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剥好的橘子放到对方手上,萧墨隐的视线拂过那骨节修长形状完美的右手,还有腕上那不深不浅却足以致残的伤口,凝滞许久,一时,眸竟变得比深夜更暗了几分。
“公子有几分把握医得好这伤?”以指微挑开帘子,他温和地问前方驾车的凤未然。
不问还好,一听着如涌泉般清澈柔淡的声音,凤未然的火气立刻又腾上去。如果那日这个功力深不可测的人在,那少年又怎会受伤?现在才来关心有什么用?
“不知道!”不想回答那人的问题,他冰冷冷地断然说道,一说完却立刻悔得肠子都青了。
……另一当事人还在车上!虽然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呃,九成把握治得好,完全没有问题。”凤未然心虚地补上一句。眼,在最后一个字出口时黯然几秒——实际,最多最多也就五成!倘若那刀再深上半分……就连一成都没有了。
“如此甚好,叨唠公子了。”静静的目光扫过凤未然惊艳的面容,萧墨隐轻声说,随即放下帘幕。
“有那么重要?”冷眼旁观着两人的对话,越镜尘不解。连他都不在乎了,这两人却为何紧张成这样?一个把相同的问句重复了无数次,另一个回答一涉及伤势就拙劣地遮遮掩掩。
无从回答,萧墨隐笑着望他。忽地伸手,沿着那冰冷俊美的脸廓,轻轻地描了描。手指瞬又向下移去,延着右臂一路拂到苍白的右手,小心地托在手心,凑到唇边吻着那因血液不流通而冰冷的指尖。
越镜尘僵住。冰冷的黑眸显露出怔然的神色,竟然忘记了反抗。
“尘儿认为不重要吗?”萧墨隐轻不可闻地叹,眼波一如既往地温柔。
越镜尘错愕……也许萧墨隐认为重要?毕竟昨夜他为这事动怒了。
不再流淌。时空仿佛停滞冰冻住了。
“喂,前面是柳水城了,再往后走入了山区可没正经地方住了,要留一晚吗?你们两个?”凤未然忽然在帘外高声说道。
“住一晚便是。”
马车缓缓驶进古色古香的青石城门。
二个敏锐的人身在车内,唯一在车外的却是一个随性到随便忽略一切的人。
所以,没人注意到。临风而立于高高的城墙,黑衣飞扬,冷岚冰神色冷清,淡淡看尽一切。
明如星辰的眸竟是……
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赶车位的美艳之人。
◇ ◇ ◇ ◇ ◇
算起来,这已经是冷岚冰第二次夜探客栈。只是,要对付的人不同,用的手段也不一样。
故意在那人窗口晃了下,飘然离开,果不其然,一抹水色身影紧跟而至。保持着对方足以跟得上的速度,飞掠到百里之外。算算距离差不多了,他便停下脚步。
四下是荒草长到半人高的原野,荒凉得似乎有万鬼游离,风拂过草丛影重重。
“凤公子此举甚是莽撞了,若在下想对公子不利,只怕没人能救得了公子。”冷岚冰回过身,漠然地注视那美得惊天动地的绝世容颜。
“是你伤了他吧!”凤未然厉声道,定定看着黑衣人,眸里首度举上了冰寒。
他如何不知道此举莽撞!?只是,心中这股难受的感觉,他如何也忍不住不追出来。就算因为这一时快意而死,他也不会后悔。人若何事都瞻前顾后,活着又有何意义?
“公子何以如此笃定?”冷岚冰声音清冷地问。
凤未然含着怒意地冷笑:“武林大会那时我便发现你在他茶里下了散功药!”那时候,因为不了解情况,他没有挑明,只是默默替那人解了药。
“凤公子医术如神。”黑衣绝尘之人语气平淡地赞道。
“过奖,与其谈我的医术不如说说你诱我出来所为何事?”扬起下颌,凤未然冷然地睨着对面沉稳得诡异的人。
无月。漫天星光都化作冷岚冰眼底的幽光。
“若我说公子风华绝代冷某心中不胜向往,欲与公子共度良宵呢?”
“你!”凤未然神色剧变,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令他头脑一热,一把拔出配剑向冷岚冰狠狠攻去。
游刃有余地闪躲着一下下凌厉的攻击,冷岚冰趁着对方又一次贴近时,轻声附在凤未然耳边道:“素闻公子医术独到,自创疗法常和以公子内力运用巧妙的刺穴方法诊治,不知公子此番为‘他’耗费了多少内力?”
一瞬惊讶之色自凤未然眸里出现。
他如何会知道?自己的确是为那少年耗了近六成功力!
没等他想通,冷岚冰骤然出手,将他点住。
凤未然冷冽地眼风扫向悠然向他踱过来的冷岚冰,却没有多少不甘与惊讶。他确实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怪不得别人,若在以往,这人根本不是他对手!
冷岚冰自袖间拿出一个小瓶,自凤未然鼻前一晃即收回袖中。待了片刻,静静等待,终于看到被点住身影的人眼中开始蒙上一层雾气,双颊绯红,喘息渐剧,尽态极妍。
“你做什么……”凤未然死死咬住下唇,齿间迸出这样一句话。
冷岚冰清冷地看着他美艳的神色,淡淡说:“冷某方才已说过了,公子风华绝代冷某心中不胜向往,欲与公子共度良宵。”
他说着,手上却做着与口中旖旎软语毫不匹配的事。冷岚冰粗暴地一把将凤未然堆到在荒草之中,覆上他美好的身躯。
“与萧少主不同,对付百毒难侵的体质,要用绝顶药物。而公子虽然医术高明却无法以身御毒,连普通的春。药也不能抗拒。”
凤未然神色阴狠地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人,药力渐盛,理智快崩溃,他却依然倔强地不发一言,直直将下唇咬到渗血。
见凤未然眼神虽然带着浓浓的憎恶,却没有一分惧怕恐慌,冷岚冰却有些奇了:“公子不怕?”
“……难道叫我咬舌自尽不成……”凤未然硬是挤出这几句话,偏过头低低喘息,再也没开口。他怕的是一开口就会听见自己的呻吟!
难道叫我为此寻死去不成……他不是女人。不,就算是女人,遇到这种事又如何?何必在乎……对于他凤未然,这和被刺一刀根本没什么分别。
“好,不愧能入得‘他’的眼。”冷岚冰忽然赞赏一笑,清冷的美不输他身下艳丽若火的人。
“他……谁?”凤未然困惑地问,稍稍转移了身体难耐的火烧感。
“萧少主,你正在救治的人。”垂下眼,冷岚冰果决地挑开凤未然的衣襟,双手游走在那柔滑的肌肤上,毫不怜香惜玉地留下一串青紫。
“你……开什么玩笑……”凤未然惊得瞪大双眼,眸却转瞬因对方施加在身上的动作痛苦地合上。看样子这人误会了!该死……如果他今天能活着回去,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暴打那个被称作“萧少主”的人……害人不浅!
白皙的肌肤在褪至一半的衣中若隐若现,其中那些残暴的印记,又让这种美丽带上被凌虐的蛊惑。
冷岚冰双眼中没有丝毫情。欲,冷淡地打量着那足以惊艳四座的美景。但,仔细看去他眼里似乎有团烈火在燃烧,如同堕入深渊的绝望。“便让冷某见识一下这具身体的魅力吧,如何能让他另眼相待。”连我都做不到的事……
凤未然犹自忍耐,美丽的凤目湿润,唇上染血,娇艳欲滴。
“自己咬,不如让我帮你。”
说罢,冷岚冰倾身狠狠地噬咬上凤未然的唇,不留情地肆虐。双手麻利地褪下双方剩余的衣物,分开凤未然修长的双腿。
“他不会来救你!”冷岚冰淡然地说,“他身上还带着重伤。萧墨隐就更不可能管这些身外事!”
第十八章
他不会来救你。
我无法得到,你又有什么资格!?……纵然,是我亲手断绝了一切可能。
冷岚冰模糊地想起那一夜那把银光闪闪的短匕,匕首没入皮肤时那人剧烈一震的身体……
如果他有选择的话,他不会那样做。如果他有。
可是他没有。凤未然,所以凤未然这个人必须死!绝不能让他治好那个人。
只是……私心并不想这么轻易杀死这个绝艳的人……当那个人看到他重要的人饱受凌虐的残躯,会是什么反应?
冷岚冰将头埋入凤未然柔软的颈项,发了狠似地啃咬,同时遮盖住心里濒临崩溃的情感。避无可避,无路可退。
“附议两点……”
冷岚冰抚在凤未然腰上的手因这突然插进来的戏谑的声音僵住了。
缓缓回头。
古树残肢,冷风吹夜。
但见一袭白衣容颜俊美却如冰雪冷硬的人斜斜地倚在一棵枯树上,眼神寒冷彻骨,带着讥诮。一地死寂的荒凉为景,这人竟如同死神。
“第一,萧墨隐的确没来,因为我制止了。第二……”白衣少年懒懒地直起身,向两人逼近,冰冷的气息不掩,身上不自觉散发的气势竟压得冷岚冰作不得丝毫反应,“我的确不会救他,躺了那么久,你不认为我该出来散散步?两位请便,当我没来过。”
夜风中,少年带着玩味的声音竟然让人有刺骨之感。
“萧公子这么快便可以下地了?”冷岚冰强迫自己冷静地面对那人,“公子认为凭你现在留得住在下?”
“留不留得住,试试便知。”越镜尘淡笑,笑如霜雪,迷离而冷酷,“你小看我没什么,不要连你身下那位神医大人的医术一并看轻了。”
纵只有单手可用,他依然是如此自信,傲然如神。
“既然萧公子对自己如此有把握,那么,上次冷某要求便在今天一起达成了吧。”深吸口气,动作迅速穿好衣衫,冷岚冰冷漠地望着越镜尘。
而,被他推倒在地的凤未然,因人体离开接触冷气,头脑从混沌中稍微清醒。他挣扎地翻过身,艰难地冲一袭白衣悠然而立的少年喊:“……你……快走,你身上,还有伤……”
冷冷对望的两人都没有瞥他一眼。
“有空管管你自己,”没有忽视凤未然衣衫不整全身青紫,白衣少年面不改色,锁定在冷岚冰身上的眸狠厉冷冽,对着凤未然说话的语气却轻松戏谑,“还是说是我不识相打扰了你享受良辰?”
“你……”凤未然的魂差点被气走一半,一波波涌上的热浪和愤慨指使下,他再说不出一句话,低低地喘息。
默不作声将少年对他们两人的差异看得清清楚楚,冷岚冰拔剑,剑尖直指不七不八站着的越镜尘。
“萧公子,出手吧!”
衣袂当风,越镜尘左手抽出袖剑,默默握于掌中。战势一触即发,再没有什么能阻挡。
“不~萧公子,今日就当作一个玩笑吧,这厢有礼了~”一个轻浮的声音骤然推翻了冷岚冰的话,忽地,一抹紫衣从远处掠来,带起忽忽风声,单手搂住黑衣清冷丽人,一眨眼,就已又不见踪影。
如同闪电般奔走在荒原,此竹声音骤然提高:“岚冰!这可超出计划,你想好了没!咱们只是要在萧墨隐发觉前干掉那个狂医,不是要你去做些多余的事!”
“放开我。”冷岚冰冰冷道,一挥手,带着内劲的袖风逼退出对方几步。
“你!你可知萧墨隐在附近!?”此竹不禁微微动怒。若是平常的萧墨隐,的确是不会管这些杂事!但,据他们最近观察,萧墨隐千真万确是会出手保那人一命的。届时,就算他和冷岚冰联手,也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略低下头,冷岚冰静美的脸一片漠然,完全不复片刻前的挣扎与疯狂。
“说!你这样做的理由!”此竹咄咄逼人。
冷岚冰冷着眸,面对同伴的质问,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春。药。”
“我知道你给他下了春。药!不就是为了□!?”紫衣人言语间带上分不屑。
……不!我给他下药并不是为了给自己用的!……冷岚冰心中暗自反驳。
扭过头,平静地看着夜色,他忽然道:“萧墨隐会出手,即是因为他在乎萧栖尘。而萧墨隐这个人,原是不会在意任何人生死的……”为了扳倒这个绝对的强者,他们曾在魔教花费过极大的心血,故,对那位教主,他们也是颇有了解的。
“那又如何,你别打岔!”此竹烦闷地呵责。
“以上就是理由,若萧墨隐不在附近,我也没必要这样做……还有,你真的认为我们能在萧墨隐察觉前杀掉凤未然?”冷岚冰高深莫测地看着此竹,目光炯炯。
因为在对方视觉死角处,此竹不能看到他的唇角已留下一丝血。
方才,他飞身掠过窗前,就已隔空受人一掌负了伤!能隔着一层窗户做到这点普天之下也数不过几个!
“你什么意思?”紫衣男子一头雾水。什么叫萧墨隐不在就不必去给那人下药?
“不知道,”拉紧衣襟,冷岚冰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又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也许我只是想看看萧墨隐看到那一幕会有什么反应……想看看萧栖尘在他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少……想知道,我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他们,是不是有……”说及最后一句话,他眸中精光一现。
“哪一幕?”此竹半信半疑地看着身侧的黑衣人。
“……”脑袋里依照问题绘出了一幅画面。不知如何、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冷岚冰默然。美如皎月的眸冷冷清清,却仿佛蒙上轻纱,让人看不透猜不透。
萧墨隐,我赌的是你在乎的是不是我所想。
于是我给凤未然下了药,我知道萧栖尘一定会追过来。果不其然。
你看到即将发生的一幕会作何感想?
……
只是……这个赌局……
方才,他覆在凤未然身上说的话……关于萧栖尘的话,却有一半是真的……话出口,就不受他控制,直将心中的情绪全部倾泄而出……
越镜尘冷眼看着两人神速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没有追击。原因有二,第一,他的身体勉力追着冷岚冰到这里就已是强弩之末。第二,尚有人需要他照顾。
忽略身体微微的不适,利落回身向横卧在地的凤未然走去,越镜尘的脚步竟比平时略急促了些。
明艳绝丽的人无力地躺在自己水色衣衫上,半遮半掩,尤是迷人。那张脸是男女莫辨的美,美人玉色,本倾城。平日里总是带着倨傲与明朗的眸,此刻柔波盈泪,染血的唇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