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惊觉时候一经不早时,她发现,自己走的太远了。
这里……几乎是常人不会走的山谷,因为背阴,所以草药生长的格外繁茂,让她收获颇丰。看着背篓里满满的药草,再看看已经倾斜的夕阳,惟今之机,赶紧找到最近的人家,住一晚上,最为安全。
附近的人家,几乎都与柳碧落打过交道,所以麻烦一晚,应该没什么事情!
柳碧落如是想着,便迅速抽身,往回走了去。
太阳逐渐落山之后,山中地面的苔藓上,便依稀沾上了露水,润润的,滑滑的,让柳碧落一不小心,就会留上好远,直到扶上树干或是草藤,才能勉强走下一步。
以前,虽然也有过柳碧落一个人来采药的时候,可是大多数时间,霍斐会跟着她,一个打猎,一个采药,好不惬意。
记得最初,霍斐只是悄悄跟着柳碧落,悄悄的保护着她,直到有一次,柳碧落被一只饿坏的老虎盯上,霍斐才一跃而出,用手上的弓箭,将惊魂未定的柳碧落救了下来,柳碧落感激不已,不过当时,霍斐虽是红着脸承认自己一直保护着她,却疑惑那老虎,怎么会只中一箭,就立即死了过去,以他的经验并不是如此!不过,柳碧落感激的样子,让霍斐好不心慌,将心中的疑惑忘诸在了脑后。
从那以后,霍斐就明着跟柳碧落上山了。
柳碧落也再也未遇见过什么危险。
如今身边空无一人,柳碧落才仔细回忆起霍斐的好来,一时注意力不集中,脚下一滑,竟沿着冬季遗留下的枯草,往下滑了去!
以前的意外,总是有让她害怕的开头,但是似乎总有人在冥冥之中帮她,让她得以安全,可是今日,为何诸事不顺呢?
直到撞上根树干,柳碧落才赶紧抓住了树干,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她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对霍斐起了依赖,还是对着冥冥之中的神,有了渴望。飞快的摆摆头,目测四周的情况,只惊叹自己幸好是抓住了这个横向搭出的树干,那枯草的尽头,竟是个小山崖!
想起上次自己坠崖没死,已经是捡回一条性命,这次,铁定没有上次那么幸运。
想着坠崖,她便是觉得脑袋里,似乎想起了一点什么东西,只觉得似乎自己跳下山崖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可是仔细想想,又记不什么起来。
正在这时,只听得胳膊挽树干“咯吱”一声,吓得她赶紧固定身子,不敢乱动,只待那阵摇晃过去了,才赶紧攀着树干,落在了旁边较为平摊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身上的衣服被横出的枝条弄破了,手上脸上全是灰,太过狼狈。所幸竹篓因是霍斐别出心裁加了盖子,药草并没有丢。
她抬袖,擦了一把脸,小心翼翼的攀附着周围的藤蔓,想着似乎被人踩过的地方走了去。
因为先前滑下的距离太远,不可能再回到原地去,所以只能慢慢探索着向前,这样,柳碧落面临的境地,又窘了一番。
直到月上树梢,柳碧落才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栋房子!
她欣喜若狂,即便是那房子无灯火,无烟囱,可是她总算找到地方,可以歇歇脚,若是有人,便叨扰一晚,若是无人,正合她心意,来去轻松,只待明早日出东山,她便循着来时的路回家。
等真正接近那房子,柳碧落却是迟疑了。
这房子,还真不像一般人家住的!
表面看,粗鄙不堪,可是看得出建造的人,狠下了一番心力,而且大得出奇。一般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建一所这么大的房子?
关键是,这房子,真的很新,像是最近才完工一般的!
柳碧落站的地方,是房子的后檐,虽没看见任何人,但是她却是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气氛。
进,可能会面对未知的危险!
不进,她很可能成为野兽们的晚餐!
权衡之下,她蹑手蹑脚绕到了房子的正门处。
很奇怪,这里虽然很新,但是真的没有人住!静义得诡异,而且随着天色的渐暗,这里愈加的冷清和阴沉起来,加上周围林子里,一些奇奇怪怪的叫声,让柳碧落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她狠狠搓了自己胳膊两把,一狠心,踏上了用圆棍木搭就的台阶,拾阶而上。
一步步,似乎都走在云端,而且木头“咯咯呀呀”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和刺耳。
柳碧落的后脊椎,一片冰冷,她哆嗦了一下,抱紧了胳膊。
意?她惊讶的看着眼前歪歪斜斜的木门。
好生奇怪!明明是新建的房子,为什么门的破损如此严重?
若是她此刻低头,便可以看见脚下那滩干了的血迹,只是她并未细看,便壮着胆,打开了破损的门。
“咯呀……”一声。
柳碧落正要向内去,却听“扑哧”一声。
她下意识的低头,一只奇大的乌鸦从她的头顶扑腾了出去。
她吓得练练呼气,索性将门大大打开,自己往旁边站了站。
然后,她惊得瞪大了眼睛,看见两只兔子蹦了出来,接着是一只小松鼠……
她觉得该出来的已经差不多都出来的时候,却愕然看见一只金黄色的蛇,摇头摆尾从里面出来了。
她登时,就捂住了嘴巴。
金尾蛇?
这种蛇,全身长有金色的鳞片,尊贵而优雅!一般情况下,并不攻击人类,身带巨毒,却又是许多毒药的克星!
她在考虑,自己要不要逮住这条蛇!
就在她考虑的时候,那金尾蛇,似乎明白她想什么一样,缓缓扭过蛇头来,向她看了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威胁,又像是嘲讽!
柳碧落完全呆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通灵的生物。她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那金尾蛇高昂着头,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传说中,金尾蛇出现的地方,定有杀戮!
柳碧落仰头,看着眼前的建筑,越来越觉得它恐怖了。
“有……有人吗?”她往黑洞洞的屋子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问。
半响,似乎只有风吹过破布,留下呼呼声。
她迟疑着,后拿出竹篓中的火信儿,点燃,往屋子里照了照,确定没什么奇怪的动物出来,才放心的踏了进去。
这房子,似乎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打斗。光是看着横斜的家具和重重破损程度,柳碧落似乎都能想到当时的惨状来。这里……似乎不是止住了一家,应该是……很多人……
柳碧落一边猜测,一边往里面走。
很多个相同的房间,依次排立。更奇怪的是,每个房间里的日常用品,都完好的摆放着,似乎屋子里住的人根本就没想到要离开,便仓促离开了。
这里……太过诡异了。
山贼?
当这个词蹦进柳碧落脑子的时候,她伸手狠狠拍了自己一下!
是自己太迟钝,才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一个发现。
没错,这里绝对是山贼住的地方!
柳碧落想起喜婶说,山贼已经全数被抓进了官府,明早就回家了。
“咳……咳……咳……”
怎么会?
柳碧落吓得跳了起来,转身往咳嗽声传来的房间看了去。
听声音,那人命在旦夕。她是大夫,怎顾得了那么多?当然是救人为先!
阴霾的房间内,身着灰衣的男人,仰躺在床上,似乎是上床时已经没了力气,头和上身伏在床上,而腿,却是耷拉在空中,脚尖微微点地,咳嗽的时候,胸腔剧烈的起伏,痛苦不堪,似乎抽干了他的五脏六腑一般的。
柳碧落点燃桌上的蜡烛,看他脚尖僵直的厉害,大概保持这个动作时间太久,身子已经麻木失去知觉了。她小心扶起他,看他难过的一阵痉挛,方才微微放松了,随着柳碧落的手,仰躺在了床上。
蜡烛温暖的火光,募得照在了他的脸上。
好俊美的一张脸,让人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个山贼!
L柳碧落在心中感叹,盯着那脸,竟有些失神!
她似乎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此人,眼神微微一眯,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唯一一次进宫,那个为自己领路掌灯的禁军来。
她睨向烛火,当日,也是这般微弱的光,却照得她心中暖暖。
一个激灵,她幡然悔悟!
自己这是做什么?即便这人是山贼!自己不是官差,而是大夫,只管救人治人!义父曾说,病人入眼之后,即便一秒,也关生死!她如今胡思乱想,岂不是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思及此,她迅速探上他的脉搏……
这脉,如枯木浮水,时而虚,时而实,可见他的病情,危及的很。
突然,她皱紧了眉头。他的体内,有两股气体不断冲撞,似乎在战斗一般的!
她翻看着他的身体,在他左腰,看见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口子的周围,竟成了黑色!
她用手沾上一点黑血,放在鼻边轻嗅,“黑寡妇!”
这毒,乃从黑蜘蛛黑寡妇身上提炼而出,巨毒无比!
可是她刚探脉,并没有探出他中了这毒啊!她忧虑,若真中这毒,她却是爱莫能助,只因金针未带,竹篓中的药材,也无法拔出这毒。
突然,她瞥见了他的腿部,有一块小小的血痕!定睛看去,发现那是被蛇咬后,留下的印痕。
该不会是金尾蛇?
她心中一喜,将他的裤脚撕开,看见金尾蛇独特的心状牙痕!
果真?
怪不得她刚刚并没有把出那黑寡妇!
如今,黑寡妇的毒与金尾蛇的毒,正在断尘的体内对峙,至于谁能占得上风,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而柳碧落要做的,就是赶紧为他的伤口止血!不然,即便是金尾蛇的毒占了上风,让他有了百毒不侵的体质,他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她飞快从竹篓中找出要用的药材,去厨房切碎磨烂,再烧好一锅热水,给那人清洗伤口之后,抹了上去。
身子撕裂一般的疼痛,让他从昏厥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迷迷蒙蒙之中,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
这个身影,即便是来世,只恐怕,他也能一眼便认出来。
他复又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又做梦了。
他感觉一双柔软无骨的手,在自己的左腰来来回回,一阵阵疼痛,便排山倒海来袭,他咬紧牙,而后伸手抓住了那双手。
柳碧落一惊,却是欣喜的抬眼去看他!
“你醒了?太好了!”她感叹,这证明,金尾蛇的毒,已经成功吸嗜了黑寡妇的毒,这样,他不仅可以活下来,而且百毒不侵。
他却是一愣,赶紧又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去看她。
先前太过匆忙,她无暇顾及身上破洞的布衣,将袖子挽的老高,额前的发丝,全数干练的夹在耳后,虽然很是狼狈,却让他看呆了,也看痴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当作病人,被她照顾的那一天。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她见面。
他恍然记得,自己那天与御徒纠缠时,被他的毒剑伤到,后拼了全力,将所有人打趴在地,将他们全数绑起来,用马车运去了县城,丢在县衙的前面,击鼓三声之后,他离开了。
等他回到村子里来的时候,毒药已经发作了,他怕被人发现,就急忙往山中藏,直到来了这里。
是他太过轻敌,忘记了御徒是何等阴险狡诈的小人,才会被他所伤!他疼得连呼吸都没了力气,他也为自己会在这里死掉,谁知道,她却像仙子一般的降临。
她是怎么来这里的?
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若是……他没将那些贼人赶走……
若是……在这屋里的,不是他……是另一个男人……一个色欲熏心的男人……
若是……
太多危险的假设,让断尘顿时便气恼的起来,他捏住柳碧落的手腕,厉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柳碧落本是满心欢喜,突然被他喝斥!才惊觉自己对这个陌生人太过关心,有些反常。
她敛下神色,抽回手,安静道:“放心,即便知道你是山贼,我也会救你,至于你犯的错,自由官府评断,我只是大夫!”
断尘突然觉得好笑!
她,竟将他当做了山贼?
也对,谁让他这幅不死不活的样子,出现在这山贼窝里?
山贼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称,可是比他原来的身份好太多,让他可以避免面对她的尴尬。
他突然,觉得她的误会,是一种恩赐。
这样想着,他竟然淡淡的拉开了嘴角。
柳碧落觉得有些奇异,但是觉得眼前的男人,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动人。
她觉得心情也好了很多。先前的恐惧、激动、紧张,一扫而光。
她端起洗伤口的脏水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扭头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发现这里的厨房,似乎还有一些能吃的东西!”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虽然全身疼痛,可是心中,却是被突如其来的甜蜜充满,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充实过。
“随便!”他开口,微微闭上了眼睛。
她歪歪头,然后又微笑的点了点头,侧身出去了。
他在她转头之后,就迅速睁开了眼睛。
七年的相持,五年的守护,他从十六随便跟她纠缠不清,直到现在二十八岁。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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