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听后点了头,“既是如此,你去吧。”
“奴婢告辞。”林婉儿福过身,继续往御书房走。
御书房门前,只有一个小太监在打哈欠。
林婉儿于是绕到窗边。拔下头上的发钗,林婉儿将纱窗划破。
窗格虽小,对于手腕奇小的林婉儿来说却绰绰有余了。
穿过窗格子,林婉儿拔了窗栓,推窗而入。
悠然地四处打量过后,林婉儿毫不忌讳地坐在了龙椅上。
铺纸,研磨,提笔。思忖片刻后,林婉儿笑着落笔。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末了还觉不过瘾,又在落款处写上,“万分思念你的某人留。”
“好了!”林婉儿放下笔,非常满意地再度审视一番自己的杰作。想象着某人看到它后脸上精彩的表情,半日来的阴郁终于一扫而空。
做完这些林婉儿推开窗,扬长而去。
顺利地走回南门,张坤还在等着她呢。
“秀秀姐这么高兴,莫不是主子奖赏了吧。”
林婉儿连连点头,小小的眼弯成两道月牙,“还赏了不少呢!分张大哥一半好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张坤。那厢守门的侍卫已经殷勤地将小毛牵了出来,林婉儿兴冲冲地走过去,拉了小毛就要走,却被张坤急急拦住了,“秀秀姐,这……这可是五百两呀!”
林婉儿眨眨眼睛,认真点头,“没错。”
“这我……怎么能收?”张坤正推脱,只见一队禁军涌入宫门,却是安寿摆驾回宫。
宫门大开,禁卫迅速分立两边,林婉儿忙牵了小毛,躲到灯影下。
车辇徐徐而入,安寿斜躺在车座上,微醺的酒气让他觉得有些气闷。
珠影摇曳,灯影下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他苦笑,伸手覆住额,不会真的醉了吧?
长长地吐口气,宴会上的种种映入脑海。这个三皇叔不好对付,不仅有先皇御赐的免罪金牌,还握有兰州三分之一的银矿。
动不得的话,也该是时候,让他做些什么了……
车辇停下,刘公公上前请旨,“皇上今夜,要宿在何处?”
安寿沉默,起身下辇。
仲秋的晚风带来些许凉意,吹散了身上叫人烦躁的酒气,“先去御书房。”
他交待一声,举步前行。
一进门,他便察出异样来。
窗户大开,窗台上明显的脚印子,好嚣张的小贼!
随后跟上的刘公公脸色大变,立刻传人检查御书房各处,守门的小太监早吓得瑟瑟跪倒。
只听得“啪”地一声,案上的镇纸因为安寿抽纸的动作过甚而飞出案边,重重落下。
是她!刚才真的是她!
刘公公望着案边手拿宣纸,脸上阴晴不定的安寿,有些不知所措。
“皇上……”他小心轻唤。
安寿深吸一口气,面色稍缓,“全都下去,朕想静静。”
“是。”刘公公领了旨,带人退下。
重重地瘫坐在龙椅上,安寿手中还握着带有林婉儿笔迹的宣纸。
“长相思?”他冷哼,“想告诉我你居然还在京城,让我去找你吗?”
将宣纸放回案上,他沉默一阵,低声喝道,“万方!”
阴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影。
“将所有寻找皇后的暗卫召回,收回所有的画像。另外,再增派一队禁军守住寻芳园,严禁任何人出入。”
“皇上……”黑影似乎有些迟疑。
“照办。”安寿冷着声,不容置疑。
黑影离去。
“皇上!”刘公公的轻唤将沉思中的安寿唤醒,“乐妃娘娘求见。”
安寿皱了皱眉,想了一会道,“召。”
“等一下!”他叫住转身欲走的刘公公,将案上的宣纸拿起来,交给他,“替朕,好生保管。”
刘公公郑重接过,细细收好,这才出外宣旨。
“臣妾参见皇上!”朱玉儿仪态万方地走进来,一袭白衣,清雅若仙。
“乐妃请起。”安寿回道,开门见山,“所来何事?”
朱玉儿有些犹豫,但终于一咬牙,在安寿面前跪下了,“皇上南巡,请务必带上臣妾!”
安寿沉默,望了朱玉儿好一阵后方才徐徐开口,“朕欲私服南巡之事,本属机密,乐妃如何得知?”
朱玉儿一愣,慌忙请罪,“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关心皇上,并非有意打探……”
“乐妃请起!”却是安寿自案上起了身,亲自将她扶起,“乐妃耳目聪敏,朕怎会怪罪?出巡一事,朕本来便不欲隐瞒乐妃。此次出巡,朕对外称病,外廷有国相上官仪主持,这中宫,还要赖乐妃替朕分忧。”
“臣妾无德无能,恐怕难当重任……”
“乐妃谦虚了。”安寿一口截断乐妃的推脱,幽深的眸中明暗难辨,“乐妃有德有能,朕都看在眼里。”
朱玉儿心口微震,竟有些不敢直视安寿的目光。所幸安寿很快别过头去,对刘公公颁旨,“传朕旨意,加封乐妃为淑妃,赐殿和仪宫,掌皇后印。皇后幽居冷宫期间,由淑妃代掌中宫。”
“……臣妾谢主隆恩。”朱玉儿知拒绝不了,忙改口谢恩。
“皇上,臣妾已在琼华院略备酒席,皇上不欲带臣妾前往,可否,容臣妾为皇上饯行?”
安寿却放了她的手,平声道,“淑妃身子未愈,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还需为朕操劳。”
“可是……”朱玉儿咬唇,低声道,“皇上已经许久未曾到臣妾那里……莫不是……皇上若是思念皇后,臣妾愿将过错尽揽,与皇上一起将皇后自冷宫迎出……”
安寿冷笑,“皇后在冷宫逍遥自在,何须你屈就来救?”
朱玉儿被安寿身上的冷意摄住,不由得后退一步,“皇上,臣妾……”
还想说什么,安寿已然背过身去,不容置否,“退下吧。”
垂首,朱玉儿不得不福身告退,“臣妾遵旨。”
细细数来,后宫之中竟无人比得过上官婉儿。
怡妃柔弱,贵妃骄横,其他妃子更是难掌大局。
乐妃聪明有余,却是威仪不足。此次将她推至浪尖,于他而言是无奈,而于她,也算自作自受了。
“不回来,也好……”朱玉儿离去许久,安寿宛若轻叹般,面无表情地缓缓开口。
第 29 章
秋日夜长,已是卯时将尽,灰蒙蒙的天际依旧吝惜着不肯将光亮撒下人间。
幽静的小巷里,一道黑影无声落地,虽然极轻,细碎的声响还是惊了角落里的野猫。
“喵——”
黑影警觉地后退一步,步伐却因为急速的移动带了几分不稳。
待看清只是一只野猫,黑影松了口气,但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又在同时将它警戒的神经绷紧。
提气轻掠,它跃至一户人家的窗前,手扶在窗上,竟然开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它不及多想,推窗而入。
刚刚将窗关上,床帐里已经有了动静。
一声哈欠声后,一只纤细的小手撩开床帘,跟它打了个照面。
它下意识地按住肩上的伤口,飞身过来捂住她的唇,“别喊,我没有恶意。”
那人眨眨眼睛,竟不慌不乱。清澈的双眸里里似乎还带了一抹……玩味。
它只好继续解释,“我被官兵围堵,一会儿就走。”
见那人并没有反抗的迹象,它缓缓地放开了她。
没料到她却在它松手的一瞬,迅速地扯下了它蒙面的面巾。
面巾下,是一张惊世绝艳的脸。美目流盼,玉面芙蓉,只一眼,便心迷神醉。
窗纸上映出大片大片的火光,一个声音大声喝道,“就在附近,给我一户一户地搜!”
“别怕。”颜雪自惊愕中醒来,只听那个将自己的面巾扯去的女子居然正微笑着安抚自己,“我帮你。”
不容拒绝,她将她带上床。
她蒙面的面巾被她随手塞进被褥,床帘放了一半,却又刻意勾起一半。
“我叫林婉儿,你叫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发髻解开,扯过一条发带,替她挽了个男子的发式。
颜雪有些傻了。她……她怎么还能跟她话家常一般平静?难道她听不见楼下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
“不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凑近自己,略显失望。
“颜……颜雪。”颜雪见她失望,不由开口答道。
她点头微笑,仿佛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一般。
“你受伤了。”她说着,将手伸到她的胸前,“我替你换件衣服,都是女孩子,你不会介意吧?”
颜雪愣愣地摇头。
她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将她身上的衣物连同肚兜一齐剥光了,除下的衣物照旧往被褥里塞紧了。
“很严重吗?”她指着她肩头的血窟窿,担心地问。
她咬咬唇,“还好。”左肩被一剑贯穿,已经点了各处大穴将血止住,一路自宁王府逃到这里,伤口竟然不曾开裂,已算万幸。
杂乱的脚步声踏上木制的阶梯,步步逼近。
她还在忙着脱衣服!
不过这次脱的是她自己的衣服。
一会儿她将中衣脱下,替她穿上,“遮一下伤口吧……不过,好像有点小……”
她小声抱怨的时候,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前。
颜雪顿时绷紧了身子。
她已经替她换好衣服,只着肚兜,露出大片光洁的背部。
“别紧张。”她细声安抚,挽上她的肩,然后……吻上她的唇!
“砰!”门被人踢开。
来人只看见半开的床帐里,两条赤裸交缠的人影,未及细看,突然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床帐被迅速放下,那声尖细的女声还在蹂躏人们的耳朵,“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冲进来的官兵俱是被方才香艳的场景,确切的说,是被林婉儿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给骇住了。
好一会,为首的先回过神来,大声道,“我们来抓拿从刺杀宁王的刺客!”
“什……什么!”床帐又是一阵刺耳的尖叫,床帐外的人恨不得把耳朵摘了,偏床帐里的人还嫌不够,捏着嗓子故意卖嗲,“好恐怖呀,冤家!居然有刺客!我好怕呀!”
“咳!咳!”床帐里什么人,极其压抑地压低声音轻咳数下,想是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冤家……”那女声娇喃一声,床帐里安静下来,却隐隐可以听到微微压抑的粗重喘息和零乱的细碎言语,“先……别……外面还……恩……”
杵在床帐外的官兵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为首的迅速扫一遍摆设简单无法藏人的房间后,大喝一声,“走!”
一群人忙红着脸涌下楼去。
林婉儿得意地笑笑,拍拍颜雪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没事了。”
“谢……谢……”颜雪强撑着的一口气陡地松掉,眼前一暗,软倒在床上。
“唉……”林婉儿坐在床边的桌旁,轻声叹气。
颜雪自昨日晕倒后一直未曾清醒过。她已经帮她清洗过伤口,替她将随身携带的伤药抹上,可以她的伤势一点也不见好,夜里还发起高烧,至今不退。她真担心她这么个绝世美女就这么香消玉殒。
外面风声又紧,她和另一个男子的画像已经贴满了整个京城,所有到药铺购买伤药的,都会被严格盘查。她再烧下去,她真的束手无策了。
再叹口气,林婉儿站起来,绞了湿帕,换掉颜雪额上的帕子。
敲门声起,门外汪妈唤了声“小姐”。
林婉儿将床帐放下,转身开门,“什么事,汪妈?”
汪妈给林婉儿端了碗热汤,“小姐你已经两天没出门了,还不舒服吗?”
林婉儿将热汤接过,软声道,“头还是有些晕。汪妈别太担心,我休息一会就好。”
“小……小姐……”汪妈犹豫一阵,终于还是决定问清楚,“前天晚上,小姐房里有人?”
“没有。”林婉儿快速而简洁地失口否认,随后解释道,“他们闯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换衣服,气不过,跟他们闹着玩呢。”
“小姐呀……”汪妈急得直跺脚,“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闹着玩?小姐的名声都毁了!”
林婉儿无所谓地耸耸肩,“名声又不能当饭吃……咳……”那晚喊得太厉害,话说多了,喉咙还真不舒服起来。
“小姐,很难受吗?”汪妈有些慌,“还是给你请个大夫?”
大夫?林婉儿灵光一闪,故作虚弱地揉了揉脑袋,“那……汪妈替我把范大夫请来好不好?”
“这……”汪妈有些为难,自从范继祖被林婉儿屡次“调戏”过后,他见了林婉儿像老鼠见了猫一般,躲都躲不及,“要不,我们换个大夫……”
“咳咳……”林婉儿咳断了她的话,眨巴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对汪妈道,“我已经好久没见范大夫了……”
第 30 章~第 40章
结果是,汪妈拗不过林婉儿,范继祖拗不过汪妈。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不外乎如此。
可怜的范继祖,被压在最底层,生生被林婉儿欺负。
此刻他被汪妈拉着,提着药箱立在林婉儿门前,除了心惊胆战,还是心惊胆战。
门开了,林婉儿笑意盈然,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前,一把将他拽进房间,“汪妈去忙吧!”话音刚落,房门就被关上了。
“你……你……”范继祖害怕地后退一步,“你看起来不像有病……”
“我没病,可她有。”林婉儿指了指自己的床。
“什……什么?”范继祖不明所以。
林婉儿走过去,掀开床帐。病床上,美人面色微红,气若游丝。
“你……你……”范继祖只看了一眼,四肢都在打颤,“你……窝藏刺客?”
“刺客?”林婉儿斜他一眼,摇头浅笑,“这里哪有刺客?你看清楚了。”
她笃定的态度叫范继祖对自己匆匆一瞥做下的论断产生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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