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成灰(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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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成灰(HE-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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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内百姓早得了消息关门闭户避开灾祸,街道上一眼望去尽是闪着寒光的铁甲兵刀,队列齐整中蓦地让开一条道,清风满身银甲上遍布猩红血迹,提着银枪分开众人走到照雪跟前笑嘻嘻道:“属下在此。”顾含章策马上前,乍见清风满身是血,惊讶道:“你可有受伤?”
  
  清风仍旧笑嘻嘻地摇了摇头,忽地将银枪换了手,神色一整单膝跪地禀道:“属下奉命在城内接应,诸事安排妥当,只等殿下进城。”
  
  顾含章心中惊讶,问及萧桓,他也是了然中带着一丝疑惑,摇了摇头道:“大哥密信,只提到清风潜在禁军中伺机开城门,另有兵部人马在内宫城接应,但这接应的人是哪一位将军,我确实不知。”他将掌中铜管放入怀中,吩咐清风道:“城外驻军三千,带一千人马往观兰别院去。”清风应一声,打马飞奔出城,萧桓挺直肩背望向内宫城中高高低低的宫阙城楼,唇角缓缓勾起道:“含章,随我进宫。”
  
  。
  
  在内宫城四门接应的人马青衣皂靴,腰间束黑缎腰带,腰带正中以红线绣一朵芙蓉,映着日光分外红艳热烈。顾含章遥遥地望见,隐约觉得熟悉,未及多想,宫门开处一溜尘烟,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迎面直奔而来,到了跟前,马上之人轻快跃下,年轻的面容迎着正午的灼目日光,勾勒出深邃星目高挺鼻梁,显得俊美异常。数月不见,萧璟越发挺拔俊朗,眉宇间曾有的稚嫩早已褪去,只余沉着稳重。
  
  “二皇兄!”萧璟嗓音有些哽咽了,“五弟来迎你回宫!”萧桓下马扶住萧璟肩膀,兄弟二人对望片刻,勾肩放声大笑。
  
  顾含章心中惊讶,昭阳宫之变后便再也不曾见过这位皇五弟萧璟,不曾想原来他也是萧瓒局中之人。
  
  当下兄弟并肩进了玉华门,直往宣德殿去,沿途并无禁军或麒麟卫拦阻,萧桓眉宇微微一挑,萧璟便知其意,微微笑道:“两军统领玩忽职守败回内城,被我拿下了关押在牢中,皇兄不必担心。”
  
  数千匹战马的铁蹄踏在内宫城平滑齐整的青石板道上,蹄声隆隆震动整个内城,数千人屏息沉默只等萧桓下令;青天白云,和风旭日,内宫城中处处碧草如茵繁花似锦,唯刀枪剑戟的寒光冷冷破坏了满城的暖春美景。
  
  “大军搜城,七王叔不在襄王府内。”萧桓提缰喝止照雪,沉沉眼眸中虽决然,却也掩不去一丝犹豫。萧璟漂亮的眸子眨了眨,颔首道:“城门卫清早来报,襄王进了宣德殿中。”“父皇母后在何处?”萧桓又问,顾含章忙靠近前去,听得萧璟道:“已派人接出昭元殿静室。”
  
  顾含章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萧桓在马上沉吟片刻,忽地吩咐大军原地待命,他取了秋水剑在手,翻身跃下马背独自往昭阳宫大步走去,萧璟一怔,也下马跟过去,萧桓头也不回道:“五弟莫要跟来,代我护好你嫂子。”顾含章青衣帷帽坐在马上,微微掀起纱幔朝萧璟颔首致意,萧璟一怔,再掉头看时,萧桓已走出很远。
  
  。
  
  宣德殿内安静冷清,如殿外一般不见任何侍卫宫女的身影,兽口香炉中点着檀香,将殿内各处都染上浓浓香气。萧烨闭目坐在金龙座上,神态安详从容,萧桓慢慢走到殿中,一步步靠近他身前了,他也没有睁眼。四周极安静,唯有足音沙沙,缓缓到了距离萧烨两丈远处,萧桓停下了,淡淡开口道:“七叔,我回来了。”
  
  萧烨也不起身,稳稳坐在龙椅上赞许地点了点头,慢慢睁了眼微微一笑:“臻儿毕竟不如你,桓儿。”昔日精明锐利的眼中,此时尽是沧桑。“七叔谬赞,都是七叔教得好。”萧桓微微躬身,神色仍是极为尊敬。
  
  安静片刻,萧桓抬头望着殿中朱红漆就雕镂飞凤游龙的梁柱,目光久久不曾移开:“四弟伤重去了,我没能留住。”
  
  萧烨动也没动,眼中却浮起凄然之色,良久,叹了一声道:“臻儿刚愎自用,带兵出京时我便有预感,只叹当时没能坚持将他扣下,如今叫我如何向静雪交代?”
  
  两人如同闲话家常一般,毫无杀伐之气,萧烨从容,萧桓镇定,中间隔两丈远,是长剑出鞘一击便能致命的距离。
  
  “我曾在静雪表妹病榻之前允诺要扶持臻儿位登大宝,她一生最嫉恨你母亲轻鸾,临死也逼我发毒誓此生不得再为你母子奔走。”萧烨缓缓立起身,自那金龙宝座上走下来,怅然一笑道,“这世上谁都来逼我,皇兄也逼我,轻鸾也逼我,连静雪都不给我松口气的机会。”萧桓蓦地低喝一声:“七叔怎敢随意提起我母后名讳!”
  
  萧烨并不理会他的警告,淡淡笑了:“桓儿,你可知道,你母亲自小便爱西山的翠竹,我为了讨她喜欢,在襄王府园子里遍植翠竹,一到暮春,竹叶碧青碧青,风一吹,婆娑起舞,很是好看……”见萧桓面色沉下,萧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低声道:“我曾想,等臻儿登基后,若是你母亲愿意,我愿带着她出宫远游,她打小便想四处走走,看看草原落日,大漠长烟……”
  
  嗡一声,秋水长剑出鞘,萧桓虎目中隐隐露出狠戾之色,他紧紧盯着萧烨看了许久,慢慢地垂下剑尖,冷冷道:“眼前人,及时怜取,数十年光阴后再追悔,未免可笑。”
  
  萧烨也不着恼,颔首道:“你说得对,桓儿,你果真与轻鸾一个性子,果断又坚毅,让人欣羡,难怪臻儿也是对你又敬又恨,只可惜他也如从前的我一般……”话锋忽地一转,平和目光落到萧桓两鬓垂下的白发上,不知怎的竟怔住了,许久才叹一声问道:“既已到了此时,我想问问你,皇上的诏书与玉玺藏在了何处?我寻遍内宫城每一处角落,竟是一丝线索也不知。”
  
  萧桓冷峻的面容上忽地微微露出些笑意来:“父皇心思缜密,他藏好的东西我从未找到过。”年幼时他曾与父皇玩藏物的小把戏,几乎次次栽跟头。
  
  兽口铜炉里的檀香燃尽了,最后一缕青烟袅袅地散开在大殿内,萧烨负手立在炉前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我自恃比皇兄聪慧,此次却栽在了他与瓒儿手中,不得不说是天数,我竟是高估了自己。”
  
  萧桓望着他微微佝偻的身影不做声,却听得他又断断续续道:“人活一世,其实无趣,却又只得拼命挣扎,桓儿,你说我说的……”话未说完,他踉跄几步跌坐回座中,扶着金龙抚手的双掌泛出黑青色,萧桓面色大变,上前扣住他的手腕道:“解药在何处?”
  
  “这药是向卫齐靖要的七绝散,普天之下并无解药……”萧烨唇角缓缓淌下黑血,他空洞的双目转向萧桓,唇角勾起了微微地笑:“桓儿,我犹记得许多年前你穿着小小的猎装,捉我的手让我教你骑马的模样,一晃二十年就过去了……真好……” 
  
  “七叔!”萧桓一惊,手中握住的手腕重重垂下,萧烨七窍流血,已合眼断了气。
  




龙口吐珍珠

  祈盛三年四月初三,襄王萧烨服毒自尽于宣德殿内,同日,五皇子萧璟带兵自昭元殿静室中接出王皇后与顺钦帝,秦王萧桓迎回软禁观兰别院中的平王萧瓒,诸事水落石出。
  
  隔一日,宣德殿内,文武百官位列两旁,静候圣驾。顺钦帝仍旧昏迷不醒,惟王皇后独坐朝堂,开天辟地第一回代替君王坐朝。
  
  大齐从未有过国母当朝听政的先例,堂下数位老臣面面相觑着,脸色有些为难,左相卫丕尚未开口,右相卓青陪着笑出班请奏道:“叛贼乱党既已平定,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真正的储君人选……”
  
  卫丕颔下白须抖了抖,冷笑了一声别过脸去。卓青是棵墙头草,陈王兴便从之,陈王没即斥之,卫丕性情耿直,素来与他不和,如今看他见风使舵极为伶俐,不免心中冷笑。
  
  王皇后在龙椅旁将底下人的神情都看在眼中,不怒而威的凤眼略略朝堂下一扫,百官各自都缩了脖子低下头去。原本这些人就心虚,虽然皇后并未降罪,各人心中也都有数,这一笔必定记在账上,日后是否会清算,还要看班首那几位皇子王爷的意思。
  
  萧瓒与萧桓、萧璟、萧琰位列百官之首,萧瓒仍旧是老样子,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过往数月的监禁对他而言并非折磨;萧桓立在萧瓒身后,英伟挺拔一如往常,只是朝中大臣大抵心中愧疚,大多不敢多看萧桓一眼;文官一侧首位是萧琰与萧璟,萧琰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萧璟却是挺直肩背,从容安静地立在萧琰身后,与萧琰一比,越发显得英姿勃发。
  
  王皇后柳眉微微一挑,望着卓青微微笑道:“卓相这话,可是暗指我这老婆子没这能耐代替皇上批批奏章看看军报?”
  
  满堂寂静无声,谁也不敢出头帮着说话,卓青拿眼悄悄往旁边一溜,见卫丕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心里暗骂一声,忙勉强陪着笑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好一个不敢。卫丕抄手立在一旁,又冷笑了一声。
  
  王皇后只是笑了笑,吩咐萧桓:“秦王妃可是保证能将皇上藏起的诏书玉玺找出来的,你去瞧瞧你媳妇儿找得如何了?”
  
  萧桓一怔,冷峻面容上随即露出了些笑意,他应一声下去,刚走到殿下,迎面遇见顾含章牵着容宛两位小郡主的手姗姗而来,他笑道:“含章,你怎么带着容儿宛儿来了?”
  
  顾含章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在他耳旁道:“两个小丫头想来见识见识大场面。”说罢笑盈盈地随他一道进了大殿内,满朝文武见她带了平王的一对幼女上殿,既是好奇又是惊讶,却见容儿、宛儿两个小丫头生得粉雕玉琢雪玉可爱,殿上一些家中也有孙儿孙女的老臣子顿时眼睛一亮,满口夸赞不停。
  
  又是卓青起头发难道:“秦王妃将容宛两位郡主带至殿上,不知意欲何为?”
  
  顾含章冷冷地打量卓青数眼,又朝文官一列中略略一瞥,见顾弘范并不在殿内,心里虽是微讶,面上却还是镇定从容道:“父皇藏起的诏书便在两位小郡主身上。”
  
  话音刚落,满堂哗然,百余双眼睛都朝容儿、宛儿望过来,容儿胆子大些还好,宛儿怕生害羞,捉着顾含章的衣袖便躲到她身后去,不肯到前面去。王皇后笑了笑吩咐道:“来,含章,将容儿宛儿带过来。”
  
  顾含章牵着两位小郡主的手走到皇后身前,不慌不忙地将容儿与宛儿颈间悬着的香囊拿下来递给王皇后。这一对香囊原本是她亲手绣了送给容儿做生辰贺礼,宛儿瞧着喜欢,向容儿讨了一个,一人一个贴身挂着。锦囊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巴掌大小挂在两个小丫头胸前显得硕大,取下放在王皇后膝头倒是看着小了许多。
  
  满朝文武几百只眼睛都望过来,神色各异,有震惊有好奇有狐疑有不屑,也有等着看笑话的,顾含章迎上萧琰阴沉又满是兴奋之色的眸子,不由得心生厌恶,转过脸去偷偷朝萧桓挤了挤眼睛。
  
  萧桓立在距她两丈远处,虽然脸上神色未动,向来冷淡自持的虎目中却带了一丝笑意,也朝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文武百官的心思都放在王皇后膝头的锦囊上,谁也不曾注意萧桓与顾含章两人的举动,只有萧瓒察觉了,勾唇微微笑了一笑。
  
  王皇后打开锦囊,分别取出两张七色绫锦,在百官震惊的目光中慢慢地合在一起,低叹一声道:“张全,来颁诏。”
  
  立在一旁的张全忙躬身过来,以朱漆描金绘龙凤图案的木盘小心翼翼盛起两匹绫锦,转身朝殿内众人微微一躬身,群臣都认得张全,立即跪伏一地竖起耳朵细听。张全先微微地笑了笑,清润目光在萧桓身上稍作停留,与他对望一眼便转回木盘中,高声宣读绫锦上顺钦帝所书内容。
  
  百官最初神色倒是镇定,但听得张全读到“传位五子”时,满殿哗然,想来是大出意料之外,萧桓、萧瓒不动声色地只是微笑,萧琰与萧璟倒是惊了,两人都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王皇后。张全宣读完毕,王皇后气定神闲地挥挥手道:“都起罢,若是怀疑,自可上前一辩真伪。”
  
  百官哪敢多言,嚅嗫着摇摇头重新列班站到一旁,萧琰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往前一步道:“母后,恕儿臣鲁莽,请容儿臣一览。”王皇后凤眼犀利,目光落到萧琰面上,带了几分猜度,淡淡道:“你若不信,可上前来看。”说罢又对殿内群臣道:“左相,右相,你二位为百官之首,一道上来辨别真伪,也好做个凭证。”
  
  卫丕卓青与萧琰一道上前看过,萧琰亲眼见那绫锦上盖着殷红玉玺大印,又有端庄秀丽、圆润飘逸的行书写就“五子”二字,面色顿时灰败颓然,失魂落魄地退了下去。卫丕与卓青对望一眼,咳一声进言道:“微臣斗胆,敢问皇后娘娘,这传国玉玺又在何处?”
  
  皇后朝张全点了点头:“张公公,取玉玺。”张全恭敬地应一声,慢吞吞走到御座前,伸手在缠绕扶手的龙口内拨弄一阵,咔嗒一声轻响,龙口忽然大张,口中缓缓升上个玉匣,张全恭恭敬敬以漆盘盛了端至殿下,打开那玉匣将匣中一方五龙交扭底刻篆字的玉玺取出给众人看道:“玉玺在此。”
  
  百官大惊,齐齐跪伏在地大呼万岁,再也无人敢多问半个字,张全便将玉玺诏书一道转交呆立一旁的萧璟手中,笑吟吟地低声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萧璟仍旧如坠梦里,只听得宣德殿中呼声如山,久久不绝。
  
  。
  
  祈盛三年四月末,五皇子萧璟登基为帝,分封奖赏诸位平叛将领,跟随萧桓的北征军也有丰厚赏赐,一时间军中欢呼声如雷,震动城外原野。
  
  新帝定年号为隆盛,此时便是隆盛元年,梁月海得萧璟赏赐千亩良田一座卫国将军府五千两黄金,竟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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