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交待对外宣称为镇店之宝,决不外售,但同时又将有人出价万金的消息放出去,事实上,这面银镜最新一次被一位据说是京中富商竞价高达十万两黄金,人们一直在猜测,究竟要多少黄金,“桃夭阁”才会将其出售。这番动作,果然又在扬州城引起巨大声潮。府尹江大人实在庆幸自己结识黄老板这么一位知情趣的妙人,此番上贡,果然龙心大悦,自己平步青云,入了朝中吏部为侍郎。同时圣上有感 “桃夭阁”忠君爱国,赏金万两,御笔钦赐“天下第一镜”,并指定“桃夭阁”为御用明镜。至此,“桃夭阁”之盛名已远播大宋全境,但凡有地位的人,莫不以家中有“桃夭阁”制品为荣,争相攀比。但郭芙依然维持着限售惯例,只是让黄毅将价格往上提了提,仍是止不住众人的购买热潮,每月才上市几日,就一售而空。黄毅实在是钦佩大小姐在做生意方面的远见卓识,其如天马行空般的行事,往往开始时看不出其用意,但其带来的好处总是非比寻常。且大小姐的定力非凡,面对着如此局势,居然还能控制住增加销量的欲望,毕竟,只要她肯出售,那就是滚滚的黄金白银。其实,郭芙那是懒得麻烦,她的琉璃作坊每月的产量正是目前的限量,她可没性质再去找什么琉璃师傅,指不定鲁有脚又会给她买回多少人来。
郭芙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岛上练功,近来她感到内力宛如突破瓶颈般有显著增长,不知是否是这两年自己发育了的缘故,不论如何,对她而言,这可比“桃夭阁”赢利来得重要。郭芙此时与大公公过招,已可以轻松胜出,但她素来孝顺,自然不愿刺激老人家,最佳过招对象显然是武家兄弟了。只可怜武家兄弟每日被她逼着陪练,虽然每日能和她一起练功对他们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差使,但每日都被她打得鼻青脸肿,委实可称为痛并快乐着。郭芙则得意的称之为“挫折教育”,美其名曰是为了培养他们在逆境中成长的精神,只能说欺负人也是会养成习惯的,显然,武氏兄弟就是郭芙的习惯性欺负对象。
岁月荏苒,弹指间又是一年多时光过去,郭芙已由昔日的小丫头长成娇俏动人的姑娘,在桃花岛上,每日练武习医,恍然竟有“岛上不知岁月逝”之感。直到这日,黄毅回岛禀报“桃夭阁”经营状况,郭芙才惊觉“桃夭阁”竟已经营了一年光景,为她带来了三万两黄金和二十多万两白银,不由洒然一笑,自己也可算是一方巨贾了。静极思动,在岛上沉静了许久的郭芙升起了进入江湖走走的念头,虽然她这年还不足十四岁,但论武功,江湖一流好手已非其敌手。
郭芙计划在京城杭州再开一家“桃夭阁”分铺,自己此番离岛,一则可以亲自指点一下京城“桃夭阁”的建立,二则可以借机游历江湖,一圆自己的江湖梦。黄蓉本不待允许郭芙离岛,她此时年龄比之黄蓉当年出溜时还要小上些许,唯一在岸上走得较远的一次便是九岁那年去了嘉兴,此后,只去过扬州,黄蓉实在担心她没有江湖经验,又怕她在外吃亏受苦,其实,以郭芙的机智和武艺,她不让别人吃苦头就算好的了。然而郭芙在她怀中撒娇撒痴,她有如何能不怜爱,最后只能同意了她和武家兄弟一同上京,但是,黄蓉与她约定,一旦“桃夭阁”建好,就必须及时返岛,郭芙自然满口答应。
京都
第十二章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说得正是杭州美景,郭芙对其闻名已久,早已存下游赏之心。她与武氏兄弟三人由桃花岛乘船直接在临安府登岸,先在城内西湖畔最为著名的烟雨楼天字客房安排住下,此后,当然是游山玩水先玩个痛快了。至于“桃夭阁”分铺事宜,自是等黄毅由扬州赶来,再进行挑选地址、装潢店铺等工作。
当时已是开庆年间,自宋廷南渡定都杭州已有一百三十余年。虽然北疆时有战事,然而江南却是一派绮丽旋馜风光。正当初秋时节,漫山枫叶红遍,映着湖边翠柳,却正是好一片姹紫嫣红。郭芙三人沿着苏堤一路赏玩,不由感叹杭州西湖,更胜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果然是一个让人魂牵梦绕的地方。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独自泛舟西湖,但见湖边游人如织,到处一片歌舞升平的气氛,郭芙无端端心头却升起了一股怅惘之情,她不由低了头将手探入湖水之中轻轻拨弄,感受着西湖那似有似无的,温柔得会将人吞食的沁凉。也许自高宗将都城建在西湖,就已注定了南宋的灭亡。“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这种梦幻般的安详繁华,造就了太平盛事的假象,欢快的情绪一时黯然,郭芙突然想起林升那首著名的《题临安邸》,不自觉地吟诵出来:“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郭芙才刚念完,突然传来一声“好”,她有些奇怪的循声望去,原来是旁边花船船头立着的一个年青男子所发。那人一身白衣胜雪,孑身孤立,见郭芙望来,淡淡冲她点头示意。郭芙仔细看去,那人浓淡相宜的剑眉斜飞入鬓,高傲挺直的鼻梁,儒雅中透着坚毅,心下不由感叹,所谓丰神如玉当如是。又见他遥望北地,怅然低吟:“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温润清朗的声音却透出深深的无奈。郭芙亦是心中黯然,南宋朝廷偏安一隅,多少志士报国无门,不由朗声接着他的词句诵道:“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那人深邃星眸蓦然一亮,面露微笑看向郭芙,言道:“多谢姑娘美意。”
郭芙见他已领会自己意图,只嫣然一笑,便欲掉转船头,向他处划去。又听得花船上传来一句:“宋瑞兄,如此良辰美景,为何独立风中。哈哈,原来是,别有娇花在外啊!”她眼角余光扫见有人自花厅中出来对那男子说话,声音清亮,只是这般言语轻佻,实是惹人生气,自腰间摸出一颗银弹子朝来人膝间弹去。
那俊朗男子似慢实快的上前两步,恰好挡在来人身前,右手长袖一卷,竟将郭芙射出的银弹子给收了去。郭芙不由微恼,却没看出此人竟是个练家子,虽然她无意伤人,弹子射出时只用了两成力,但他这么轻易收取,看来也是高手。郭芙不由嗔了那人一眼,却见他面带歉意的对自己做了个口型道:“抱歉。”这时他身后那人又钻了出来,看去竟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却也生得唇红齿白,容颜俊俏,面上还带着几分绯红,像是喝得有些醉了。他一身锦衣华服,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见了郭芙,竟然愣住,半晌,才叫出一句:“好漂亮的妹妹啊!”
郭芙见他一派酣然模样,语意纯真,心中恼意也就此消融,按着江湖礼节对那俊朗男子举手一拱,示意就此别过,转身摇船离去。她心中暗想,这江湖之大,人外有人,若非今日所见,自己又如何知道还有这般不知名的高手,宋瑞,不知是何等人物,自己居然走眼,险些错将他看作一普通文士。
几日后,待郭芙与武家兄弟将西湖附近的断桥、雷封塔等景致俱都游历了一番,黄毅也从扬州赶至。郭芙将一应事宜与之商量确定,便由他自行决定,自己却是做了个甩手掌柜。
虽然还未到八月十八前后三天观潮节的日子,但钱塘江每月初与月中皆有大潮可观,并可作一潮三看“追潮游”。这日正逢八月初,由于郭芙不想在观潮节里人挤人,因而与武家兄弟一同前往凤凰山提前观潮。到得凤凰山却发现,由于这几日潮势较大,虽不是观潮的最佳时节,游人依然众多。此时江潮还没有来,三人便在四处闲逛,武修文见游人如此之胜,奇道;“难道这钱江秋涛很稀奇麽?不就是浪潮嘛,怎么这么多人来看?” 武敦儒闻言,当即拉了拉他的衣袖,免得他继续大放厥词。郭芙不由白了武修文一眼,道:“小武哥,你真该多读些书了。东坡居士曾有言赞之为‘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你都不知麽?”
这时,江边人群突然一阵喧哗,隐隐听到有人在喊:“潮水来了!”
郭芙极目远望,但见江面远处出现一条白线,起先还低吟浅唱,然而却速度奇快,很快地向大堤移来,逐渐拉长,变粗,横贯江面。再近些,只见白浪翻滚,形成一道两丈多高的白色城墙。“果然是‘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郭芙不由击节叹道。浪潮越来越近,犹如千万匹白色战马齐头并进,浩浩荡荡地飞奔而来;声音如同山崩地裂,好像大地都震动起来。渐渐的,郭芙感到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奔腾怒号的大潮了,在自然之力的作用下,人,是如此的渺小,然而当她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这汹涌翻滚的浪潮上,又渐渐地觉得人与大潮竟是一体,她自己就是这大潮,大潮亦就是她。恍然间似与天地交融,一股豪气直抒胸臆,四肢百骸舒畅无比。
郭芙正心神舒畅之际,忽听得远处人群中发出一声大喊:“潮水来了,快跑啊!”原来当日潮水势大,远超往日,比之八月十八那天也不遑多让。而游人不知,都站得距离大潮较近,此刻潮水逼近,人群霎时都往内陆跑去,彼此争先恐后,唯恐避之不及。幸而,不多时,众人均跑回安全地带。
郭芙正感庆幸,就瞧见远远堤坝处有一蓝色身影正跌坐在地,恐怕是刚才推挤时绊倒了,眼看着就要被大潮吞没。郭芙当即纵身跃出,朝堤坝处奔去,武氏兄弟喊了句“芙妹!”也跟着跃出。尽管郭芙将身法施展至极至,然而她终究是站得太远,在还有一箭之地时,浪潮就先一步重重地拍在堤上,激起了漫天水花。待这一波潮水退去时,早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蓝色身影,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哀叹声。郭芙却不放弃,身形依然疾速向前奔去,直至堤坝上方才停住,在江面上细细搜寻。接着武氏兄弟也随后感到,同在堤坝上搜寻。
正在此时,郭芙却听得人群再一次喧哗起来,纷纷呼叫他们赶快回去。她抬头向前扫了一眼,原来第二波的浪潮已呼啸着翻滚而来,看那威势似乎比之第一波浪潮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同时她也看到那高卷而来的浪潮中有一蓝色身影时隐时现,她神色凝重的看着席卷而来的巨潮,直接沉声说道:“大武哥、小武哥,你们快回岸上,等我将人救回时立刻接应。”武氏兄弟也见到浪潮中的身影,武敦儒急道:“芙妹,还是我去吧!”郭芙一跺脚,喊道:“还不快走!”当即头也不回的迎着那越涌越高的潮头跃去,化身游鱼融入潮水之中。武氏兄弟无奈,也即刻施展轻功跃回近处,只待浪潮退却,立刻又跃回堤坝上紧张的盯着江面搜寻守候。
郭芙跃下水前已看准那人所在方位,一入水中,她便顺着水势游至那人身旁,将其抓住。浪潮由外部看来卷起足有三四丈高,白浪翻滚,声势骇人,然而入得其中,以郭芙水性,只需顺势游动,在其中依然是纵横自如。唯一所虑者,就是不能被潮头裹卷着拍至坝上,否则,纵是郭芙运足功力也不免为这力挟千钧的巨浪拍散成水花。郭芙带着那人强行穿越重重水幕,施展千斤坠沉至江底,幸好手中所抓之人已经昏厥,不然,他若挣扎,郭芙只怕也是无力将他带至水下。直到感觉水流逆转,郭芙心知这波浪潮开始退散,立刻运力于双腿,用力一蹬,破开水面,带着那人从江底冒出。正在堤坝上焦急守候的武氏兄弟一看到郭芙露面,当即欣喜的大叫出来:“芙妹!”郭芙见着他们,微微一笑,将手中所抓的那人朝他们抛去,武敦儒立刻接住那人抱往岸上,而武修文则在堤坝上等着郭芙游至岸上。远处岸上人群见到郭芙将人救回,陡然欢呼起来。
郭芙略有些脱力,这钱塘浪潮果然非同寻常,以个人之力与天地之力相搏实非易事,她披上武修文脱下的外袍,暗自感叹。幸而内息不停运转,几个呼吸间她就恢复精力,赶到武敦儒所立之处。此时,她才细细看清自己所救之人的模样,还是个面容俊秀的少年郎,只是他此刻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躺在沙滩上,显然是刚才受了惊吓,又在潮中呛了些水,因而昏迷过去,这些具无大碍,只是不知他可否还有撞伤什么的。郭芙在他胸腹间推拿,未几,那少年吐出几口清水,咳嗽着醒转过来。郭芙微微低了头向他柔声问道:“你醒了?身上可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那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似还有几分迷茫,愣愣的看着郭芙半晌,蓦地忆起前事,面上浮现出惊怕神色,“啊!”,双手抓住郭芙手臂,竟然嚎啕大哭起来。郭芙不由愣住,这些年来,她还不曾遇过这般情形,又见那少年虽然身量比自己还长些,然而此刻哭得惊天动地,竟如受惊的孩童一般,又想到他刚才确是受了大惊吓,不由起了几分怜爱之意,任他抓着自己左手臂,同时右手轻轻在他背上拍抚,一边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我们现在已经在岸上了。没事了,不哭啊。乖啊,不哭了……”
如此劝慰了好一阵,那少年才抽抽哒哒的渐渐哭得小声了,武修文立在一旁见那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如此胆小,又赖在郭芙身上哭了这许久,委实有些生气,因而道:“喂,你这人真是丢脸,抱着芙妹哭了这许久,还有完没完?”郭芙听得他语气不善,抬头睨了他一眼,又继续安慰那少年:“没事的,别怕,嗯?”那少年听到武修文言语,也有几分羞赧,抿着嘴不好意思再哭,然而又真是心中惊吓害怕,脸上竟至于涨出几分通红。郭芙看他眼眶通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又不敢落了下来,怪可怜的模样,益发温柔的拍抚着他安慰。那少年见郭芙如此温柔可亲,亦紧紧依着她不放,在她安抚下渐渐心安,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却是失礼了,讪讪收回双手,又有些不舍的看了眼郭芙,不意竟脱口喊道:“漂亮妹妹,怎么是你?”
郭芙有些奇怪他对自己的称呼,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