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表扬一下我自己,把该烧的都烧了、该毁的也都毁了。
同时,带来的消息还有另一个:今年六月份,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狱寺隼人与卡斯特家族千金雷迪赐亚的订婚仪式。
看到埃德蒙君这张不知从哪里抢来的请柬我的唯一反应就是笑。趴在桌子上一直笑到肚子抽筋我还是觉得不够。
——嘿、这还真是本世纪最大的雷点笑话!没有之一。
“呐、这部漫画终于由热血少年漫转化为纯情少女漫了哟……”眨了眨眼睛,我像平常那样对这个世界进行了一番恶搞般的评价。
可惜没有人来吐我的槽。
得到的却只有前辈一句:“休息一下吧,小馥。”
“我没事!”本能地迅速反驳,因为语速过快反而失去了真实性,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既然你们都不信,那就理智地来分析一下吧。”
我从一旁的那袋干果中拿出了两颗榛子,放在桌面上,“首先,狱寺君爱那位小姐,谁信呢?”把它们拉了开来,中间空出了大约十厘米的位置,“但是,沢田君也不是那种会为了利益而强迫手下联姻的首领。”说着,我拿出了第三颗,与桌面上的两颗摆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所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而让沢田君不得不做出这种决定。”
我伸出手掌,把其中的两枚拨到了一起,与另一枚对立。
“但是,小小的卡斯特家族能够威胁到彭格列什么呢?更何况它们现在是同盟关系。就算是真的抓到了彭格列的什么把柄,以沢田君的性格肯定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种程度的妥协。所以第二个结论就是,卡斯特家族有问题,不是还有爱因兹贝格伦家族这种后盾呢吗?”拿出了第四颗榛子,放入了代表那位小姐的阵营,“同盟家族之间发生这种事……面子上很挂不住吧?”我把手掌立在了两个两个阵营中间,形成了一道隔膜。
“所以,一方面妥协、维持着同盟关系;而另一方面拖延时间、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标准的保守派的作风吗?”我笑了笑,另一只手抓住了一大把榛子,放入了彭格列的那一边,“可不要小看那些老顽固,就算沢田君十代目的位子已经坐稳了,但家族那么大,怎么可能控制得全面?”
一定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的缘由。
我把视线放向了埃德蒙:“埃德蒙君应该清楚吧,我们的时代很接近,关于彭格列内部的那些派别斗争……”
“啊……的确是很精准的分析,但……”听到转折的我微微皱眉,“维持同盟关系的方法不一定只有联姻啊……你只不过是在说服自……”
“埃德蒙先生!谁说是联姻了啊联姻!”Al拍桌而起,没什么形象地大声嚷嚷着,“明明只是订婚而已,只是个仪式!而且是没有任何法律意义的仪式!”
“但是呀Al,对于奉行着‘守信’的大家族来说,这可是代表着一种类似承诺的东西啊……”我随手捏开了一个榛子,放到了自己的嘴里,没理会她那幽怨的眼神,“话说人家有那种闲心订婚玩玩感情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还在这里讨论得如火如荼……不过有一点确实要感谢狱寺君,现在人们的精力都被他给吸引过去了吧,关注我们诺特家族的人会少不少哦……”
“——你这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强迫自己相信这是‘好事’。”
“你给我闭嘴埃德蒙君!!!”榛子的外壳在我手中被握碎,有的细屑穿透了右手手套扎进了皮肤。
咽了口唾液,这句吼得我嗓子很疼。
我问自己,你在激动些个什么啊,晴馥……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女人在他的眼中算什么?再者,事到如今……你还在纠结他对谁有感情这种问题吗?
……我,也承认自己是在和那个女人攀比。最起码我还曾在那个世界的最后收到过他的钻戒——虽然又让他给收回去了。哦呀,那时候就算是没有手也应该收下的嘛,至少也算是个留念。
也算是个……留念吗?
“我还真是输了……”手指轻轻卷着胸前的一缕头发,我用着很小的音量说着。
“你从一开始就输了,馥。”埃德蒙耸耸肩,似乎对我刚才吼他的事不以为然,“恐怕直到现在,你还是连‘女人’这个词汇在现实中的意义都不知道吧。照藤本说的,去休息一下。”
休息过后的涵义,是不是就要恢复正常心境了呢?所以我才想说我没事啊……没事的话就不用什么休息一下,继续着这样就可以了。实际上……我才懒得调整、懒得整理情感这种麻烦的东西,就这么放着它们不行吗?
因为一旦接触……有些东西,就会无法抑制般地从内心深处涌出,变得脱出轨道、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入夏。
至于今天是几月几号,我才懒得去管。渐渐变热的天气让安静的阳光都开始变得聒噪。
我穿着便装坐在居民楼中的家族基地里,端着冷饮看着效率颇低的工人们给空调加氟。计算机之类的设备终于在一个星期前购置完毕——毕竟这里深处居民区,若是一下子进那么多设备肯定会被怀疑的——只是等到天气热了起来,才发觉完全忘记了空调这回事儿。
啊啊……真不知道这个临时的基地能坚持多久。
我随便拿起几张纸,扇着呼呼的热风却丝毫起不到降温的效果。
话说回来,最近都在干些什么?博落回好像带了几个人再次去了趟底维纳斯山,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而Al却秉着“本小姐又不是漩涡中心怕什么”的想法,来回地去米兰购物,以至于她的衣服已经塞满了我的衣柜。
懒洋洋地对着开支的报表发呆,却突然想起自己在例会时戴的那几套首饰还没有换回现金。我去的话太显眼了啊,果然还是让Al那个在例会上没露面的家伙去吧……
小小地打着不知算是什么的算盘,我在这个清晨开始了又一次的犯困。如果我们的调查没有更多的进展的话,这个世界就太无聊了,而且……是越来越无聊。
——意义本身,又意味着什么呢?
呵,这也不过是简单的文字游戏罢了。
本来还想继续对这个深奥的事情进行新一轮的探讨,却被Al一把拽到屋内,开始在我的脸上拍粉抹油。
“想试新化妆品也不要拿我的脸开刀啊大小姐!”我一脚踹开她,却因为穿着的是拖鞋而让鞋瞬间飞了出去,砸在墙上留下了一个鞋印。
这算什么事儿……一脸没睡醒的表情,我趴在她的梳妆台上把脸埋进了胳膊。
“稍微有一点干劲你又不会死!今天有事要出去哟馥?馥~~~”最后加重的尾音又带有显而易见的波浪线,好像吐槽,可是完全找不到该吐的地方。
——请问干劲那是什么?能吃吗?
——不行,这种说法太老套了。
“大概……否则身手会生锈的,那么要干点儿什么呢?”我抬头盯着镜中的自己,有眼袋,不过原因似乎是睡多了。
于是,当我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时,完全是一副正装的样子。长到以前长度的披肩发被梳成了类似盘发的发型,白色的西装与墨绿色的领带……嗯,西裙。
“你的招式倒是不怕走光,但是裙装换在我身上可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啊,Al。”我闻着自己那一头的啫喱水味,差点打出一个喷嚏,“还有,画完眼妆我还想揉眼睛怎么办?”
“吐槽什么的你就给我适可而止吧……埃德蒙先生,可以出发了哟,没晚吧?”
被推出了门外,看着面前的暖发男子,本想说的一句“啊你还活着啊”被咽了回去。坐上车,我终于回过神来,开口道:“埃德蒙君稍微打扮一下的话,还是挺能看的嘛……”
“喂喂,不要和藤本那家伙说一样的话好不好?”
“那么……换个话题,我们要去哪儿?”
他突然顿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我许久没有的动大脑开始运转,但终究是速度慢了点儿。
他说:“带你去看一场好戏,馥。”
直到我看到面前礼堂紧闭的大门,才隐约知道了些什么。
“你该不会是想……”
“所以说就是这样,首领。”依旧是笑得一脸无害的样子,他打断了我的话,同时用手敲了敲那宽大的实木门。我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
“你疯了。”我转身想走,却被狠狠按在了原地。
“没疯。”
“这对我们来说没好处,只……”
“那只是一方面,在……”
“诡辩的是你!”
“来,把它踹开的出场怎么样?”
“你……”
——这是几句语速极快的耳语。
我微微睁大眼睛,因着埃德蒙刚刚的敲门,那扇门从里面微微开了一个小缝。我大脑有些混乱,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咬了咬牙,抬起右脚踢了过去。
——————。
没有用多大的力气,门在被撞开后只剩下合页转动的嗞嗞声。
内外的光线明明没有任何偏差,却让我产生了一种太亮了而刺眼的错觉。一片亮白,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想看到什么。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选择性无视。
“那个……诺特,您的请柬……”被门撞开的侍者在看清我这不怎么好的脸色后,支支吾吾地问着。
我内心冷笑一声,在场有那么多人你给撑腰,你还怕什么,怕我吗?
埃德蒙从我侧面走了过去,递给了他一页什么,以我的角度无法看清。小小调整了一下心态,我快速扫了一眼前方的大堂,便放弃了对视。
“抱歉,不小心打扰了,请继续。”说出口的声音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低沉有力得多。随后,我走到最后几排的空位上,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仿佛是被调了透明度一般,本应有的议论声没有发出,只是少数几人说了些什么,音量甚至小到无法辨别是否是人的声音。
老实说,白色好像不太适合狱寺君。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一身白色西装,好像明白了什么。
——谢谢,Al、埃德蒙君。
最起码,你们是在帮我抗议。
礼节上来说,这可是对新人最大的不敬。只是不知,这份最无力与无言的东西,传达到了另一头,会不会变味?
我用了一点儿力气,强迫自己下定决定抬头看看前面。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与那抹翠绿对视。也是,一直看向这种方向才很奇怪不是吗?
墙上的壁钟现实离整点还有几分时间,我才意识到……已经,六月了啊。可是依旧是没有一丝的干劲。
我对自己说:晴馥,原先的同伴都在一刻不停地在向前走,你还在原地等着谁?
但又很快地否认了下来,我……才没有等待任何人,只是单纯地模糊掉了方向,不是吗?
“埃德蒙君,为什么我怎么觉得是自己被人当作戏看了呢?”我用着极小地声音,问着身旁的男人。
对方的回答显然没怎么进脑子,他说:“那是你的错觉,首领。”
“那我现在的表情像不像怨妇?”
“有面瘫倾向,总体来说算不上是有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微微加重了语气:“主观一点,别敷衍我。”
“嗯……眼神很恐怖,感觉像是要杀人。呐,你说彭格列的岚守现在是在窃喜还是生气?”
……
“个人估计,八成是在想事后要怎么办十代目处理这事儿吧。”我耸肩,盯着自己那泛光的鞋见不语。
中央空调的嗡嗡声变得刺耳。
“首领,你不打算现在仔细研究一下那家伙的表情吗?”
嘴角抽了一下,我有了一种想要骂人的冲动,转头,这位暖发剑士依旧笑得那副纯良样:“你别逼我。再说,这么远怎么可能看得清?”
怎么可能……看得清呢?无论是心脏、还是大脑。
一股莫大的压力突然向我袭来,足以让人喘不过气。
这里。氧分太少了。我知道他对那位小姐不可能有任何的感情,但还是会牵上她的手。用那双……曾握过我的手。那个……曾别扭地跟我说“别不小心死了”的男人。
在一个男人的生命中会有无数的女人经过,所以……没什么可感叹的。更何况是一个意大利男人、更何况是一名黑手党、更何况是意大利最臭名昭著的黑手党家族的高层干部。
——但是、为何。
原来我还有心跳。
原来我还能感到血液之流动。
原来我还有多余的氢氧元素充满眼眶。
原来我还能在内心深处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情感。
这不是爱!这不是……
因用力握拳手指已深深陷入肉中,我反复地告诉着自己,这不是爱……这只是人性中最让人作呕的……不甘心而已。没错,只是不甘心而已,没有其他。
“喂……我可是请你来看一场好戏的,你这副狼狈相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埃德蒙的声音现今听起来也变得不太真切。
“我只是祈祷主角不要是我,埃德蒙君。”勉强抑制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我轻轻说着。
他嘟囔了一句,具体什么没有听清,大概好像是“我是那样的人么”之类的。
时间依照原先的速度,静静走着。耳鸣声中,表盘分针指向12的那声咔嚓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在提醒着我:时间到了。
到点了,该终止你至今为止一切一切……不着边际的幻想了。
紧接着,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刚刚被我用粗鲁方式踹开的木门,如今正为迎接另一位女人而打开。我刚想别过头去,却被一股力道捏住了下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太近了。
这距离从未如此之近。
呛人并不讨厌的烟草味直冲鼻腔。
不过不是呢,埃德蒙君。你的……和狱寺君的,抽不是一个牌子,明显地……连焦油量都不一样。
“馥,你不该是这种样子的……”第一次,这个男人在公众之处,没有称我为「首领」,而是「馥」,“今天的每一个细节,你都必须认认真真地看清楚。”
他说得一字一顿,丝毫不在意热气喷到了我的脸上。
耳边,似乎传来了什么人的尖叫声。
这声音因为其分贝过高而夸大了真实感,就像是在这片虚幻的纯白中,唯一有分量的东西。我的耳神经受到了刺激,意识终于回归了现实。这场景很像侦探片中案发的那一刻。
打掉埃德蒙的手,我望向了厅堂的大门处。
没死多久的女子尚未沉积出尸斑,静静地,仿若睡着了一样,躺在一棺立起的椁柜之中。无法全部塞进去的白色的纱裙支露在边缘处。
我想我认得她,几个月前还笑得灿烂活得自在的女人,此时却变成了一盒带有展出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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