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暮“刷”的一下睁开双眼,瞪大眼看她,面上的红晕久久不散,俊美的脸上有着狼狈之色。她竟然已经知道他醒了,他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有些窘迫和尴尬。
“我喂你把药喝了。”应想想却似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狼狈和尴尬,再度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宁楚暮低低应道,声音是说不出的沙哑,他别开眼,不敢再看她。
因为宁楚暮起身会扯动伤口,所以应想想就让他躺着,她一勺一勺的喂他,他也极是配合,不出片刻,半碗汤药就喝尽了。
“你……回房去休息吧,我没事了。”应想想起身去放药碗,宁楚暮看着她的背影,声音已恢复以往的温淡。
应想想却似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放下药碗后就径自在桌旁坐下:“有什么需要就叫我。”说着就再度拿起方才的书翻阅起来,宁楚暮这才看见,原来,她看的是他的医书。她会医术?如果是,如今的他也不会感到惊讶了,她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却又那么让他震惊,现在再加上一个会医术,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他不会忘记,那日当那把剑刺向她时,她自己是完全能够避开的,她熟稔的动作绝对不是一个不会功夫的人表现出来的,所以,她竟是会武功的,这大出他的意料。他唯一疑惑的是,她居然没有内力,这也是当初少臣说她不会武功的原因。她没有内力,这也是前些天他替她诊脉时清楚的知道的。那么,既然没有内力,她的功夫又是怎么回事?太让人意外了,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事都那么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于是,漫漫长夜,一个人在灯下坐着,一个人在床上躺着,二人都绝对的清醒着。房里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和应想想偶尔翻书页的声音。
“你失血过多,身体太虚,需要好好休息。”应想想的眸光依旧停留在书上,清冷的声音在房内回荡。她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人绝对是没有闭上眼睡觉的,因为他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太过明显,让她想忽视都做不到。
宁楚暮听到她的声音才惊觉,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已经太长了,忙别开视线,因为转得太过仓促,他又有几分狼狈,明知道她没有回头,他还是红了脸。
他视线的移开,让应想想顿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方才,在他那样的目光下,她看似是在看书,其实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连手心都渗出汗来,后来,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才开的口。
“你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真的没什么大碍了。”宁楚暮低声道,旧事重提。他方才见到她眼里的血丝就知道,她定是没有休息好的,他在愧疚的同时又感到心痛不已。其实他也没看错,自从他受伤后,她确实是没休息好,昨晚自是不必说,他半夜时高烧不退,她一夜没合过眼。今日白天,她被凌和强行推去休息,她没有办法才勉强躺了一小会儿,可那一小会她也睡得极不安稳,老是做梦,睡梦中全都是一些奇怪的画面。
“可是饿了?”她答非所问。
他一愕,方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担心他昏睡醒来没有进食会感到饥饿,他低声道:“没有。”
应想想闻言却放下书,站起身往门外而去。宁楚暮看着她出门,以为她是回房休息去了,在失望的同时又感到欣慰,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约莫过了半刻钟,房门再次被推开。宁楚暮惊讶的看着再度走进来的应想想,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他这才知道,她竟然不是回房去休息,而是去给他准备饭菜去了。一瞬间,他的心思复杂难言。
应想想端着托盘过来,看着宁楚暮吃惊的神色,她也一怔,莫非他以为她是回房去了!方才他刚醒来,不宜进食,所以她才等了一会,大夫说过他今晚很可能会转醒,她担心夜里他会饥饿,所以饭菜就一直热着。
106。第二卷 江湖篇…第105章 潮州之行
“所以,你要去潮州?”宁楚暮淡淡的看着秦少臣,缓缓道。此时的宁楚暮仍然在床上,不过已经不是躺着而是坐着,他一脸的平静与淡然,完全不似是一个正在养伤的人。这一日是宁楚暮转醒后的第十日,这段时间,他看着秦少臣天天往衙门里跑,他知道一定是又出了什么事,秦少臣是怕他会挂心影响养伤,所以才没跟他说,所以他也就没问。因为他相信,凭秦少臣的能耐,他既然是没有告诉自己,那么他也就一定能够办得下来。不过,照最近的趋势来看,秦少臣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好像事情非但没有解决,反而还日益加剧了。所以如今,他也就不得不过问了。
秦少臣沉重的看他,严肃的点头。萧昀前段时间来信说,潘岳带着重要的密涵潜逃了,那封密涵至关重要,如果落入左相或者是右相之手,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最近他又因为杀了潘岳而惹上衙门,不得已掏出令牌表明身份,也想借此机会去探听密涵的下落,不过却一直没有收获,就连那天跟在潘岳身边的老人也神秘失踪了,所有的事都没有丝毫线索,这让他烦不胜烦。好不容易让他打探到潘岳还有一个姑姑,早年因为她执意要嫁她如今的夫君,而被逐出了潘家,现与她的夫君定居潮州。所以,照现在的局势来看,不管这条线索有没有用,他都得去一趟潮州。
宁楚暮沉思片刻,微微点头,他淡声道:“带上凌和。”据秦少臣的分析,去潮州的事是势在必行,多一个人有个照应也好,他隐隐觉得秦少臣此次去潮州是有些危险的。凌和武功不错,在萧昀和秦少臣的事上,心思也一向细腻,带着她,利大于弊。
秦少臣明白他的意思,也点点头:“所以,最近一段时间……”
“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还没那么严重。”宁楚暮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淡淡接过他未出口的话。
秦少臣严肃的看了他半晌,逐字逐句道:“楚暮,以后,我不希望看到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宁楚暮闻言没有作答,他知道秦少臣指的是他受伤的事。因为,事到如今,他仍旧没有丝毫后悔,更甚,如果事情再重新来一遍,他还是会那么做。二人对视,却都沉默不语,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秦少臣,我不是说过……”凌和风风火火的进来,发现二人之间的怪异氛围,立刻噤声,她小心的看了二人一眼低声道:“你们……你们…怎么了?”怪事年年有,今年似乎特别多,这两个关系好得让她都妒忌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会冷战了?凌和百思不得其解。
“没什么,凌和,去收拾东西,跟我去一趟潮州。”最终还是秦少臣先败下阵来,他收回目光,看向凌和,然后就径直推着她出门,直到那两人出去好久宁楚暮都能听到凌和抗议的声音。
“去潮州?去潮州干什么!”
“哎,我说秦少臣,你倒是说话呀!”
“凭什么你说去我就得去呀,我偏不去!”
“喂喂喂,秦少臣,你在干什么,谁准许你动我行李了,哎呀,别扯了,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
宁楚暮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连续不断的吵闹声,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随后拿起枕边的医书开始翻看,那映入眼帘的书名一下就让他怔仲起来,这本书,她看过,就在他清醒过来的那晚。他的深思瞬间恍惚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似乎是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她面对他时,终于不再冷漠以对,这个发现让他狂喜不已,不但如此,她对他的照顾简直是好到无微不至的地步,好得让他觉得就是这样在床上躺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她是在房里休息的吧,这些天都是这样,她晚上和下午都守着他,只上午休息一会儿。她明显的睡眠不足,他每每看到她眼底的青影和眼里的红丝都心痛不已,极力让她去休息,她却依然故我。然而,她这般做,他在心痛她的同时心里又泛着无止境的甜蜜,这样的日子让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只想久一点,再久一点……
酉时。宁楚暮定定的看着房门,她还没过来,今天晚了好多,以往她都是在申时就会出现在他房里的。又过了半刻钟,在宁楚暮明显变得焦躁不安的情绪中,应想想终于推开了房门。
应想想拿着她的画具和画板进门,将它们一一摆放好,然后她终于面向宁楚暮,眼底有些复杂的情绪,她看着他,轻轻开口:“抱歉,睡过了,可要喝水或是其他的?”
宁楚暮发现自己竟然不敢跟她对视,他别开眼,摇摇头,她身影的出现,将他心底所有的浮躁和不安尽数熄灭。
应想想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水,看他喝尽方道:“凌和呢?”以往她进屋之前都是凌和在他房里照看的,今天竟然没有见到人。
宁楚暮简单的给她解释了一下那二人的去处。应想想听完一愣,那么,照这么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只有她跟他了,一想到这个结果,她的心莫名一跳,又想起自他受伤的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出现在她梦里的画面,面上又莫名的一红,担心他会看出她的异常来,她不着痕迹的退开他身边,往她放画具的地方而去。
107。第二卷 江湖篇…第106章 剪不断,理还乱
宁楚暮怔怔的看着应想想的身影,手里的医书久久没有翻动一页。她在作画,因为她是面向着他的,她的画就是背对着他的,所以,他并不知道她在画什么。他知道,她每每作画时都会进入到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正如此刻一样。看着她安静美好的面容,他的心绪是从未有过的宁和与满足。白天,只要她在他房间,她总是要打开窗户,此时,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她身上洒下一层淡淡的光影,就像是为她镀了一层金光,看上去高贵而又圣洁,让人望而却步,她脸上的平淡表情更是将那种境界发挥到淋漓尽致。她今日没有再着青衣,而是穿了身不辨男女的白色衣衫,她没有刻意扮男装,所以也就没带丝巾,她也没有挽男子发髻,长长的发丝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她的手飞快的在画板上动作着。他的视线渐渐上移,落在她沉静的面孔上,他细细的打量着她的五官,只有此刻他才敢那么肆无忌惮的看她,没有跟她对视时的慌乱和不知所措。看着她的面容良久,他发现,她的五官若是分开来看,是极其出色的。她的面容白皙如玉,清丽异常,额头很光洁,她的眼眸极其特别,是他从未见过的,竟然是湛蓝色的,尤其她专注的凝视着什么时,那眸子的颜色就会变成幽蓝,她的鼻子很小巧,红唇很精致,下颚的弧度也是说不出的柔美。他从没有这样深深的看过一个人,深到只要一闭上眼都能清楚的记得她面容上的每一处特征。他的目光流转,落在看着她白皙的颈侧上,这才注意到她的颈上戴着一条银色的链子,随着她作画的动作若隐若现,银色的链子在夕阳的映照下微微的反着光。他的目光再度上移,定在她精致的红唇上,此刻,她的红唇正对着光影,泛着一层水色,更显红艳。突的想起她用唇喂他喝药的事,他喉头一动,不自觉的抿了下唇,随即他猛的转过头,不敢再看她。又过了一会,他终是没忍住,再次转回头看她,却再也不敢看向那红唇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看她究竟是看了多长时间,总之是她画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突的,他听到声响,知道她定是画完了,忙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他看见她起身,然后开始收拾画具,他的目光落在背对着他的那幅画上。
应想想整理完一切,看向床上的人,这才发现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画上,随即了然。她看着他,轻声道:“你想看?”
对她的问题,宁楚暮不答,却直直的回视她,答案已经是不言而喻。
“那就给你看吧。”她取过画,走到床前递给他。
宁楚暮接过,视线在画上一瞟,立即怔住,他面色微窘:“你……”看着那幅画,他既惊且喜,慢慢的,喜悦盖过惊讶,最后转变为狂喜。
应想想看着他的神色,眼底却是复杂难言。自从他受伤后,睡觉一向鲜少做梦的她就开始常常做梦,梦里全是一些零星的画面。在她梦里,总会有不同的桃花林,然后就是一个白色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她总能听到他温淡而低沉的言语,那声音让她熟悉莫名。那些画面总是在她睡觉时一一闪过,但那人的面容她却是从未看清过,直到今天中午,她才看见那人的容颜,那人,赫然正是……宁楚暮!
宁楚暮看着那幅画,那是一片桃花林,在那漫天的桃花瓣中,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俊美男子,他的双手拿着一支碧色的短箫在唇边吹奏,他眉目沉静,眸光淡淡,笑容浅浅。那人,赫然是……他。
应想想也看着那幅画,是的,那就是她梦中出现的场景,她醒来后总在她脑子里回荡,挥之不去,所以她才决定把它画下来。应想想紧抿着嘴唇,视线停在宁楚暮俊美异常的脸上,她为什么会屡次梦到他?
108。第二卷 江湖篇…第107章 归期茫然
“哎,姑娘,若是这线不拆又会有什么影响?”当日那位大夫神采奕奕的看着正给宁楚暮拆缝合线的应想想。经过这段时间,他已然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自是不会再叫她公子,即使她此刻穿着一身标准的男装。
应想想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头蹙了一下随即展开,轻声道:“不拆?不拆对伤口的愈合程度有影响,再者,时间久了,那线就会长进肉体里,对身体自然也是不好的。”
那大夫仔细聆听,连连点头,还用摆放在一旁的纸笔做着记录。那大夫觉得这缝合之术简直是神乎其神,让他大为震惊,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在受那么重的伤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康复的。那伤患恢复得神速,不但比正常患者康复的时间提前得多得多,甚至比当日那姑娘说的时间都要快得多,竟然仅仅用了一个月多点的时间就差不多全部复原了。他以为,这些全都是缝合之术的功效,殊不知,却不尽然。
应想想小心的拆着线,耳中听那大夫对缝合之术赞不绝口,心中唯有苦笑不已。恐怕只有她知道,宁楚暮的伤势之所以恢复得这般迅速,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应该归结为他指点她去配的药。宁楚暮不愧为“神医”这个称号,应想想在心底叹服不已,在她看来,他的医术已经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就是放眼现代,也不能找出几个可与之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