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婓并没有立时应声,夏侯云曦也就执了杯子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良久,万俟婓才语声沉沉的开了口,“也好,齐皇想必念你的紧,反正总还是要回来的,朕可不会小家子气的将你绑在这里。”
夏侯云曦应景的笑笑,又谢了一谢才落座。
万俟宸的侧脸在空气之中划出冰冷的弧度,夏侯云曦却是不看一眼,落座之后便敛下了眸光不再言语,肥美的贡蟹孤孤单单的躺在精致的杯盘之中,却是无人有心享用了。
“既然公主殿下向皇上辞行,那晚生也趁着这个机会一道了。”
说这话的是姬无垠,他笑意盎然的看着夏侯云曦,“晚生早就仰慕东齐风土人情,此次倒是可以随着姐姐一起前去看看,皇上连日来招待周全,晚生谢过了。”
姬无垠模样潇洒的仰头喝尽杯中酒液,楚皇眼底闪过几分意外,倒是十分宽容的笑了笑,姬无垠在他面前自称晚生,他也就顺口说了,“去东齐看看倒是极好,若是朕年轻个十岁的只怕也要去一遭的,云曦谨慎细致,定会招待周全,她既然是我半个女儿,你从我这里到她那里自是一样的。”
言辞之间对夏侯云曦十分的亲厚,姬无垠笑着应是,这边厢坐在萧玉楼身边一直静默着的桓筝忽然转向了身边之人。
“我要与东齐公主一起去东齐。”
桓筝的语气淡淡,声音低沉,可是落在并无雅乐的殿中却是十分的清晰,一直安然不动的夏侯云曦忽然转头看向桓筝,却看到了萧玉楼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于怒气!
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了萧玉楼的身上,疑惑,意外,探究,他们都知道珞珈山玉麒麟投身西凉公主门下,还知道珞珈山玉麒麟乃是东齐公主故友,此时此刻,即便是知道内情,可是这幅场面还是有几分诡异,玉麒麟此言为何意?
萧玉楼似怒似笑的看着桓筝,本来明艳的面庞之上生出了几分煞气,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桓筝的口气哪里实在征求意见,他早就决定了,他只是来通知她,要和她一起走?萧玉楼心中笑意冷然,心中仿佛百转千回,她终于笑意一盛,“军师要访遍天下山川水泽自然是极好,楚皇和宋皇都放心东齐公主,我又有怎么不放心的呢,只请公主代我照顾军师,毕竟我西凉大业还要指望军师来谋篇布局。”
夏侯云曦抬起头来,直看向桓筝,“玉公子此去东齐,云曦求之不得。”
一句话,和萧玉楼无关,众人便将思索的眸光落在了夏侯云曦和桓筝的身上,珞珈山玉麒麟自当不可小觑,夏侯云曦此话为何意,难道玉麒麟打算改投东齐?再加上此前的风言风语,夏侯云曦和玉麒麟之间……
殿内还有宇文珂等京中闺秀,虽然万俟烟有意的对她们低声说笑,可是几人还是敏感的发现了这秋日宴的不同寻常来,一时间整个厅中沉寂至极。
“叮”的一声,突兀的在整个厅阁之间响了起来,万俟宸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案之上,眸色深沉又带着几分锋芒,“在座诸位都是楚地邻邦盟友,本殿有一事,不妨在今日里相告各位。”
沉默如此之久,万俟宸终于开了口,冷峻的声音道带着几分压迫之感,除了夏侯云曦之外,所有人都将意外又疑惑的眸光看向了他。
万俟宸容色郑重,语声低沉,眸色却若有若无的落在夏侯云曦的身上,“当今中原战乱频生,原本七国分治的中原眼看着便要大乱,所谓不破不立,本殿以为,这般水深火热之中以战止战也未尝不可,只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幸嘚公主相赠的传世九鼎与传国玉玺,本殿决定以此两物正周帝国正统相传之名,与今年冬日祭天,问神授君权,而后以楚地势力为主,挥军北上,讨伐大梁与大燕,收复河山,一统中原。”
收复河山,一统中原!
在座诸人的面色都有几分诧异,包括万俟殊与万俟玉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万俟宸会在此刻将这般重大的决定相告众人,祭天,正帝国正统之名,讨伐大梁与大燕,这般的条条款款,想想或许没什么,可是真要做起来,哪一条不是能引起天下哗变的名目!
诸人的面色阴晴不定,夏侯云曦眼底的意外一闪而逝却又极快的掩了下去,她云淡风轻的放下手中酒盏,缓缓的抬起头来眸光如炬的扫过殿中众人,重而缓的开口,“东齐自当不遗余力支持楚国重振帝国盛世,不知诸位有何想法?”
前一刻两人还是貌合神离的模样,此刻夏侯云曦却又代表东齐这般力挺楚地,此事事关重大,众人不免深思,殿中便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支持!姐姐支持我当然支持!云宋的山川河流姐姐你想走哪里就走哪里!”
姬无垠眸色无害,面上还是带着亲厚的笑意,挥舞着手中的折扇一派肆意风流,只是这急于表达立场的话颇有内涵,在座诸人都听出了味道来,却不能在当下说什么逼他的话来,夏侯云曦和万俟宸不动声色,心中却也都不以为意,他们要的只是个态度而已。
坐在对面的萧玉楼将幽暗的眸光在他们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忽而一笑,“西凉本就和楚地为盟友,现如今自当当仁不让的相助楚地,只是……”萧玉楼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道利光来,“只是殿下和公主已经定亲,讨伐大梁和大燕,一统中原都不是容易的事,二位难道不成婚了?”
还在关心皇后的位子!
夏侯云曦心中冷笑,表面上只是敛下眸子似乎不想说这个话题,万俟宸却淡淡的笑开,眸色温柔的看了夏侯云曦一眼,语声带着几分怅然和疼惜,“公主不缺钱财,不缺奇珍异宝,要皇权有皇权,要军队有军队,本殿想来想去没有能配得上她的聘礼,所幸,便先打了天下再说。”
姨娘决定在这个月之内把萧玉楼这厮解决掉……
041问神祭天,天意冥冥
章节名:041问神祭天,天意冥冥
帝国历四七七年冬至,楚太子万俟宸带领楚地文武百官前往终南山问神祭天,祭天大典之上,楚太子痛陈中原大地分崩离析之艰危,同时将周帝国传国玉玺和传世九鼎展于世人,称楚地受命于天,乃是帝国百年传承之正统,皇权神授,既寿永昌,楚太子不忍中原离散,为了天下共主之宏愿,决心以楚为尊高举帝国大旗,一统中原,重现帝国盛世!
此举一出,天下哗变,原本隐藏在太平盛世之下的野心家们通通都露出了自己的爪牙,或是谋而后定,或是观望不前,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想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争夺乱世来临前的最后一份筹码,文人士子们纷纷属文陈词,或是痛斥楚地狼子野心,或是拥戴天下一统,战火的烽烟还未燃起,中原文坛之上倒是百家争鸣起来。
到底是为了个人野心还是为了天下宏愿世人自有评说,然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权力倾轧和乱世烽烟,文人士子们的笔墨到底显得过于脆弱,而真正的阴谋家与政治家们却是在此刻看出了门道来,楚地先收大宛,后与羌胡结盟,再和西凉成为友邦,之后楚太子又和东齐公主定亲,而东齐却又和云宋交好,广袤的中原大地之上,自西向东划出一条分界线来,几乎三分之二的领土都被标注上了“楚”字,百姓们大都惶恐不安,有志之士却开始磨拳擦掌的跃跃欲试起来,所谓乱世出英雄,这一场由楚地主导诸国参与的七国之乱,势必是大争之世最好的试金石!
楚地以帝国正统自称,也就是说其余诸国必将要臣服与其下,与楚地交好的几国暂且不必说,可远在北面的大梁和大燕是断然不会因为那玉玺和九鼎就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领土奉上,不仅如此,世人不曾忘记楚太子万俟宸曾经往燕国十年为质,如此耻辱,楚太子欲要如何洗刷?
随着四七七年末的大雪纷纷扬扬而落,中原的格局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七国的分封变成了南北的对峙,楚地百万雄兵越越欲试,大燕铁军烈烈严阵以待,南有破军,北有天狼,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盟友众多的楚地声势大胜与大燕,可是世事变幻万千,中原大地岌岌可危百年之后,诸侯国之间终于到了破与立的边缘,然而这万里江山争得不是一朝一夕,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纷纷扬扬的大雪给燕京城盖上了一层素白的银装,刺目惊心的白色铺排开来,站在九重楼阙之上远远看去,好似茫茫看不到尽头的灵幡与丧帐,肃冷又狰狞。
公孙墨明黄色的龙袍之外罩着一件墨色的直缀鹤氅出了勤政殿,守在殿门口的宫侍恭敬的上前打起了紫色的华盖大伞,不远处,高大的御辇正静静地停在那里。
公孙墨抬眼远望,扬扬洒洒的雪花鹅毛一般的往下落,天边是灰沉沉的白,看过去并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他的眸光深邃,一点幽芒一闪而逝,忽然转身,并不上那御辇,而是自顾自的顺着积了雪的甬道往含光宫的方向走。
打伞的宫侍急忙跟上去,公孙墨却面色冷峻的挥了挥手,宫侍吓得连退两步,眸色畏惧的看了看跟在公孙墨身后的孙哲,直到后者对他点了点头那宫侍才转身跑开。
公孙墨的步履稳健,身形伟岸挺拔,墨色的鹤氅给他周身再添两分冷酷之色,加上他本身的威仪冷峻,常人根本不敢近他的身,他的双手下意识的垂在身侧,微微的握紧,眉心轻轻蹙着,不知是在想什么,脚下的积雪很厚,踏上去便是“咯吱咯吱”的声音,公孙墨看着看着,忽然就想到了那一场如今日这般狂乱又让人绝望的大雪。
孙哲和孙鲁在公孙墨身后默默的跟着,看着那一路上深深的脚印,两个人想起刚刚送来的檄文,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雪花薄薄的一层落在了公孙墨的肩头,他却是恍然未觉,深幽的眸子里似乎隐藏着蠢蠢欲动的锋芒,薄光一闪,他终究无状的敛下了眸子。
走到含光宫门口的时候侍卫们恭敬的行礼,顺着甬道一直往里走,往日奢华大气的含光宫因为这纷扬的大雪显得有几分萧条,整座巍峨的宫殿之中只有雪花落地的簌簌声,更是让人觉得凄清,进了正殿,只有一个身穿紫色青花褙子的宫女低着头站在那里,看到那明黄色的袍角一闪而过,小宫女浑身止不住的一抖。
孙哲和孙鲁看了看那小宫女,眉头都有几分皱紧,眼底的神色怪异。
公孙墨面无表情的进了正殿,小宫女犹豫许久还是走上前去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公孙墨眉心一簇,却在看到小宫女的脸的时候收回了抬起来的手,紫兰心中松一口气,便趁着此刻上前将披风收了下来。
上了一杯热茶,公孙墨却并不喝,反倒是看了孙哲一眼。
孙哲会意的上前,将早前在勤政殿收到的却不方便禀报的信报拿给他看,小小的一张信笺,公孙墨一眼便看完,眼底有异样的光彩一闪,公孙墨神色难明的沉默起来,却也不过是一瞬,他看向孙哲,“公主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孙哲有几分意外之色,却还是点了点头。
微微一顿,公孙墨又道,“眼看着年关将近,既然是公主远嫁大梁的第一年,我们也要派个人去探看一番才好,就让齐林去吧。”
孙哲敛下眸子应是,公孙墨却并没有说完,“顺便让齐林告诉公主,大梁敬重大燕,这才允了她皇后的身份,梁皇宅心仁厚,她却不能失了规矩,朝堂之事,她一个女儿家还是莫要沾手的好,否则大梁朝堂之上一旦因此难为她,大梁与大燕万里之遥,一时半会儿我帮不了她。”
孙哲不敢大意,想到此前大梁与南越之战中生出的变故便有几分气愤来,可是有了公孙墨前一句的吩咐他又不敢妄为,只将公孙墨暗含警告的话一字一句的都记在心里好转达出去。
公孙墨的话音刚落,新上任的太监总管福全在外面探了探头,公孙墨眸光一厉,福全已经在门口恭声回禀,“皇上,云澜宫的云嬷嬷过来,说是太后娘娘这几日又有些不好了,她老人家想见见您——”
室内一片安静,公孙墨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往外走。
福全见此眸光微亮,疾走出去喊了一声摆架云澜宫。
赵湘澜是从公孙慈嫁人之后开始生病的,从最简单的风寒到现在的肺痨之症,短短的半年时间,整个人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不仅面容之上满是皱纹斑点,连带着头发也白了一大半,现如今整日的卧病在床,时刻念叨着自己是不是要死了,而后便是愈发的惦念做皇帝的儿子,只可惜,公孙墨太忙了,有时候大半个月也没时间去看她一次。
去往云澜宫的路上公孙墨坐着御辇,明黄色绣着祥云纹的帐子之外是呼呼而过的风雪,外面侍候的人都低着头瑟瑟缩缩的走着,宽敞的宫道之上只有静静扫雪的宫侍,福全走在仪仗队伍的最前面,耳边只有滚滚的车轮转动声。
福全也是德王府进宫来的老人了,对于赵湘澜的现状多少有几分同情,因而今日里冒着被公孙墨斥骂的风险替云嬷嬷传了话,没想到往日里不动声色的公孙墨今日里会答应往云澜宫去,想到此他不免得有几分唏嘘,又想到自己一个下人如此腹诽自己的主子实在有些不妥,连忙敛下了眸子将手踹在了袖子里往前走。
雪太大,亭台楼阁都变成了一个模样,眼看着主道之上有宫女扫雪,大堆大堆的雪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福全看到便是面色微变,宫女们哪里想到这个时候会有皇上的御驾来,当即吓得远远地就跪在了地上,福全微微一叹,抬手挥了挥,身后的御辇便转了一个方向,心惊胆战的宫女们朝福全露出感激的神色,福全只当做没看到似地敛着眸子静静的走着。
永安殿,缙云湖,清逸殿,揽月台,这条路有点绕,所幸一路上都还算平稳,御辇也是半分颠簸也没有,福全望了望身后长长的仪仗队伍,心放下来一半。
一口气还未彻底落定,福全眼角便看到十步以外被白雪覆盖的院墙之处一扇小门猛的打了开来,而后一道紫色的身影从那小门之中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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