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日带你出府如何?”他索性纵容起她来。
她顿时便眼光熠熠,“真的?”
他斩钉截铁,“真的!”
安若楠的身影,在远处微微一顿,终于露出个放心的笑容来。
*
明天便是新年,所以今日的京都街市,格外的热闹。
苍寒魂身着便衣,携着萧初熏出游,也算是年末的一场异事。路人频频回首,猜测陪在苍寒魂身边的,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出落得这般温婉动人,更有醉香楼的常客,竟是揉揉眼睛,似是不相信的看着萧初熏,半响又赶紧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揣测。
“姑娘,您真好眼力,这根钗,是上好的古木所制,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支来。”萧初熏随兴所至,拿起路边商贩小摊上的木钗来。
那木钗虽是简单,不过钗端那枚睡莲倒刻得格外精细,栩栩如生,萧初熏心声爱怜,细细抚摸着。
一锭银子落在小摊上,商贩连声称谢。
“以后,叫她萧夫人!”苍寒魂冷冷提醒,“不是什么姑娘!”
萧初熏拿着木钗,微侧开身子,看苍寒魂俊美的侧脸,因小贩那不合适的称呼,而僵硬了起来。
“是是。。。。。。小的记住了。”
看来,这商贩并不知眼前的是大名鼎鼎的冥王。
她低头看手中的木钗,心中,思绪万千。
他伸手,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她裸露在外的小手,默默温暖着她,而后,牵引着她往前走了去。
街市上太过热闹,小贩卖力的吆喝,使出浑身解数的街头艺人,挑着担子卖脂粉的货郎。。。。。。
可是他们,就像是行走在云端一般的,静默却契合,仿佛周身的一切,与他们无干。
他手掌的温暖和安定,就像是个可以吞噬人思想的黑洞,让她一点点的沉沦、迷茫。
*
“我们去醉香楼吧?”她回神来的时候,期盼的看他。
他一愣,不悦道,“那地方,你还怀念不成?”
萧初熏有些黯然,“毕竟。。。。。。我已经在那里生活了七年,怎么会一点没有感情?”
他突然觉得心头一滞,“那七年前呢?”
她怔怔看他,而后迅速扭头,看向四面穿流的人群,“忘了。”
他凝着她的侧面,看见她的伤疼和隐忍。
他想起侍剑在萧初熏进府第二天的报告:“手下查过,萧初熏姑娘,没有任何来历,第一次出现,就是在醉香楼。”
她的生命,在进醉香楼之前,留给他的,是一片空白。
他依旧拉着她的手,不发一言,将她带进了醉香楼。
“秦妈妈。。。。。。”萧初熏一进去,就开口叫了一声。
慌张下楼的秦妈妈,看见冥王和萧初熏并肩在大厅中的景象,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接着一晃,赶紧牢牢攀住了旁边的栏杆。
“冥王和夫人驾临,有失远迎!”秦妈妈低眉顺眼,却是暗暗打量萧初熏。
瞧见她如今恢复了容貌,便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却是保持着一张谄媚的笑脸,将两人引至雅间。
“冥王府可真是好地方,竟将夫人养的更加美艳了。”秦妈妈大肆的赞扬萧初熏,却是小心注意冥王的神色。
“不知王爷夫人来醉香楼,是。。。。。。”
总不能是冥王带着夫人,一起来听琴儿吧!
“就是回来看看!”萧初熏满脸堆笑。
正当此时,侍剑从外面进来,在苍寒魂的耳边说着什么,他立即站了起来,看萧初熏跟秦妈妈谈的热络,交代道,“本王有事先离开片刻,让无锋护你回府!”
萧初熏略微一抬头,“好啊!”
*
待苍寒魂出门,萧初熏便给了余下三个侍卫一个大白眼,将他们关在了门外。
关上门,萧初熏迅速敛了笑意,上前便给秦妈妈跪了下去,“秦妈妈。。。。。。我对不起您!”
秦妈妈脸色微晗,“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说着,便要拉她。
萧初熏依旧跪着,眼神哀戚,“若不是我,李翔大哥,也不会成如今的下场。”
秦妈妈脸色暗沉了下来,早在出事的第二天,她就去打听到了李翔的情况,当时,可真是天崩地裂,无奈冥王下令,禁止任何人探视李翔,也不准任何人透露他的消息,所以
。。。。。。只能做其他打算了。
秦妈妈拉起萧初熏,“丫头,不怪你。要怪,全要怪我啊!”
萧初熏疑惑的看秦妈妈,但见秦妈妈的脸上,流出两行清泪来,她将萧初熏推至椅子上坐下,这才解释道:“孩子!你娘,是不是柳霜落?”
萧初熏惊讶的看着秦妈妈,“您是怎么知道?”
秦妈妈抹了把眼泪,声音有些呜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会被卖到这青楼中来?你。。。。。。”她顿了一顿,“母亲呢?”
“您与我母亲,可是旧交?”
秦妈妈惝恍着,而后点了点头,“算是,她对我有再造之恩啊!”
萧初熏一把握住秦妈妈的手,“这可是真话?”
秦妈妈拍拍萧初熏的手,而后转身,从柜中取出个雕琢精美的木盒来,里面,用锦缎包裹着一块佩玉,那佩玉,原是一对,而另一只,就一直在柳霜落的颈脖上。
萧初熏拿着玉的手,颤抖不已,却见秦妈妈盯住木盒中的一封信,沉思着。
“秦妈妈。。。。。。那是什么?”
秦妈妈慌忙将盒子盖住,笑道,“没什么,跟你娘的约定而已。你还未跟我说,你究竟是怎么被卖到这里,可曾记得家在哪里?是不是仍旧在柳城?”
萧初熏表情突然一呆,接着便流出泪来。
看到秦妈妈诧异,急忙拍着萧初熏的后背,细声呢喃安慰着。
“秦妈妈。。。。。。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早在七年前,我便已经是家破人亡。”
秦妈妈脸色苍白,凝着萧初熏,“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萧初熏便将自己全家人如何被残忍杀害,自己又是如何被卖到醉香楼来,如何被毒坏嗓子,破了容貌一一说了出来。
秦妈妈已是泪流满面,心疼的抱住萧初熏,不住的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萧初熏起先也是哭的昏天暗地,好不容易停住了下来,听见秦妈妈不停的道歉,便疑惑问道,“妈妈何苦说对不起?”
秦妈妈擦了把眼泪,笑的无奈,“我是。。。。。。后悔。。。。。。自己这么多年,没认出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
萧初熏的脸,却是严肃了下来,“若不是妈妈已经识破初熏的身份,初熏是无论如何,不让妈妈趟这浑水的!”她的神色凄然,“凡是跟我有关系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
秦妈妈赶紧捂住萧初熏的嘴,“可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以后,你便当我是亲娘一般的,虽然我出身卑贱,不如你娘那般多才多艺,姿容卓越。”
萧初熏笑道,“妈妈这是哪里话,初熏这七年,可曾少受妈妈照顾?”
秦妈妈微微一笑,却是慎重问道,“那肚兜可真是你从小便穿在身上的?”
萧初熏微微凝眉,想了片刻,“应该是,娘从小便嘱咐我不能脱身。”
秦妈妈这才安然一笑,“你与冥王。。。。。。”
萧初熏神色微微一黯,“妈妈放心,初熏的心,自己留着。”
秦妈妈赞赏一笑,“那便好,人最怕的,就是失了自己的心。”
萧初熏一笑,“这话,初熏自十五岁进醉香楼,便听妈妈说起了。”
秦妈妈笑得有些尴尬,“是么?”
“妈妈,我已经知道了,李翔大哥,被冥王悄悄送去了江南,可否麻烦妈妈去将他带走,带得越远越好?”
秦妈妈点点头,“莫不是,他用李翔来要挟你?”
萧初熏睨向窗外,“如今,他不知我要逃,自然不会拿李翔大哥来要挟,但若真有那么一天,李翔大哥,便是危险了,所以。。。。。。”
秦妈妈拍拍萧初熏的背,点头道,“放心,我这就赶去江南,务必把李翔带走。”
萧初熏担忧,“此行,恐怕是灾难重重,秦妈妈要多保重。”
秦妈妈叹了一口气,“能为你,只怕是做上一点事,也是好的。”
萧初熏只觉得感动,却没有注意到,秦妈妈那眼中,流露出的淡淡的慈爱。
“冥王。。。。。。为何要将你强留在府中?”秦妈妈问出了萧初熏心中的疑问。
他是内疚?好似不是。她从他身上,看不见任何的内疚情绪。
他是感激?因她救了他最珍爱的东西?好似也不是,因为他从未将那事再拿出来提起。
他是看上了自己这副容颜?她想起他每每喜欢凝着她的眼睛,便再也不说话,似乎只要看着她的眼睛,便已经足够。
或者,如同林红袖说的,他其实是在意,自己如同锦瑟公主一般的琴艺?当了锦瑟的替身,所以才让自己享受到了他的温情?
她似乎听说过,只要是琴色俱佳的女子,他都会娶进府,施以恩宠。
自己,应该也不例外吧!
*
二楼上,距离萧初熏所待雅间儿不远的拐角处,一身红衣的女人鬼鬼祟祟躲在足以护住她身躯的柱子后面偷看。
突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开响,立即往后面躲了去。
“夫人,要回府了么?”两旁的侍卫,立即抱拳请示。
萧初熏点点头,回身道,“秦妈妈,那初熏下次再来找你聊天喽!”
秦妈妈一笑,“老身等着夫人过来。”
萧初熏盈盈移步,“秦妈妈身子不舒服就休息好了,我这就回府了。”
秦妈妈一笑,“那老身就不远送了。”说完便扶住额头,一副虚弱的样子。
萧初熏带着两名侍卫,往楼下走了去。
“呦,魅生姐姐,您怎么在这里啊!鬼鬼祟祟的,是不是看见哪个姐姐勾去了你心上人?”翠柳摇着手绢,开着魅生的玩笑,倒是吓得魅生一身冷汗。
“死丫头,吓死我了。”魅生作势悟心,手顺势一指,“你快瞧瞧,那不是那老贱人,如今竟然成了冥王府的夫人,还是冥王亲自带她过来的,你说稀奇不稀奇?”
翠柳赶紧移动身子,往下瞅了去,却只瞧见个背影,“啧啧。。。。。。身材似乎比先前婀娜了起来,不知道脸是不是还是那么令人讨厌!”说着,她便两手叉腰,“她这样的贱人,究竟是有如何的手段,竟是连冥王也训了服服帖帖?有本事便不要大白天,这醉香楼人少的时候过来,倒是晚上做生意的时候来,看老娘们怎么羞辱她。”
魅生捂嘴嗤笑,“你当她还是那个任你欺负的老贱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如水那丫头,如今也混进了冥王府,你还不赶紧巴结巴结她,好为自己寻个好差事?”
翠柳表面不甘心,可是禁魅生如此一说,倒也心痒痒,便不再开口,嘟嚷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魅生看着萧初熏离开的身影,迅速往房间走了过去。
不多时,一只鸟便从魅生房间中飞了出去。
*
“轿子?”萧初熏一出门,便看见了门口华丽的轿子。
无锋抱拳道,“王爷吩咐,夫人坐轿回府!”
这排场!
萧初熏微微一皱眉。她明白,如今被他捧在手心至此,倘若有一天他将手掌翻下,自己定然是不得善终。
“夫人请上轿!”轿夫已经将轿子放了下来。
萧初熏最终还是上了轿。
先前跟苍寒魂走了大半个京都,也不觉得累,如今坐在轿中颠簸,才觉得疲倦阵阵袭来,便微微一侧头,眯起眼睛,舒适的睡了过去。
“噗通。。。。。。”轿身的剧烈晃动,让萧初熏的脑袋,硬生生砸在了旁边的木栏上。
这是怎么回事?萧初熏睁开稀松的眼睛,摸摸脑袋,揭开帘子看了出去。
这一看不打紧,吓出了萧初熏一身的冷汗,轿子竟然悬空挂在一棵大树上。
她保持着手的姿势,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连同轿子一起坠毁下去,而后摔断胳膊腿儿。
“无锋。。。。。。无锋。。。。。。”她试探的喊着,连声音也刻意控制着,不敢大声。
“夫人。。。。。。千万不要动,我们马上来救你。。。。。。”
那倒是来救啊!她埋怨。满眼枯枝烂叶,哪里见半个人影,她微微侧身,小心翼翼的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去。
无锋和另外一个侍卫,正在跟一群黑衣人纠缠。
黑衣人的目标,应该是自己,每当有黑衣人往自己这边靠近的时候,两人便抵死跟他作纠缠,将黑衣人拦在安全范围之外。
可恶!看那黑衣人的样子,应该不是跟随自己多年的杀手才是!那么。。。。。。自己究竟是惹上了什么样的仇人呢?
远处的树干上,一身劲装的美貌女人,冷冷看着树下的战局,似乎下面的流血伤亡,根本进不了她的法眼,而后,她将视线,紧紧锁在了轿中那清丽的女子身上。
不让苍寒魂深陷漩涡的方式就是,提早摧毁这个漩涡。
所以,她才会密切的注意她的行踪,找到下手的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会有人跟她一起下手,这样也好,虽然她流光杀人无数,本不是什么纯洁的灵魂,但是少杀一条生命,她便少背负一份罪孽,何乐而不为呢?她嘴唇勾起一抹靓丽的笑,冷冷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