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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末,远在大洋彼岸的秦瑟给南笙打来了电话,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阿笙,恭喜你。”
彼时顾琛已经将两人即将结婚的消息告知了他这一辈子最为亲近的朋友。
对于结婚,两人拥有着相同的默契,似是担心世事无常,所以他们都同意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婚礼,再有半个月,南笙就要成为顾琛的妻。
这天风和日丽,因为刚下过一场雨,气温并不是很高,顾琛去了公司,南笙正坐在树荫底下看一本书,秦瑟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收回落在书上的视线,看着不远处李嫂正和强强玩的兴高采烈,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她说:
“瑟瑟,我很幸福。”
秦瑟不说多余的话,‘幸福’两个字已经代表了所有所有,不管经历如何,至少此刻和今后的南笙是幸福的,她说:
“我会回去。”
“你是我心中最佳的伴娘。”
——
同是这一天下午,静园迎来了一位陌生来客,当时南笙正准备午休,室内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刚要躺下,接起电话,门口警卫先是说了声抱歉,继而说道:
“太太,有位程先生来找。”
南笙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她并不认识什么程先生,下意识觉得是来找顾琛的,便回道:“先生现在不在,这位程先生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去公司找先生。”
“太太,程先生是来找您的。”
南笙有片刻的错愕,但随即想到什么,便说了放行。
离开主卧之前,她去了一趟婴儿房,李嫂正在哄强强睡觉,南笙走近,轻声询问:
“睡了吗?”
李嫂笑着摇头:
“还没,淘气的很。”
婴儿床上的强强还是一副精精神神的样子,完全没有丝毫的困意,南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对李嫂说:
“先不要让他睡了,小家伙的爸爸似乎来了。”
南笙走下楼的时候,程野刚刚在佣人的引领下走进客厅,与在四川的时候不同,今天的他褪去了军装,身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黑色的休闲裤,脚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显得很随意,但给人自在的感觉。手臂上的肌肉彰显着他的力量。
两人的视线隔着楼上楼下相交在一起,南笙微微笑了笑,缓步下楼。
南笙站在程野面前,笑容恬静:
“程先生。”
程野没什么表情,他说:“顾太太。”
南笙带程野去客厅里坐,张婧送来了茶水,南笙倾身为程野斟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不知道程先生喝不喝的惯。”
“顾太太,你叫我程野就可以。”
南笙笑:“好,程野。”
程野嘴角有些许的扬起,但因为弧度太小,实在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微笑,他执起茶杯,一饮而尽,宛若饮酒般畅快潇洒,随即放下,没有评价这杯茶怎么样,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顾太太,在成都我们曾有一面之缘,我没想过你会有这么好的生活条件,也没想过你能这么照顾程嘉,我谢谢你。今后你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所力,这是我身为军人对你的保证。”
南笙觉得程野有些言重了,微笑摆了摆手:
“程野,我不是为了得到你的保证才选择照顾这个孩子。”
“我知道。”程野坦言:“但我坚持自己对你的承诺。”
南笙笑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她唤来张婧,让李嫂带孩子下来,等待的期间,南笙问程野:“家里还有人吗?孩子谁来照顾?”
程野点点头:
“我还有母亲,我会将孩子送到母亲身边,三年后我会退伍,到时候我亲自带他。”
“强强有你这样的父亲,是他的福分。”
程野疑惑的看她,南笙意识到什么,解释:“我并不知道孩子的名字,所以为他取了个小名,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个名字会跟他一辈子。”
南笙没接触过军人,程野是第一人,或许是他的身份使然,所以不管是说话,表情还是坐姿都显得很严谨,这让南笙莫名的产生了一丝紧张感,但她用微笑化解了这略显紧张的气氛。
李嫂带程嘉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显得没有先前精神,有些昏昏欲睡,但是在看到南笙的时候,还是张开了双臂,意思很明白,想要让她抱抱,南笙起身接过孩子,摸摸他的小鼻子:
“强强,爸爸来了。”
程嘉此时已经9个月,会在大人的指引下看向某处,只是在他看到程野的时候却一下子哭了出来,程野从沙发上站起来,万年不变的表情也难得出现了尴尬的神色,南笙宽慰他:
“孩子太长时间没有见过你,不认识也是可以理解的,慢慢会好的。”
程野点点头,却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南笙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没过多久程嘉便在南笙的怀抱中睡着了,南笙笑笑,看向程野:“强强习惯了午睡,就先让他睡一觉,你从四川赶来想必也累坏了,暂时休息一下,有我和李嫂在,强强对你也不会太过抵触,等他适应了和你在一起,到时再走也不迟。”
程野想要拒绝,他实在不想再麻烦眼前这个善良的女人,可是目光在触及到南笙怀中的儿子时,便改变了主意,点头接受:
“麻烦顾太太了。”
——
顾琛晚上回来的时候,南笙就站在主宅门口,一袭白色的棉麻长裙,过肩的头发被风轻轻吹起,美轮美奂,左手自然的垂放在身体的一侧,右手握着左手手腕,沉静如水,笑意盈盈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他。
顾琛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家的魔力。
他走近,在她面前站立,没有拥抱,没有牵手,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笑问:
“这位小姐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句话一出口,站在一旁的张婧倒是先笑了,顾琛睨了一眼过去,挑眉:“很好笑?”
张婧止了笑声,但脸上笑意不减,微微低头:
“不好笑。”
顾琛轻哼一声:“不用准备晚餐吗?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张婧知道顾琛是在嫌自己碍眼了,笑笑带着佣人离开了,顾琛重新看向南笙,继续幼稚:
“这位小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们是不是见过?”
南笙含笑看着他,微微挑了挑眉:
“梦里?”
“是春梦吗?”
南笙:“……”
这人,就爱逗她,早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正经话,可悲哀的是自己居然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配合着他,南笙有些小郁闷,转身往室内走,顾琛并未拦她,只是含笑跟在了她的身后,锲而不舍的问她:“怎么走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顾琛!”南笙止了脚步,回头瞪他:“你注意一些影响。”
顾琛嘴角笑意加深:
“这是我家,我怎么不注意影响了?”
“你……”
南笙的话还为说完,便看到顾琛的目光越过自己看向了某处,南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抱着强强站在客厅侧门的程野,南笙这才恍然记起,因为他刚才和自己开的小玩笑,自己竟然忘记告诉他了,于是解释道:
“这位是程野程先生,强强的父亲。”
顾琛淡淡的点了头:
“程先生。”
“顾先生好。”
强强午休过后虽然还是有些抵触程野,但好在有南笙和李嫂陪在一旁,倒不至于大哭大叫,终究是个小孩子,没玩儿一会儿就敢爬到程野的背上撒野了,这不,自己和李嫂离开之后,他们也玩的很快乐。
血缘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牵连,时间和距离都不能将此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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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谁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晚餐气氛还算融洽,顾琛为了照顾不善言辞的程野,竟和他谈起了军旅生活,南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顾琛对军队的生活是那么了解,宛若他也曾经设身处地的经历过那些。
而程野也并非如想象中的那般不爱说话,谈起他的军队生活,他宛若变了一个人,不难看出他以自己是一名军人而骄傲。
晚餐结束之后,强强有些困了,李嫂去照顾强强睡觉,三人移步客厅继续谈话,本以为还是轻松自在的话题,却不想程野竟谈起了他的妻子,他看着南笙,问道:
“顾太太,我想知道我妻子在去世之前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
南笙愣了一下,她可以在程野的眼眸中看出浓浓的期待,可是回忆当初,她能想起的话也只有一句,于是抱歉的摇摇头:
“那时她已经说不出什么话,只拜托我不要出去找你,怕耽误你的工作,还有嘱咐我好好照顾强强。”
程野有一分钟的时间未曾说话,垂眸坐在单人沙发上,客厅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在他的脸上投上淡淡的阴影,看起来异常的孤独和落寞,南笙和顾琛相识看了一眼,默契的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几分钟,程野再度开口:
“她一直就是这样,凡事都以我的感受为主,从来不为自己想,好像自己生活的怎么样,是快乐还是痛苦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这一辈子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
“当年她爸爸在云南贩毒,我接到命令负责那起案件,她知道后只是笑了笑,说‘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后来我亲自将他父亲抓捕归案,因为数目过大,被判处死刑,我以为我会失去她,可却不想她依然在我身边,她告诉我‘程野,这不是你的错’。”
“和我结婚,所有人都说她不安好心,是为了报复我,她一开始并不在意,直到我的母亲也反对我们的婚事,她才问我如何看待她继续留在我身边这件事,我当然不会怀疑她,她的眼睛那么干净纯粹,人和人的感情是相对的,如果她真的想对我怎么样,我不会察觉不到。”
“我执意要和她结婚,她却不肯,说不能成为我们母子感情的一道隔阂,后来她劝服了我的母亲,我们结了婚,他们的关系表面看起来很好,好到我几乎不用担心所谓的婆媳关系,直到有一次我因为在部队立功而多出了3天假期,提前回家,才看到原来我的母亲一直将她当贼一样的防着。”
“我站在门外,看着我母亲像使唤下人一样……不,下人也是有尊严的,可她在我母亲那里却没了尊严,我想将她接回部队住,她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眼睛很亮,我知道她也希望这样做,可是她却拒绝了我的提议,她说‘妈妈老了,身边不能没有人’。后来她怀孕了,我以为母亲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减少对她的芥蒂,可是她竟然不相信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孩子生下来的第一天就为让我们做了亲子鉴定。”
“我从来没见到她哭过,连她父亲被判死刑的时候都不曾,可是那一天,她却抓着我的袖子哭的几乎断过气去,我知道她委屈,她难过,所以在她出院之后我全然不顾的将她带回了部队。”
“那是我们婚后最开心的一段时光,虽然她一个人坐月子照顾孩子难免会有一些疲惫,但她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每天晚上我回到部队的那个小楼,她都是笑意盈盈的,那一刻我觉得,这就是我要的生活。”
“好景不长,我母亲出事了,我本想一个人回家去看看,却不想她也得到了消息,跟我一起回了家,母亲的脚扭伤了,暂时不能下地走路,我又急着回部队,本想找个保姆来照顾母亲,可是母亲却指名道姓的要她留下,我拒绝,但她却笑笑说‘应该的’。”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笑,地震中救出她的时候,孩子和母亲都在她的怀里,她却昏迷不醒。”
“我知道她受了伤,可是她却在睁开眼睛看到我的时候,对我说‘我没事’,她这一辈子最不想的就是成为我的负担,所以她在她父亲被抓的时候没有半句怨言,在我母亲处处刁难的时候没有一句抱怨,就连最后生死别离的时刻,她也希望我坚守原则去救更多的人。”
“她曾说她要做一个合格的军嫂,为我撑起身后的家,她做的很好,可我却是一个差劲的丈夫,我亏欠她太多太多,总以为以后有的是机会弥补她,可是今生却是再也寻不回她……”
……
程野不是一个喜欢将什么事情都说出来的人,他有特定的对象,这个对象仅限于自己的妻子,甚至连朝夕相处的战友也不曾,不是关系好坏问题,是他将妻子看作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可今日竟不知道怎么了,将心中所有的悲喜在两个可以说是陌生人的面前全然说了出来。
程野的话说完了以后,客厅里宛若死一般的沉寂,就连在餐厅收拾碗筷的佣人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南笙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眶酸涩,一眨眼,眼泪顺脸颊滑落……
南笙自认为不是爱哭的人,能让她流眼泪的事情也确实不多,但这一刻她竟为了一个一面之缘却此生再也无见面可能的伟大且悲情的女人流下了眼泪,顾琛抽取一张纸巾递给她。
南笙接过,对他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其实不乏悲情的故事,悲情的人,南笙之前在书中,新闻里,电视剧中见过,耳闻过比这要悲情许多的故事,但她却还是第一次在别人的故事中流下自己的泪,原因很简单。
她在程野妻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是说她们之间的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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