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安远。
城外焦急的呼喊声被风吹着,隐隐约约的飘进了城里,搅动起满城的轩然大*。
马安远下了城墙,耐心的解释着、劝说着,那韩平王号称“阎罗”,哪会这样慈悲?不过是骗开城门,出去哪里还会有活命?
人群迟疑着、茫然着,不知所措。
人群扑出个抱着孩子的憔悴妇人,搂着孩子滚爬到马安远脚下,不停的磕着头,绝望的哀求着:
“大人,求求您,放俺们娘俩出去吧,这孩子病得快死了,没有药一点药也没有求求您,让俺们出去,俺们娘俩,早死是死,晚死也死,求求您,孩子他爹在外头,俺听到了,听到了……求求您让俺们一家死在一起吧。”
人群寂静着,抽泣着,静默着压迫着马安远,马安远呆呆的看着伏在自己脚下,绝望得几乎哭不出来的妇人,怔怔的直起身子,微微闭了闭眼睛,挥了挥手,
“放他们走。”
镇远城城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妇人抱着孩子挤出城门,跌跌撞撞的奔向等在外面的丈夫……
镇远城下,来接亲朋友人的车子越来越多,马安远呆呆的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往来不绝、如同庙会般热闹的城门,转头看着几乎已经成了一片空城的镇远城。
现在的玉水县比原来的玉水县好,现在罗甸城比京城更繁华,他们都好,都很好。
马安远背着手,转头看着京城方向,他的家,他的妻他的子,都在那里,马安远慢慢垂下头,背着手缓缓的下了城墙,慢腾腾的往府衙走去。
镇远城成为空城的当天,突然四门洞开,马安远一马当先,引着满城步卒冲了出来,在离韩军阵角几十丈处,骑在马上,冲在最前面的马安远拔剑抹了自己的脖子,震惊的镇远城守军和韩军呆呆的看着喷着鲜血,扑倒到马下的马安远……
镇远城守军浴血奋斗,固守镇远城小半年,终因寡不敌众,镇远城失守,守将马安远以身殉国,京城宣布了镇远城的失守,表彰着马安远的忠义。
平王踌躇满志的站在地图前,用手指点着地图上一个个标识,转头看着窝在他的虎皮椅子上打着呵欠的李青,得意的说道:
“大皇子想求和?哼”
“晋地和二皇子那边,有什么信儿没有?”
李青懒懒的问道,平王摇了摇头,
“咱们的谍报都在那些匣子里,还没有信儿。”
“只怕很快也要来求和了,爷的打算呢?”
李青歪着头看着平王问道,平王背着手,转头看着地图,笑了起来,片刻才不屑的说道:
“他们当然想和,爷可不想和洛水以西春节前清扫干净,咱们就挥军灭了晋地,让庆国那两个皇子喘口气,再自己再打上几场,收拾了晋地,爷就挥军东进,不过三五年,咱们就抹平了他们”
第三百三十六章 议和
“爷要成就不世之功业?”
李青拖着长音,慢悠悠的问道,平王转过身,微微有些疑惑的看着李青,笑着说道:
“好男儿自然要建功立业。”
李青长长的伤感的叹息着,用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忧伤的低声感慨道:
“可怜的孩子”
平王怔怔的看着李青,莫名其妙的眨了两下眼睛,走到李青身边,拉了椅子坐到李青前面,伸手抚着她的小腹,笑着说道:
“咱们的孩子,怎么会可怜?”
“嗯,”
李青垂着眼帘,声音低落的说道:
“若是我这个当娘的能活到他成人,再能多帮他两年,大约能少可怜一点点。”
平王窒了窒,苦笑起来,
“青青,你这话……唉有我这个爹,难道不是他的福气?”
“爷要建成那不世功业,要多少年?”
李青抬眼看着平王,慢腾腾的转了话题,平王怔了怔,
“五……”
平王轻咳了两声,
“打仗打的是银钱粮草,晋地富庶,虽说士卒积弱,可毕竟底子在,和奚地不同,要收拾干净,三五年是最少的了,庆国,十年吧。”
李青头微微斜着靠在椅背上,抚着小腹,长长的叹息着,
“可怜的孩子。”
平王一口气闷在了喉咙里,李青歪头看着他,又重重的叹了几口气,才接着说道:
“你成就了你的不世功业,把这天下打得稀烂,然后交给孩子,‘看,父亲把这天下都给了你’”
李青比划着,平王眨了几下眼睛,怔怔的看着李青,李青眯着眼睛看着他,接着说道:
“你要南征北战、要英明神武,你的儿子,你不去看着他长大,不去点点滴滴教导着他,等他长大了,你赚够了名声、建够了功业、花光了家底、拼尽了青壮,荒尽了田地、杀尽了文气、败尽了民风,你把这个穷得精光、烂得掉底的天下给他,让天下人颂扬你英明神武,咒骂他败家无能”
平王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青,李青长长的叹了口气,眼角挂了滴眼泪,无限伤感起来,
“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可怜的孩子吗?”
平王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剧烈的咳嗽起来,猛的站起来,在帐篷里急速的转了几个圈,重又坐到李青面前,抬手指着她,盯着她恨恨的说道:
“你”
李青微微仰着头,直直的看着他,平王指着李青,呆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身子往后倒在椅背上,抬手抚着额头哀叫道:
“青青,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骂得我……”
平王呆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半晌才长吁短叹着,举着双手说道:
“好好好,我不和你计较。”
“爷想建功立业,我只想养个青出于蓝的好儿子。”
李青声音低落的说道,平王目光凝重起来,呆呆的看着李青。
春节到来的时候,韩地和京城、封安城和晋地在镇远城议了和,洛水以南以西归于韩地,京城、封安城和晋地每年向韩地纳大量白银、绸缎作为岁币,开通商路,自由通商。
二月中旬,平王和李青领着大军返回平阳府,林蕴波、林宏坚和六部官员直迎到了百里外。
李青从驿站内院直接上了车子,并没有接受众人朝拜,傍晚时分,车队进了王府二门,郑嬷嬷领着众丫头婆子,接了李青回了春熙院。
平王在前殿摆宴庆功,宣布了李青怀孕的喜信,林蕴波喜悦之余,伤感的扫过面无血色的林宏坚,宴席结束,林蕴波随着平王到了外书房,直到亥末时分,才离开王府回去。
平王背着手,呆呆的站在外书房窗子前,直直的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青青说得对,孩子是要在父亲和母亲教导指点下,才能好好的长大成人,他那些儿女……
红敏平王咬着牙,微微闭了闭眼睛,王府的脸面,林家的脸面,韩地的脸面,被她丢得干干净净
宏坚,怪只怪他生在这王府,心大眼空又不够聪明,他给过他机会,他也给过他退路……算了,就算是他对不起他吧,平王垂着头,沉默了半晌,声音阴郁着叫了丁一进来,吩咐他带人跟着自己往后面银杏院走去。
银杏院里,林宏坚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
丁一斥退了屋子里侍候着的丫头婆子,点亮了屋里的灯烛,平王缓步进了内室,站在屋子正中,目光复杂的看着满脸惊恐的坐在床上的林宏坚。
林宏坚喉咙里咕噜了几声,伏在床上重重的不停的磕着头,平王眉头皱了起来,声音冷冽的斥责道:
“你的硬气呢?林家子弟的硬气呢?”
林宏坚浑身颤抖着,勉强直起身子,目光低垂着不敢和平王对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平王眯着眼睛看着他,半晌,重重的叹了口气,抬了抬手,两名中年仆人各端了一个托盘,一个上面放了杯酒,一个放了卷白绫,放到了林宏坚面前。
“做了就要承担,你自己了结吧。”
平王伤感的低声说道,
“不”
林宏坚凄厉的尖叫着,伸手掀飞了两只托盘,从床上扑下来,扑到平王面前,抱着平王的腿,涕泪横流的哀求着:
“父亲,求求你,饶了我这次,我再不敢了,求求你,再给我次机会,我再不敢了,我改过自新父亲,求求你,看在母亲……看在姨娘的情份上,看在老祖宗的份上,父亲,求求你,求求你……”
“再给你次机会?红敏呢?你能把红敏的清白还给她不能?那是你亲姐姐”
平王抬脚踢开了林宏坚,挥了挥手,中年仆人上前,一边一个架住林宏坚,低声告了罪,
“大少爷,奴才侍候你上路吧。”
林宏坚尖叫着,挣扎着,中年仆人手脚极利落的将手里的白绫缠在林宏坚脖颈间,平王闭了闭眼睛,转过了头。
林宏坚的叫声卡在了喉咙里,脖颈间极轻微的响了一声,身子就软了下去。
平王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沉声吩咐着丁一:
“好好安葬他,你带人去柳家别院,将那个两个贱奴乱棍打死,尸首扔出去喂狗”
平王咬着牙顿了顿,接着吩咐道:
“把大小姐和柳家别院所有的丫头婆子押到玉檀山阴,锁进黄泉宫,高墙圈禁,外头,就报个生病暴毙吧。”
丁一躬着身子答应着,见平王抬脚出了院子,才指挥着人收殓了林宏坚,带人连夜赶去了柳家别院。
平王回到春熙院,李青已经睡着了,郑嬷嬷喜气洋洋的候在院子里,曲膝给平王道了喜,又查看了一遍各处,才退出去歇息了。
平王发了诰令,自元月起,改用韩地自己的年号,称永安元年。
永安元年八月初,李青顺利产下了平王府头一个嫡子,也是平王第四个儿子,取名林宏远。
为了庆贺嫡子的出生,平王大赦韩地,寒谷寺和台方城外的喇嘛寺连着做了一个月的祈福道场,各地的寺院也都跟着做起了祈福道场,为这位牵动天下的婴孩、为天下人祈福。
庆余堂、厚德居、半闲堂和天衣坊一个月里半卖半送,以庆贺小主子的出生,那些和这四家商号往来密切的大商号,也忙着跟进,跟着四家商号,一起半卖半送起来,韩、晋、庆三地几乎所有的大商号,都牵连着半卖半送起来,用他们认为的最好方式,来表达对这位身份贵重的婴孩的敬意和欢迎。
金川府的青楼红倌,在公认以精致著称的头牌伎馆林会馆的带领下,也跟着半卖半送的庆贺起来,一时成了流传极广的新鲜事。
一时间,韩、晋、庆三地都热闹非凡的庆贺着平王府嫡子的出生。
大巫送了三千名年青精壮的越人武士过来,“听小主子使唤”。
王府的这位四少爷,从出生时,就昭告着自己与众兄弟姐妹的不同,他不用奶娘,他的母亲亲自喂养他,他牵着父亲的手学会走路,未满周岁,就被父亲抱在怀里,坐在大殿里接受朝贺。
永安四年,林宏远过完三周岁生辰,就被平王强行送上了山,一路上,林宏远哭得声嘶力竭,大声抱怨着狠心的爹爹和见死不救的娘亲。
永安四年底,李青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林宏山。
韩地一年比一年富庶,平阳府繁华非常,府城连扩了几次,和玉山几乎连在了一处。
莲花峰上的寒谷寺一年比一年衰败,玉山上的北寺却一年比一年热闹兴盛起来。寺里的藏书楼旁,扩建出一处极大的院落来,无数慕名而来的医者,在这里翻看数以万计的诊医笔记、心得,跟着北寺的医僧、医尼习学医术,诊冶病人。
习学者那些疑惑、疑问,在寺里找不到解答,就会被寺里的僧人整理了,送进平王府,那位尊贵的护法,耐心而详细的解答着他们的疑惑,这些解答汇编成册,被无数人抄录,流传各处。
十数年间,天下人潜移墨化着,渐渐有了共识,若称名医,必是出自玉山北寺,若没到北寺修习三年、五年过,那怎么能算得上名医呢?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余韵(大结局)
非常感谢大家九全因为是第一个文,因为仓促,因为种种原因,有很多很多的BUG和不好的地方,大家和小闲一起,让九全渐入佳境,有了今天美满的结局,鞠躬
再说说小闲的新文吧:
花开春暖,书号:2023031
至于春暖,女主李小暖和李青会有很多不同,正如名字,暖不会象青那样阴冷到伤了自己。要虐,咱们就来虐男主吧嘿嘿
从明天起,小闲专心到新文上,小闲会更努力,希望春暖能同样带给大家阅读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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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下书楼和书院和北寺一样,渐渐成了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立志于学问的人,若不到那天下藏书最丰的玉山书楼里读上几年书,不到那云集着天下大儒的玉山书院听听大儒们讲文、讲书、讲经、讲法,不在书院每旬的辩论会上,登台辩论几次,是不能称作有学问的读书人的。
何况,那书楼里还提供着上好的点心茶水、笔墨纸砚,就是再穷的读书人,只要能想法子到了玉山脚下,再稍稍勤快些,给书楼抄抄书,到余阴学堂教教学生,给北寺抄抄**,这读书生活之资,就绰绰有余了。
永安八年,林红袖嫁给了荆州府姚家嫡长子,十里红妆,尽显王府尊贵。
永安十一年,林宏强和林宏旭大婚,永安十二年,林红袊嫁进了韩地望族余家,永安十五年初,林红袗嫁进了河北府吴家。
林宏远已经十五岁了,他七岁那年,弟弟林宏山也是哭得声嘶力竭的被强行送上了山,师傅拎着那个哭得两眼通红的小不点,扔进了他房里,七岁的他只好照顾起三岁的弟弟,走到哪里都得看好那个一点小事都能哭个没完的跟屁虫。
八岁那年,父亲从山上接了他下来,直接扔进了军营,白天操练,晚上看从平阳府快马递送过来的折子,上面有父亲的朱批,也有母亲的朱批。
四年后,弟弟被父亲接下山,又扔给了他。兄弟两个结伴在各大营间辗转着,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