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样,他倒要怀疑赵佑熙是不是男人了,换成他自己,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好在,原稿还在他手里,他想出书的话随时都可以,问题是,要不要出呢?
同人卷 第三百零七章姻差缘错
俞宛秋这一胎的预产期是五月底。在此之前,她把纹绣和茗香都嫁出去了,身边只剩下一个知墨还小姑独处。
以前念大学住集体宿舍的时候就深有体会,如果大家都没男友,那无所谓;如果其他人有,就你一个人没有,会显得特别孤单。
所以她本来打算给知墨定一门亲的,反正手边多的是人选。难得知墨一如既往的镇定,反过来劝她:“姻缘天定,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奴婢不着急,太子妃也别急。”
俞宛秋笑斥:“傻丫头,我这不是怕耽误了你吗?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也担心啊。”
知墨郑重表态:“奴婢不怕耽误,就怕嫁错人。”
俞宛秋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我们就慢慢物色。”
“多谢太子妃关心,但真的不需要”,知墨搀着俞宛秋在冬阳和煦的院子里散步,声音恬淡柔和,目光清澈坚定:“奴婢素来最欣赏纹绣姐姐的冷静洒脱,没有合适的人,情愿终身不嫁;有人诚心相求,也不会错过良缘。在奴婢看来,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要不然,眼看年纪到了,随随便便找个人嫁掉,一旦掉进烂泥坑里,挣都挣不出来。”
俞宛秋听出了弦外之意,不由得停住脚步,盯着知墨问:“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没有,当然没有,奴婢是那种轻薄的人吗?”知墨尽可能表现得坦荡自然,奈何游移的眼神暴露了她心底的慌乱。
生怕太子妃会继续追问,眨巴着眼睛做俏皮状:“其实,是跟着太子妃的日子太安逸了,若非特别中意的,奴婢根本不愿考虑。他家里有东宫漂亮吗?他家厨子做的饭菜有御厨做的好吃吗?他能给奴婢一个七品官当当吗?”
俞宛秋心里有数,且不揭穿她,配合着佯怒道:“太安逸了是吧?遂初堂的几个大书架你有多久没整理了?笔架上挂的那两只老秃笔,据说是狐狸毛做的,我舍不得扔,你去拆下来好好顺顺,再找点狐狸毛填进去。还有体仁殿的墨韵斋里,牟先生上次题写的几副字画搁那儿几个月了,你去裱起来……”
“奴婢到哪儿去找狐狸毛嘛,墨韵斋是小明子和小德子分管的”,知墨急忙开口,要不太子妃再派下一大堆任务,会要了她的小命。
“小明子和小德子毛手毛脚,要是他们能裱,也不会搁到现在了。”俞宛秋挺着老高的肚子,笑得像弥勒佛:“你那么安逸,本就该帮他们做点事,我看那两个小子每天忙得很。”
知墨不服气地嚷:“他们忙什么,成天耗子似的到处乱窜,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儿钻,比以前的小福子公公差远了。小福子多敬业啊,就像太子殿下的影子一样,殿下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听说以前殿下彻夜练功,他就彻夜守着,眼睛都不带闭一下的。”
说起小福子,两个人都沉默了,俞宛秋不再开玩笑,正儿八经地交代:“遂初堂的书不用整理,狐狸毛也是随口说的,但墨韵斋几副牟先生的字画真的要劳烦你。只有你的手艺我才放心,给小明子他们去摆弄,平白糟蹋了好东西。你别小看了那几张纸,牟先生的字画是当世一绝,只是他素来清高耿介,不喜结交权贵,亦不喜出名,因而世面上流传的极少。能有幸得其一幅,都视若珍宝,恭恭敬敬地挂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遇客人上门必炫耀一番,引以为傲。”
“奴婢怎敢当‘劳烦’二字”,许是被太子妃突如其来的客气弄得不好意思,知墨的脸有些发红,“只要太子妃不嫌弃奴婢愚笨,奴婢定当竭尽所能,把牟先生的字画裱糊好。”
俞宛秋遂道:“难得今儿出太阳,你这就去弄浆糊吧。看你每次裱画前,米浆要自己磨,浆糊也要自己守着熬,不肯稍假人手,我就猜,连煮浆糊都有学问,对吧?”
“是的,裱画的浆糊,必须非常细致匀净,别说疙瘩,一点点小粉粒都不能有。”说起自己的专长,知墨来兴致了,眉飞色舞地比划:“您想啊,画纸再结实,那也是纸,一旦碰到粉粒或疙瘩,抹不平整,凸起来一团还是小事,万一把画纸给弄破了,整张画都会废掉。”
“所以我才把牟先生的画交给你。快去吧,裱画就是要好天气,这样才干得快。”俞宛秋不会裱画,理论知识还是懂得一些的。
“是”,知墨蹲身为礼,然后穿过院门而去,临走前的神情举止,竟有些掩饰不住的雀跃,让俞宛秋颇觉纳罕,想了想,归结为裱画者对遭遇名家名画的欣喜之状。
待知墨熬好浆糊,备好一应用具,要正式裱糊时,俞宛秋已歇过午,反正无事,便去了墨韵斋现场观摩。
字画一共有四幅,是上次牟翊给穆云舟做媒时,赵佑熙趁机“勒索”的。
一幅字写的是:“河出图,洛出书,道统昭垂,籍此文章司命;芝有本,体有源,宗支衍庆,佑而作术重光。”
这幅字,俞宛秋认为是牟翊在坦白自己的隐宗护法身份,同时表明对赵氏家族的忠诚。知墨展开字幅时,却只注意到了两个字:“衍庆?那不就是小郡王的封号?牟先生果然疼小郡王,写对联都想着他。”
俞宛秋暗笑,知墨虽然裱画技巧娴熟,书还是读得太少,对字画本身的理解很欠缺。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俞家买下她给惟一的女儿做侍墨丫头,本就没指望她成为才女,因而培养方向就是着重各种技巧的训练,比如裁纸、研磨、裱画、图书的归类整理,等等。作为一个侍墨丫头而言,她是尽职的、出色的。
另一幅字就很有道家的出世意味了:“一心守道,道无穷,道中有乐;万事随缘,缘有分,分外无求。”
知墨喃喃念着:“‘万事随缘,缘有分,分外无求’,先生说得真好”
俞宛秋听到声音有异,转头察看时,发现知墨的眼角一片湿润,这下更相信她心里有人了,忙出言询问:“丫头,怎么啦?你有什么心思,只管跟我说,我总会想办法成全你的。实在不行,你也算努力过了,日后回想起来才不会后悔,对不对?”
“真的没有”,知墨掏出手绢擦去眼泪,“奴婢只是看了先生的字,觉得感慨而已。”
当事人不肯说实话,旁人想使力也没处使,俞宛秋只得作罢。
再看两幅画,一幅水墨山水,意境显然出自王维的《清溪》,因为画上题有一行小字:“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真正让俞宛秋移不开眼睛的是另一幅,画面异常干净,毫无泼墨迹象,几丛素菊,篱边一袭青衣的男子背影,衣带迎风,似要羽化归去。
这情景,让她想起了不知在何处看到的几句词:“谁心似浓墨,蘸入丹青,染一幅山水,画中有你。几朵淡菊,一抹青影,你长袖挥洒,向桃源去,留我载浮载沉,在十方娑婆海。”
回头再瞧知墨,已差不多看痴了,眼角又重新湿润起来。
俞宛秋太阳穴猛跳,这丫头的表现,怎么都像在演绎“绝望的爱”,她看上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太子吗?不像,如果她有这种倾向,自己早就发现了。
曾经的吴昭训,那样隐忍,那样深藏不露,都被自己揪出来清理掉了。知墨成天跟在身边,跟太子打了好几年交道,不可能完全不露痕迹。
排除掉最大的嫌疑犯太子殿下,再把知墨接触过的人逐一过滤,要说亲近点的,只有以前住在苏城时的那群护卫,比如周长龄、小黄、小乔,再就是太子身边的几个亲信,如谢长宁等人。
如果知墨喜欢的是他们中的某位,那根本不是问题,只要她肯开口,立刻就能成就,所以也不可能。
眼睛斜斜瞟过去,知墨犹在望着牟翊的字画出神,身姿静如雕塑,眼中尽是痴迷,一个大胆的想法跃出俞宛秋的脑海:莫非这丫头是大叔控,心上人竟是牟翊?
她承认一开始有点囧到了,牟翊啊,那是父辈一样的存在,留着长长的胡须,在她面前自称“老夫”的人。知墨明明是妙龄少女,为什么放着大把的青年才俊不喜欢,要去喜欢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
回过头来仔细思量,此位“老夫”,和启泰殿上那位疼孙如命的“爷爷”,论年龄都不过四十出头,要放到现代,还可以跻身“大龄青年”,而且绝对是钻石级别的。有女孩子喜欢也不奇怪。
好吧,就算年龄不是问题,身份不是距离,人家牟翊根本不想娶啊,他才是真正的独身主义者,纹绣跟他比,只能算机会主义。
想清楚了这一点,知墨的压抑和悲伤就不难理解了。
俞宛秋默默坐在一旁,看知墨一遍遍打底,再小心翼翼地拿起画卷。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最美丽,认真裱画的知墨,也显得异常迷人。
她只希望自己想错了,知墨没那么傻,明知道是死胡同,还往里面钻。
同人卷 第三百零八章生死瞬间
虽然俞宛秋一鼓作气把四个丫头嫁掉了三个,素琴和茗香嫁的都是宫廷侍卫,婚后可以继续在东宫任职。
只有纹绣,现在是三品夫人了。诺大的将军府,原本就只有两个光棍男主人,又是武夫,不擅处理家务,府里极度缺乏女主人。纹绣嫁进这样的家庭,想再出来做事,基本上不可能了。
眼看接近产期,连兰姨都带着尧儿住回了怡庆殿,和素琴、知墨、茗香一起,每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守着太子妃。
兰姨和知墨还好,素琴和茗香都是新婚燕尔,要是晚上也值宿,就得丢下家里的新婚夫婿独守空房。俞宛秋过意不去,一再表示不必如此紧张,劝她们晚上回去休息,可惜没人听。
她们不说俞宛秋也明白,还是对宫里的一些人不放心,怕一时照顾不到,会出什么意外。那时候医疗条件差,女人生产时,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稍微动点手脚就可以置人于死地,而且可以完全不留罪证,看起来就像死于难产。
照兰姨的话说:“这里不比红豆院,那个地方隐秘,进得去的都是自己人。”
不眠之夜总是显得特别漫长,怕自己不小心睡过去,她们甚至不敢一个人守夜,每次都是两个人一轮,再加几个有经验的嬷嬷。
俞宛秋感动归感动,就是有一点不好明说,她们制造出来的紧张气氛也多少少感染了她,让她有点轻度神经衰弱。每次半夜惊醒,总要咳嗽一声,然后听到外间有熟悉的声音低问:“太子妃要什么?”,这样才能继续安睡。
为了不影响赵佑熙的睡眠,在孕期的最后一个月,她强行把赵佑熙“赶”到葆中殿的含清斋,那里有间寝房,是赵佑熙婚前常住的。
其实,如果有赵佑熙在身边,她肯定要安心得多。可女人到了孕后期,因为大肚子压迫膀胱,总是频繁起夜,兼有口干舌燥之症,一夜数度折腾,自己睡不好,身边的人也别想睡好。赵佑熙每天五更就得起床,然后赶到军营去点卯,在睡眠时间本就不足的情况下,睡眠质量就显得尤为重要。
本来俞宛秋打算让他索性搬到军营去的,那样早上不用赶路,可以多睡一会儿,赵佑熙自己不同意。住在宫里,若妻子晚上发作,他起码可以陪一陪,虽然进不了产房,在外面守着也放心一些。
五月二十三是预产日,这天啥事都没有,很平安过去了。
考虑到预产期没那么准,也没人着慌,兰姨还笑眯眯地告诉她,这是孩子舍不得离开母体呢,将来准是个孝顺孩子。
俞宛秋也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说:“那当然,我闺女不孝顺我孝顺谁呀,是不是,宝贝?咱不急哦,宝贝想在娘肚子里多待几天就多待几天。”
茗香正拿着小锤子砸核桃,最近她每天都让太子妃吃一小碗核桃仁,说吃了这些,生下的孩子聪明。听了太子妃的话,她放下锤子跟知墨咬耳朵:“明明就是儿子,非要每天喊闺女,难道这样就能把儿子喊成闺女吗?”
知墨捡起她敲破的核桃剥着,嘴里笑个不住:“你就让太子妃过过嘴巴瘾吧,等孩子生下来,就没得说了。”
俞宛秋气极,转向兰姨求支持:“妈妈你说我这回准能生闺女的。”
兰姨拍着她安抚:“放心,这回肯定是闺女,你别信她们的,她们懂什么。”
茗香扬起头说:“我们是不懂,可宫里懂这个的嬷嬷多了去,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太子妃自怀了这个孩子后,吃了多少酸东西?光是酸梅就吃了好几坛,我每次老远闻见,就恨不得把牙齿酸倒。嬷嬷们都说,看生儿生女,这个最准,肚子形状做不得准的。”
从外面走进来的赵佑熙站在门口道:“老远就听见你们争,有什么好争的?儿子闺女我都喜欢,最好是一样一个,生个龙凤胎。”
俞宛秋横了他一眼:“别做梦了,肯定只有一个。要真是龙凤胎,有经验的大夫探脉探得出来的。”
赵佑熙马上转口:“我就那么一说。其实,生孩子还是一个一个来比较好,一次生两个,你身子本就弱,怎么经受得起?”
俞宛秋想说“我身体哪里弱了,明明健康得很”,再一打量自己威武挺拔的夫君,又咽了回去。强壮如赵佑熙,也许在他面前,任何女人都是弱的。
五月二十四很快过去了,接下来,二十五,二十六全都平安无事东宫的人渐渐不安起来,俞宛秋走到哪里都发现,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肚皮上。
等到五月的日历完全翻过,太子妃肚子的孩子依然稳如泰山时,连原本稳如泰山的人都开始面露焦虑。
赵佑熙从二十三日起就没再去军营了,每天守在妻子身边,晚上也搬回了同心殿。他的理由很充分:以前你说我白天太累,晚上一定要睡好,现在白天不用去军营,晚上没睡好,白天再补眠就行了。
时间以极为缓慢的方式流逝,东宫的人连走路轻手轻脚的,若有外宫的人来探望,进门的第一句话必是:“还没生吗?”
被问者一般只会摇头,即使作答,也把声音压得很低。
一直到六月初五的深夜,俞宛秋才总算有了阵痛感。于是一阵兵荒马乱,不只是东宫,整个皇宫的人都被吵起来了,个个侧耳等着东宫的消息。
六月初六,没有任何新消息,太子妃依然在生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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