,忽然俯身便拜,道,“求求祝老前辈,一定要救救我家公子,只要医好了我家二公子的病,飞飞来生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感激祝老前辈的大恩大德。”
“老夫这可担当不起!起来起来,快起来!”药圣忙伸手扶起白飞飞,他年龄本就大,因此自然不需要和年轻人一般拘礼,双手便直接扶住了白飞飞。
“既然修君小兄弟的病可以医好,大家就不要太感伤和多礼了,你们急赶了一天的路,必已十分辛苦,在下已在花厅备下了薄宴,为大家接风洗尘,七七,还不快请祝老前辈去用膳。”三姐夫笑着打圆场。
“是啊,有什么事等吃晚饭再说吧,修君肯定也饿坏了。”我有意无意的将白飞飞和修君再度隔离开来。
白飞飞,你现在的名字叫危险,我绝对不能让你再有机会接触修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场宴席下来,除了偶尔“忍不住”低头拭泪、几乎未动过筷子的白飞飞外,可谓是宾主尽欢。
只因我们回到晋城时已是酉时末,再经一番酒宴之上的你来我往,眼见已到了亥时。大家正欲撤席换座,酒楼的掌柜忽然跑了进来,在姐夫耳旁一阵低语。在场的大部分都是练武之人,因此他的声音再低,我们也听得个清清楚楚,他说的正是:“已在东郊十里处的破庙发现色使司徒的踪迹。”
“此话当真?”姐夫还未说话,我已眼睛一亮,大声问道。这几日以来,我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这位“青衣妇人”啊!
“回七小姐,自从小姐道晋城那日起,属下就已派人四处搜寻那恶贼的消息,如今这个消息已八九不离十了。”掌柜恭声道。
“那色使胆子倒大的狠啊,他居然还敢留在晋城?”熊猫儿叫道。
“那色使的职责原就是为快乐王搜集天下美女,如今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位绝世美女,心中必定极不甘心,如果换了我,也一定会选择留在附近伺机再动的。”沈浪微笑道,“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前去一探便知。”
熊猫儿哈哈大笑道:“他娘的,这变态总算浮出来了,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啊!”
我兴奋的站了起来,叫道:“我也去。”
“还是我去吧!”三姐夫也站了起来。
“让我去,我倒要瞧瞧敢欺负朱家的人有几分能耐。”五哥一惯温和的脸上也现出霜意。
沈浪道:“不必,人多反倒打草惊蛇,那日在下和色使曾交过手,对她的身手心中大约已有数,在下和猫兄两人去即可,朱兄和范兄还是留下来陪伴保护朱姑娘和白姑娘为好。”
五哥和三姐夫对望了一眼,似已默许,我正欲张口反对,熊猫儿却抢先笑道:“七七你别急,我们保证一定会把那家伙抓回来给你出气,外面天黑风高的,你就不要去了。不如你就利用这段时间,先好好想想等人抓回来后该怎么出气,如何?好歹也得让她知道我们的朱七七可不是好惹的美女是不是啊?哈哈哈——”
对呀,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反正只要人能抓回来就行,管他是谁抓的,而且这件事没有谁能比沈浪和熊猫儿去办更让人放心了,我眼睛转了转,看了一眼五哥,两人的严重不约而同的闪起同样的光芒。
整人么?这可是我们的专长啊,而且——嘿嘿——尤其还是整恶人。
“好,那就你们俩去吧,记得要给我留活口回来。”我勾起一朵微笑,吩咐道,“鹦歌,墨兰,你们去房间把我那些好东西都给搬下来,今天本小姐我要好好的温习一下功课。”
“是。”听到马上就会抓回色使司徒,鹦歌和墨兰显得比我还兴奋,立刻像一阵风似的跑到楼上去了。
“五哥,我们那先来商量商量等会拿什么招待人家吧?”我甜甜的笑道。
这一等便等了半个多时辰,眼看快到子时了,却还不见俩人回来。
“七七,你就莫要在转了,转的我眼睛都快花了。难道沈公子和猫儿出手你还不放心吗?”五哥悠然的坐在雕花红木椅上,一边优雅的品着茶,一边和药圣下围棋,莲儿也带着修君在一旁嬉笑着玩我的跳棋,鹦歌不住的跑进跑出,看人有没有回来,墨兰岁没动来动去,不过一双眼睛却始终望向门外。
而白飞飞,白飞飞则独自黯然的坐在一边,不时的抬起头,用哀怨又自责的目光注视着毫无所觉的修君。
“回来了,回来了——”
……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入瓮
外面鹦哥的欢呼声还未落,一阵清风拂过,厅中已多了三人。
虽然仍只是微笑却透露出与往常不同的欢喜颜色的沈浪,扯开大嘴洋洋得意似乎从头乐到尾的熊猫儿,以及被熊猫儿的手提着颈后衣领阴沉着脸双目喷火的一名中年男子。
这一刻我正踱步到大厅最里的位置,听见了呼声,立刻嗖的转身准备窜到三人面前,左右上下的将他瞧的个彻底,却看不出一丝和青衣妇人相似的样子,不由的疑惑的道:“他真的是色使么?怎么我瞧着总觉得不像?”
熊猫儿嘻嘻一笑,将那色使往地上一掷,手一抖,一只黑色的革囊便挂在他的手上,另一只手拆了束革囊的绳子,往里掏了一件又一件东西出来,正是一些精巧的易容工具。
我喜道:“不错,不错,这的确是她的东西,那日我见她给白姑娘易容时用的便是这只革囊的工具。”我话音未落,手已飞快的在那中年人装扮的色使脸上狠狠的掴了两巴掌,骂道:“变态,人妖,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
却见那色使被我两掌就打了牙齿出来,虽仍是闭口不语,但是两只目光中却已喷出了无比怨恨的阴狠的火来。
“你以为此刻我还会怕你么?”我冷冷一笑,转身面对白飞飞,笑道:“白姑娘,这个家伙就是那日欺负我们的变态人妖,你赶紧过来也打她两巴掌出出气。”
白飞飞水灵灵的眼睛虽早已望向这里,但我叫她,她却还是没有立刻过来,反而似乎还十分犹豫,两只手反复的绞着手里的丝帕。
我诧异的扬了下眉,走过去拉她的手,笑道:“白姑娘,你不是还在害怕呀?你别害怕,他已经被沈浪和熊猫儿制住了穴道,便是插翅也难飞了,你尽管过去打就是。”
白飞飞被我拉了两步,又缩住不走,轻若蚊蝇一般的道:“我——我——我还是不过去了吧!”
“你是怕自己的两只手没力气吧?这样好了,”我想了想,又看了看她那两只欺霜赛雪的小手,了然的转了转眼波,建议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到刑房里去吧。我特地为了这人妖准备了好多节目呢,比如有一项,她不是最擅长在脸上易容么,我们何不用烧红的烙铁在他的两只耳朵上都烙上的记号,这样一来,无论她再怎么易容,我们都能一眼认出她来,你说好不好?”
我说的眉飞色舞,白飞飞却骇然的挣脱开我的手,面色苍白的后退了一步,直摇着头。
“这个你不喜欢么?那这样好不好?我准备了一些蜂蜜和蚂蚁,等会你只要随便在她身上划出一刀,然后将蜂蜜抹在她的伤口处,再把蚂蚁都倒上去,就可以了,这个简单吧?”我再建议。
白飞飞还是害怕的摇头,樱桃小嘴闭的紧紧的。
我皱了皱眉,道:“这个也不行啊?就是因为怕你胆小,所以我已经把最轻的两个方法让给你了,难道——”我眼睛发亮,“你比较喜欢狠一点的么?哈哈,这可有的是,她曾经把我们俩都变成世上最丑陋恶心的人,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随便你用刀还是用烙铁,在她脸上种花,如何?”
白飞飞的脸色越发的没有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终于吐出几个字来:“朱姑娘,我们——我们能不能不要——不要这么对她,这样子,好——好残忍——”
“残忍?”我冷笑道,转身走回到那色使面前,指着她对白飞飞道,“当初她掳走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后果,我堂堂的朱家七小姐,整个朱家家族的掌上明珠,爹娘的心肝宝贝,从来都是被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我要向东从来就没人敢违背我向西,我若不乐意人家瞧我,谁敢多看我一眼。更何况我这副尊贵的身子,又岂是这等下贱之人碰的?而这个恶魔,她居然不仅碰了我的身子,还毁了我的脸,将我弄成天底下最丑陋最恶习那的女人,让所有的人只要看我一眼就想吐,这样的屈辱,我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可是——”白飞飞躲开我不断射出冷光的眼神,小声的道,“我们不是都被救了吗?我们的容貌也都恢复了,你就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