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住的地方到了,我放你下来吧。”李贤背她到了房前的走廊边,坐在廊檐下让她下来。
薛丽娘从他的背上爬下,心里觉得这条回来的路怎么变的这么短,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到目的地了。
不仅她这么想,李贤心里也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不过既然已经把人送到,他再站在这里就于理不合了,所以当下只能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告辞离去。
“哎,麻烦你等等。”还没等他走远,薛丽娘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在身后叫住了他。李贤回头,看到她手舞足蹈的示意自己过去,还以为有什么没说完的话要叮嘱,他本来也不想走,所以就很是乐意的回去了。
“还有什么事情忘记了?”李贤站在廊下仰着头望她,薛丽娘正迎着月亮站着,脸上的表情被月光找的一清二楚,所以李贤可以轻松的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薛丽娘蹙着眉,显然在为某些事烦恼,等他过来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所以就在那里揉着自己的腰带。李贤当下也不催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她开
“那个,我是想问,我刚才刺你的那一刀,有没有伤到你?”薛丽娘终于开口问了。
“没有。”李贤摇摇头,然后借着远处的灯光举起一样东西给她看,“喏,刚才就是这个小东西救了我,替我挡了一刀。”
李贤手中拿着的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佩,上面活灵活现的雕刻着嬉戏的游龙。薛丽娘借过来一看,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如同凝脂,迎着灯光一照便成了半透明状,隐隐的里面还有雾气流动。
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这质地这手工都堪称是珍品,只不过此时这块完美的玉佩中间被人划了一刀,有了明显的裂纹。
薛丽娘看着这块被自己糟蹋了的玉佩,抿着嘴端详了半天,然后当着李贤的面将其装到了自己的兜里。
“你,”李贤不明白她这一古怪的举动有些什么深意。
“这块玉佩是我弄坏的,我定然要赔你一块一模一样的。不过我怕我忘了它的样子,所以先留在我这里,等我找人照样子做了新的以后再还你。”
“一件小玩意儿,不用这么认真吧。”李贤劝说道,但无奈薛丽娘心意已决,他是还是没能要回自己那块儿。
“好了好了,夜已经深了,你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等我找好了赔你的玉佩,我们再见。”薛丽娘笑眯眯的捂紧了荷包,蹦蹦跳跳的跟他招手挥别,自己躲进了房间。
“唉。”李贤不知是忧是喜的叹了口气,慢慢的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年少春衫薄(7)
再次见面的机会来的很快,快到薛丽娘根本没有来得及让工匠再做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还给李贤。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安神香袅袅的在香炉里吐出缕缕青烟,却怎么也安定不了薛讷的心神。他犹如困兽般的在屋内大步的走来走去,一旁展开在案几上的巨大行军图早就被揉的皱皱巴巴,却仍然找不出解决的线索。
咯吱,厚重的木板门被推开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薛讷立马放慢了脚步,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闲适模样。不管怎么说,此刻他的心烦意乱都是不能被人看到的。
“丽娘,怎么是你?”薛讷抬头一看来人是自家妹妹,立马摆出哥哥的威严吓唬人,“你怎么没经通传就进来了,这儿可不是玩耍的地方,赶快出去出去!”
薛丽娘像是有备而来,举了举手上的托盘一笑,撒娇的说“哥,你怎么回事,人家是给你送饭来的,你还凶我。”
薛讷见状,觉得自己的确有些神经过敏了,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软和了口气“这里真的不是你能来的地方,算了,你进来吧。唉,不是哥哥凶你,你也是大姑娘了,老在军营里晃来晃去也不是回事儿,还是乖乖的在公主那里,跟着那些女眷们一起才好。”
薛讷唠唠叨叨个不停个没完,薛丽娘抿了抿嘴抱怨着,“好了好了,亏我还觉得你军营里吃的东西太差,特意给你做了饭菜拿过来,谁知道一来就被你一阵狠批。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哼,不是我说你,哥,你可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嫌我唠叨,丫头,我这可是为你好。”薛讷看她端盘子端的辛苦,走上前要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别,别,你还是把你案上的东西收拾了吧,连个搁东西的地方都没有。这地方被你住地都快像猪圈了!”薛丽娘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不客气的指挥着,探头想去看上面摊开的是什么东西。
薛讷这才想起案上摆放的军事地图。当下快薛丽娘伸过手去,胡乱的一扯,将地图藏在了一旁的书堆里,一副欲盖弥彰的说,“没什么好看的。”
他这么掩饰。薛丽娘倒是挑挑眉没有说什么话,替他布好饭菜,等他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才在一旁帮他收拾起房间散落地书籍与纸张。
“我刚才一路走过来。怎么没有看到李贤?薛丽娘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状似无意地问薛讷。
“叫六殿下。他有事出去了。”薛讷停顿了片刻。还是不死心地补了一句问道“你问他干嘛?”
“随便问问。我刚才在营地里转地时候。发现士兵也少了一半。还有。有些战马也不见了。这事儿你知不知道?”薛丽娘背对着他。似乎真地只是随便问问。
“哦。我知道。”薛讷停顿了一下。语调很是轻松地说。“没事儿。我吃完饭你就回去吧。这两天别乱跑。”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薛丽娘再次回头却是一片坚定。手上拿着地赫然是薛讷刚才翻阅地地图。以及兵书。“我一直怀疑。为什么只是祭陵却要派支两千人地队伍护送。为什么祭陵完毕地之后却又迟迟不肯开拔。为什么六皇子莫名其妙地不见你却丝毫不惊讶。为什么这两天我们女眷地住处多了很多人看守。不能随意出入。为什么平时你看管我严厉地恨不得把我绑在身边。这两天却似乎无暇关注我和太平闯了什么祸?”
薛丽娘站在那里。一字一句说地并不大声。却把薛讷吓地差点被饭噎住。
“我刚才看到这份东西才明白,是附近有匪患吧。因为不便于派大军来,所以就只能假借祭陵为由,派精兵来剿匪。李贤不在,应该就是他带领一半的军士去探路,而你坐镇大本营,等待着去接应。我猜地对不对?”薛丽娘摇摇手中的册子问着薛讷。
薛讷放下筷子抚了抚额,自己这个妹子实在是太聪明,身为女儿家实在是可惜了。他无奈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薛丽娘的猜测。他之所以肯承认,事情瞒不住了是个问题,他现在急需有一个人跟自己商量问题更是他肯承认地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那出了什么大事,你为何如此心神不宁?”薛丽娘乖巧的坐在他的身边,蹭着他的手,就像在家里他为琐事烦忧时她为他分担的那样。
“还真是出了大事了。”薛讷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妹妹的不凡,所以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这一带贼匪势大,祸害百姓多年,但又与山下的互相渗透,很难分的清哪些人是纯正的百姓,那些人是贼匪的眼线。所以我跟六殿下商量,在探不清虚之前不便全力出击,怕他们狗急跳墙之下攻打这里,擒走公主做为人质要挟,所以决定实兵分两路,他先带人去探查敌人虚实,而我在这里静候。计划是好好的,可是没想到殿下出去了这两天了,却毫无音信传回,我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能与谁商量。”
“你好糊涂,怎么能让李贤去带兵,他一个皇子懂得什么!”薛丽娘听到这个当下就大吼了起来。做为一个皇子,李贤或许懂得琴棋书画,或许懂得诗词歌赋,或许懂得治国齐家,可是这不代表他懂得怎么去带兵。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因为不能带太多的将领招引人注目,所以就只有我跟他两个。敌人诡计多端,他又没有经验,我怕把让他守阵地,万一失手的话,我们可就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啊。我想反正是先期试探,派了熟悉的探子在他身边,应该是没有问题,谁想到,谁想到竟然两天来都没有消息,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薛讷说道这里,眉头锁的更深了。剿匪这种事情本来是轻而易举的,李贤跟来也是镀金混个功绩而已,没想到竟然会出这个岔子,万一他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是好。
“我去!”薛丽娘坐在一旁听完薛讷的话之后,忽然蹦出这么句话。
“你去,你到哪里去。”薛讷听的有些莫名其妙。
“给我一队兵马,我代你去找李贤。”薛丽娘冷静的解释着,然后看着薛讷吓的一蹦三丈高的样子,安抚着他坐下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第一,我出去不会引人注目。”
“这倒是。”薛讷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稳定,不能走漏任何消息。自己如果去寻人,那必定会造成驻守地空虚,万一被那些贼子知道,抢了营盘可就一切皆完两人。
“第二,兵书策略,我懂的我都懂。”薛丽娘说的这些话虽然自负,可是的确也没错。薛丽娘在将门长大,从小的床边故事都是打仗的战例,平时帮着薛仁贵整理书稿,讨论战事,那都是颇有见地的。老薛经常自夸自己的这个孩子错生了女儿身,她的天赋远在其兄之上,如果是男子可以从军的话,那她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李贤带去的兵力可不少,没有可能全部折损光了,所以我想他应该目前还被困在某个地方。我去寻人,如果遇到他们,找到合适的战机或许还能指挥他们绝地反击一次。因为如果只是通传个消息,一来一去贻误战机不说,还会造成兵士们不必要的伤亡。”
薛丽娘说道这里,薛讷也有所心动了。的确,在目前这种军中无将的情况下,由薛丽娘出马或许是最好的。
“除了这些,我经常在大营里混,你这次带出来的亲兵我多半也熟悉,带起来会轻松很多。如果换了其它人,恐怕要磨合好一阵子了。”
“嗯。”薛讷沉吟了一声,其实他都已经差不多同意薛丽娘的说法了,只是这还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可你是女孩子啊。”
“那有什么关系!”薛丽娘英气的一扬眉,“给我一副盔甲,穿上之后谁能辨清楚我是男是女。”
薛讷听了这话,沉吟半天不语,“可是你的安全问题,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我不放心。”
薛丽娘听着他这话,急的直跺脚,“哥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想想如果李贤真的出问题了,我们家能逃的了这场泼天大祸?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家是我们大家的家,不仅你对它有责任,我也对它有责任。现在面对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我的安危根本不足挂齿啊!再说了,你难道不相信我们薛家的箭法?你妹妹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
“好吧,我答应你。”薛讷听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终于点头答应了。“我给你三百士兵,不过只有一天的时间。在这一天之内,不管你查没查到东西,明天午时之前都必须回来复命。”
“好。”薛丽娘点点头,跟他击掌为誓,“哥哥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莽撞的人。”
“嗯,我知道。”薛讷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最后忍不住加了句“小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切记,保命要紧。”
“嗯。”薛丽娘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微笑,“我会平安的带着所有人一起回来的。”
年少春衫薄(8)
李贤靠在一旁的石壁上,呆呆看着前方焦黑的坳口,两眼有些失神。已经被困在这里一天半了,军营中的薛将军一直没有得到他的消息,真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希望他千万不要在慌乱中做出什么错误的决策才好。
李贤带兵出来不久,便找到了所谓的山匪的踪迹。本来属下是劝他再仔细查查,回去禀明了薛将军再做决策,莫要轻率的出击。是他看小了那些山匪的能量,被他们所摆出来的阵势所迷惑,生怕这一来一去就耽误了战机,所以不顾劝阻贸然的下令追击,谁想到竟然最后中了敌人的圈套,被困在这里一天一夜,连一封求援的信都送不出去。
“殿下,喝口水吧。”一旁的士兵看到他站立了良久,递过来了水馕,却李贤挥挥手拒绝了,“你们喝吧,我不渴。”
已经被困了一天一夜,还不知道会困多久,水和食物都是无比珍贵的,不是紧要关头绝对不能浪费一分一点。
是自己无能将他们带入了死路,那么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也是应该的。
“殿下,毋须如此忧心。我相信那薛小子一定会派人来救援我们的,你还是以保重身体为上。”一个年长的老兵走过来,接过小兵受伤的水馕,等他退下了才如此这般的劝说着李贤。
老兵是薛仁贵那一辈时就在军中效力的,薛讷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叫声薛小子也理所当然。
李贤露出一个苦笑。这个人就是薛讷特意派来帮住他地老军,是刚才反对他贸然追击反对的最凶的一个人,当然,也是杀敌是最英勇的一个。李贤现在实在是觉得无颜再见他,难堪的低下了头“将士因为我而送命,贤有罪。”
“哈哈,殿下言重了。这打仗哪儿能不死人的,老兄弟们心里都有数,殿下毋需太过烦恼。”老兵笑呵呵的将自己腰间的剑拍的叮叮咣咣作响,“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想着如何对不起死人。而是要把心思放在如何将活人带出死地才是。”
将为兵之胆。老兵很是深谙这个道理,现在对于李贤,只能鼓气。不能泄气。至于时候功过如何评说,那是上面的事,他们实在是管不了
李贤也是没想到聚众作乱地人会有数千之多,所以才会一时不防被偷袭。而后他也算是镇静,收拢部众且战且退。最后退至现在地这个山坳里,借着地形之险算是稳住了队伍。
只是现在。战事陷入了胶着地状态。李贤他们没办法冲出包围。而外面地山匪也打不进来。所以两相之下只有互相比着眼儿大小了。
山匪那边也不是没脑子地。知道官兵们带地粮食清水以及箭矢都有限。这拖得时间越长就对官兵不利。所以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