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背着妹妹去求医,那是自己十八年来,第一次到外面去!
“我和小竹还有弟弟们上完了香刚来到庙门外,正好看见一个小孩儿拿了串儿糖葫芦过来。弟弟们就嚷嚷着要吃糖葫芦,小竹虽然没有说话,可也是很馋的样子,大姐就给了我一串儿铜钱,让我去买。”
若尘的表情痛苦的扭曲着,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极可怕的事。
“若尘,不要再说了,我没怪小竹什么啊——”清歌吓了一跳,忙阻止若尘继续说下去。虽是心里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若尘嘴里漂亮可爱的小竹成了现在这样,可是看到若尘几乎痛苦的几近扭曲的脸庞,清歌却又心疼不已。
若尘的肩膀剧烈的抖动着,“不,这件事,憋得太久了,我想告诉你。”
“当我,高高兴兴的拿着几串儿糖葫芦回去时,却找不到大姐他们了!我问了好多人,才知道,大姐他们看天色晚了,就先坐车回去了!我拿着糖葫芦赶紧往家跑,你不知道,我跑的很快的,到了家时,他们正好刚从马车上下来——”
清歌的手不自觉伸出手,包住若尘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仿佛能看见那个一路急跑的少年人,举着糖葫芦,跑的满头大汗,却不舍得尝一个,只想着赶紧带回家让那帮兄弟姐妹和自己的儿子分享——
“可是,所有人都从车里下来了,那里面却没有小竹——”
然后,大姐告诉自己,说是自己刚走,小竹就吵着说要找自己,然后便一个人去追自己了!
自己发疯一样的拐回去,一个人跑遍了大街小巷,问遍了所有的人,却是没有一个人见过小竹!
自己又跑回了山上的那间寺庙里,最后在天明的时候,才在寺庙后面的小树林里找到了小竹。
那是自己这一生也无法忘记的一个噩梦!
那么小的小竹,身旁却爬满了数也数不清的毛毛虫,那些毛毛虫爬了小竹一脸一身,甚至就连裤腿里,小袜子里,钻的都是!
小竹就一个人静静的躺在那堆毛毛虫里,睁着大大的眼睛,木然的看着天空,不哭也不闹。
自己拼命的用手去抓,最后脱掉衣服去抽打!
终于把那些毛毛虫给一只只的扔掉,可是小竹却早已经吓傻了!小竹还是小竹,可也,不是小竹了!不但,不会笑了,就连话,都不会说了!甚至连衣服,都不愿意穿了!
从没有哪一刻会像那次一样,让若尘更恨自己,为什么要把小竹扔下,去买什么糖葫芦?若是自己不离开,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小竹,也会是好好的吧?
“若尘,别说了——”清歌的眼泪直直的落了下来,怪不得这么冷的天,小竹还光着小脚!
“所以,小竹,小竹不是讨厌你,小竹只是,只是——”若尘已经哽咽着说不下去。
“若尘!不怪你,真的,是那些人太坏了,小竹的事,不怪你——”清歌扳过若尘的肩膀,把这个不愿让自己看到他脆弱的男人搂到怀里。
若尘,别说了,我都明白!小竹只是除了你,再没有可信赖的亲人了!
可是心里的愤怒却怎么也难以抑制!
那个萧家的人,也太恶毒了吧!自己是不了解这个男人的过去,可也能推测,或许小竹的出生,是某些人所不愿意看到的!
那一件件事怎么可能是偶然!
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到破旧的柴房去;第一次上街,怎么就能任其一个人在街上乱跑,然后其他人却心安理得的坐着车子回家去!
就那样毫无心理负担的把十八年来几乎算得上是第一次出家门的两父子孤零零的扔在陌生的地域!
分明就是恶意遗弃!
还有那么多毛毛虫,就更是诡异,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所以才会吸引了那么多毛毛虫过去!
到底是什么人,竟把如此歹毒的心肠用在一个三岁的孩子身上!
自己猜的不错的话,若尘的那些兄弟姐妹最起码也是帮凶!若尘虽生性至纯,可心里一定也隐隐有所察觉,所以才会养成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小竹的习惯!
实在难以想象,若尘和小竹这么多年来,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若是有朝一日,让自己查出来个中原委,一定会为若尘和小竹去讨回公道!
23此心安处是吾乡(一) “若尘,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清歌的脸上泪痕未干,神情却越来越坚定,“从今后,我会和你一起好好的爱小竹,我们再也不让小竹哭,我们一起再教会小竹笑,再让他重新开口说话!”
“小姐,小竹,真的还可以再开口说话吗?真的还会,再笑吗?”若尘的声音里是清歌从没有见过的脆弱。
“真的,相信我,只要是我说的,从来都没有实现不了的!”清歌努力的保证着,“有你这样爱他的爹爹,再加上我这个爱他的干娘——”
“啊!”若尘震惊的抬头,一把推开了清歌,脸上也随之出现羞恼至极又非常受伤的神情,“小姐,你说什么!小竹是我弟弟!若尘自知配不上小姐,可自问也从未做过一丝一毫有违夫德之事!”
被推得歪倒在床上的清歌听清若尘的话后,又咚的一声四脚朝天摔倒在地!
苍天呀!大地呀!自己耳朵是不是出现幻听了,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他不是自己所附的这个江清歌的仆人,而是江清歌,也就是现在的自己明媒正娶的夫君?
而小竹也更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正儿八经的小叔子?!
清歌大张着嘴,呈石化状态僵在了那里!
看到地上翻来覆去的折腾着,还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又不时用手拍着胸口的清歌,若尘也傻在了那里。
小姐这是怎么了?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若尘疑惑的眨了几下眼睛,还是不明白清歌这些动作是什么意思。半晌,试探着伸出手,像抚摸小狗一样在清歌额头上拍了拍,紧张的看着清歌的神情。
清歌却依旧是抱着头躺在地上,一副挺尸的样子。
若尘有些不安,又试着伸手拍了两下,劲道也重了许多。
“哎呦——”清歌抱着头嚎叫了一声,若尘吓得忙把手缩了回去。
“萧若尘,别敲了,再敲就真傻了!”清歌捂着头闷闷的说。
若尘却放下了心,脸上也有了丝笑意,上前扶起清歌:“小姐不傻。”
倚着若尘宽厚的怀抱,鼻子里是若尘这个世界少有的男儿阳刚气息,好像,还蛮不错呢!
面前的男人一下子从自己以为的苦情单亲爹爹牌儿仆人,一瞬间却成了自己在这个世上的亲亲老公,好像,并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呢!
清歌有些晕陶陶的,鬼使神差的问:“你好像每次都是和我那小叔子睡,怎么都没我这妻主什么事似的?”
若尘一僵,手突然一松,清歌咚的一声就又摔到了床上,人也整个清醒过来,上帝!佛祖!圣母玛利亚!自己怎么迷迷糊糊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自己女子的矜持哪里去了!怎么生生就是一副欲求不满,急不可耐的色女样子!
“啊,若尘,我不是那个意思——”清歌摇着手,慌慌张张的辩解,“夫妻同房吗,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可是夜里都是我一个——”
对面的若尘脸色却是越来越苍白。
“啊——”清歌胡乱的抓挠着长长的头发,自己还真是个蠢蛋,真是越描越黑呀!本只是客观的陈述两人这几天的相处情况,却怎么听怎么像一个得不到满足的妻子的抱怨!
好半天,清歌终于放弃了不知所云的神神叨叨似的嘀嘀咕咕,看着那个不断缩着身子的男人有气无力的开口:“过来吧!我刚才全是胡说八道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若尘轻轻嗯了一声,却抵着门框就是不肯上前。
“萧若尘!”清歌拧着眉,看这眼睛红红的,眼圈发青,好像站着都困难的男人,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更强了,丫的,我不就是问的有点那个了吗,怎么一个大男人这样一幅惊吓过度的样子!而且,明明站着都打晃,却竟是不肯到自己身边来坐下!(丫头,咱们若尘可是纯情好男人,实在是你突然的豪放杀伤力太强了!还有,你这哪是什么不满啊,分明是心疼啊心疼!)
“过来我这儿坐下!”清歌猛一拍床沿,却震得自己嘴咧了老大,又想到犹自熟睡的小竹,忙又闭了口,自己抱着手纠结不已。
身旁一暗,却是若尘看清歌气恼的样子,不得已挪了过来,可是屁股却刚刚挨着床罢了,好像随时准备扭头就跑
清歌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个,是这样啊,我想知道的是,你既然是,我的,那个夫君,为什么,你要叫我小姐?”
实在是自己见其他人家,男子都是恭恭敬敬的称呼自己女人为妻主,这“小姐”的称呼还是别无分号,只此一家。
若尘静默了半晌,久到清歌都要放弃时,终于缓缓开口:“小姐放心,若尘从来没有非分之想,若尘只要能留在小姐的身边照顾就好!这一生,为奴为婢,都是若尘心甘情愿!等将来,若是,若是,小姐有了心爱的人,只要,小姐开口,若尘这个正夫的名分,立时就可以,拿走——”
早已经答应小姐的,可为什么,这时说出来,心里却是闷痛闷痛的,很难过的样子?!
清歌一下瞪大了双眼,若尘的意思是,这是自己,哦,不,是自己前身的意思?也就是说,自己的前身,根本就看不上这个男人,所以,不准他靠近自己?!
靠!都是什么眼神,这么好的男人,竟还看不到眼里去?还真是傻蛋一个!
慢着,清歌心里突然一喜,若尘的意思是,那个女人(没错,就是自己的前身!既然已经发现自己动了心,那当然便不允许再有任何一个女人染指自己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前身也不行!)根本还没碰过他?!
“若尘,你还是处——”清歌一句话又冲口而出,却又意识到什么,忙闭了嘴,却是高兴地不住抓耳挠腮。
“啊?”若尘莫名其妙的看着脸色一会儿红再一会儿又更红的清歌,越来越满头雾水。
“咳,咳咳——”知道自己有些太忘形了,清歌忙轻咳了一声,又想到了自己昨晚临睡前就想到的一件事,忙坐直身子。
“若尘,你现在告诉我,你昨天说,那两头白狼是你打死的,是真的吧?”清歌神情很是郑重。
听清歌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若尘神情顿时有些受伤,“小姐,是真的!那两头白狼,真的是我打死的!”
难道小姐还是不相信自己吗?!
“你——”清歌的脸色突然由刚才的异彩纷呈变成恼怒万分,恨恨的指着萧若尘道,“萧若尘,你气死我算了!”
“小姐——”若尘腾地一下就从床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着就要跪下来。昨晚听小姐说要找自己算账就已经知道会有责罚,不知道小姐这次要怎样惩罚自己??????
“你干什么?”忽然看到若尘脸色苍白的慢慢矮下的身子,清歌一惊,在若尘双膝跪地前忙一把扯住,脸上神情却更是愤怒,“萧若尘,我警告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以后不许给我下跪!否则,我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为了加重自己的语气,清歌一连说了五六个“很生气”,又猛地按住若尘的肩膀,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若尘彻底傻了,小姐到底是要怎样惩罚自己?
对上若尘那双纯真如赤子的双眸,清歌挫败的叹了口气,“若尘,你说说看,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若尘想了想,黯然摇了摇头。从前,小姐每次见了自己,都是很生气的样子,小姐说,本来不生气,可只要看到自己,就会气不打一处来,只有狠狠的揍了自己,才能让她消气,小姐这次,是不是还要打了自己才会舒服些呢?
看这个男人脸色清白不定的样子,清歌就知道这个男人铁定是又想岔了!
懊恼之余却更多的是心疼,看若尘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前身肯定待这个男人很糟糕,不然,若尘这么没心机的男人,绝不可能自己说了一句要和他算账就憔悴成了这个模样!
“若尘,看到江大桂那个女人毒打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清歌固执的抓住若尘的一只手,诚恳的看着若尘的眼睛。
被那双秋水般澄澈的明眸定定的瞧着,若尘只觉得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嘴唇动了两下,终于艰难的说:“小竹,小竹实在病的太厉害了!我不是故意,要去招惹的??????”
看若尘局促的样子,清歌本来已经有些心软,听若尘这样说,心里的火又冒了上来!
“萧若尘,你是铁了心要气死我吗?谁说你不可以招惹别人?”话刚一出口又觉得不对,若尘太老实了,要真听了自己的话去招惹了一堆桃花回来可怎么好?
“哦,不,我的意思是说,你当然不能去招惹别人——”说了还是觉得不对劲儿,清歌气得一跺脚,却忘了自己右腿还伤着呢,当时就疼得捂着腿,泪都下来了。
“让我看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若尘很是紧张,抱起清歌就放在了床上,“三个月之内,不许下床,要做什么吩咐我就成!”
“那要是上厕所呢?”清歌鬼使神差的又溜出了一句,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又闯祸了,忙紧紧的闭住嘴巴。
若尘果然皱了眉头,片刻后扭身就走了出去。
清歌一下子傻了眼,看来若尘果然生气了!自己教训的话还一句没说呢,就被人撂在这儿了!
又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清歌忙伸手拽了拽自己的嘴角,让脸上努力露出最谄媚的笑容,却在看到若尘手中的物件时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若尘手里提的那个特大号的木桶是用来干什么的?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这是便桶,以后就搁你房间里,上厕所就用它!”若尘仔细的叮嘱着,看到清歌几乎要昏倒的样子,又特别加了一句,“不许把它扔出去!”
不许把它扔出去?也就是说,自己不但要用自己的祖奶奶的祖奶奶都不用的老古董来虐待自己的小屁屁,这以后自己的卧室还得改成卧室厕所餐厅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