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在节日当天大出风头。
除了水灯,还要准备大量的祭品,因为甘孜人的平安祭也是在水灯节这天举行。届时会由以土王为首的整个王室带领城中所有的城民聚集到达瓦江央城中神圣的“银月湖”畔,举行盛大隆重的平安祭,祝祷来年水草丰美,人畜平安。祭祀过后,便是水灯登场的时间,一盏盏形态各异、美丽无匹的水灯,带着人们的希望与寄托,被虔诚的双手捧着放到水里,顺着水流朝远方漂去,明明暗暗的烛火会把人间的讯息如实的稍给尼玛大神。而皇室成员则会登上湖边临时搭建的高台,尽情观赏这难得的奇丽美景。
程羽彤蒙着头巾,坐在挤挤嚷嚷的茶棚里,身边陪伴着忠心耿耿的玛沁大娘。面前热腾腾的奶茶本来是她所钟爱的,然而再好的东西天天吃就让人有些受不了了。她之所以在这里坐着,是因为这茶棚里总是坐满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当地人赶集累了,也会在这里歇一歇,要想听到什么最新消息,茶棚永远是最好的地方。
而程羽彤也需要让自己分分心——自打半个月前糊里糊涂的与韩雷从假夫妻变成了真夫妻后,她的脑子里就变得一片混乱。按照她现代人的思维方式,这件事倒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困扰,而且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蛮喜欢的——暗暗的鄙视自己一下!可问题是,他们俩之间到底算怎么回事呢?难道从此以后就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听起来倒是不错,然而明显韩雷没有这样的打算,程羽彤对于韩雷收复北疆一事完全有信心,而他也说过要将北疆作为送给韩霁的礼物,那就注定要暴露身份了!
韩霁她不怕,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是,如何面对靳风?或许在她与韩雷发生这件事之前,她仍旧是在摇摆的,可如今木已成舟,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和靳风待在一起了,因为她的心与身体一起投降了!
“他们在说什么?”程羽彤来到北疆这么久,可是如果当地人说话一快,她还是听不懂!茶摊里的人好像都在眉飞色舞的讨论着什么事情,玛沁大娘时不时的朝其他人看上一两眼,眼神里还带了些许恐惧。
玛沁大娘那满是沟沟坎坎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夫人,这些日子城里出了好些怪事呢!尼玛大神保佑,让那些罪恶的邪灵快快离去吧!”
“什么怪事啊?”程羽彤眉毛一扬,饶有兴趣的问道。
“就是前天晚上,离城不远的亚东寨,”玛沁大娘不由得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音。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一夜之间,所有的牲畜全都无声无息的死了,”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听说还都在喉管开了个口子,血都被放干了……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惨状,说是清晨打开门,就看见到处都是血……”
这么恐怖?程羽彤咽了口吐沫,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把牲畜的血都放干啊?是一种功夫吗?”
“是邪灵!夫人!”玛沁大娘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程羽彤,“只有邪灵才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玛沁大娘嘴角开始抽搐,“大神保佑,为什么会这样啊?”
“那还有别的怪事吗?”按照她与韩雷的策划,要制造舆论,光有一件事情是不够的,一定要有好几件事同时发生才有力量!
“还有更可怕的!”玛沁大娘虽说心里害怕,但是讲起故事来却是有声有色的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倒还吸引了旁边的好几个人围拢过来听,“就在西戈壁的堆龙洞里,所有已经埋葬了的骸骨全都钻出了地面……”周围一阵惊呼,连程羽彤也被玛沁大娘那诡异的语气搞得浑身打冷战,“不仅如此,洞口的尼玛神像手里,居然握住了一把镰刀!”
“这一定是尼玛大神发怒了啊!”周围有人忍不住就叫了起来。
“是啊,是啊,”一片附和之声,“可是为什么尼玛大神会发怒呢?”
程羽彤也假作慌张道:“莫非……是我们做错事情了?”
她深知这种推波助澜的话不用多说,点到为止即可。果然,其他的人个个都大惊失色,“天哪,这位夫人说的有道理,难道是我们做错什么事了!”
玛沁大娘更是尖着嗓子道,“无所不能的尼玛大神啊,请千万不要抛弃您忠诚的仆人啊,请赐予我们改过的机会吧……”
她这话顿时说到程羽彤心坎里去了,忍不住崇拜的看着玛沁大娘,心里想着若非自己知道这件事只有她和韩雷知道,她非以为玛沁大娘是事先编排好了要说哪些话的了,一句一句硬是全都在点子上!
不过想想这个韩雷做事还真够恶心的!程羽彤在心里打了个寒噤,也不知道他怎么把那些牲口搞成那副样子的,更不用说还跑到用来埋葬尸骨的堆龙洞里刨死尸了!
无论如何,这第一步完成的十分圆满。程羽彤付了茶钱,便带着愁眉苦脸的玛沁大娘回砖楼了,身后留下一座兀自愁云惨淡的茶摊。
回到砖楼,还没进大门就听到拉则公主风铃般悦耳的清脆笑声,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这几日拉则公主大概把砖楼当成了她的行宫,好几次韩雷从王宫回来都被她缠住,然后巴巴的跟了来。即使程羽彤知道韩雷对这小女孩没兴趣,但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别扭。
程羽彤重重的一跺脚,冷声道:“我们走角门进去。”玛沁大娘张了张嘴想劝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放弃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程羽彤不想让别人都看到她郁闷的样子,就干脆连玛沁大娘也打发了出去,一个人坐在炕上,越想越觉得自己亏的慌,之前两人假扮夫妻也就算了,现在既然话都说开了,也有了夫妻之实,他韩雷却还敢这么公然的与那娇俏的小公主打闹嬉戏,分明不把她放在眼里!倒是要想个法子气气他才好。
玛沁大娘做针线的藤筐里有许多绿色的碎布,程羽彤脑子里顿时有了主意,反正韩雷的许多衣物都搬到了她的房里,随便找出一顶旧的皮帽子,程羽彤取出那些碎布,用骨针一片一片的给缝到帽子上。她的针线活一向是差劲的,那帽子被她折腾的奇丑无比,看的她自己都不由“咯咯”的笑起来。
“这是什么?倒不知道你会做针线,”韩雷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程羽彤的身后,望着程羽彤手中的古怪帽子大皱眉头,“也实在是……”
程羽彤回头,见他一脸看不下去的样子,强忍住笑意,将那帽子递到韩雷面前,“这个是送给你的,你不喜欢吗?”
“送给我?”韩雷一阵错愕,接过了帽子左看右看,又忍不住狐疑的打量起程羽彤来,脸色似有一些尴尬,半天才道:“你的心意……咳!为什么?”
程羽彤得意的一笑,“人都说,‘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琚’,你时常送我些礼物,我不回报你,倒也十分的过意不去。所以特意做了这顶……帽子,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韩雷闻言又是一愣,目光在手中的帽子与程羽彤那掩饰不住的促狭笑容间转来转去。程羽彤见他脸色由白转红,慢慢的眉间又跃上了一抹了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自己那些许怒气早已烟消云散。
只是那韩雷岂是好相与的?程羽彤眼见他眼神里一阵怒意,情知不妙,刚准备滑脚开溜,却已被韩雷一把拽到了怀里再也动弹不得,不过想想自己并不理亏,又立刻鼓起勇气恶狠狠的朝他瞪了回去。
然而像韩雷这样的人发起火来,始终是有点吓人的,程羽彤见他脸色铁青,不由怯怯的道:“开个玩笑嘛,你何必这么认真?”
不说话!这个死家伙还是眼神火辣辣的盯着她看,真是的,自己又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干嘛还要觉得心虚。程羽彤心里一慌,却又挣脱不掉他有力的手臂,只好鸵鸟的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忽觉耳畔一阵麻痒,竟是韩雷低低的附在她耳边说话,“我可不可以将你的行为理解成……你在吃醋?”
“谁说我吃醋!”程羽彤猛地一抬头,却把韩雷的下巴撞了个正着,听他一声闷哼,心里又顿觉畅快,大笑道:“你别自作多情了,吃你的醋?哼,省省吧。”
话音刚落,却觉得腰间一紧,抬眼望向韩雷,却见他凤目生寒,着实吓人。“你……你要干嘛,这么小心眼啊!”
“吃醋,我可以理解,”声音虽说轻柔,却夹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但是你要是当真敢送我一顶……帽子,你就给我等着……”
“哟,某些人真的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型呢!”程羽彤不怕死的摇头叹气道,“自己成天公主啊、王妃啊的不好好反省,居然还要挟别人……哎哟!”这人下手还真重,“你还真掐啊!”
“以你的性格,没准儿哪天还真就这么干了也说不定!”韩雷一脸的认真,“你得给我记住了,我这个人……脾气其实不算好。”他忽视程羽彤愤怒的眼神,却腾出一只手来把她的小脑袋轻轻按到自己的胸前,“你啊,脖子永远那么硬,”他的声音里又带了些无奈,“你明明知道,我与拉则公主之间不过是虚与委蛇……”
他是在解释吗?程羽彤心里“咚”的一跳,刚又想抬头,却还是被他摁住,“樱儿,”他的声音里竟带了一丝恳求,“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而你,是不是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也要给我一个交代呢!”
“我……”程羽彤不禁哑然,那曾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又搅得她心慌意乱起来,“你干嘛总是要提醒我这些?”她闷闷的将脸贴在韩雷劲瘦却强健的胸前,听着他有力而规律的心跳声,“你就不能假装忘记一会儿吗?”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韩雷捧起程羽彤的俏脸,定定的看向她的双眼,他那一对凤眸里竟是极少见到的柔情,“你可知道,在水灯节上,会有朝廷的官员前来观礼。”
“什么?”程羽彤吃惊的瞪大了眼,“那怎么办?他们来干什么?会不会对我们的事有妨碍?是谁要来?”
“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韩雷好笑的道,“无论如何,朝廷终究是注意到了北疆,极有可能是因为追查我们的下落才来的。至于来的是谁……即使不认识你,也必定会认识我!”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程羽彤皱紧眉头,“他们找到我倒不怕,可是发现了你可就糟糕了!要不你试试易容改装?”
韩雷笑着摇头,“你能这么说,我已然很开心了,”他低下头来,轻轻在程羽彤的脸颊印上一吻,“我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不过……”
“不过什么?”虽然为此刻这难得的温情所迷醉,却仍旧捕捉他眼中那丝隐忧。
“我只怕……”他的眼神有些不确定的飘忽,“我准备好了,而你却没有……”
堆龙(一)
自从程羽彤做了一顶“绿帽子”送给韩雷后,拉则公主就再也没有在砖楼出现过,不过程羽彤现在的心思也已经不在这争风吃醋的儿女情事上了。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件迫在眉睫的大事:一是要帮着韩雷整那该死的土王;一是如何面对出席水灯节的朝廷使节——她还能弄块头巾遮掩一下,韩雷身为王宫总管,不露面根本不可能!
然而韩雷倒是无比的镇定,在察觉到了程羽彤的忧心忡忡后,只说了一句“到时候再说!”便再没有下文。每天早出晚归,既要处理王宫诸事,又要暗地里安排他们的“颠覆大计”,他不愿意影响程羽彤睡觉,有时候就宿在原先的卧房里,有好几日程羽彤根本都没有看见他的人。她一向开朗乐观,外加天生鸵鸟性格,见韩雷总是好整以暇的该干嘛干嘛,她干脆也不去想那些纷繁芜杂的事情了。
一股温热而熟悉的气息拂向耳边,程羽彤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从身后被紧紧的搂住。“哎呀,别闹!”这个韩雷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也不管玛沁大娘还在房里,就将头埋进程羽彤的颈窝轻轻的吻着,倒弄得程羽彤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新新人类不好意思了,“还有人呢!”
“早走了!”韩雷头也不抬,直到程羽彤几乎瘫软在他怀里,这才肯放手,“坐正啊,我要松手了!”
“你……!”程羽彤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怎么了?不喜欢吗?”韩雷凤目里满是戏谑,嘴角上弯出优雅好看的弧度。
“唉!”程羽彤无奈的摇头,“妾身的心情实在是很矛盾啊!”
“哦?”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韩雷挑高了眉毛,“为什么?”
程羽彤状似为难的蹙眉道:“老爷您的确让妾身很开心、很喜欢……”她朝韩雷那笑得越发猖狂的俊颜斜了一眼,“可是……您想必是经历过无数的风流阵仗,拥有过数不清的红粉佳人,才会有今天这般高深的……功力!所以妾身又觉得好不伤心……”
偷眼看到韩雷略有些发青的脸色,心里暴笑,她程羽彤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无知妇孺,你韩雷卖弄手段,最后还不是成了我手里的把柄。
“咳……咳咳……”韩雷有些不自在的朝四下里看了看,程羽彤这样的指控,让他啼笑皆非而又无力反驳,话说多了只会越描越黑!还是转移话题的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现在?”程羽彤望望窗外,天上已经有星星了,“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
马车沿着城里最宽的那条黄土大道飞快的前行,不一会儿就出了城门。程羽彤心里颇为惊疑,她知道韩雷一向喜欢骑马,这次却甘愿与她一起缩在这马车里,除非他是不愿意暴露行藏,那么他们要去的这个地方定然不简单。
忍不住好奇,程羽彤挑起车帘一角,只见外面一片苍茫,极远处的群山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狰狞而骇人。除了马蹄飞扬的声音,四周安静的让人有些胆寒。然而有明月当空,繁星满天,即便程羽彤早已习惯了这个时代的美丽夜空,却也不由得不为这令人无限惊艳的广袤苍穹而赞叹无比。
“咱们这是在往西么?”程羽彤近乎贪婪的抬头仰望,时空变了,容貌变了,周围的人群也变了,唯有那轮圆月,还是一如当初的明媚动人。
“嗯。”仿佛害怕惊了这月色,韩雷只是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