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修琪微叹了口气,满目皆是疲惫之色。
心,真的累了。
生死线
“山风虽凉爽,吹多了也会头疼。你身子还未好,还是多穿点才妥帖些。”
温和的话语落入耳内,李珞心中无端一痛,他本是随心的人,何苦为了她……她抬头,他倦怠的神色一丝不差地落入她眼里。
“我知道了。”
“有什么事情你拉一下床上挂着的铃铛,知会一声即可,定会有人替你办好的。”
“你要去哪里?”
沐修琪眉眼微挑,挑出丝丝笑意:“还能去哪里?找个清静的地方想想以后的事情。我总不能就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吧?怎么说我也还青春年少,一表人才,喜欢我的女孩子更是不计其数。如若就这么虚度光阴,实在是有愧天地。”
对于他忽然之间这么巨大的角色转换,李珞忽然有些不适应起来。她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你……”你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沐修琪还未说什么,她自己倒是窘迫的整张脸都红了。
“真是不容易,总算添了些血色,一直苍白着脸,怪吓唬人的。”沐修琪伸手抚上她的脸,他的手有些微凉,凉的像是溪水一般,不会让人感到寒意。
“修琪。”
“这么舍不得我?”沐修琪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嘴角上挑,邪气十足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了脸上。这才是他应有的模样,那种目空一切的张扬,唯我独尊的霸气,这种久违的感觉,让李珞一阵失神。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他笑得愈加的欢悦,忽然语气一转,“可是,我不愿意呢。不愿意呆在你身边,只能看不能动,不愿意呆在你身边,看着你的眼底心思完全放在另一人身上,更不愿意,就这样活生生地将自己禁锢掉。李珞,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已有两房小爷,将来,或许还会更多,而我,终是不可能不在意。大概终究,我喜欢你,还是喜欢自己多一些。”
“原本前几天的时候我还在想,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就算是抢也要把你抢过来,然后拐你出去浪迹江湖,将你那个师傅远远地甩到一边来个眼不见为净。你心里有他,没有关系,我们日日相处,日日相偎,我就不信我疼你宠你还不能将你的心一点一点勾回来!”
“不过,我终究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他自嘲地一笑:“或许,只是商人吧,勉强,大概还能和朋友搭点边。李珞,好歹我们相处六年,可最终,我却连他送你的一把匕首都比不上。只是把匕首不见了而已,你就这样失魂落魄。我呢?我离开你的时候,你可有一星半点的想念我?没有吧?李珞,我对你来说,终究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
不是,不是,她慌乱的摇头,清凉的泪水滚滚而落,猛地大喊出声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修琪在她心中,是很重要的人啊。
“够了。”沐修琪低吼了一声,残忍而又冷静地道:“我不愿意抱着无望的等待留在你身边,每天凌迟着自己的心。李珞,我不是善人,哪怕你肯给我,哪怕只是一点点期望,只要一点点也好,我也会心甘情愿地留下。可是,我有自己的骄傲。是你,对我的感情视若粪土,是你,亲手将我的骄傲毫不留情的推开,也是你,逼得我,无路可退,逼得我,不得不走。”
“修琪,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呀。”她紧紧拉住他的衣袖,仿佛借此就可以缓解她的不安,有些慌不择言道:“修琪,你不要走,我怕,我真的真的好怕。我怕我醒了的时候,一个人都不在我身边,我更怕我一觉睡下去,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修琪,我从来没有这样怕过,你不要走好不好?修琪……”
她知道她这样很不对,她知道她这样做,修琪会很为难,她知道,她自己这样,很任性,可是,可不可以容许她任性一回?师傅是她的所爱,修琪则是她的知己。若说师傅对她来说,是身体的一部分,那么修琪于他来说,则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坚强的人,说什么雅致离开她不在意是假的,她伤心,很伤心,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她什么都只能放在心里,因为,现在的自己,屡步维艰。一步踏错,步步错。
她要的不多,只要任性一回就好,只要一回就好啊……这样,也不行吗?
心,好痛好痛,痛得他,好想就这样,死掉算了。
看着她如此茫然无助的模样,沐修琪只觉得心中满是苦涩的疼。可是,他不能陷下去了,趁现在还来的及抽身,他一定一定要离开。爱情是颗毒药,而今,是他伸手该要解药的时候了。对于感情的事情,沐修琪从来都不是强买强卖的人,偶尔有些霸道的想法,都只是为掩饰心中的不安。他年少时父母亲双双皆离世,无人告诉他感情之事,该如何做。一切,皆只是率性而为。父母的相知相许在他心中有着极深的印象,因而,他的感情中,容不得一丝杂质的存在,要么是对方全部的甘愿,要么,他就会放弃得彻彻底底,哪怕,自己会因此痛得喘不过气来也不后悔。
他从来都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而今,为了场情卑微这么久,已是不易。
他深吸了口气,一下一下,低下头,想要将她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掰开,对自己残忍,其实,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目光所及之处,是她皓白如雪的手臂,原本的长袖因为手臂弯曲的原因滑落至肘中,而左手处的红线就这样,毫无遮掩的落入了他的眼中。
沉浮之间,红线早已漫过手肘处。
长在人体内,从手心处开始蔓延,情绪激动时会迅速沿着经脉增长的红线,只有一种可能。
沐修琪的手蓦地一滞,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就是那种很常见的白色,空洞而无物。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这样?那生死线,居然是中在她的父亲身上!他清楚得记得,生死线之所以为生死现,是因为中在孕者体内时,大人与小孩只可活其一。若舍弃孩子,则中蛊者亦活不过十年,且满月之日必受万箭穿心之痛;若舍弃大人,那么此蛊将转移至孩子体内,孩子亦活不过十年,毒发时红线从掌心处开始蔓延至心脏,经脉随之开始碎裂,与残者无异,若情绪波动过大时,则会心痛不已,端得是一个活死人,无情无心,无半点自我。
怪不得,她会说,我怕我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怪不得,他会取道烟鸾,原来是为了“泠泠”而去;怪不得,他再三叮嘱,不可让她妄动心绪,若红线延滞心脉,那当真是回天乏术。
只是,那极寒之地,如此危险,纵使他武艺高深,怕也很难全身而退。临行前,他将李珞托付给自己,竟然,还有着那样诀别的意味。
他,为了她,竟然作出如此牺牲。而自己却……
脑海中,一双冷冷的的凤目骤然出现,波光流转中含着深不可测的气势。沐修琪浑身一颤,他,始终还歉她一件事,若她,要他伤害李珞,他该如何自处。
娘,她要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生死线,而她,居然将生死线中在她最爱的男子身上,你若在天有灵,会不会后悔曾答应要替她做三件事情?
李珞她,又是何其无辜?而让他如何接受,他竟然是害她这么痛苦的间接凶手!
一时间,沐修琪心中波涛汹涌,情绪乱得无以复加。半晌后,他眸中闪现出一种别样的光彩,似那种锈铁被万般打磨后发出的耀眼的光,带着磐石般的坚定,道:“珞,你要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伤你一分一毫,无论是什么事。”
“修琪。”她惨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心口的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字一句说起来,是那样艰难:“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任性,我不该勉强你。”
“不是勉强。”他发现她的异样,连忙伸手缓缓将内力渡了过去,而这,只能解燃眉之急,治本之策,只有等待泠泠。
“我不愿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勉强。”
见她的嘴依然有些不安分地要开口说话,他直接使出杀手锏:“再不听话,我不介意来个缠绵之吻。”
狠话一处,沐修琪满意地一笑,果然这是她的死角,一威胁就灵。
只是,是幻觉吗?明明无病无灾的他,居然觉得,心在隐隐作痛,真的,真的,有些痛呢。
莲公子
自此一事后,李珞与沐修琪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看着似乎是有些生分了,可事实上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沐修琪不再提要走一事,也不再说喜欢一事。
只在无事之时会带她去一些风景秀丽的地方,晚上抱着她飞到屋顶上喝喝酒,聊聊天,赏赏月,偶尔兴致来时还会抚琴一曲来助兴。
李珞心中虽觉得奇怪,倒也并没有时间去细想,因为,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在沐修琪的宅子里住了几天后,她便打道回府了,沐修琪也没有挽留,只是对她说了一句:凡是不要逞强,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
李珞听了大受感动,感动之后又琢磨着沐修琪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毕竟现在这种情势,在明眼人眼里她李珞现在是风光无限好,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不对,应该是离女帝的宝座不远了,没有道理有什么需要人帮忙的地方呀。于是她笑问道:“修琪,你这话莫不是说反了吧?这可是在夕照,女主外,男主内,天塌下来,也该由我顶着才是。”
沐修琪用手比划了下李珞的矮个子,笑道:“我比你高呢。”
李珞撇撇嘴:“我轻功还比你好呢。”
“难不成你还要飞上去顶天?”
“不行么?”李珞瞪他一眼。
“行,怎么不行?”沐修琪轻笑着,然抖动得厉害的肩膀使他的话无半点可信之处。
李珞嘴撅得高高地,觉得和他讨论这话题根本是对牛弹琴,人家都是成精的家伙了,你一个凡人怎么斗得过?于是当下聪明的转移话题:“修琪,你不是夕照的人吧?”
“怎么会这么问?”
“夕照会养的出你这样的男子?”唔,这么说来,菲仪也不大像是夕照的人,别问她为什么,她就是这么感觉的。
沐修琪摇头一笑:“我是夕照的山水养出来的,不过我爹是当世奇男子,也可像女子一样用手撑起一片天。有他这个榜样在,我总不能太弱了不是?”
“你爹?”李珞有些吃惊,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事情。
“是啊。”沐修琪应了声,“可惜,再也见不到了。”李珞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遂安慰道:“修琪,我想你肯定不比你爹逊色。”
“真的吗?”他的眼中满是浓浓的惆怅之情。爹可以将娘照顾的好好的,可是自己,自己却连喜欢的女人斗保护不了……他伸手一把拉过李珞紧紧地抱在怀中,言语中透露出了深深的困惑:“你相信我吗?”
“当然信啊。”李珞脸上的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一样灿烂,犹豫了一下后,缓缓地伸出双臂回抱住他:“因为,是你啊。”这一生中,让她觉得可以无条件相信的人,除了师傅,便是他。他在她的心中,也有着不可小觑的份额。
爱情与友情,从来都不是可以相互比较的。
所以,没有熟重熟轻之说。
“珞,你要记住,你说过要相信我的,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相信我。”他有些不安地重复道,通过这些日子的调查,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女帝的下一步动作,可惜他却什么都不能做,那是他无法拒绝无法逃避的劫难。女帝她的力量,实在是厉害得可怕,如果硬碰硬,绝对是会输得万劫不复……所以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来。只是……他实在是怕……会来不及……
“修琪……”李珞顿了顿后,有些踌躇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一片寂静
沐修琪慢慢地将她放开,低低地念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珞抬头望天,天上果然阴沉沉地一片,原本蓝色的天空被乌云层层掩盖住,衬得修琪脸上的笑容开始模糊不清起来。
李珞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取道去了观前街。因为香气告诉她,雅致在这条街上,她终究不放心,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当雅致告诉她他要离开一事时,他便算是背叛女帝了,她虽然不知道女帝手段如何,但是,她却知道,上位者对于背叛的人,总是会毫不留情的狙杀掉。那个人的脸和雅致的居然一模一样,她虽听师傅说过有易容术的存在,可是,像到那样的地步,她有些担心。
因为李珞执意不要沐修琪送她回去,沐修琪又担心她会再出什么事情,因此便暗地跟着,见她居然去了观前街后,一路走走停停的,最后倒是去了从来都不曾去过的苒芩楼。
那里是他的地盘,他的身份虽然自己并未去查过,但也能猜出个一二。他,大概也是他们三人中最能与女帝相抗衡的一个人了,有他在,李珞定不会出什么事情。沐修琪狭长有神的凤眼微微眯起,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中后,方才转身离开。
李珞顺着香气一路摸索到了苒芩楼,在门前稍微犹豫了片刻后便释然了,雅致若真呆在这里到也妥当,毕竟,苒芩能在夕照存在十多年,它身后的背景必然也不一般。
进去后,眼尖的小二一眼就认出了她,忙热情地将她迎上二楼。
二楼是贵客区,不是一般人能进的,里面的人见到她时都吃了一惊,李珞只是微微笑了一笑,快速地扫了屋内一眼后,径直走向了右手边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后淡淡地道:“随便拿些招牌菜就可以了,数量不用太多。”
“要酒水吗?”
“菊花茶就好。”
小二退下后,李珞右手扣在坐上,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脑中想着若真找到了雅致又当如何,见了面,又能如何?见还是不见,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么,就偷偷地瞄一眼么好了……这主意似乎不错,不过再仔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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