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宸眉心骤紧,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走之前隐隐现出端倪波澜,万俟宸的心头忽然有几分沉重,他微微沉吟一瞬,奋笔疾书的写下一封短信来,叫来慕枫,语声切切。
“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不可拖延。”
慕枫领命而去,万俟宸疲惫的仰倒在檀木长椅上,洛然亦是满身的累,看他如此也是没型没状的倒在了椅子上,“三哥,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哥哥要内疚的。”
万俟宸静默不语,良久,就在洛然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万俟宸忽然开了口,“我信她。”
庆城的空城计整整的拖住了大梁的三万前锋大军,洛然和南越的上将军带着三万南越兵马从西向北,宋柯带着庆城守军两万从东向北,整整的将大梁的主力军五万合围全歼,庆城之前的三万前锋军闻声退兵,刚退了一日却又落入了万俟宸早就着人部下的山林围阵之中。
南越气候炎热,多山林,此时作战对南越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对大梁的士兵来说就是考验了,南越山林之中湿热,多毒物,多瘴气,对于道路不熟的人进去了就出不来,万俟宸早就计划好了大梁的退兵路线,整整五百里的横着的山脉之中全部都是南越的毒瘴阵法,他们不废一兵一卒,就将那叁万大军在山林阵里困了七八日有余。
虽然没有新的战事发生,可是南越军的大营之中却一点都不轻松,大梁折损八万人马,新的消息传来,大梁新帝赵晟已经再发调兵之令,很快,将会有更多的大梁士兵朝着南越军杀过来,整个大营之中,无人敢轻慢。
这样一来战时似乎就要拉长,万俟宸每一日都在关心大梁的增援兵马走到了哪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想让大梁增援的人马赶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后冲上去将那些士兵一个个的砍杀干净便可,可是事与愿违,大梁新增的五万兵马只走到林城便不动了。
所以万俟宸开始等待,他需要一个绝好的机会,让大梁长记性,再不敢轻易的进犯南越。
南越大军屯兵与一处隐秘的山坳,周围三面绝壁一面乃是谷口,四周的临崖之地都有重兵把守,谷口之处更是日夜巡逻戒备森严,可是饶是如此,在大梁增援的新兵到了林城的第三日,在这处距离林城只有五百里两日路程的山坳之中竟然出现了奸细。
奸细的出现的缘由并非是巡逻的军士守卫不当,也并非是因为万俟宸对地形的研究还不够精准透彻,所有的混乱,都来在于不堪忍受自己脏污不堪的形象的二殿下洛然一个要独自洗澡的决定。
山坳北面有一处从崖壁之中流出来的活泉,在绝壁之下汇成一个颇具规模的深潭,二殿下洛然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屏退了这一方在山崖之上看守的士兵,自己独自一个人来到此处洗澡,也就是那么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一个手脚利落动作迅速心理素质极佳的纤细潜了进来,身手极佳的二殿下洛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个奸细,却又浑身**的让那个奸细在自己手中溜走了,如此,便是一夜的兵荒马乱。
当第二日一早万俟宸面色不佳的看到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压着推进来的纤细之时,他颇为意外的抬了抬眉头,而后看向了一脸怒容满眼火气的洛然,“你口中身手绝世居心叵测的奸细,就是她?”
洛然的嘴角抽了抽,他眼前的奸细身形不高,一身粗麻布衣裳裹着玲珑的身段,肩上斜斜的夸着一个包袱,一头墨发随意的用一根钗子绾起来,此刻被几个高大的士兵制着,头发微有几分散乱的垂在肩上,看着自己手下的几个汉子将那细胳膊细腿几乎快要拧断,洛然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他眸光一厉,一声厉喝,“哪里来的奸细,竟敢偷入我营中,你的主子是谁,来我营中所取为何?从实招来!”
洛然极少如此声色俱厉,到底是皇家之人,如此的面冷声硬的一言果然有几分气势,然而被制在堂中跪着的人却不看洛然,而是将晶亮的眸光落在了主位之上的万俟宸身上,洛然几乎气绝拜倒,下一瞬,堂中男子打扮的女子开了口。
“虚而示虚,疑中生疑,这般的空城疑兵之计想来定然是楚太子殿下所出,而非南越二殿下所为喽?”
万俟宸挑眉,洛然唇角一紧,帐中所有人包括慕枫在内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万俟宸抬手一挥,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便满是意外的看了看跪在堂中的人退了开去,万俟宸眸光微眯,“你叫什么?”
“倾颜。”
女子面上满是风尘,却仍旧不掩清丽神色,她睁大了眸子,眸光定定的看着万俟宸,万俟宸微不可察的颔首,“你是何人,来我军中是为了什么?”
“我本是南越林城人,后来在大燕和林城之战之中流离失所到了大梁,此次大梁与南越交战,从一开始大梁势如破竹之时我便想着南越危矣,却不想在半月之前大梁的势头忽然急转直下,我自是南越人,此番,乃是为了从军。”
从军?
几人面色微微一变,洛然狠狠的看着堂中跪着的人,心想着我问的时候你怎么不回答,凭什么他问一句你答一句,万俟宸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洛然,“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知道那空城计不是二殿下所出?”
倾颜想了想,“二殿下此次领兵平乱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可是起初几日的战事之中二殿下的作为并不大,后来战事忽然一变,我便想着大抵是有高人相助,再后来,楚地颇有几分动荡,玉麒麟坐阵楚国,虽然是一件好事,却让我肯定了楚太子来了南越的传言是真的,再说此时,二殿下乃是南越军中位份最高之人,可是此刻楚太子您坐在主位,二殿下坐在下手位,主次分明,我们的太子殿下在京城监国,那么您的身份就十分明显了。”
万俟宸眼底有几分意外之色,又看了看倾颜,才问道,“你是女儿身,从军的话你可以做些什么?可会武?”
倾颜想了想,眼底露出几分亮色,“我并不会武。”
洛然轻嗤一声,对于适才她那几份分析他十分不以为然,如果不是万俟宸要他按兵不动他怎么可能没有作为,当然,和之后的一举灭了五万兵马相比自是弱了几分,可是他难道就那么的一无是处么!
洛然看着倾颜眼底的亮色颇有几分不忿,不会武还来从什么军!
“可是我会写,只要给我一个题策,我什么都能写,这世道再乱,也不都是只靠武力打仗就能解决的,倾颜想成为从军文士,公文书写战事记录倾颜都可做的,虽然倾颜不会武,但是昨天晚上我可以一个人闯进军中大营就能说明一切,我不会成为军中的拖累。”
万俟宸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洛然,而后便转过了头去,“二殿下意下如何?”
洛然深吸一口气,眸光一冷,“我军中并无——”
“身为女子能有这般勇气实在是难得,军中并不缺文书,你说你能写,你大可给我看看你写的东西如何,你能冒了这样大的风险闯军营,定然不止是为了做一个小小随军文士,没有充分的理由,军中不能容你。”
洛然满眼哀怨,不是问他意下如何么!
倾颜听到万俟宸如此问也不害怕,想了一想才直接又明丽的道出口,“太子殿下明鉴,倾颜想做史官,现如今战事频出,随军文士才能最为清楚的知道战事明细,也最能有机会见到各方将领。”
洛然意外,厅中所有人都有几分不能置信。
万俟宸倒是唇角一勾,“做史官?一个女子,没有几分笔力的话怎么将这中原七国写进史册,这样的话,不是随便说的。”
倾颜眸光微转,眼底的亮色微微消失了两分,面色一转,变得有几分肃容又哀戚,“倾颜并非夸大其词,倾颜此处有有一份人物传志,太子殿下大可一看,若是觉得倾颜写的尚可,那么倾颜斗胆求一个随军文士,请太子殿下恩准。”
说着倾颜便从包袱之中往外拿东西,慕枫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万俟宸,终究是走上前去将那一本厚厚的散纸装帧在一起的本子接了过去,万俟宸不动声色的淡淡一喃,“人物传志,当今天下,能让你写传志的可不多——”
人物专志通常是在人死后为了纪念其功业才写的,当今天下,无非是各国天子权臣或是中原名士罢了,倾颜敛下眸光,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只怕是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倾颜所写,乃是大燕已逝的昭懿皇后。”
万俟宸正接本子的手便是一顿。
洛然满眸气闷,此刻闻言,那清白交加的面色猛的一缩,片刻,将忍不住的爆出畅快解气的笑意来。
楚王宫在近十年之内从未有过如此可这般剑拔弩张的时刻,钟能钟啸满脸冷汗的跟在夏侯云曦的身后,在他二人之后,是长乐宫甲胄加身的暗卫,这些平日里隐在暗处的侍卫们今日里面色沉凝的跟在了未来太子妃的身后,直直的向着未央宫而去。
夏侯云曦的面沉如水,几日来的防备和反击到底还是没能抵得住那些从黑暗角落射来的冷箭,她的脑海之中每一刻每一秒都在不停的串联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未央宫之前,卫忠早已面色难看的等在了那里,看到夏侯云曦来眸光微亮的走了过来,还不等她问,卫忠便已经开了口,“消息来得极快,朝堂之上一片惶然,老氏族集体请求面见皇上,我和宇文都暂时有几分困难,姑娘,皇上到底——”
夏侯云曦语声艰涩,看尽卫忠的眼底,深吸一口气道出一句让卫忠心头钝痛的话来,“外面的消息不错,皇上的确重病多日。”
卫忠的眸光猛然一缩,二人四目相对,眼底各自有心照不宣的机锋闪过,楚王宫的上空一片沉暗,这久违的风雨,到底是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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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氏族之乱,暗地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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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四起之时夏侯云曦不曾乱过,太子妃之位便是皇后之位,夏侯云曦知道,在她之前,楚国历代皇后都是出自楚地氏族之中,想来在万俟宸成为太子的那一刻起,便有许多老氏族蠢蠢欲动的瞄准了那个位子,可是他们不曾想到,万俟宸却在成为太子一年不到的时间之内就和名不见经传的东齐公主订了亲,如此一来氏族权阀的打算都落了空。
氏族权阀们并不会轻易死心,太子妃身后是东齐,他们无法打击,那便只能想写其他的法子,例如败坏太子妃的名声,重的可以让太子妃消失在楚国,轻的则可以名正言顺的往太子身边送女人,夏侯云曦如何看不出这些人的打算,在六日之前,楚国各个权阀深宅之中缕缕出现混乱,最是豪门大户最是不会少了阴暗秘辛,在崇尚礼教的楚地,对想将女儿送到皇宫之中的权阀们来说,这些秘辛足以成为他们最大的绊脚石,由此,那太子妃与珞珈山玉麒麟过从甚密的留言渐渐平复。
楚地建国艰难,彼时的氏族们算得上功不可没,此后的楚地在开国帝后的谋划之下渐渐强大,可是越是发展的繁盛越是需要的强有力的后盾支持,越是到后来,老氏族在楚地的强大之中越发的不可或缺起来,也就是在百多年前,彼时的扬帝曾经动过铲除老氏族完全收回财富和部分封地自治的权力的念头,可那时候的楚国皇室权力算不得成熟,皇家所掌握的势力不能完全镇压各方氏族之力,因此,扬帝的变法最后以失败而告终,也是在那个时候,皇家与氏族之间生出了嫌隙,氏族纷纷减少了对楚国公政的支持,直接造成了此后的百多年当中楚地逐渐弱势,到最后不得不以质子自保。
因此,夏侯云曦对这些老氏族是留了分寸的,她的身份,也不适合真的对他们如何,她本以为小惩大诫已经可以让他们收敛,可是当万俟婓病重的留言四散开来,她才知道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太子妃之位那么简单了。
卫忠面色沉凝的站在夏侯云曦的身边,他们都是被万俟婓一道暗令召来,想来都是为了皇帝病危的流言传出之事,流言刚在宫内外传开整个皇宫便开始戒严,夏侯云曦几乎有些诧异万俟婓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
吉利面色惨白的走出殿门的时候卫忠和夏侯云曦的心头都是猛然一沉,未央宫之外已经内重甲着身的禁卫军全部护住,此刻严阵以待的模样让厚重大气的未央宫多了几分肃杀之意,吉利对着二人行了礼,“太子妃,相爷,二位请进。”
卫忠和夏侯云曦走进门去,整个屋子里还是如同昨日一般无常,夏侯云曦每日午间都会过来,她会亲自带着药,看着万俟婓吃下去之后才会离开,今日这么早,还未到服药的时候,她便是空手而来。
内殿的黑漆富贵罗汉榻上,万俟婓的面色惨白。
夏侯云曦顾不得行礼已经快步走了过去,“皇上——”
吉利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进门,闻言声音带着颤抖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太子妃,相爷,皇上昨个晚上就开始吐血了——”
夏侯云曦的眸光猛然抽紧,她回头看去,卫忠眼底也是一片沉色。
万俟婓微微闭着眸子,此时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唇角牵强的扯出几分笑意来,扫了二人一眼颇有几分无奈,“看来,外面也不平静。”
夏侯云曦知道自己想错了,她以为宫内的戒严是因为外面的流言四起,殊不知根本不是,万俟婓忽然发病,这宫里的戒严来自于此——
“皇上,怎么会忽然吐血,这几日不是已经好多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妥的东西?”
夏侯云曦跪在榻前的垫子上,向来的持重沉稳有了几分动摇,万俟婓唇角勾起两分从容的淡笑,温和又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吉利站在他们身后,此刻室内就他们四个人,他终究是忍不住的道出了口,“不敢相瞒太子妃,这几日皇上滴水未进,除了您进补的龟苓膏和药之外,未央宫的东西皇上滴水未沾。”
“吉利——”
万俟婓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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