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却好似早已料到，抿唇一笑只答：“父亲吉人自有天相。”
秦风衡眯起眼睛。好一句吉人自有天相，今天若不是她告诉自己该怎么做，想必现在他已经是人头落地了。她竟然能隔空揣摩到皇上的心思，又能分毫不差地让四皇一步一步进入她的圈套之中。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儿很陌生。可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一个聪明而又可以为自己所用的棋。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秦思，半晌叹气道：“思，这些年难为你了。我并不怪你瞒骗我，你生母去得早，你想必也是为了保全自己才会这样做。只是现在你不必害怕了，你是我的女儿，我自会好好保护你。”
秦思猜想秦风衡过去十五年来对秦思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会有今天多。如今他见这个女儿还有利用的价值，便打算动之以情。可是他却不知道，她对他的心思早已看透了。
秦风衡这是在试探她的想法，而如今，她仍需要尚书府小姐的身份作为掩护。
屋内门窗紧闭，沉闷得令人有些恶心。
秦思藏在袖里的手使劲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随后从眼眶中泛出几滴眼泪，哽咽道：“思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原谅女儿，女儿以后定会好好孝顺父亲。”
秦风衡的嘴角微微弯起，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欣喜：“好孩，快别哭了。”他将秦思召到自己身前，又道，“现在不仅四皇，我估计苏瑞也看出了些许端倪来。思，你不可能再继续装傻了，今夜便恢复正常吧。”
秦思收回思绪，听见外屋有轻柔的脚步声临近。彩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小姐，您好好休息。奴婢做梦也想不到，小姐有这么一天。呸呸！是奴婢狗嘴吐不出象牙，小姐是福大命大，是上天有眼。小姐，彩云就在外面候着，您有什么事就叫我。”
紧接着，屋外的烛火被吹灭了。
秦思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福大命大吗？可是她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
秦思恢复心智的事，第二天便在尚书府内传开了。
府内的下人们平日里见惯了小姐被欺负，此刻纷纷从心里为她感到高兴。而只有一人除外，那便是大夫人身边的胡嬷嬷。
一大早，胡嬷嬷伺候完大夫人洗漱，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听说老爷叫人送了许多名贵的补药给小姐，老爷还真是疼爱小姐呢。”
大夫人闻言皱起了眉头，平日里要对付柳氏和众姨娘小姐们，就够令她心烦的了。没想到现在还多了一个秦思。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只觉得怎么看也不顺心，伸手摘下头发上的珠钗扔至一旁，生气道：“胡嬷嬷你怎么回事？这么老旧的珠钗还替我戴上！”
胡嬷嬷闻言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心里却有一丝的得意。自秦思上次扇了她一巴掌后，她便算是和她结下了梁。如今若是能煽动大夫人去对付她，也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正思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秦云彤的声音：“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一早就发这么大的火。”
秦云彤今天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裙，腰间用银色的丝带串着珍珠做了腰带，显得光彩夺目。大夫人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来了，语气总算是放轻柔了一些，愤愤道：“你父亲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重视起秦思这个贱货来了。”
秦云彤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昨夜她听说秦风衡召见秦思，秦思后又突然恢复了心智，便一直觉得当中定有古怪。整个夜晚，她也没能睡得安稳。她一直是秦风衡最为宠爱的女儿。她一直相信父亲这么多年来尽心栽培自己，断不会轻易放弃自己。
只是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让她感到秦思会是自己未来的威胁。
秦云彤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凑到大夫人耳边轻声道：“母亲，妹妹病好，我作为长姐理应去探望一番。届时她骨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女儿一试便知。”
大夫人一直对自己的宝贝女儿颇为赞赏，听她这么一说，便也彻底放心下来。她想了想嘱咐道：“到时候你也得让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贱货丫鬟生的庶女，不要妄想自己能比过你。”
秦云彤于是吩咐丫鬟替自己找了几卷压箱底的布料，这才风风火火地朝着秦思的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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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长姐伪善
彩云方才整理好秦风衡送来的药材，正准备去厨房给秦思准备一些甜。才出院就看见不远处正赶来的秦云彤。彩云心里一紧，要说其他的姨娘小姐，以往虽然也捉弄过小姐，可是好歹也不会做得过火。可大夫人和大小姐却不一样。她记得去年有一次，小姐不小心弄脏了大小姐的新裙，大小姐竟然叫人找来狗啃过的鸡腿骨头，硬生生让小姐再吃一遍。就拿前不久来讲，大夫人还狠心地让小姐去宗祠关紧闭。
彩云一个激灵，她今早见过小姐，虽然恢复了心智却还是一副柔弱的样。她不知道大小姐此时前来究竟打了什么算盘。
出神间，秦云彤已经和丫鬟来到了院前。她一招手，丫鬟翠竹便将那几卷布匹递到了彩云手里，嘲讽道：“这是大小姐特地给小姐准备的上好料，你抽空给小姐做几件好衣裳穿。”
彩云看着那几匹过时的布料，上面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层薄灰。她紧咬牙关，正想着要不要推辞说小姐正在休息，就听见身后门被推开的声音。下一秒，就看见穿着鹅黄色衣裙的秦思走了出来。
“妹妹，我正准备进屋去看你，你倒是先出来了。”秦云彤见秦思出来，嘴角勾勒出一个微笑。她上前几步轻握住她的手，笑道，“妹妹，你可认得我？”
秦思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个秦云彤和她母亲一样，生性善妒，想必今后会成为她在府内最大的阻碍。只是现在的她还不着急对付她，秦思深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她眨眨眼睛，不置可否道：“你是……胡嬷嬷？”
秦云彤面上的笑容一僵，心里有些不悦，她竟然将自己当成了一个老仆。彩云使劲憋住笑，要知道这个大小姐平日里可是最爱美的。她赶紧小声提醒道：“小姐，这是大小姐。”
秦思这才装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赔礼道：“原来是大姐啊。思病刚好未能认出大姐来，还请大姐恕罪。”
要是换作以前，秦云彤恨不得让她跪在地上给自己擦鞋。可是现在，她眼见秦风衡对她态有所改观，倒是心有顾忌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拍了拍秦思地手：“妹妹见外了。外面风大，还是让我陪妹妹进屋说话吧。”
秦云彤和秦思互相搀扶着进了屋，彩云急忙泡了一壶热茶。
屋里布设简单，仅有的一张桌也是大夫人之前淘汰不要的。秦云彤看着这些家具，只觉得心里有一股莫名的优越感，心里感叹还好自己是嫡出的长女。要是让自己过着秦思这样的日，她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果真是一种人一种命。
秦思见秦云彤目光游离，倒了一杯茶给她，笑了笑：“思这里没有好茶，大姐莫要嫌弃。”
秦云彤看了一眼杯里的茶，最终假意抿了一口，又放回了桌上。她佯装生气道：“这府中的下人真是不像话了，怎么能让小姐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明日我便请示了母亲，按照我那屋内的家具配套，给妹妹照做一套送来。”
秦思闻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立马起身答谢道：“如此便谢过大姐了。”
秦云彤一怔，她不过是随口说的客套话。以往的姨娘小姐们，听她这么说后都是客气地推辞掉。她便再顺水推舟，改日让下人送一套闲置的便宜茶具来，也算作一种恩赐了。可是秦思竟然当真了。她突然想起她是个傻，即使恢复了心智，也不会懂得什么人情世故。
秦云彤嘴角抖了抖，只好认栽道：“妹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
秦思将她的这一切微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好笑。秦云彤要故作豪气，她便顺道接下来，反正吃亏的总不会是她。再说了，这屋内的家具她也早就想换掉了。
她笑眯眯地看了秦云彤一眼，开口问道：“大姐来找思是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她怎么把最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秦云彤经她提醒，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她让秦思坐下，接着道：“妹，我这次来找你，便是为了给你提个醒。”她说罢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四周。
秦思瞪大了眼睛，应道：“大姐所言何意？”
秦云彤继而道：“妹可知在你生病期间，众房的姨娘和姐妹都曾欺辱你。大姐我有心阻拦，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妹你恢复心智，她们恐怕你报复，纷纷想要先下手为强。我此番前来，就是特地给妹妹你提个醒。”
好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怕秦云彤以往欺负起秦思来，不曾有过半分心软。
她说完看了一眼秦思惨白的面色，心里一阵暗喜。果不其然，秦思听完后显得惊慌失措，连声问道：“大姐，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大姐，你可一定要救救妹妹啊。”
秦云彤见鱼已上钩，轻声宽慰了她几句：“妹别怕，大姐这次来便是要帮你的。”她说完从袖里拿出一个纸扎的小人，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柳眉”两个大字，背面是一连串的生辰八字，正是指的六姨娘柳氏。
秦思心里一紧，看来她无心生事，却偏偏有人想要挑事。
秦云彤看见秦思面不改色，笑了笑：“妹你从小就病着，大概不识字。这上面是我请大师特地画的平安符，妹妹只用将她放在枕头边上，便可保你平安。”
秦思看着那个纸人，心里却是对秦云彤嗤之以鼻。这种伎俩若是对付真的秦思还好，可是她这个假的又怎么会上这种当？
她想了想接过纸人，眉眼顺从道：“多谢大姐，大姐的恩情思不会忘记。”
秦云彤会心地一笑，她见事情已办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告辞。彩云见屋门打开，送离了秦云彤后，转身小跑回了房间里。
方才大小姐声称要和小姐说说体己话，特地将她给赶出了屋。
她回到屋的时候，只见秦思面色如初，这才放心道：“小姐，您没事吧？”
秦思摇摇头，心里一暖。彩云几乎可说是这个世界里，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人了。她思量了片刻，开口道：“彩云，大姐看来是不想让我继续留在府里了。”
彩云一惊，紧接着就看见秦思将那个纸人给拿了出来：“你可认得这个是什么？”
彩云凑近了一看，下一秒脸色变得惨白，她低声道：“小姐，这是催命符啊。奴婢不识字，不知道是写的谁的名字……是大小姐给您的？您怎么能收下这种东西啊，快让奴婢拿去烧掉。”
彩云说完急忙伸手去抓纸人，秦思却忽然收回了手。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冷冷的，凝视着彩云只道：“彩云，我想让你替我去办一件事。”她说完伸手召彩云至身前来，低声耳语了几句，直听得彩云心惊胆颤。
半晌，彩云颤抖着反问道：“小姐，这样做真的可以不让六姨娘怀疑我们？”
秦思点点头，她也不过是在以牙还牙而已。彩云见秦思信心十足，便也不再害怕，她坚定道：“小姐，我明白了。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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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以牙还牙
今个儿是初一，以往老夫人在的时候总会在这一天吃斋念佛。后来老夫人走了，秦风衡为了祭奠她，便将吃斋的规矩延续了下来，并吩咐全家都不得缺席。
饭堂里，丫鬟刚将碗筷摆放好后，就见各屋的姨娘小姐们纷纷赶来了。
第一个到的是柳氏，她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素雅的白底绿花裙，走起来屁股左右晃动，显得韵味十足。紧接着，满面春风的大夫人和秦云彤也跟着到了。
大夫人看了一眼坐在凳上的柳氏，冷声道：“这贱户出生的人就是丫鬟命，即使有朝一日攀上了高枝，也改不掉浑身的奴气。”
柳氏是一个不会轻易被激怒的女人，这也是她受到秦风衡宠爱的原因之一。她闻言只是笑了笑，忽而将目光投到秦云彤脸上，咧着嘴道：“大小姐看起来心情真不错。”
秦云彤听她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即答话道：“一家聚在一起吃饭，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六姨娘，难道不是吗？”
柳氏目光锐利地看了她一眼，最后点点头道：“大小姐说得是。”
大夫人见柳氏不与自己拌嘴，倒还觉得无趣起来，悻悻然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她的目光突然瞟到了桌上的摆设，忽而向着丫鬟询问道：“今天怎么多了一副碗筷？”
丫鬟欠身回道：“老爷之前有吩咐，请小姐也一起过来。”
秦思，又是秦思。大夫人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心烦，秦云彤看出了她的不满，拉了拉她的袖，向她递了一个眼色。大夫人这才想起来，秦云彤回家告诉过她自己的计划，秦思这个小贱人估计就快被扫地出门了。
这样想来，她只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黑暗吞噬，饭堂里点起了照明用的烛火。不一会儿，各方的姨娘和小姐们总算是都到齐了。而秦思则几乎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她前脚刚跨进饭堂的大门，秦风衡后脚便跟着到了。
秦远本想和秦思说说话，可是碍于秦风衡吩咐过食不言寝不语，便打消了念头。
一顿饭表面上吃得温馨幸福，饭桌上的人却都貌合神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丫鬟见众人都放下了筷，这才有条不紊的开始收拾。秦风衡用帕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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