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对义父如此记恨,郭伯伯也只能送我走了。只是不能看到你伤愈,我实在不放心。”他仔细的交待,“养伤的时候不要再顽皮了,尤其不可下水,免得……”
“你怕我顽皮,就要监督我啊!”郭芙抬起头顽皮的眨眼对他笑道,起身从屋角的大柜橱中取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杨过愕然的看着她,“你这是作甚么?”郭芙满脸神秘的低声说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杨过有些怀疑的解开包袱,里面有两套郭芙的衣裙,几个小瓷瓶,以及几颗拇指大小的南珠与一大把金叶子。“这些是什么?”杨过心底有隐约的期盼,但又有些忐忑的怀疑。
“你看到了啊!我的衣服,疗伤的丹药和金子。”郭芙理所当然的说道,看到杨过迷惑的神色,她才慢条斯理的加上一句:“杨哥哥,我决定了,我要和你一起走!”
杨过彻底呆住了,同时一股强烈的欣喜从心底升起。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要和我一起上终南山?”
“不是,”郭芙摇头,“我要和你一起走,但不是上终南山,而是我们一起去找我外公。”
“找你外公?黄药师?”杨过下意识的重复,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对。”郭芙点点头,在桌边坐下,将自己昨夜反复思考的计划向杨过娓娓道来:“杨哥哥,大公公脾气最硬,爹爹又肯定不会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如果我们能找到外公的话,由他来劝服大公公,那你就可以不必上终南山了。就算大公公还是生气,大不了我们一起跟着外公云游天下,岂不逍遥快活?总胜过杨哥哥你一人去终南山。”不过,郭芙心知后一种的可能性远大于第一种情况,以外公的性子只怕劝解不成倒会与大公公起争执。到那时,跟着外公云游天下肯定很有趣儿,自己一直都对外公率性而为的真性情深为钦羡,而且,杨哥哥也一定会与他老人家投缘的。只是,自己这一走,恐怕要让爹爹妈妈伤心了,想到这,郭芙有些黯然,不过,等两人在外过了几年,想必大公公的气也消了,自己就可以和杨哥哥回岛了。稍微停了一会儿,郭芙接着解释自己的详细计划:“明天是岛上每半个月一次的上岸采买日子,我们只要想办法躲上船,在爹爹妈妈发现前上岸,那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了。”
杨过已经明白郭芙的意思,他皱起眉,沉声问道:“你是打算和我偷偷溜走?”郭芙点点头,“对,妈妈肯定不会允许我和你走的,不如我们先斩后奏。”杨过摇头,反对:“不行,这样偷溜出岛,郭伯伯将来必要责罚与你。”“别担心,”郭芙扬起一个自信的微笑,道:“到时候有外公帮我们说话,爹爹最多说我两句就是了。”杨过还是不答应,“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就这样和我跑了出去,伤处如何换药调养?”郭芙指指包袱内的瓷瓶,道:“我把药丸都带上了,其实我的伤不过是些皮肉伤,到处都能买到伤药的。我自己就会医术,还怕不知换药调养吗?”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杨过还是不答应,道:“什么叫不过是皮肉伤,都伤及臂骨了,你要是跟着我到处走动,不小心就是伤上加伤,我不同意。”
见杨过总是不答应,郭芙有些着急,想了想,劝道:“杨哥哥,那全真教里都是道士,一天到晚就是练武讲道,你要是去了那儿一定会无聊的。若是我们跟着外公,那多逍遥自在。”杨过依然不松口,宁可无聊,也不愿让郭芙冒险。郭芙无奈,不能晓之以理,只得动之以情了。她用未受伤的左手拉住杨过,抬头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杨哥哥,如果明天我们不走,等爹爹送你去了终南山,我们就再难见面了。你真舍得芙儿么?”对着郭芙殷殷眼神,杨过真的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她被包扎的右臂上时,更多的心痛自责提醒他不能再让郭芙受到丁点儿的伤害,强自硬下心肠说道:“等我们学艺有成时,自然可以再相见。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这么倔强,郭芙见着杨过神情,哪里还不知他在担心什么,她一撇嘴,站起身背对着杨过,蛮不讲理的说道:“你要走就走吧,等你前脚走了,我后脚就和武家哥哥下海游泳去,我还要去打猎、去……”
“芙儿!”杨过将她转过身来,无奈的瞪着她,郭芙哪里会怕他瞪眼,继续挑衅:“你不是要走嘛?我要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你也不在乎。”“你呀……”杨过扶住她的肩膀,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眼睛:“如果你真的和我溜走,郭伯伯和郭伯母怎么办?你不会想他们?”“爹爹妈妈最多生会儿气,过得一阵子我们和外公回来不就没问题了,那时候大公公也多半消气了。”郭芙俏皮的眨着眼说道,杨过依然迟疑,但语气已不复前时坚决:“路上舟车劳顿,你现在的身子如何能吃得消?”“你会照顾我的,不是吗?”眉眼盈盈间是全然的信任,叫杨过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眼波流转,欣然一笑,不容反驳的说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们乘船离开,然后上岸去找外公。”郭芙暗自得意,这些年来,自己撒娇耍赖的功力可是日渐增长啊。
这晚,杨过按着白日两人所定计议,将两人出逃所备物事分别装了两个包袱,藏在外出采买的大船底舱。第二日早,郭芙只推说在床上躺了两天太闷,要和大武哥出去走走,黄蓉看她精神好,且有武敦儒陪在身旁,便也未阻拦,只叮嘱他好生照顾郭芙。
武敦儒小心翼翼的扶着郭芙,两人初时在庄内花园中闲逛,郭芙抬头微眯着眼看了看天色,说道:“大武哥,这太阳照得我有些头晕,我们还是到外边竹林里走走吧。”郭芙原着恼武家兄弟生事才惹得杨过不得不离岛,因而这两日对武敦儒一直都是视而不见的,这会儿竟然主动与他说话,武敦儒实在是满心欢喜,当即就扶着她往竹林内走去。郭芙只在林中慢慢走动,不时停下对着跟前的竹子赏看片刻,似对满眼苍翠欲滴的绿竹颇有兴致。武敦儒有意逗她高兴,便一路不断向她讲述大理风光,见她时而点点头,或是问句如何,更是说得尽心。当走到竹林边缘的草地前时,郭芙侧耳倾听了会子林中“啾啾”婉转鸟鸣,回过头来,展颜笑道:“大武哥,我们到前面积翠亭坐坐吧。我走的有些累了。”
武敦儒刚小心扶了郭芙至亭中竹椅上坐下,她又抱怨道:“走了这会儿,我都有些渴了,”左手支着下颔,面上颇为怅惘的叹道:“可惜,这时要是有一壶天山银毫就最惬意了。”武敦儒正要坐下,听她这么说,又立直了身子,应道:“芙妹想饮茶么?这有何难,待我取来便是。”“嗯,若是再搭配些金丝蜜枣、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等干果就更好了。唔,大武哥,你再顺便让厨房作两个小菜,就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和花炊鹌子吧,做好了全都一块儿送过来。”郭芙又加了句,半眯着眼像是已经要开始享受美味了。武敦儒连忙答应:“好的,芙妹你在这儿歇息会儿,我这就去取来。”说罢,疾步朝庄内走去。
武敦儒的身影刚刚从郭芙的视线中消失,另一条身影便快速从竹林中闪出窜至积翠亭下,“芙儿,”听到这喊声,郭芙面上立刻绽开灿烂笑容起身迎了上去:“杨哥哥!”
杨过纵身至她身旁,伸手扶住她,柔声道:“别急,小心点儿,那边都布置好了。”郭芙笑道:“不要紧,我们走吧。”当即两人牵了手向海边奔去。
两人奔至海边,采买的船还靠岸停着,但船上的水手却不知为何都聚集在前方甲板上。两人当即施展轻功,纵身跃上船尾溜入底舱躲藏。郭芙与杨过寻着昨晚藏好的包袱,两人相视一笑,席地坐下。杨过小心的环着郭芙,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休息,柔声问道:“刚才一阵奔跑,可有牵动手上伤势?”郭芙摇头,浅笑道:“没事的,只是施展了会子轻功,对手上的伤没影响,杨哥哥就别担心了。” 其实手上还是满痛的,不过没必要让他担心,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杨过身上,转移话题有些好奇的问道:“杨哥哥,你怎么把那些水手引开的?”
“没什么,不过是下海将船锚绊住而已,用不了多少时候他们就可以弄开的。”杨过简单的解释,低下头仔细察看她的面色,还好,依然红润,“你眯会儿眼吧,还要一日时间才到岸。”“我这会儿精神正好,杨哥哥你先陪我说会话吧。”偷偷溜出岛,这样的叛逆行为,却带来别样的兴奋和刺激,郭芙欢快的说道:“杨哥哥,上了岸,你想先去哪儿?”不等杨过回答,她又接着说道:“我们先去嘉兴吧?杨哥哥,我们就是在那儿见面的。”杨过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微笑宠腻的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描述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她清脆甜软的嗓音将这昏暗的舱底填充的温馨动人。
不见天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许是半日吧,两人随意用了些携带的干粮,相偎着低声的闲聊。船上不知发生了什么,郭芙听到甲板上传来模糊的喝话,她有些奇怪,心底又有隐隐的不安,伸手拉了拉杨过的衣袖,犹自疑惑的低语问道:“杨哥哥,你听到什么了吗?”
侧耳倾听了片刻,杨过摇头,低声道:“没有,但是,”他有些迟疑,扶着舱壁:“你不觉得船好像停住了吗?”郭芙心中一惊,但面上依然保持镇定,略想了想,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杨哥哥,我们溜出去看看吧?”杨过也有些担忧,点头道:“我出去看看吧,你在这儿等着,嗯?”郭芙想了想,点头道:“好,你小心些。”
自杨过出去查看,郭芙静静坐在底舱等待,慢慢数着吐息计时,只觉得时间爬得比蜗牛还慢,甲板上的声音似乎小了,舱内益发静悄悄的,等了这么久,其实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突然想起爱因斯坦对于相对论的那个解释,“当你和一位美女在一起度过一个小时,就好像一分钟那么快;当你在夏日坐在火炉旁一分钟,就好像一小时那么长。”,嘴角不由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原来都淡忘的那么遥远的往事,在这一瞬又从记忆的底层浮起,浮躁的情绪渐渐平复。
舱门哗然打开,“芙儿,”黄蓉焦急而又忧心的声音在看到郭芙面上挂着的浅淡笑容时,化作浅浅无奈的薄嗔:“你怎么这样顽皮?”
郭芙虽然惊讶却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内心深处有着无奈的叹息,原来命运并不是如此轻易可以改变。看看父亲郭靖沉着一张脸,恐怕少不得一顿骂了,她俏皮的吐吐舌头,撒娇的喊道:“妈妈。”起身向着母亲走了过去,黄蓉一边低声责怪郭芙的调皮出走,同时仔细小心检查过她的手上伤势并无加重,这才放心,转身对郭靖说道:“靖哥哥,我们还是先回坐船再说吧,这边的采买别耽搁了。”
郭芙任母亲牵着向上走去,同时悄悄递了个“放心”的眼神给跟在郭靖身后的杨过。果然,回到郭靖黄蓉追来的船上,两人被狠狠训斥了一番。不过倒也知道原来是武敦儒在准备茶点时撞见了黄蓉,引起她的疑心,才提前发现了他们溜走,追了上来。郭芙心中暗叹,这个笨笨的大武哥,若是晚半个时辰,也就不致于被追上了。
接下来的半月时间,郭芙被黄蓉看得严实,却也动不了什么心思。她只得拉着杨过,为他准备了许多备用的东西,老大一包袱的衣物,杨过不禁摇头笑道:“这些衣裳我一年也穿不完。”
“那就穿两年吧。”郭芙不在乎的说道,又将一个浅紫色的荷包塞到他手中,叮嘱道:“杨哥哥,这荷包里的丹药你要随身收着。里面有颗‘无常丹’,是外公当年炼制的,对治疗内伤有奇效,其它还有些九花玉露丸及逍遥丹,用处你都清楚,带在身上有备无患。”这‘无常丹’其实还可以增长内力,乃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良药,当年黄药师统共就炼制了三颗,因其所需药材过于珍惜,一直未能再炼,而今也只剩下两颗,便被郭芙偷拿了一颗出来。
杨过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莫不是把炼丹室内的丹药都给收刮了来?”他身手接过荷包,针脚细密,浅紫的缎面上绣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花骨朵儿却绣的有点儿胖,少了几分婷婷玉立,倒有几分酣然可爱,嘴角不由噙笑,问道:“芙儿,这荷包该不是你绣的吧?” 语气里似有一丝调皮的戏谑。
郭芙扫了眼荷包上的荷花,有点儿讪讪的,唉,自己这么聪明,为什么在刺绣女红上就没天分,学了几个月,才制出这么一个。又不服气,睨了杨过一眼,嗔道:“怎么,你嫌丑?自己缝一个装去,反正我横竖就绣了这么一个,不要拿回来!”说吧,就伸手要夺了回来。
杨过一闪身,躲开,笑嘻嘻的将荷包塞入怀中,道:“既然已经送出,哪有收回的道理。”
随着离别日近,郭芙杨过益发整日腻在一处。百般心思心头转过,郭芙最终还是决定对杨过题点一二,“杨哥哥,你去了终南山后,若是那些道士待你好则罢了,若是不好,你可不必对他们客气。”
“你别担心。”杨过见郭芙面有忧色,于是挑眉笑言:“难不成你杨哥哥还会让一群道士给欺负了去?”“我自然相信杨哥哥能应付得了,”郭芙见杨过自信神色,心下又是欢喜又是隐忧,伸手握住他的大手,殷切的看着他,道:“只是,我是说假如,他们对你不好的话,你只管离开重阳宫便是,不必顾忌爹爹的关系。”
杨过觉得她有些反常的忧虑,因而安慰道:“芙儿,没事的,等我们学艺有成,过得两年,自然可以再见面了,你别担心,嗯?”郭芙回望着杨过关切的眼神,心中有些黯然,再见面时,他可能只会这么看着小龙女吧?不过,这次没有了自己掺在其中惹祸,他应该会更幸福。收起心中的感叹,郭芙点点头,道:“知道了。”有些迟疑,但她还是问了:“杨哥哥,爹爹妈妈坚持要送你上终南山,你不会怪他们吧?”“不会的。我明白郭伯伯的苦衷,你也不要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