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跟他们说,凭什么要我还钱?就算要还,也得宽限我几天!把宝儿她们卖了,咱们府里的脸面往哪儿放啊?!爹!您说句话呀!”
文老太爷气得嘴唇发抖,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木通狠狠的说道:
“木通,你就这样带着人牙子,冲到我府里卖起姨娘来了?就算我们文家没什么脸面,你就不怕打了王爷的脸!好歹,太妃和你们夫人也是从我们府里嫁出去的!”
没等木通开口,丁一垂着眼皮,冷笑着说道:
“老太爷这话说得我就听不懂了,夫人处理些个家务,怎么就扯到爷的脸面上去了?话说回来,要不是夫人处处维护着文家,只怕要卖的就不是几个姨娘了!”
文老太爷怔怔的看着丁一,丁一是爷的贴身小厮,代表着爷!文老太爷的身子和气势慢慢萎了下去,丁一斜着眼睛看了看他,声音缓和了些说道:
“老太爷,这事。毕竟是大爷的错,算我多说一句,夫人的气可还没消呢。”
文老太爷垂下眼帘,端起杯子,喝起了茶。文大爷跪在地上,着急的叫了起来:
“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搬空了我们家库房!我吃点拿点又怎么样?!她算什么东西,我妹妹才……”
丁一大惊,飞身跃起,伸手摘了文大爷的下巴,木通脸上带着冷意,眯着眼睛盯着文老太爷,文老太爷嘴唇轻轻抖动了几下,挥了挥手。
一会儿功夫,文大爷十三个小妾就哭着喊着被婆子们拉到了二门院子里,几个人牙子仔细的挑拣了足足半个时辰,有买一个的,有买两个的,十三个小妾全部卖了出去,木通点着手里的银票子,皮笑肉不笑的冲文大爷说道:
“大爷,一共卖了九千三百两银子,奴才就先收着了,还欠着两千零贰拾六两,这银子没还完,奴才不敢作主,还得请大爷跟奴才回去禀了夫人,请夫人示下。”
文老太爷一声不吭的挥了挥手,丁一站起来。微微躬了躬上身,和木通一起,挟着文大爷扬长而去。
申正过后,王爷带人出了府,直奔逸梅庄去了。
到了逸梅庄大门口,王爷下了马,丁一和木通急急的跑了出来,磕头请安,王爷抬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脚下并不停留,直奔二门进去了。
郑嬷嬷带着赵长贵家的,钱显家的等几个婆子从二门口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见王爷进来,忙跪倒请安,王爷脸色微微缓和了些,抬手虚扶了下郑嬷嬷,
“嬷嬷请起吧。”
郑嬷嬷和众婆子忙站起来,
“夫人最近身子好些了没有?”
王爷一边往里走,一边温和的问着郑嬷嬷,郑嬷嬷忙陪笑道:
“回爷的话,前一阵子好了些,这两天又不太好。多谢爷牵挂着。”
平王脚下顿了顿,往前走了几步,才又问道:
“嗯,夫人这会儿在做什么?”
郑嬷嬷窒了窒,眼里闪过丝焦急来,脸上却带着恭敬的笑容回道:
“回爷的话,下午月静师父来了,这会儿,正陪着夫人吃饭说话呢。”
王爷点点头,既然月静和夫人在一起,还是等一会儿。待月静离开了再去疏梅居的好,脚步停了停,转身吩咐道:
“让厨房给我做些吃的,送到松间堂吧。你先下去吧,让丁三侍候着就行了。”
郑嬷嬷恭敬的曲膝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王爷带着丁三,信步往松间堂走去,夏日傍晚的庄子里,绿树成荫,花木繁盛,鸟儿们愉快的在浓阴中上下跳动着,鸣叫着,静谧而灵动,王爷脸上放松的带出些愉悦来,后湖的荷花这时候应该开得正好,王爷心中动了动,转身往后湖方向去了。
后湖里,粉红、粉白、深红、粉紫、粉绿各色大小不一的荷花如仙子般矜持的立在片片碧绿之中,随着风轻柔的摇动着,风中淡淡的荷花清香似有似无,王爷面容舒展开来,欣赏着这夏日的静谧妖娆,慢慢的沿着湖边往前走去。
转了个弯,走了不远,前面传来女子的笑声说话声,王爷停下了脚步,仔细的听了听,这笑声在微薰的夏风中似有似无,如荷花的清香般令人愉悦。王爷嘴角露出丝笑意,转过座高耸的假山石,悄悄的站在颗粗大的柳树后,远远的看着湖边的水榭。水榭中,四五个丫头侍立着,李青穿着淡紫色的素雪绢紧身广袖短衫,紫色云雾烟罗曳地裙,松松挽着坠马髻,连支簪子也没戴。正斜靠在水榭的栏杆上,一只手拎着只小小的百花壶,一只手举着酒杯,笑颜如花,和旁边坐着的月静说着话:
“静儿,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我才不想听,你的歌都怪里怪气的,听不懂!”
李青把手里的壶递给秋月,举起酒杯一饮而进,把杯子扔给琉璃,脚步有些浮飘的走了两步,口齿含糊,声音甜糯柔软得仿佛有水滴出来,
“要不,你唱给我听!喝了酒就要唱歌,不唱歌怎么行呢?我以前喝了酒是一定要唱歌的!”
“我可不会唱!喝了酒为什么要唱歌?青青就是怪道理多。”
李青嗤嗤的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带着些神秘的说道:
“你不懂,你不唱,我要唱啦,我唱的,都是……仙乐!仙乐你知道吗?让你听,是你的福气!”
月静哈哈大笑起来,
“青青想唱就唱吧,不过声音轻些,别吵着我!”
李青也笑得弯下了腰,半晌方直起身子,轻轻咳了两声,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栏杆上,指着满湖的荷花,含含糊糊的说道:
“我唱荷花歌给你听。”
月静笑着挥挥手:
“唱吧,唱吧!”
李青站直了身子,拎着裙子转了半圈,温柔婉转的唱了起来:
“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
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
弹一首小荷淡淡的香
美丽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萤火虫点亮夜的星光
谁为我添一件梦的衣裳 ……啦啦啦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游过了四季 荷花依然香
等你宛在水中央
王爷呆呆的站在树后,远远看着水榭中脚步散乱,却舞得如凌波仙子的紫衣女子,这断断续续的歌声真的是仙乐!如风般吹到他身边,包裹着他,流进了他的心底,一丝丝温柔的缠上心头。
她是他荷塘里的鱼儿,在水里远远的游动着,他看着她,却抓不到。
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爷恼怒异常的转过头,却看到郑嬷嬷脚步匆忙的奔向水榭,焦急异常的低声喊道:
“夫人,你果然又喝多了!快!快回去!王爷来了!快回去!让王爷看见了可就不得了了!”
秋月和琉璃唬得跳了起来,琉璃指挥着小丫头急忙收拾着水榭里的东西,秋月急急的抱怨道:
“嬷嬷怎么不早些来说!”
郑嬷嬷跺着脚,
“夫人可是答应了在院子里不出来的!我叫了小丫头子过去,竟然没找到人,王爷就在庄子里,我哪敢声张!只好自己拼命找!王爷这会儿在松间堂!要是让王爷知道了,这可是要命的事!快,快,快扶了夫人回去!”
秋月急忙上前扶着还在转着圈、拼命的想着歌词,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的李青,拖着她奔了回去。两个小丫头也急忙拖着月静往无色堂方向去了。
王爷满脸的笑容,忍着笑,提着口气,纵身跳回到假山后,躲了起来。丁三早就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的躲在了假山后,夫人的醉态不是他可以看到的。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下)
第六十四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下)
王爷慢慢踱回松间堂。慢慢吃了饭,吩咐丁三要了热水到松间堂,慢慢沐浴更衣后,沿着抄手游廊,去了疏梅居,疏梅居里只有几个小丫头和婆子侍候着,仿佛有些冷清,王爷嘴角露出丝笑意,郑嬷嬷、秋月一定侍候着夫人躲在哪里醒酒呢,他总要给她留着些面子。
王爷脱了外面的长衫,穿着套月白色的轻罗衣裤,面色轻松的靠在东厢的榻上,慢慢的翻着本书,一本书差不多翻完了,院子里还是没有动静,王爷微微皱起了眉头,叫了外头侍候的婆子进来问道:
“你去问问,夫人怎么还没回来!”
婆子怔了怔,忙回道:
“回爷的话,夫人日常起居不在这里,夫人一直住在桃花源的。”
“桃花源?”
“回爷。就是桃源小居,夫人给改了名叫桃花源。”
王爷呆了片刻,心底涌上股羞愤来,面色也红涨起来,“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半拖着鞋子,冲了出去。
王爷大步流星的赶到桃花源,院门已经关上了,王爷铁青着脸,看着紧闭的院门,嘴角轻轻抽动了几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两步跨到院门前,抬脚狠狠的踢着门。
院子里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门从里面开了条缝,王爷一脚把门踹开,门后的小丫头被撞得趔趄着退了几步,摔倒在地。王爷大步冲了进去,秋月听到动静,正提着个小小的琉璃盏,穿过穿堂,往前院查看动静,迎面看见王爷只穿着身轻罗衣裤,满身煞气的冲了进来。秋月急忙避到一边,返身小跑着跟在王爷身后,声音颤抖着央求道:
“爷,夫人,夫人不,不舒服,已经睡下了,爷!”
王爷猛的停下了脚步,秋月急忙收住脚,琉璃盏里的烛火在剧烈的晃动中熄灭了,王爷转过身,盯着秋月,冷冷的“哼”了一声,背过手大步进了正屋,琉璃已经曲膝低头候在门口花架旁了,她一向比秋月警醒,今天夫人醉了酒,是她在外面的暖阁里值夜,王爷停了脚步,冷着脸吩咐道:
“你们下去吧,今天外面不用人值夜!”
秋月和琉璃满眼不安的互相看了看。王爷顿了顿,大步进了西厢,秋月和琉璃互相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才悄悄的出去,掩上了门,两人下了台阶,垂头丧气的相对而立,站了片刻,秋月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
“我在这儿看着,你去告诉郑嬷嬷,万一……”
琉璃点点头,到了外院,叫了婆子起来,取了灯笼,开了门,去找郑嬷嬷了。
王爷在外间站了片刻,才转过百宝阁,掀起绡纱帘子,进了内室,内室很阔大疏朗,窗前挂着的纱帘,随风轻轻拂动着,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正中靠北面些放着张比正常尺寸大上不少的架子床,架子之间却没有围子,只垂着些轻纱,烟雾般笼着床,王爷走到床前。掀起纱帘,低头看着安静的蜷在夹被里的李青,皮肤白皙中透着红晕,嘴角带着笑,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
王爷看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摸着李青散乱在枕上的头发,手指慢慢滑到了李青脸上。
李青从晕睡中惊醒过来,茫然不知身在何处,轻轻晃了两下沉重到不好控制的头,睁开眼睛,床前站着的人一身晃眼的白色,李青头晕眼晃的转了转头,往上看去,是个帅哥啊,李青笑容满面,伸出手,晃了几下才拉到王爷的手,王爷被李青拉着顺势坐到了床上,又躺到了她身边,李青微微仰着头。满眼迷茫的看着王爷,轻轻笑着,
“我好象在做梦呢。”
“不是做梦,是我,来看你了。”
王爷带着丝怜惜,温和的说道,李青迷惑的皱起了眉头,这是在哪里?她喝了酒,唱了歌,她一向只喝酒唱歌,不放纵的。她和她们比,有区别,可是,他是谁?喝了酒不要说话!谁在告诫她?李青傻傻的笑着,眼光迷离的盯着王爷,伸出手指划着他的眉毛眼睛,喃喃的感叹着:
“真好看!”
王爷身子僵了僵,她那微带着凉意的手指仿佛划进了他心底,划出丝奇异的涟漪来,她竟说他‘好看’!王爷忍不住笑了起来,李青盯着他,叹了口气,
“你笑起来,象太阳出来一样,真好看!”
李青的手指滑下来,划过他的鼻梁,划到唇上,又往下划着他的下巴,王爷搂着她,手指仿佛无意识的缠着她的头发,低头看着她,任她用手指在他脸上划来划去,李青有些痴痴的看着他,用手指摁着他的嘴唇,柔柔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王爷怔了怔,随即笑起来,张开嘴,咬着她的手指,含糊的说道:
“叫我长生吧。”
“长生,长生,”
李青喃喃的叫了几声,轻轻的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头却晕得更厉害了,嗯,这名字真是淳朴!李青把头往枕头上埋了埋,笑了起来。王爷笑吟吟的看着她笑得有些抖动的双肩,轻轻理着她的头发,李青笑着问道:
“你是牛郎吗?”
王爷怔住了,皱起了眉头,用手指托起李青的下巴,盯着李青的眼睛,声音中已经带出了浓浓的冷冽,厉声问道:
“牛郎是谁?”
李青笑起来,越笑越厉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手抓着王爷的衣服,把头埋进了他怀里,王爷愕然的看着她,李青笑够了,眼角挂着滴笑出来的眼泪,仰头看着他,
“你不知道牛郎是谁吗?牛郎就是……”
李青又笑了起来,额头抵到了王爷的胸前,王爷嘴唇紧紧抿着,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李青抬起头,边笑边说:
“牛郎就是……就是织女的……夫君啊!”
“那织女是谁?”
王爷紧问道,李青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眼前的人影有些晃动,李青抬起手,摇晃着拍了拍王爷的脸颊,
“可怜的孩子,竟然不知道织女是谁?”
“织女是谁?”
王爷紧盯着李青问道,李青把胳膊搭在王爷的脖子上,闭上了眼睛,头晕得不那么厉害了,李青动了动,靠在王爷胸前,慢慢说着:
“织女就是织女啊,天上那些变来变去,漂亮的云,都是织女织出来的,牛郎一来,织女就不织云了,就去陪牛郎了,王母就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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