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也许吧，但是，他们的生死不重要。”完颜语荣淡淡的说道，扬手阻止了李莫愁想要说的话，“他们是我和爹爹的属下，自从他们向我和爹爹宣誓效忠的时候，他们的生死就不在他们掌握的范围内。有时候，属下不一定要多有才能，但是一定要忠心耿耿。”
“莫愁，你难道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么？”完颜语蓉眼眸内尽是凉薄，她将一盏花茶推到李莫愁的面前，说道，“天家自古无亲情，所谓的亲人不过是为了使得自己爬上更高位子的垫脚石。如果你还是抱着平常百姓人家的观点看待皇族，那么，你会死的连原因也不知道。”
“皇族杀人，从来都是不见血的。虽然不见血，可是却比刀光箭雨的沙场更为危险。因为杀人不需要理由，哪怕，只是因为一个臆想中的潜在威胁。”
李莫愁看着面前放着的花茶，白如玉的茶盏，碧如翡翠的茶水，自己的影子被倒影在茶水的表面，李莫愁此刻看不清自己倒影的脸。她感觉自己快要迷失了，迷失在这看似美丽实则危险的碧色之内。
她似乎闯入了一个不适合她生活的世界。
“我，不喜欢这样做。”
李莫愁觉得自己的嗓子很干，但是她又不想喝完颜语荣推过来的花茶。似乎，那里面的不是令人享受的茶水而是……满满的鲜血。
她有些害怕，这样一的生活，隐藏在平静下的残酷和血腥。
“无所谓喜欢还是不喜欢，因为这是生活的法则，就像你从前闯荡江湖一样，快意恩仇，不拘小节。杀人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只不过，皇族中人将这些隐藏在他们彬彬有礼的表面之下而已。”
完颜语荣静静地观察着李莫愁的神情，她的不自然，她的挣扎看在眼底，忍不住暗暗的叹息。
李莫愁真的太纯粹了，但是这样的纯粹是不被允许的，因为皇族的生活不允许出现单纯。
在皇族，单纯是一种罪，不可饶恕的罪。
“想开一点，莫愁，皇族的生活环境说白一点就是另外一种江湖。只不过这一个江湖比拼用的不是武功，而是脑子和手段，还有狠劲。”
轻轻的拨弄着茶盏，完颜语蓉淡漠的说道，“在皇族，亲人也不过是仇人。”
就连父子之间也是相互提防，人人都是带着面具生活，连睡梦里也要小心翼翼，防止从嘴里说出不该说的话。
没有金国皇帝的允许，完颜语蓉根本不相信完颜洪熙会像现在这般的活跃于中都。雷厉风行的执行皇帝的圣旨，在重要的岗位安插自己的人手，怎么，想要趁着爹爹离开中都的时候先斩后奏么？
等到爹爹回来的时候就是木已成舟，让爹爹不得不让步？
眯起自己的眼睛，完颜语蓉笑的很是冷血和疯狂。
“知道么，莫愁？对于敌人，我一点也不愿意对他手下留情，一时的放纵也不过是对方还有着利用的价值罢了。但是若是有人一再的挑战我的底线，那么，我一定会让对方比我更焦头烂额。”
起身走开，推开窗户，完颜语荣看着平静的夜色，脸色也像夜色一样的平静，仿佛方才的残忍和疯狂都是人的错觉。但是李莫愁完全否认了这一点，因为坐在完颜语蓉对面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双美丽的眼眸内闪过的是怎样的残忍和杀意。
那股杀意，是针对谁？
“莫愁啊，不是每个人从生下来就嗜杀的，但是在皇族，没有手段就无法生存。你是要和哥哥一起生活的人，你会陪着他一辈子，跟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到老。这样的人能软弱么？这样的你，能软弱么？这样的你，能柔弱么？你可以么？你真的能将一切的风雨和危险留给哥哥，自己一个人抱着干净的双手冷眼旁观一切么？”
“告诉我，你真的能这么做么？你真的，忍心么？”
不是大声的质问，而是像平常聊天一样的平淡的诉说。完颜语荣平淡的说道，她的话里满是皇族生活的浮华和苍凉。
天家薄情啊！
“我，我，我办不到，可是我……”
“没有可是，想要得到什么就要牺牲什么，等价交换，这是很公平的。”完颜语荣转头，淡淡的微笑着，“既然想要和他并肩而立，那么，就抛弃曾经的天真善良，为了哥哥，莫愁，不惜染黑自己吧。只有这样你才会没有任何负担的与他一起生活，你们的生活才不会痛苦。”
丰富的感情智慧带来无尽的负担，生活在金字塔的最顶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辨出什么是你要的。不要为了微不足道的人或事而伤害自己最为珍惜的……
“你想哥哥落寞么？你想让哥哥受制于人么？如果不想，就放开你的心，走进我们生活的世界吧。莫愁。”
其实染黑一个人很简单，只要你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就可以很轻易的做到这一点。所以，恶魔才会那么简单就将人拖入地域啊，因为他们总是躲在人的内心深处，倾听人类的心声，他们知道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为了康哥，我要……”还是迟疑呢？你还要犹豫么？
想起那个维护着自己的男子，那个对她一往情深的人，那个为了让自己开心而放弃尊严的人，自己还要迟疑么？
“我知道了，我会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康哥的。”
欢迎你走进我们的世界啊，莫愁。这样的你，我还真是，很欣赏啊。
哥哥的眼光，果然很好。
完颜语蓉勾唇淡笑，说不出的暖意自她的笑靥弥散。李莫愁知道，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这才是真正的开始接纳自己。
此刻她的眼眸内没有过去的审视，而是，淡淡的欣赏。
“对了，莫愁，你认为什么样的功劳才算是大呢？连皇帝也不得不重视的功劳？”
“哎？”李莫愁有些莫名其妙，她发现自己真的跟不上眼前人的思维。不过，她知道完颜语蓉是不会无的放矢的。肯定有她的用意。
“应该是救驾吧。毕竟皇帝是最大的。”
“不只是这个，还有护国之功啊。”
话音刚落，窗外分外喧哗，一阵阵的吵闹声传来。而完颜语蓉还是站在窗前，神情不变，脸上甚至还有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愉悦？
“终于开始了，我还以为你会忍的就一点呢。”
转眸，看着那一个逃离王府的身影，完颜语荣眼眸愉悦，嘴角含笑。
102
“王爷，现在军机图在手，您还犹豫什么？难道您到现在还下不了决心么？”
烛光下，完颜洪熙的脸明暗不定，眉头紧锁。
“王爷，您和赵王斗了这么多年，视同水火，不先下手为强，还要等到日后为人鱼肉么？”
幕僚看了眼完颜洪熙，只见他的脸色变幻不定，心下明了，只要在点上一把火，这位王爷内心里对于胞弟的杀机就会显露。
果然是帝王之家无亲情啊。无言在心里叹息着，但是一点也不为自己此刻的进言后悔。
大丈夫生于当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每个男人的心里都会有对于权利的渴望，比如，完颜洪熙渴望皇位，而他身为幕僚则是渴望成就一场不世之功。例如，从龙之功。
“可是，他现在为了大金征战沙场，我却要在后面给他……不行，好歹也是同为金国皇族，计算要死，也不能让他死在蒙古人的手里。”完颜洪熙拒绝到，可是，内心中声音像凶兽一样咆哮着，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他死……
“王爷难不成是念及着兄弟情谊，下不了手？”冷笑的讥讽着，这样的嘲弄让完颜洪熙恼怒非常。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本王？”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王爷未免太心慈手软了。比起这一点，我想赵王也许比起强很多。”低哑的声音一遍一遍的为完颜洪熙回忆过去和完颜洪烈只见的交锋，一次次，一幕幕，虽然不见血，可是也关乎性命。
“王爷，您是不忍心下手，还是不想背负起嗜弟的千古骂名？王爷，无毒不丈夫，想想唐太宗，玄武门之变，不也是杀了兄长和弟弟，才登上了皇位么？后人对于他的评价呢？千年后的文人哪个不是颂扬着他治下的盛世大唐？前车之鉴，王爷，只要您能让大金兴旺，管他是不是大逆不道！那些书生的言谈可信么？只要您坐上了那个位子，历史，还不是由您来说了算。”
那遥不可及的皇座下是累累的白骨，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是安枕无忧，不然，就算是亲生的兄弟也会扬起屠刀，只为了争夺最至高无上的权利。
“王爷，今天您不先动手，明天就是被别人逼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到那时候，后悔，就晚了。”
“王爷，您真的愿意被赵王一辈子踩到脚底么？您真的甘心么？”
完颜洪熙闭目不语，书房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摇曳的烛火在在墙壁上映出近乎鬼魅的阴影，不停的斑驳。
“本王知道该怎么做。”停顿许久，就像是从牙齿中挤出的字一般，“下令，本王将亲自统领兵部，一切文书，本王亲自审阅。”
“王爷英明。”
真正的斗争从现在才开始，明天会发生什么呢？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就像完颜语蓉说的，王府就是皇宫的缩写，一切的阴谋诡计和看不见的刀光血影在这里处处都可以看见。在王府内，消失几个仆人是在平常的事情，聪明的人从不过问原因，纵然看见了什么也会保持缄默。
我不会盲目的伸张正义，我只想比比人活得久一点。
在处置了几个安插进王府内的探子后，完颜语蓉就将这样的事情交给了李莫愁。在她看来，既然已经决定进入皇族世界的李莫愁迟早会接触到这样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么，就让她引导着这个曾经干净明澈的少女好了。
就像让月下花染上血红一样，那将会是何等的美丽与魅惑。
李莫愁有那个资质。坚韧，与冷静的疯狂。
“现在，不感觉罪恶了吧？”完颜语蓉淡淡的笑道，看一眼倒在李莫愁脚下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尸体，眼眸内波澜不惊。
“我不杀他，你也会。更何况，他知道的事情一旦交代出去，康哥就会有危险。我不会让这样的人伤害康哥的。”
此刻的李莫愁脸上挂着和完颜语蓉相似的微笑，不过眼眸内的紧张还是被完颜语蓉捕捉到。到底，还是不成熟，不过，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好了。毕竟，她从没有接触过这些。
“说的没错，这个家总有一天要交给你，不管是责任还是义务，你都要承受。”
“他是什么人？”
李莫愁跨过地上的尸体，蹙眉问道，她的话让完颜语蓉展颜，甜美的笑容里有着世人心寒的冷酷，“怎么，不知道是什么人就杀了他？”
“只是觉得他不是好人，而且，鬼鬼祟祟的在书房外，难道不知道这是王府内的禁地么？”
完颜语蓉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也许，天真的冷酷才会死最残忍的。瞧，不过是觉得可疑就杀了她，莫愁啊莫愁，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呢。这样你真是让我太满意了，不得不说哥哥的眼光真的很好。这样的女人，很优秀。
“爹爹和哥哥离京，在有心人的眼里，我们赵王府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那些苍蝇不趁机找上来才怪。更何况，爹爹此番带去了金国将近一半的兵力，在那些人的眼里正是打击爹爹的好时机。不管爹爹此番是胜是败，恐怕都会被人当成靶子。”
“最近勤王，可是很活跃的。”
“你是说，完颜洪熙？”李莫愁对于金国中都内的情势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在权利交汇的京城内，没有了眼睛和耳朵，就会死的很快。
“那一晚的喧闹不是令你记忆犹新么？”完颜语蓉嘴角的弧度不变，只是眼眸内一片肃杀。“他们从赵王府内拿走的那件东西，可是我费了很大心思才让他们知道的。既然他们那么想要，就让给他们好了。迟早，会从他们手里夺走更多的。”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能让你重视的，绝不会是凡物。你就不怕，他们利用那些东西给你造成麻烦？” 不知不觉之间，或许就连李莫愁自己也没发觉，她已经渐渐的带入了现在的角色内，不是游戏江湖的活死人墓弟子，还是金国小王爷的未婚妻，未来的小王妃。就算完颜语蓉在她面前退去了伪装，逐渐露出她的血腥和冷酷，也不由得让李莫愁亲近，因为，她是自己爱人的妹妹。
不由得在心里，承认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人。
“想要得到什么，就先要付出什么。不下重赌注，怎么使得人疯狂呢？把可以称王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我只不过想知道，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略有些惆怅的说道，“若是可以谨守住金国皇族的尊严和骄傲，也许，还不至于输得这么快。可惜，还是没有忍得住。”
“你什么意思。”
李莫愁迷惑不解，对于眼前人的心思，她总是猜不透。既然不知道，那么就直截了当的问她好了。如果是她可以知道的，完颜语蓉自然会告诉她，如果不想让她知道，李莫愁明白无论自己做了什么，也无法知道。
“不是对于我口中的东西感到好奇么？”完颜语蓉突然这么说到，慢慢的靠近李莫愁，在她的耳侧轻轻的说道，“军机图。”
军机图，三个字在李莫愁的耳中无限的放大，惊恐的张开眼睛，李莫愁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完颜语蓉，前方是她的哥哥和爹爹征战的沙场，那里不只有她的亲人还有她的爱人，可是她就这么将军机图拱手让人？
“你是不是疯了！”
完颜语蓉淡淡一笑，脸色不变，只是轻轻的说道，“皇家的人，都是疯子。”
对于帝王而言，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自己手里的权利被别人夺走。即使坐在高高在上位置的还是自己，但是，手里没有了权利和威严，那么这样的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父亲，或许他还可以自豪，因为他有一个很强势的儿子，这个儿子完全超越了他。但是，作为一个皇帝，那么，他是自卑的。因为他手里的权利，已经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就被他的儿子慢慢的从他手里剥离。
金国的皇帝，也许，在臣子的心里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