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以贾剥皮的奇货可居的性格,他本不该这样急急地在商会上,就将白飞飞这样押箱底的“奇迹”亮相,那——难道是因为上次被我和熊猫儿沅劫了一番后,被他家那个母夜叉逼的太紧,急着想赚进一些银子来填补空缺,因此才会等不及洛阳的聚会开始,先出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冤大头么?
如此说来,买白飞飞的虽然是上官修君,但是事实上,却又是我在无意之中破坏了她计划了?
白飞飞似是被我的叹息惊动,羞涩地抬眼瞥了我一眼,又急急地低下头去,仿佛自觉身份低微不敢仰视我一般,窈窕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更显得万般的柔弱、可怜,直让人心中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怜惜。
这样的女子,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谁又愿意相信她这一切都是装的呢?
“大哥?白姑娘自幼孤苦,小小年纪就已受尽人间冷暖,本已如水上飘萍无依无靠,可怜之极,偏又生的这般容貌——大哥,我们又怎能眼睁睁地瞧着她再回到贾剥皮的手中,眼睁睁地看她再跳入另一个火坑呢?大哥。我们就把她留下来好不好?”
我正想说些什么,上官修君突然低声连唤三声大哥,乞求般地看着上官修远。又侧头去瞧白飞飞,目光之中全是满满的怜惜和同情,更有说不尽地温柔与爱护。
我瞧着他的神情,突然忘了刚才想说什么,只觉心里忽地添了几分沉重,心情也有些郁结起来。
修君原本就是个心是善良的男孩子,平时待人温和体贴不说,便是遇见一只受了伤地蚂蚁他也忍不住想帮一帮,难过上好一阵,如今教他遇见了白飞飞。他如何不会心疼到骨子里去?如何不爱心泛滥——
而且,修君性情向来极为温和,他在开心坊多年,我从未听说过他有 与人为何事有过半句争辩,口碑一直都好的没话说。而今日,他竟然会为了白飞飞而与同胞史长对持,再看此刻他望向白飞飞眼神——足见他这次的爱心动地已非寻常。
倘若这受他怜惜保护的女子换成了别人,我自然十分乐意。瞧见他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对方身上,也必定十分为他欢喜,可是,这个女子却是白飞飞呀?一个为复仇而活、心灵已然扭曲的白飞飞呀!
知弟莫如兄。上官修远自然也察觉到了弟弟对白飞飞不同往日的善良维护,因而只是皱着眉在上官修君和低着头的白飞飞身上来回游移,目光深遂难测,并未马上回答。
可我知道他会答应的,不仅是因为白飞飞那不可抵挡地魅力。更因为上官修君的神态,还因为他不知道白飞飞的真实来历,而此刻白飞飞什么都未做,我什么依据都没有,又如何告诉她这个女子非但来历不明,而且极其危险呢?
见大哥沉默,没有立即回答自己的请求,上官修远君的面上乞求之色更浓,不住地去瞧低垂着头的白飞飞。
我瞧着他们三人各自不同的神态。止不住又是一声暗叹,只怕白飞飞这一出现,影响的已不仅是原著里原有人物的一生,便是连眼前的上官兄弟,恐怕也迟早会受其牵连,尤其是上官修君——
瞧他那保护意味十分浓重的神色,我不由地暗暗担忧,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今日,心地善良的修君必定是不管如何都救定了白飞飞,可他又怎会知道,白飞飞其实哪里需要他救啊!
她离开大漠,千里迢迢来到中原,为地就是见见当年能使快乐王抛弃她母亲的云梦仙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好为母亲出出气!此番她本打算借助贾剥皮的手,好被好色的王怜花买去,而今却半途被和修君无意中破坏了。她自然不可能放弃原来地计划,必会继续想法子接近王怜花,而自以为拯救了一可怜的女孩子出了苦海的修君,势必就成了她的绊脚石,原著中的她一向都是为了目的不异牺牲任何人,如果今生她这性情没变,难怕修君对她有“救命”之恩,只怕到时候也难免会有危险。
正在我心思百转的时候,上官修远突然站了起来,发话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交给大哥,让我见见那位贾剥皮。”
“大哥——”上官修君又一声轻唤,目光中满是坚定的乞求,“我绝不能让白姑娘再回到那狼窝里去。”
上官修远注视着他,兄弟二人对望半响,上官修远突然轻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坚持,那大哥就如你所愿,不过外面那位贾大相公,却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你先陪小姐稍坐一会,我出去打发走他再回来安排这位白姑娘。”
上官修君欢颜顿展,真诚地笑道:“谢谢大哥!我就知道大哥对我最好了!”
白飞飞的面上也及时地现出惊喜之色,复又泪光潆潆,俯身拜倒:“飞飞谢上官大相公相救!”
上官修远轻“嗯”地一声,客气有礼地转向我,语气淡然,仿佛我只是一位普通地上门拜访的娇客一般地道:“朱小姐,请恕在下失陪一会。”
我立时明白他的淡漠,也同样客气地回礼道:“大公子客气了!我有修君陪同就可以了。”看情形,他似乎有些怀疑白飞飞的来历。也不想在其他人之前暴露出我们地另一层关系,他的为人处事一向谨慎,实在让人放心。
“是啊。大哥,我会招待好小姐的。”上官修君一听兄长同意留下白飞飞,早高兴地神采飞扬,面对着我也没有方才那么局促和害羞了,话语间竟大方稳重了许多。
我微微一笑,目光回到依然低垂着头地白飞飞身上,看不出她的神色。
“你叫飞飞是吗?”我柔声问道。
“回小姐,小女子的贱名正是飞飞。”白飞飞听到我的问话,微微转了个方向,恭敬地回道。却不抬头,一副十足的贫贱之女的卑微相。
“什么贱名不贱名的,白飞飞——飞飞——这个名字多好听哪!”
我站了起来,微嗔着往她走去,拉起她的手,果然是触手凝滑,如脂似玉,柔若无骨。我含着笑如方才牵着上官修君般地牵着她换了个座位,望着她神色自如地再度细细打量。
她那如睡莲般油温柔的笑颜,真的是让人无从分辨真假。
我心里暗赞她地演技,面上却奇异地未露出半分异色。仿佛只是个初次见到她,也初次知道她,同为拥有绝世姿容的她而惺惺相异一般,柔声道:“我曾听说,这世间的女儿家都是水做的骨肉。非凡间的俗物能比,今日见了你,方才相信这句话,原来确有出处的。”
“小姐过奖了,飞飞不过是低下的奴婢,哪能和尊贵的小姐相比?小姐才是天香国色、雪肌玉容——”白飞飞粉面微红,忙站了起来,似是羞涩又似是害怕,惶然地说道。
“你莫要害怕!我没有别地意思。只是惊叹于造化的神奇而已,真不知是何方的水土方能养成姑娘般似水样的人儿!如果不介意地话,可以告诉我你是哪里人氏吗?”我的语声更加柔和,心中却转着别样的思绪,难道是因为原著里的人物已一个接一个出现在我面前,早不知不觉地锻炼了我的心智,所以我才依然达到如此镇定地地步了么?
她本应该如每一个正常的孩子般,有一个属于自己欢乐的童年,但是这一切却毁在自己的亲生父亲手里。她那原是一个烧饭丫鬟地母亲,先被快乐王为了一本武密芨而诱骗失身,后又在被快乐王折磨的手足俱残、目不能见之极度屈辱的情况下生下她。
一个女子,倘若被心爱的人那样残冷地折磨,纵然心中还对快乐王存有一丝痴恋和爱意,又怎么能掩盖住心中那常人无法想象的怨毒?莫说是正常人,就算是呆子,也必定知道这个被诱骗失身而怀上的女儿,这个被无辜地转嫁了一切仇恨的女儿,自然不可能享受到一丝母爱和温暖。
白飞飞自己曾说,她自懂事起就是为了“死”而活着。她的一生只有仇恨和报复——而她的寂寞、她的孤苦,更令她的心中结成万年的玄冰,无人可以融化。这样的女孩子,实在是太令人同情了。
想起她唯一所爱的人,我的心神不由地微微恍惚,不知这一生她和沈浪之间,将会发生怎样的纠葛?
或许,少了“朱七七”对沈浪那样疯狂的爱恋和追求,他们的人生将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吧?又或许——我心中一动,偷眼瞧了瞧一直望着我们,不——应该是望着白飞飞的上官修君,或许,他也将是白飞飞生命里的一个变数吧!
第一百零七章 调虎离山
“诚蒙小姐见怜,飞飞怎会不愿回答?”白飞飞面似有惶恐之色,忙欠身福了福,眼波黯然地道:“只是飞飞未出世时爹爹已亡故,不过三岁便随母亲四处乞讨流浪,五岁时母亲又染病去世,飞飞几经被人贩卖,独自一人飘零至今——早已忘了自己是哪里人了?”
她说到此,不由地凄凉地一笑,眼中泪光闪动,道,“古人长云落叶归根,而飞飞——只怕将来等到飞飞想重归故土,也已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白姑娘,千万莫要再伤心了,只要你喜欢,就算你一辈子住在这里,又有何妨?”上官修君突然插话道,话才说完,似觉得语言上有些唐突,脸顿时微红。
听到他这句话,白飞飞原本已显苍白的脸颊顿时也染上了几许红霞,复又垂首,低低道:“多谢二公子!”
“修君说的是,上官家是郑州难得的善人之家,你尽管安心住下来就是。”
见他们二人相继脸红,我面上微笑虽然不变,心中却忍不住又为修君叹了口气,你得脸红是真,她的脸红却是假,纵然你想留人家一辈子,人家却不见得愿意,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说不定这几天她就会有所动作,要离开你了。
白飞飞虽然耐性极好,连在沙漠中也能忍者那样要命的饥渴假装继续昏迷,只为了报复沈浪,让沈浪明白最终赢的依然是她。但是如今形势却不一样。一则,居住着云梦仙子地洛阳,已近在咫尺。她又怎愿中途放弃?二来以修君善良的性子,势必会对其关怀备至,这对她而言反倒是种束缚,她怎么也得想个法子逃脱。
而我,既不清楚她的下一步地具体行动,又不放心修君,那只能改变原来的计划,暂时不去找三姐,先在郑州多留几天再说了。
“修君,贾剥皮我已经打发走了。你先带白姑娘去厢房休息吧!”三人之间刚陷入静默,门口人影一动,上官修远已走了进来。
“是,大哥!白姑娘,你暂时就先在客房休息一下,我等会就叫人给你在后院收拾个房间出来。”上官修君忙站了起来,温和地对白飞飞道。
“飞飞告退!”白飞飞站了起来,向我和上官修远福了福。乖顺地准备退下。
上官修远走了两步,突然回首,双目满含希冀地望着我道:“小姐,难得来一次北方,总不会马上就会去吧?”
我看了一眼上官修远,笑道:“我这次可是背着我爹爹跑出来的,如今他估计已经知道我在这里贪玩了,心中必定十分不高兴。我的趁这个时候和你哥好好谈几笔买卖,赚点银子进来。回去时也好将功补过,,免得下回呀再也出不来——呵呵所以呀,我非但不会马上回去,还会在郑州多呆几天呢?只是客栈之中毕竟嘈杂,久呆心烦,说不定还要叨扰你们几日,你们兄弟俩个可欢迎呀?”
这几天必定有很多事情要和上官修远商量,住客栈难免会有所不便。如果板到上官府里来,正好也可就近监视一下白飞飞,倘若她不会伤害到上官家,也不会做出危害他们之事,我自然也不愿去干涉她。
“小姐愿意住到寒舍来,修君正求之不得呢!”上官修君顿时两眼放光,开心地道,“我马上就让人去吧‘听雨轩’收拾出来,小姐稍坐一会,我去去就来,等下修君就陪同小姐前去客栈中取行李,今日就搬过来。”
“拿到不必了,行李我会吩咐她们拿过来。”我对鹦歌和墨兰道,“你们两个,一个去找老八,一个去收拾行李,修君也不是外人,我们就不用客气了,你们等下直接过来就是。”
鹦歌和墨兰笑着齐声应是。
“两位稍等,我派管家和两位姑娘同去。”上官修远唤过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吩咐了几句。
“嗯!也好!”我点了点头,笑道,“适才我见府中布局颇有江南意味,出来这么多天,还真有些想家了,大公子可愿意先陪我一观?”
上官修远面色恭谨,眼里却似乎闪过了一丝微笑,道:“小姐肯降贵纡尊,修远自是荣幸之极!”
“呵呵,我这个人最怕人家如此客气了,你们不要嫌我过于直爽就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后花园走走吧!”
…………
走入后花园,果然如我家庭院布置一般,有一处四面环水的阁楼,阁楼旁连接回廊地两端,均摆放着几盆珍贵的花卉盆栽,散发着淡淡地香气,我来到北方多日,此刻才嗅到一丝春天的气息。
“修远,我既住了下来,以后大家免不了要经常见面,你最好不要这样拘束正经,保持适当的客气就好,以免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沿着水上回廊,缓步走到亭中,待丫鬟将茶水点心上齐,又凝神查看了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后,才缓缓地道。
“是。”上官修远忙肃整了脸色,道:“小姐,敢问你怎么看着为白姑娘?”
“你怀疑她么?”
我伸手轻抚过一朵粉嫩的花苞,低头去嗅那隐隐地香气,突然想起前世的一句歌词:羞答答的玫瑰轻悄悄地开——如今的白飞飞,不正是那朵羞涩的玫瑰吗?人人都只看见她那娇艳的颜色,却极容易忘记了玫瑰是有刺的,而且这刺还十分的锋利。
只是旁边的这一位似乎竟没受什么影响,真是奇怪——想到这里,我不由地侧头望了望上官修远一眼,上官修远也正因为我地反问而砍了过来,一碰触到我的眼神,就自动地闪了开,回道:“属下只知道,在这位白姑娘的身世还没查明之前,绝不可轻易地相信她,因此她的言行,属下会派人严密监视。”
我沉默了一会,想起白飞飞地手段,心中不由暗叹,只怕上官修远再派人监视,也是无用的吧!“严密监视倒不用,留意一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