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勿要怪远儿，是我带他去我那院用午膳去了。”头顶上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秦思抱着秦远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正是柳氏和她的丫鬟月音。
月音朝着秦思行了个礼，彩云便也对柳氏欠了欠身。
柳氏笑嘻嘻地看着秦远，向着秦思解释道：“小姐，我晌午时本是想给您送几盘点心来，可是到了您院才发现院中无人。这不瞧见远儿饿了，便将他带回了我的院用膳。”
柳氏何故突然送点心给她？而且还选在这么一个日里。
秦思在心里揣摩着她的用意，她沉默了片刻，笑道：“想必是晚霞这个丫鬟偷懒，我到现在还未找到她的人影。六姨娘您费心了。”
柳氏闻言眼珠转了转，似乎是在回忆，良久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故作惊讶道：“小姐可别误会了晚霞，我来时见她正急得团团转，又听闻竹苑那边小姐遇上了麻烦。便告诉她后院正好有一个前几日坍塌后，还没来得及修补的墙洞。想必晚霞也是为了替您解围，这才带着那姚家家仆去了那儿。”说完突然将眼睛瞪大了一些，看了看秦思脸颊上的巴掌印，继而道，“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姐您还好吧？”
秦思将她的这一系列演技尽收眼底。心里倒是全然明白了，晚霞是听了柳氏出的主意，这才能瞒过秦云彤，将姚海带进府里。而她现在突然登门，很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氏究竟想要做什么？她前些日还置身事外，想着要趁这次机会，打压大夫人和秦云彤在秦风衡心里的份量。而今天却突然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思低了低头，将脸往侧面偏了偏，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没事，多谢六姨娘关心。天气炎热，有劳六姨娘将远儿送回来，还请在我院中歇息片刻，喝杯茶水吧。”
说完一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柳氏一抿唇，显得有些神采奕奕：“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内屋里，柳氏见彩云大病初愈，便吩咐自己的丫鬟月音去帮忙打点。二人不一会儿便从盛了一大盘的冰镇瓜果，又泡了一壶新茶上来。
秦思看了一眼秦远，只道：“远儿，跟彩云出去玩会儿。姐姐和六姨娘有话要说。”
柳氏于是赶紧吩咐道：“月音，还不去我屋里将我特意给小少爷做的点心端来，好好伺候小少爷尝。”
月音应了一声，便和彩云一同带着秦远出了门。
柳氏今天对秦远表现出的亲昵，让秦思有些不习惯。她见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这才招呼道：“六姨娘请喝茶。”
柳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倒是好茶，入口虽苦，回味却甘甜芬芳。倒是和小姐您有些相似。”说完望了望秦思，继而道，“我还未恭喜小姐您。”
秦思一怔，心里倒是暗自夸着这柳氏真是个含沙射影的老手，嘴上却答道：“六姨娘何出此言？”
柳氏弯起眉毛一笑，显得风韵十足：“小姐这一生，不也是先苦后甜吗？经过今天一战，恐怕老爷会更加器重小姐了。”
恐怕大夫人和秦云彤会更加憎恨她才对。
秦思看向柳氏，淡淡道：“今天若不是六姨娘相助，思恐怕会落得个身败名裂。如此说来，我应该跟您道一声谢谢才是。”
“小姐客气了。”柳氏这句话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即使我不出手，您也会有别的办法脱身。小姐您的能力，我是见识过的。只是容我多说一句，您如今在尚书府与大夫人为敌，难保不会牵连和您一向亲近的小少爷。”
秦远。柳氏果真是为了秦远来的。
秦思在脑里飞快的思考着，突然得出一个结论来：柳氏是想要秦远的抚养权！她在这个时候向自己提出这个，已经是吃准了她没有退。
单氏去世，按照礼法，秦远会过继到大夫人膝下抚养。可是大夫人一心想要谋害秦远，他跟着她只会是九死一生。姚氏有一女，自然也是不可能再抚养秦远。可是如果过继到柳氏膝下，柳氏无自会好好待他，只是柳氏位分低微，入府的时间又尚浅，秦风衡没理由会这样做。
秦思开门见山道：“六姨娘这个如意算盘，只怕是打得早了些。即使是我愿意向父亲建议，父亲也不会应允。”
柳氏早知道她会这么说，忽而神秘兮兮道：“小姐多虑了，只要远儿愿意，老爷便会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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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千疮百孔
秦思让彩云送走了柳氏，自己坐在椅上沉思起来。
这个柳氏倒是没有瞒她，将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全然说给她听。又情真意切地分析了眼下的局势，想让秦思安心将秦远送至她身边抚养。
柳氏猜测得没错，秦思此时的确没有了其他办法。若不是柳氏此时提出这个要求，她现下只怕会为了如何安置秦远而焦头烂额了。只是柳氏这个女人过精明，她虽表面上为求在尚书府自保，可是秦思总觉得她暗地里别有野心。
她喝了一口面前的凉茶。先苦后甜？若是做人做事皆可以如此，倒也是一件好事。
彩云送完柳氏，从院里进屋来。她瞧见秦思仍在思考，又看了看她脸上的巴掌印，轻声道：“姐姐，时辰不早了，您累了一天，还是些休息吧。”
秦思点点头，忽而想起前些日大夫说过，彩云这辈无法生育的事。她心里一酸，这才回过神来：“你大病初愈，也去歇着吧。”
等到处理完单氏的事，她一定要设法找到宇臻，动用他的关系请来御医替彩云诊治。
这样想着，就瞧见彩云退出了屋，顺带着将门也给带上了。可是这门还没有关掩饰，就听见屋外的彩云发出一声尖叫来：“啊！”
秦思闻声急忙起身赶到了门边。
彩云方才一双脚跨出门槛，突然就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起初还以为是什么棉布，可是等到她低下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个趴着的人！
她吓得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就看见秦思也来到了门前。她看着那人后背的衣裳已被血浸湿，只觉得模样骇人了，喃喃道：“姐姐……死……死人……”
秦思在看见那人的时候也是一惊，再定睛一看，衣着打扮竟然有些像晚霞。她急忙蹲下身去，将那人的脸抬起，在确定了模样之后惊呼道：“晚霞！”
后者似乎听见有人唤她，费力地抬了抬眼皮，却终究没有睁开眼睛。
“她还活着。”秦思见状急忙吩咐彩云，“快去请大夫来，顺便叫几个下人来将她抬进屋。”
***
大夫正在屋里替晚霞诊治，家仆们站在院外议论纷纷：“你们说这小姐的院可真是晦气，这不主是好了，可是丫鬟们却一个连着一个的遭难。”
另一个人搭话道：“是啊。之前看见彩云就够惨了，可是你瞧瞧今天这个晚霞，刚才我抬她进屋时，几乎以为是个死人了。”
彩云听见众人的谈话，走到他们身边，皱着眉头道：“没你们什么事了，小姐吩咐让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一众人这才止了声，互相看了一眼离开了。
秦思站在院里，只觉得心里难受到了点。晚霞今天为什么会受伤，不用多问也知道是秦云彤一手造成的。之前她没能保护好彩云，让她惨遭了大夫人的毒手。如今晚霞救了自己一条性命，却险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几乎就在那么一瞬间，秦思恨透了大夫人和秦云彤。她的思绪已经浑然混乱了，她甚至想着，如果晚霞救怎么没了，她估计能去杀掉秦云彤。
如果说之前秦思听过彩云的叮嘱，还对晚霞有那么一丝顾忌。那么现在，她已经完全将晚霞当成了自己的姐妹。
彩云远远地瞧见秦思站在晚霞屋前来回踱步，一时间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苦涩。
不一会儿，大夫总算是从里屋出来了。
秦思迎上去，问道：“大夫，里面的人伤势如何？”
大夫将药箱放置一旁，拱手道：“里面这位姑娘并没有伤到什么要害，只是容我多嘴一句，贵府这惩罚下人的手段未免残忍了些。她是被绣花针一针针刺在了身上，全身密密麻麻的竟然有上个针眼，可谓是千疮孔……”
大夫似乎都不忍再说下去，摇摇头道：“这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这一身的皮肤可是毁了，哎。”
全身上个针眼，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一个人的身上。这是何等惨烈的一番景象。秦思和彩云听罢皆是一惊。
良久，秦思才回过神来：“彩云，你送大夫出去吧。”说完便进了屋，瞧见晚霞彼时也已经苏醒了。
晚霞看见秦思进来，想要起身迎接。秦思赶紧过去将她重新按在了床上，笑道：“不必多礼了。”
晚霞一愣，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小姐，你没事吧？大夫人可有为难你？之前我将小少爷暂时托付给了六姨娘照顾，现在他可回来了？小姐，是奴婢无用，才让小姐险些受辱。”
晚霞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说完眼眶红红的，似乎正在自责。
秦思叹了口气，仔细回道：“我很好，大夫人没有为难我。远儿已经回来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多亏了你，我才能平安无事。”
晚霞听罢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放心道：“这样奴婢就放心了。小姐，不是奴婢救的您，是六姨娘给奴婢出的主意。六姨娘还担心我和小姐不在院，会有人趁机加害小少爷，这才将小少爷接去了她的院里照顾……”
原来如此，这一切果真是柳氏一手策划的。无论她的目的如何，只是她都不会伤害秦远。这一点秦思目前可以肯定。
如今，看来秦远也只有托付给柳氏一条出了。
秦思一笑：“我都知道了。对了，晚霞你之前都去了哪里？”
言下之意，是问她在何处受的伤。
晚霞听见秦思一问，身骨一颤，低着头楚楚可怜道：“小姐，您就别问了，奴婢已经没事了。小姐只要知道，奴婢即使是死，也不会出卖小姐便是。”
她不肯说出这始作俑者，却不代表秦思不知道。
秦思见她不愿意提及，便也不再多问，只是淡淡道：“那你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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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一家之主
两日之后，秦风衡总算是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竹苑里，秦风衡已经在里面呆了个时辰了。大夫人和秦云彤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却被站在门外的管家给拦住了。
管家恭敬道：“夫人，小姐，老爷有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秦云彤一怔，心里莫名的开始慌张。秦风衡妾室众多，平日里也都是不咸不淡，唯独对这个单氏情有独钟。从前单氏进府的时候，她曾悄悄打探过她的身世，知道她是梨国人。秦风衡早年曾去过梨国从商，后来才回到茂国从官。他和单氏，应当就是年轻时便认识，后来随着秦风衡的离开，两人才断了联系。只是不知怎的，竟然又会生下了孩。
秦云彤默默思着，见状凑到大夫人耳边低声道：“母亲，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谁知道下一秒，大夫人白了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要走你自己走，我是这府中的正房夫人，老爷回来得先见我。”
自上次的事之后，大夫人对秦云彤便有些失望了，彼时还余气未消。秦云彤见劝不住她，又不好独自离开，只好由着她的性。
大夫人朝着竹苑里又走了几步，连声呼喊道：“老爷，妾身来给老爷请安了。老爷舟车劳顿，还请注意休息。”
管家一慌，一边拦住她一边劝诫道：“夫人，您还是先请回吧。”
可是大夫人那听得进去劝，仍是不知死活地高声呼喊道：“老爷，老爷！”
秦云彤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让她进来。”突然从屋里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大夫人听罢面上一喜，推开管家便径直朝着屋内走了进去。秦云彤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屋里弥漫着呛鼻的酒精味。大夫人咳嗽了几声，刚进门就看见秦风衡站在单氏的尸身旁边，整个背脊僵硬而笔直。再走近了些一看，单氏虽然面色晦暗，却果真没有腐烂。
也不知道秦思使了哪门的妖法。
大夫人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低眉顺眼道：“老爷，您奔波辛苦，还是先回房间休息吧。妾身给你熬了莲羹，这个季节最是消暑气……”
“啪！”话音未落，却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大夫人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痛，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风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挨了一耳光。
秦风衡的脸色很难看，他连看大夫人一眼都觉得恶心，咬着牙道：“就是你想要替我草葬了琴芳？你这个一家之主当得可真是尽心尽力啊。”
就在几个时辰以前，秦风衡坐马车回府，却在进城关卡那里看见了姚氏。姚氏穿一身素白的缟衣，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浑身哆嗦着站在那儿。
秦风衡一惊，急忙下车问明原由。姚氏在这里守了整整一夜，已是冻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丫鬟兰菊赶紧回话道：“老爷，七姨娘两日前去了。大夫人想要草葬了她，可是小姐和我家主拦着不肯，说是七姨娘去世前喃喃念着老爷的名字，定是想要见老爷最后一面。如今小姐在府中照看着七姨娘，我家主便想着能尽快通知老爷赶紧回府，却又不知老爷什么时辰到达，便在这里等了一夜。”
单氏去了……秦风衡只觉得身骨一怔。她体弱多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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