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有异议?
“靖王这几日已经将明年新科科举的章程定了出来,明年的这个时候,第一批的进士学子便可入朝为官了,你过些日子身子方便了不妨同晋王妃多走动走动,老太傅在朝中文人一脉颇有声望,到时候有他说话,你便可轻松行事,再加上晋王妃从旁协助,第一步不如从开办女学开始——”
夏侯云曦心头一惊,那脚步是再次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他侧脸落在那金色光晕里,一双眸子盛满了愉悦的笑意,好像她现在的表情多么可笑似地,夏侯云曦只觉得他那笑颜让他心神一荡,直定了定神才不确定的问,“皇上要待如何?”
万俟宸见她眼底分明有所决断却还是如此一问,不由得低下头去,抵着她的额半眯了眸,“没有女学,富家女子尚可请先生授课,可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只怕是连一年束脩都教之不起,没有地方学东西,又如何走皇后心中所想之路?”
夏侯云曦眸光大睁着,紧紧的盯着这双近在咫尺的眸子,直到真的确定了他不是在玩笑夏侯云曦才募得地扬了唇,被她扶着的手更是激动的反握住了他,可那激动之色不过是一瞬便又沉了下去,“女子当政乃是朝上大忌,外臣是断断不会允许此行的!”
万俟宸愉悦的眸光瞬时暗了一分,他叹一声,抬手将她鬓边的发丝拂至她耳后去,似真非真的道,“这就要看皇后能否为天下女子做个表率了——”
中书门下到底不敢马虎,不过第二日便和御史台与翰林院将上表请为帝后立传修书的折子一并呈了上去,立后修书非有大功业大盛名不可,而无论如何宸帝肯定是要摆在第一位的,不过因为此次主要是为了将皇后迎回未央宫,因此在折子之中底下诸人在细数宸帝功绩的同时亦是将皇后缕缕功劳一件不漏的写了进去。
其言曰皇后对宸帝深情厚谊忠心耿耿,不仅有辅佐宸帝南征北战堪比亲王之功,还有与百姓为善母仪天下之德,彼时皇后为了皇上自请废位,以女子之身带着千军万马上战场,曾多次救楚军与水火,为了楚地之胜更是以身犯险攻城略地,其胆识谋略不差男儿,运筹帷幄更是与宸帝不相上下,凰王之风早让天下人倾心,除此之外皇后还亲入民间与百姓一起为楚军做冬衣,现如今那襄州城中还有百姓为皇后所立的塑像,在外爱护军民,在内谨持皇后之责侍奉皇上肃整后宫,皇后贤良淑德实乃天下女子之典范,理应与宸帝一起存于史册流芳百世!
此折子一上,宸帝并未立即给出回复,只喜怒难辨的道修书立传并非不可,只是现如今史馆之中并无合适之人选,此言一下朝上诸人俱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心道皇上是否余怒未消才有不准,恰在此时,南乐王旗下长史谏言,称民间已有人为皇后立传!
宸帝闻言自是惊讶非常,当即要看那人为皇后所立之传,一看之下自是为传记之内的记事详尽言辞瑰丽而动容,又此传部分内容分发与底下臣工观看,众人一看俱是大喜,心道皇上如此便再无推脱之词,随即群臣便上书宸帝,曰不妨召此人入史馆任职,主持那为帝后修书立传之事,宸帝闻言有几分动心,底下臣工见此事有望愈加大力谏言,宸帝最终被臣工们说动,下诏要见那立传之人。
中书、门下俱是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未松到底便见到了为皇后立传之真人,一时间诸位臣工俱是连要死的心都有了,只因那位皇后私下立传之人竟然是个女子!
这这这可怎么是好——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该是哪个学富五车的士子才是,却不想竟然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一时之间众人满是希望的心头好像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顿时没了声儿,可是宸帝却没什么大的反应,看到来人是女子宸帝有几分意外,却又有几分激赏,竟然当着群臣问了些许问题,那女子俱是对答如流,不难看出其人兰心慧智学识渊博,宸帝对此女有几分欣赏,却也顾虑此女身份有所疑虑,一时之间那面色更是难看了,有贤才在眼前却不得,外臣们俱是明白宸帝心中所想,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不过是个小小史馆编修,且是散职,以女子当之也无不可,朝中人回过味儿来,顿时满堂复议!
史馆之职不同于寻常,通常分为几大类,内侍省的起居舍人是一类,算是常职,再有的便是修撰前朝史书的,另外便是如同此次为帝后修书立传这般,后两种皆是散职,什么时候这书修完了这职位便也要收回了,思及此群臣便没有异议的让这女子入了史馆,只求解当下燃眉之急。
宸帝听群臣如此说自然是准了,便赐了那名叫倾颜的女子史馆修撰之位,从六品之职,专负责帝后本纪之事,这官位虽然不高,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自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天之举,然举朝上下复议,看起来倒是宸帝有些不情不愿了。
倾颜来见夏侯云曦的时候眼圈微红,一双眸子却是水洗一般的发亮,夏侯云曦看着眼前亭亭玉立身着朝中女制官服的女子心中一时之间也有几分感慨,倾颜三千墨发尽数绾起,那官制之服虽然遮住了她身上的妩媚清艳,可那通身灵透贵气却是遮也遮不住,此前女子即便是贵胄之身见到官儿却也要弯身行礼的,可是现在,却是轮到旁人向她行礼了。
“虽是散职,可是帝后本纪并非那样快就能修完的,你且安心。”
夏侯云曦心知倾颜报复,因此才出言安慰,哪知倾颜眸中含泪的笑开,“娘娘说的有理,倾颜定然倾尽一生为皇上和皇后写传!”
夏侯云曦执起倾颜的手,她倒不求那身后之名,只是此次是他的权宜之法,而让倾颜进史馆也算是完成了她的心愿,更何况将来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这一次洛王倒是舍得放你出来,洛王若是督管起南境水道,只怕一年当中在长安的时间变少了。”
倾颜小心翼翼的扶着夏侯云曦的手臂,闻言眉头微挑,“洛王为皇上皇后分忧自是应该的,更何况依他的性子常年在长安倒是呆不住的。”
夏侯云曦转眸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清楚的很。”
倾颜面色微变,抿了抿唇再不说什么,夏侯云曦眼底闪过两分兴味,眼角却猛然之间看到钟啸的身影在月洞门之外一闪,她眉头微抬,“钟啸!”
钟啸的脚步顿时一僵,看他那样子倒是看到夏侯云曦在中庭散步想要避开一般,夏侯云曦的目光落在钟啸的背脊上,直逼得他带着硬生生笑意的走了进来,夏侯云曦看着他的眸色渐渐深沉,待他走近挑眉一问,“皇上为何没来?”
钟啸赔笑一声,“皇上在外书房和东海王议事,只怕还得等一会子,皇上怕娘娘等的着急了这才叫小的先回来。”
“议事……”
夏侯云曦眸光微转,想了一会儿只想到一个可能,却还是问了一句,“议什么事?”
钟啸唇角微抽,敛下眸子,“老奴也不是很清——”
夏侯云曦一颗心半沉,今日里东海王进宫,所议之事只能是事关东海,若是钟啸答一句也无碍,偏生他说他不知道,“本宫大可自己去问。”
钟啸无奈的苦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是东海边上不太好。”
夏侯云曦瞬时眉心紧蹙,不由得抿了唇,“回椒房殿!”
钟啸暗叫一声糟糕,却只能立时着人准备凤舆,夏侯云曦看了一眼这兰枝绿萝馥郁天成的宫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由倾颜陪着回了椒房殿。
宸宸是不可能现在放手的,最多是早早的让位带着云曦出宫去游山玩水。
013海外来客,善或不善
章节名:013海外来客,善或不善
中原在四百多年之后因宸帝之手得以大一统,北接蛮族玖丹,南至异人月氏,西至苍墨,东至辽阔东海,其地域面积比四百年前的周始帝时期更为扩大了不少,现如今南境月氏完全成了曦朝领土,西边又得了大宛与西夏,北边因大燕之故纳了玖丹等蛮族,唯有东边,与四百多年前一般,一成未变。
东海之大无人得知,在东齐皇权统治之下的四百多年之中,东海的禁海令从未有一天断过,只因为当初东齐开国君王夏侯胥为情所困出海未归,造成了其后东齐多年的皇权混战,彼时大周朝正值盛世,唯有东边不甚安稳,传什么的都有,又说那东海之上有海神作怪,又说夏侯胥已寻到县道蓬莱得道升天,还有说东海之上不知有什么怪物作祟让东齐国内乱事频出,连带着大周朝只怕岌岌可危矣,始帝闻言自是大怒,以帝王之权指定了东齐新的诸侯王,并且以夏侯胥的前车之鉴下达禁海之令,但凡有私自出海的,不论因何缘故,全部实行连坐诛族之刑!
此等禁海令惩罚太过重,而且百姓们也实在畏惧那海上或许真有什么凶猛怪兽,由此便只在国家规定的界限之内捕鱼出海,几百年来繁衍生息,过着富足稳定的生活,加上随后东齐郡主时代隐世心态,东齐便成为诸国之中最为安宁沉默的国度。
自四个月之前曦朝新立,东齐已经被划入新朝之内,东王王都更名为齐州,全国被划分为十三个大州,又在齐州设府,寻常军政都交由齐州府统领,有事禀报再由齐州府呈入朝堂,整个齐州府的官制相比此前都有了变化,唯一未变的便是东海海军,东海依照前例有二十万海军护海,然而东海在这几百年来未曾遭遇过海战,海军不过是常设军队罢了,其主要作用还是执行那禁海令。
也是从四个月之前,这些海军交由了曦朝枢密院管辖,万俟宸特地将宋涯、简旭宁遣了过去,在基本保留原来官员的基础之上做了一些调整,按理说大周朝的禁海令自然是随着曦朝的建立而废黜,然而百姓私自出海并不安全,况且因为东海百多年的闭关锁国之势寻常百姓家中也未有那般好的海船,由此这制度便算是被堂而皇之的保留了下来。
万俟宸早在当初心怀天下之时便对各国都做了些探查与分析,这东齐在他眼中最为吸引人的一块自然是那东海,东海之大无人可知,便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奈何东海历代君王都秉持始帝之命,任由那东海白白晾了四百多年,此次宋涯二人一去便在原本的自由海域面积之上实行了扩大,且利用东海海军之中训练优良的几支海军进行了几次不近不远的出海训练,万俟宸之志宋涯最是明白,可这一出海不要紧,原本应该风平浪静的海上竟有些蛛丝马迹让人觉得心惊。
从三个月前开始,东海陆续有东海有异的密折送上,此事原本只有万俟宸一个人知晓,只在此前商议裁军一事之时才知会了夏侯非白,因着曦朝军政未定,不可有那样多的变故来惑乱人心,万俟宸便将此事暂时搁置了下来,本来在他的计划之中此事还要搁置的更久才是,却不想到底是事与愿违了。
夏侯非白一封封的看完宋涯近期来上的折子,眉心已经紧紧的拢在了一起,他唇线微抿,眸光忽而变得悠远起来,“当初始帝有命,这禁海令一经落下无人敢犯,且彼时东海海军拓出来的自由海域足够整个东齐利用,由此这出海远行一事便无人放在心上。”
微微一顿,夏侯非白的眸光之内闪过两道幽芒,“可是,也并非是每一任君王都如此想。”
万俟宸登时眸光微亮,夏侯非白不由得有两分叹然,“曾经东齐王室不止派过一支军队出海,可是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了,东海之大无人清楚,且水中不必陆地,风险隐患犹未可知,有的走不了多久便遭遇风浪葬身海底,有的因为行船日久缺水缺粮不得以返回,有的则是一出去便杳无信息不知生死,也曾有海船发现过些异状,可是到底因为无法考证无疾而终,我还想着此番宋涯的发现也难以有什么定论,那时候禁海令一直以来是皇室在监督执行,若是被百姓知道皇室也整天惦念着出海,皇权天威自然不复,只怕周天子亦是要问责的,所以后来即便是皇室都不再热衷于此事,皇室之内更是有不得出海之暗令。”
夏侯非白说着,眸光不由得又落在了宋涯送上的折子上,“四百多年风平浪静,本以为东海无尽,碧天无垠,而我族百姓可安于一隅尽享安然,却如何也想不到天下之大不是我等可以想见,到底是眼界短了些……”
夏侯非白的语气感叹非常,中原之大当初也无人可知,直至始帝铁血手腕四面征战才有了今日之中原,一副九州堪舆图画尽了江山万里,那墨色线条圈点的是列土,是皇权,是每一个铁血男儿的野心和抱负,可是即便是九州堪舆图也有画不到的地方,天下天下,天下到底有多大?
任何一个天生帝王的强者都希望以己之手开疆拓土,万俟宸手握中原,随即将目光落向了东海,可是在他还未有所动作的时候,那四百多年间风平浪静的东海之上竟然出现了不属于中原的人迹,且那人迹诡谲,与茫茫海上来去自如,本是带着冒险之意的希翼忽而被这股力量搅得不安,能征服那东海的力量,到底来自何方,有何目的?
夏侯非白或许对于此事所报希望不大,可是他们却都在猜测,或许在东海某一处确有中原所不知的领土,而今这猜测变成了现实,在那片未知的土地之上,或许也有如中原这般的诸国纷争,也有如同中原这般的列强割据,也有如他一般的,对权力和领土有天生野心的人!
万俟宸和夏侯非白俱是有片刻的默然,而事情要从三个月之前说起,彼时宋涯组织的出海队伍数次出海历练,所行并不远,却仍是在海港东北方向的海域之中发现了废弃旧船,这些船只与东齐船型差不多,却是更为坚实更能抗风浪,容量也极大,东海海军们看到那样几艘大船之时早就惊呆了,随即登船查看之后更是不能置信,此等海船设备之精良性能之绝佳便是东齐海军也无法企及,却是空的,然而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此等大型海船是如何避过护海军队的耳目入海的呢?如此精良的海船又如何被弃在海中?船上的人呢?
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