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卫和车子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马速疾驰着,李青眼睛看到的,都是黑衣卫的背影,人和马仿佛是一体,急速奔驰中,黑衣卫沉默着,节奏快而分明的张弓搭箭,弓弦的咯吱声,长箭的尖啸声,在急促的马蹄声中此起彼伏。
车子周围,马的嘶鸣声、兵卒的惨叫声、愤怒呼喊声、狂叫咆哮声,夹杂在一起越来越响。
疾驰中,车子微微转向东南方,李青紧紧拉着车厢里的扶手,沉默着靠在车厢中,全神贯注的听着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晋地士卒惨叫、哀号、喊杀声、刀枪砍入、刺入身体时的沉闷声音,这些声音都离得很近,多而杂乱的马蹄声仿佛还有些距离,他们应该是在晋军步卒中斩杀突进,晋军的骑兵正从他们侧后方追上来。
李青拧着眉头,转头看着固定在车厢一角的沙漏,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还要再支撑一个时辰
他们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再往后只会越来越慢,后面晋地的骑兵很快就能追上来,若被骑兵咬住……
李青垂着眼帘,她不懂兵事,无法判断她和这八百黑衣卫这会儿到底危险与否?危险到何种程度?更无力判断面对两万多晋军,再支撑一个时辰,对外面这八百名黑衣卫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青心底烦躁起来,掀起车帘,往外面张望着,丁二紧绷着脸,骑在马上,警惕的守护在车厢右前方,围在车子四周的黑衣卫依旧沉默的奔驰着。
这是平王自己训练出来的亲卫,是韩地最精锐的军人,他们身上看不到慌乱,也看不到害怕,就算是身陷绝境,他们必定也是这样镇静从容着,杀到最后一口气。
李青放下了车帘,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帮不上任何忙,事情已经如此,既然没有法子,听天由命就是了。
李青上身放松下来,紧紧拉着车厢扶手,往车厢边靠去,绿蒿一手拉着车厢扶手,一只手捞了只垫子过来,递给水萍,水萍急忙接过来,给李青垫在了身后,李青面容轻松的微笑着点了点头,水萍和绿蒿看着面容放松下来的李青,心里也安稳下来,夫人觉得没事,那肯定就是没有什么事。
车子往东南方奔驰了不到一刻钟,突然猛的停了下来,李青和绿蒿、水萍三人猝不及防,摔成了一团。
绿蒿和水萍急忙爬起来,把压在最下面的李青拖了起来,李青一头磕在了车厢板上,只觉得头蒙蒙的简直有些眩晕起来。
丁二敲了敲车厢板,声音里带着丝兴奋禀报道:
“夫人,接应的人马到了”
李青揉着额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绿蒿和水萍双手合什,念起佛来,李青斜睇着两人,笑着说道:
“这会儿,人都来了,还念佛做什么?要念也该早念才是。”
水萍笑嘻嘻的看着李青说道:
“刚才吓也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念佛,就这会儿才有心情念呢。”
李青掀着车帘,透过黑衣卫让出来的那条小小的缝隙往外张望着,车子已经被黑衣卫团团围住,除了一个个黑色背影之外,李青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周围传来的惨叫哀号声、喊声杀声,人叫马嘶,夹杂着兵器之间的尖锐撞击声,种种声音传进李青耳朵里,构织出惨烈的战局来。
前面的黑衣卫突然闪出条狭小的通路来,平王一身黑色盔甲,斗篷飞扬着,纵马冲到了车前。
李青眼睛亮了起来,盯着平王,看着他纵马冲到车前,勒住马头,迎着她的目光,满眼喜悦的看着她。
李青绽放出满脸笑容,急忙直起上身,一把推开车门,站到了车门踏板上,平王弯下腰,伸手握住李青的双手,微微用力,拉着她飞到了马上。
李青紧紧抱住平王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温馨的皮革味、汗味,满足的叹了口气,平王一只手搂着她,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李青的头顶,带着笑说道:
“我带你去看咱们韩地男儿杀敌去”
李青仰头看着他,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平王低下头,飞快的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大笑起来,抖着缰绳,纵马往旁边的一处高岗上冲去。
李青靠在平王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围的战况,平王用马鞭指着前方,仔细的给李青解释起来:
“晋地河流众多,虽富庶却不宜牧马,所以晋军一向骑兵弱,步卒强,再强的步卒对上骑兵,也要落到下风去。”
平王顿了顿,轻轻笑了起来,傲然的感慨道:
“用黑衣卫迎战这些晋地步卒,连爷都觉得有些个以大欺小了些。”
“丁二不是说,还有几千晋军骑兵?”
李青眯着眼睛,远望着战场,笑着问道,平王拨转过马头,用马鞭遥指着北方解释道:
“总共四千骑兵,晋军错算了黑衣卫的马速,赌截车队不成,反倒落到了后头,我让王怀德带着五千黑衣卫从边路包抄过去,截断围住他们,也不过一会儿,就能结束了。”
李青微微欠了欠身子,努力往远方张望着,周围到处都是挥刀斩杀着的黑衣卫,她也看不出个究竟来。
几乎是单方的屠杀进行的很快,空气中弥满了浓浓的血腥味,高岗下一片片小水洼被血染红着、充满着往旁边溢去,眼睛所及处,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人体残块。
李青被血腥味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有些畏缩得往平王怀里挤了挤,仰头看着正眯着眼睛关注着战局的平王,他仿佛没看到这成千上万的死者在他眼里,这场争战,这样的屠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李青转过头,满心伤感的看着这人间地狱,她和他,都是这地狱的导演和执行者,她和他不导演不执行,也会有别的人来向天地展示这样的地狱景象。
野兽间因杀戮而生存而延续,人又何尝不是如何几年、十几年、最多几十年的和平安乐后,就要上演起这样的人间炼狱,若没有战争,便是瘟疾、天灾饥荒,惨烈的绞杀着人群中的弱小……
李青默然伤感着,把脸贴在了平王胸前硬硬的盔甲上,闭上了眼睛,这一生,这几十年里,她不想再经历更多的炼狱,触目所及处,她想看的是花开遍地,安居乐业。
平王一只手微微用力揽紧了她,低声问道:
“不舒服了?”
“嗯。”
李青低声应承着,
“那咱们先回去营地。”
平王声音里微微带出丝担忧来,揽着李青,在几百名黑衣卫的簇拥下,纵马往镇远城下的营地疾驰而去。
营地里一片安然,平王纵马冲到中军大帐前,跳下马,抱着李青大步进了帐篷。
进了帐篷,平王小心的放下李青,李青光着脚站在帐篷中间厚厚的地毡上,转过身,摇晃着扑倒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着干呕起来,平王急忙扬声吩咐戊天泡浓茶送进来。
片刻功夫,戊天用托盘捧着两只杯子送进帐篷,躬身将托盘放到床榻前的矮几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平王搂着李青,端起杯子送到她唇边,笑着说道:
“头一回上战场都是这样,喝口浓茶就能舒服些。”
李青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浓茶,又扑倒在床上,平王起身,将外面的盔甲脱了挂在旁边的架子上,重又坐到床榻边,伸手抚着李青的后背,笑着说道:
“我头一次上战场,比你还不如,那时还小,极要面子,当着人,强忍着只说没事,回到帐篷就不行了,只吐得昏天暗地,一口茶也喝不进去,几个小厮也不敢瞒着,禀报了父亲,父亲抱着我,强灌几口浓茶进去,才不吐了。”
李青转头看着他,皱着眉头说道:
“浓茶还能治这个,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这是咱们林家的秘方,只有林家的人,才能管用。”
平王笑了起来,伸手温柔的抚着李青微微有些散乱的头发。
第三百三十二章 情浓
李青伏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指,
“爷这喝浓茶的法子,还不如不喝,车子来了,让丫头把我的药拿进来吃。”
平王又笑了起来,手掌温暖着轻轻抚过李青的后背,
“车子一会儿就该到了,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了沐桶,热水也该烧上了,等会儿,你沐浴洗漱干净,就能舒服些了。”
李青扬了扬眉梢,转过头正要说话,戊天在帐篷门口恭敬的禀报道:
“禀爷、禀夫人,夫人的车子到了。”
“把夫人的药拿进来”
平王扬声吩咐道,绿蒿和水萍下了车,拎着包袱,掀帘进了帐篷,曲膝请了安,平王低头看着李青,低声说道:
“让她们侍候你沐浴洗漱吧,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嗯。”
李青点头答应着,平王起身,径直出了帐篷,绿蒿和水萍屏着气,眼角扫见平王出了帐篷,急忙扑到床前,带着丝哭腔颤抖着说道:
“夫人,吓死人了那些……”
李青抬手止住了水萍的话,微笑着安慰着她:
“没事了,都过去了,绿色绣梅花的荷包里是安神的药,你们两个一人吃一粒,也给我一粒吧,我也吓坏了。”
绿蒿急忙取了药过来,水萍从旁边的暖窠里倒了水端过来,侍候着李青吃了药,两人也各吃了一粒,床榻后面的帷幔里,微微有些响动,不大会儿,戊一在帐篷外禀报说热水准备好了。
绿蒿和水萍忙碌着,指挥着戊生和戊水从车上取下行李送进了帐篷,急急忙忙散开行李,取了衣物用具出来,侍候着李青转进后面的帷幔里沐浴洗漱。
李青在热水里舒舒服服的泡了小半个时辰,出来擦干身子,换上件紫绫小袄,一条浅紫绣花曳地裙,转出来,平王已经回到帐篷,正坐在床前的扶手椅上,翻看着军报,见李青出来,忙扔下手里的军报,站起来接过水萍手里的大棉帕子,笑着说道:
“来,爷给你绞头发”
李青点着头笑了起来,踢了鞋子坐到床上,平王侧着身子坐在李青身后,手势笨拙的用棉帕子包着头发胡乱揉了起来。
绿蒿和水萍微微低着头,紧紧抿着嘴忍着笑,绿蒿悄悄拉了拉水萍,两人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李青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平王问道:
“爷知道我要来?”
“嗯。”
平王正专注的用棉帕子包着李青的头发揉着,李青猛的转过身,狠狠的扯着平王的耳朵,用力往下拉着,
“你知道我要来,自然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连个平安信也不递给我?”
平王被李青扯得歪着头,干脆扔了棉帕子,伸手搂住李青,低声求着饶,
“青青,你轻一点,轻一点,你看,我要是送了平安信,你也许就不来了。”
“哼”
李青冷哼着松开平王的耳朵,别过了脸,平王把脸凑过去,陪着笑低声解释道:
“你一向性子清冷,若不是担心我担心极了,必不会扔下政务,就这样跑来不是?照你这脾气,若看到我的平安信儿,只怕立即就转头回去平阳府了,青青,你反正也出来了,就不要急着回去,我都半年多没见你了,想你想的心都碎了……”
平王低下头,嘴唇炽热的吻着李青脖颈间,李青伸手拍着平王的脸,
“你故意把我骗过来的?”
“不是,青青,我真是没想到,你性子冷,这样不管不顾的过来找我,我高兴,高兴极了我也极想回去看你一眼,好多回,都骑到马上了,天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是你,早知道你这样担心着我,我四月里就把你骗过来……”
平王也不理会李青的拍打,低着头,目光炽热如火的看着李青,有些零乱的解释着,李青手从平王脸上滑下来,挽在平王脖子上,往平王怀里扑了进去。
“青青”
平王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低头重重的吻着李青,一只手急切的褪着李青的衣服,李青热情的回吻着他,两人缠绵着倒在床榻上,平王紧紧贴着李青,搂着她用力耸动着,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比他和她在一起更美妙、更让人愉悦了。
行军帐里,春意浓浓,李青脸上泛着淡淡的粉色,伏在平王怀里,声音软得仿佛滴出水来,
“我要去沐浴,我累坏了,要睡一会儿。”
平王低声笑着,手慢慢在李青赤luo的后背上滑动着,
“我侍候你去沐浴。”
李青微微抬起头,眼波妩媚流动着横了平王一眼,平王手下用力揽紧了李青,笑了起来,吻着李青的耳垂,低低的说道:
“一会儿再去,让我再进去一次……”
“唉,你?”
李青感觉平王下身的硬直,手脚酸软的推着他,
“不行,我累了”
这拒绝绵软柔媚,平王闷声笑着,侧过身子,搂着李青压了过来,
“让我进去,进去就行,我不动行不行?”
“你说话算数?”
“嗯,”
平王支撑着身子,温柔的顶了进去,手滑到李青腰下,托着她的腰臀,低头吻着李青,滑到李青耳边,声音含糊着说道:
“里面真好,不动……咱们两个一起,慢慢的,嗯?”
李青圈住平王,紧紧贴着他的下身,平王缓缓的律动着,渐渐用力起来,紧紧搂着李青,带着她一起再一次沉入令人炫晕的欢愉中。
李青重新沐浴出来,夜幕已经笼住了大地,戊天和戊一提着提盒送了晚饭进来,绿蒿和水萍侍候着平王和李青吃了饭,平王揽着李青,笑着建议道:
“我带你出去看看?”
李青想了想,点了点头,平王接过绿蒿捧过来的斗篷,给李青披上,揽着她出了帐篷,大帐周围钉子般钉着几十个黑衣卫,军营里亮着稀疏的火把,李青随着平王走了几步,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平王关切的低声问道,李青嘟了嘟嘴,仰头看着平王,低低的说道:
“腿酸,走不动了。”
平王怔了怔,立即明白过来,扬着眉梢笑了起来,渐渐越笑声音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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