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嫁进王府前,陆玉容以为瑞王是个好色荒唐的男人,可是待进了王府;才知道何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嫁进王府的第三日,王爷陪她回了娘家;又打发了王府里一众通房;虽然有些是皇上赐下来的,无法搬出府;但是王爷去这些女人屋子里的时间也少多了。
不知何时起;王爷开始喜欢上作画;而且最喜画鲜艳夺目的红花,她曾经过他什么喜欢画这般耀眼的花,他却没有多说什么。
未出嫁前,她心中藏着一个良人,只是皇命难违,她不得不嫁给这个名声并不好的男人,日子却被自己想象中的好。
可是或许是男人多情是天性,在她有身孕后,王爷又开始对一个通房感兴趣来,平日虽常常来看她,但是大多时候,却宿在通房那里。
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然她无法嫁给喜欢的男人,嫁给谁,此人宠爱了谁,与她又有多大关系呢?
瑞王府所有的下人都知道,王爷与继王妃感情比上任好,所以也没有谁敢怠慢王妃半分,更何况王妃还怀着孩子。但很快有眼尖的下人发现,王爷新宠通房眉眼甚至连嘴巴也很像王妃,下人们当下明白过来,王妃如今有身孕无法与王爷同房,王爷这是在别人身上找慰藉呢。
陆玉容听到这个传闻后,对那些通房妾侍反而更加宽容了,最后反而让瑞王府后院越来越安宁,倒与以往的乌烟瘴气大大不同。
她曾经在王府遇到一个叫瑶溪的丫头,她认识这个丫头,是曲约素的贴身婢女。忆起当年她与曲约素作诗取乐晋安长公主,其他几位王妃拿着他们的事评比,谁会想到当初的瑞王妃会问斩,曲侧妃会病逝,而她却成为了继王妃。
命运就是这般可笑,想要的人没有得到,不想要的却偏偏硬塞给她。错错落落,到了最后,也不知谁是一场笑话,谁是一场遗憾。
她第一次看到王爷会画人物时,是发现有身孕的第三个月,那时候初夏已至,她热得睡不着,便四处走走。也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就走到了书房,看到了书案上未完成的画。
那是一幅很冷清的画,盛开的梅花,厚厚的积雪,以及雪花中掀开一半窗纱的精致轿子,轿子里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只露出了一撮青丝以及红色衣袖。
一幅空旷的画,她却觉得仿佛自己就是那作画之人,正欣赏着那轿中的女子,等着她把纱窗全部掀起来,可是对方最终却是把窗纱全部放了下去。
感叹的伸手去抚摸那在寒风中快要飞舞起来红色的袖角,结果手还没有触到画,身后便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她蓦地回头,就看到王爷表情冷淡的站在门口,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有些冷又有些木然。
“王爷……”她声音有些干涉,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王妃怎么到这里来了,”他上前收起了画,语气还是如往常般柔和,“我陪你回去吧,夜里路不好走。”
她跟着他出了书房,回头看了眼书房已经关上的大门,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那幅画,有些像我们梅园外面的景致。”
“嗯,”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白雪红梅,作起画来格外漂亮。”
想起那幅画的意境,她不得不赞同王爷的说法,白雪红梅格外漂亮,连带着那点点衣角也显得引人遐想,王爷的画如今是越来越好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王爷画别的人物,就连她与孩子的画也没有。不过,王爷的画却在大隆国出名起来,不少人一掷千金只为了求王爷一幅画,不过她却很少看到王爷送给谁画,倒是府上堆了不少画作。
皇上与王爷关系不太亲近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与王爷平日很少被召进宫。不过幸而王爷现在性子好了很多,所以尽管宫中冷淡王爷,但若是召见,王爷还是忍着脾性每次都去了。而且在两宫太后与帝后面前,表现得十分亲和,就连她都看不出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若是当年王爷有这样的性子,瑞王府的处境也不会那么尴尬。
后来,让瑞王府处境变得不那么尴尬的原因,竟是因为皇后娘娘突然对赏画感兴趣了,所以各世家想讨好皇后,便四处求买好画,只求能得皇后青眼。
皇上与皇后在一起也有好些年了,可是这些年来,帝后感情一如既往的深厚,倒是让不少等着看热闹的人有些失望,最后又把理由归咎到皇后十分会养颜,这么些年容貌还是那般勾人。
她对这些酸溜溜的话嗤之以鼻,若论容貌,皇后虽然漂亮,但还没有到倾城倾国的地步。虽长着柳眉凤眼,但也不是天下难寻,就连她的眉梢眼角也是这样的长相,可是她却没有皇后娘娘那一身雪肤以及韵味。
漂亮的女人随处可寻,比较难得的是吸引人的气质,皇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既魅又出尘,既艳丽又端庄,这样矛盾的女人世间少有,却也极易让人动心,因为这已经超越了外在,仿佛是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东西,让人想忽略也难。
王爷拿出画让她带进宫时,她非常的意外,但又期待皇后能看上王爷这些画,让瑞王府的地位不那么尴尬,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在大隆也好立足。
魁元宫永远都是奢华而又明媚的样子,她每次踏足这个地方,都会让她忘记这是后宫,而是某家人的府邸。
“三婶好,”已经七岁大的太子殿下站在她的面前,模样生得极好,即使他现在已经有了弟弟妹妹,但是京中也没有谁会觉得太子地位会有什么动摇。
皇后是个伟大的女人,她把太子教养得很好,言行举止十分有礼貌,却不让觉得死板。
“太子殿下安好,”她忍不住笑了笑,对于惹人喜欢的小孩子,大人往往极其容易心软,“皇后娘娘这会儿可有闲暇?”
“母后方才说了,若是我在路上遇到您,就让我告诉您只管进去便是,”太子笑着道,“三婶,我去陪父皇练字啦。”
小小年纪,明明是皇上教他写字,偏偏在他嘴里反而成了陪着皇上。陆玉容叹息一声,也足见皇上与皇后教养太子上多有耐心。
进了魁元宫正殿,她就看到皇后与老四家的坐在一起聊天,见她进来便拉着她一起说些京中的趣事,气氛融洽让人几乎要忘记这是后宫。
不过,她还是记得把王爷让她带来的三幅画拿了出来,她不知道画卷里画的什么,所以在皇后娘娘要打开时,她也是好奇的。
第一幅是猫戏兰花图,仅仅一眼便让人觉得轻松愉悦,她见过这幅画,王爷花废了不少反画,才得了这幅最满意的,没有想到王爷舍得送进宫。
第二幅是春色图,青山绿水,百花齐放,这是后宫中不能有的景致,漂亮得有些不真实。她看得心头一动,这幅画王爷整整画了好几个月,而且还挂在卧室中欣赏,竟也送进了宫。
第三幅画卷缓缓展开时,她愣住了,没有想到当年被王爷收起来的画,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冬雪红梅图……”皇后娘娘白皙的手指轻轻触到画卷角落上,良久后,才道,“好一幅红梅图,雪越白,梅花才越红。”
她这才看到,皇后触及之处,隐隐露出半个人影,只因为这个人影穿着白色的衣服,很难让人发现。
“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皇后脸上的表情她看不懂,她甚至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念这么一句。
直到她出宫,她也不明白皇后娘娘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皇后是不是喜欢王爷的画。不过此后不久,皇后就腻了赏画这个爱好,转而喜欢上听闻哪里出了奇女子的故事了。
她没有告诉王爷皇后念的那两句不明不白的诗句,不过王爷也从未问过她那次进宫后的事情,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般,恬然而又安静。
后来,王爷被皇上赦免,可以上朝了,可是她却觉得王爷并没有因此觉得多高兴。
王爷仍旧爱作画,仍旧不爱把画送给别人。孩子渐渐的长大,曾经喜欢的良人模样在她脑中早已经模糊,就像是是一场梦,久了就醒了
。
在儿子成婚那天,看着儿子与儿媳向自己跪拜,她恍然惊觉,这大概就是她的一辈子了。
在新人被送进新房后,她蓦地回头,却只看到王爷亲自送太子殿下出门的背影。
王爷走的那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梅园的梅花却开得格外的好。
她坐在床头,看着这个老了也仍旧俊美的男人,难过悄然而至。
“今天的雪可真大,昨晚下了一整夜吧?”他突然变得有精神,连苍白的脸颊也变得红润起来。
“嗯,”她声音有些哽咽,身边的儿孙也开始哭泣起来。
“那年的雪没有这么大,梅花也没有今年开得好……”他的视线落在花盆中那枝梅花上,摇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
“父王……”儿子在床前泣不成声,她的双眼也开始模糊起来。
“冠儿莫哭,待我去了,定记得把书房里第五个格子上,那个檀木盒中的画放进我的棺木中,”他缓缓闭上眼,叹息一声。
“曾经沧海难为水……罢了……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身,怎么看着王府全部挂上白幡的,直到儿子取来那个装着画的檀木盒子。
画卷缓缓展开,她却怔在了原地。
画上,喧闹的上元节街头,漂亮的灯火,身着素衣手提着花灯的美貌女子,以及天际绽放的烟花。
这是一幅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花,倾注了作画之人所有的情感,只为了画出美人的皮,美人的骨头,以及深埋心头的感情。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颤抖的念出画卷上所提之诗,陆玉容想起新婚那夜,他抚着自己眉眼温柔的样子。
轻轻的卷起画,放进檀木盒,盖上盒盖,她擦干眼角的泪:“把此物放到王爷棺枕下吧。”
美人画,英雄骨,终归只是一抔黄土。
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如此而已。
她想,她也许有些明白了。
第122章 番外。爱情神话
嘉祐七年,皇后为皇上诞下大公主;自此帝后二人膝下便有两名皇子;一名公主;有子有女;凑满了好字。
皇室整整七年没有纳选女进京;所以朝中劝皇上召选女进京的奏折便多起来;就算皇上自己不愿纳太多女人入宫,也要想想京中其他皇室或是世家公子,他们还是有心思纳妾的。
这一次贺珩倒没有强烈反对,同意了大臣们召选女入京一事;待三月过后;各地的选女已经被派选入宫。
这些女子皆出生良家,言行粗鄙的很快被筛选出去,相貌不佳者同样如此,经过一轮轮筛选后,留下的仅仅二十余人。不过这二十余人也算不得后宫中人,除非皇上点了谁宠幸,不然按规矩,五年后这些人通通都会送回家乡。要么,被皇后或是太后太妃们看重,赏给谁做妾侍,但这就不是她们想要的了。
贺曜身为大隆太子,虽然只有七岁,但是已经明白选女进宫是怎么一回事,他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四岁的弟弟,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二弟,最近你不是在学《千字文》么,不如多去问问父皇,我当年学写字也是父皇教的。”
站在两人身后的曲轻裾听到大儿子这话,忍不住笑了笑,还当年呢,不就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么?她见大儿子一脸严肃的样子,便把两个儿子招到自己面前:“豚豚、腾腾过来!”
贺曜没有想到母后会听到自己的话,他牵着贺腾老老实实走到曲轻裾面前,小声道:“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母后就不能出来走走了,”曲轻裾蹲□抱了抱两个儿子,笑着道,“我去朝鸣殿办些事,你们两兄弟好好玩,中午母后让厨子做你们喜欢的菜。”
贺曜的脚尖在地上转了转,然后道:“母后是要去给父皇选妃嫔吗?”
“谁告诉你们这些的?”曲轻裾哑然失笑,但是她也没有因为孩子小,就去哄孩子,反而认真的解释道,“母后确实是去见那些选女,但不是为你们父皇选的。这些选女,除开你们父皇外,还可以去伺候其他人。”
“那让她们给我挖蚯蚓去,”贺腾兴高采烈的拍手,“我都挖不到。”
废话,宫里的人会带你到能挖到蚯蚓的地方?曲轻裾呼噜了一把小儿子剃成锅铲的脑袋。
“你在这凑什么热闹,”贺曜颇为威严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抬着下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些选女离父皇远一点,挖蚯蚓这种事太监做就好,那些选女软趴趴的,一点劲儿都没有,能挖什么蚯蚓,你一个男子汉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那些选女能做到?”
贺腾听了大哥如此高大上的发言,包子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重重的点头道:“嗯,让她们离父皇远一点。”他转头拽住曲轻裾的袖子,“母后,我也去,我也去。”
曲轻裾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儿子,大儿子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我才不想看那些女人,但是为了母后你,我可以勉强去一去”的表情,还有小儿子一副期待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行,你们两个一起来吧。”
见母后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贺曜干咳一声,然后伸手牵住弟弟,郑重吩咐道:“等会见到那些选女,你要表现得好一点,我们可是母后的孩子,别丢了母后的脸。”
贺腾乖乖点头拍着胸口:“哥哥放心吧,我们可是太子与皇子,母后不是说了么,我们两在一起,就是至尊无敌太黄包子。”
贺曜嘴角抽了抽,这种哄小孩子的话,他早就不相信了,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
经过层层筛选留下的选女十分忐忑不安,皇上与皇后情深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隆,她们害怕皇后会因此苛待她们,让她们有命进皇宫,却没命享富贵。谁知进宫这些日子,吃穿住行并未受半分苛待,她们甚至连皇后身边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会儿有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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