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道:“就是。”大李问:“要不要你们吴嫂来帮忙?”小燕道:“吴嫂远在外县如何帮忙?只要她稀里八杈回巢时过问过问,也便是了。”又道:“二牛哥、三牛哥,快把酒菜催上来吃罢,待我三姐妹喝足了,就好商量为你们两对搭好桥、牵好线了。不过你两个还得选个日子亲自为我送一封信到黄山区。”小黎喊:“我的肚子叫了,极需填哩!”小孔、小朱就催着把酒菜摆上了桌。
第十九章
谁知马芳宜举止外表虽很文静,倒是酒桌上的巾帼呢。她问过小马,知道几位姐中,小吴与小王酒量不小,两个半斤八两不分上下,而小吴略上;倒是小燕在酒桌上毫无作为,红酒也喝得少哩。这时她就想整整小燕了。因她俩坐在一旯两边,是邻家,小燕旁是小华、马芳宜旁是小马。小华素来当红酒司令的,这次也抓着红酒瓶不放手。马芳宜就道:“华哥和燕嫂今天是主客,怎能要主客服务?我来服务吧!”她不容分说就夺过了红酒瓶。小燕心里惊道:“不好,这小学妹恐怕要撒酒疯整我哩,我得防着点儿。”就悄对小华道:“你将黎哥拉过来坐,我好坐在王姐边上,离小学妹远一点。”结果她就与马芳宜旯对旯相坐了。马芳宜也不计较,没事人似地道:“我本是喝白酒的人,今天充任这红酒司令,也只得喝红酒了。不过有两点得先请示席主人:这第一,我给客人倒酒时,他若不让倒杯,我只得往他嘴里倒了;这第二,喝红酒的人,头杯和末杯都得喝白酒,要不然就喝两杯红酒,以示平等。”小王就明白她这是要整小燕了,便道:“依我看,在今天席上有三个人应该放宽:一是我。我平素白酒、红酒不拘,今天也是这样:喝红酒就按马妹的规矩喝,喝白酒就按喝白酒的规矩喝,倒白酒、倒红酒都是不拒的哩。二是华弟和燕妹。他俩明天一早就得赶路,只能照顾他们喝红酒,而且也不能让他们多喝,就是想多喝也不行的。至于其他人嘛,一醉方休罢!”小燕心道:“多亏小王姐解围,好险啦!”马芳宜看着小燕笑道:“燕嫂回来坐吧,莫怕,我好好为你和华哥服务就是了。”说得一众人都笑起来了。于是小华、小燕舒舒服服地随意喝着红酒,除了头杯、末杯酒满喝外,中间什么陪酒、回酒则都是半小杯或沾沾口也就罢了。倒是马芳宜在中途与小王较起劲来了。在红酒瓶只剩下三分之一时,小王道:“马妹妹,你还是还权华弟吧,咱俩都喝白酒,巾帼不让须眉!”马芳宜正对下怀,便对小华道:“这瓶还给你,我喝一杯,算请你了。”随把酒瓶交给小华,自己喝干酒杯。小朱就急忙斟上白酒。小王笑道:“咱姐妹俩先喝上一杯,清清喉吧。”说完就喝干杯,马芳宜也干了杯。大家也都满杯陪了她,她也不拒,就都喝下去了。小马笑道:“我也陪你一杯吧,让你壮壮胆。”马芳宜就啐道:“这鹅,起哄也不选个时候!”也免强喝了。小王又笑道:“马妹,咱姐妹俩敲杠玩,让他们男人学学,可行?三局定输赢。”马芳宜当然知道小王在试她,也不答话,便举起筷子来了。两个人杠子老虎鸡虫地呼喝了一气,结果小王输了一局,就要喝三杯,马芳宜忙道:“我该喝一杯的,王姐承让了。”便端了一杯喝了。两个人吃着菜,喝着鸡汤,小孔就把两只鸡胯往小华和小燕碗里挟,小燕忙笑止住:“这鸡腿当让王姐和马妹享用,就当你和朱哥感谢牵线之礼罢。”小王和马芳宜也不拒绝,便缓缓吃着。这时,小黎就和大李敲起杠来,接着小马就和小朱、小孔就和小华也敲起来了,桌上闹得热火朝天。当小马赢了小朱正待邀小王敲时,马芳宜挡了驾:“我和王姐还有下文哩!你先和燕姐敲吧。”谁知小马连败三局,也只得连喝三杯了。小燕道歉说:“我是瞎碰的,不料想就胜了。”马芳宜逗道:“他一见美女就乱方寸,岂有不败的?该败、该败!”说罢就邀小华敲,也败了三局。小王就笑道:“我看马妹见到华哥,就象小鼠见到猫,吓得四处乱躲,焉能胜?”小华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就听马芳宜大大方方道:“王姐话里有骨头哩,赶明个我邀上孔家嫂子、朱家嫂子,就三个嫂子对付你一个嫂子,非把你那骨头剔出来不可!”说得一桌人没有一个不大笑的,小王也大笑:“那堪好了,我们四个妯娌一桌喝酒,燕妹也好放心在大学夺女魁了。”又是一桌欢笑不迭。马芳宜清了清喉道:“王姐,我两个猜拳吧?猜个六局,让他们大男人看看,小女子是不是比大男人逊色!”小王道:“正合我意。来!”于是两个人就吆三喝四地喊起来,但呼喝声和出指头只在一二三四五六里面转悠,而且都带“女”意。“一才女!”小王道:“承让。”马芳宜笑道:“我听到你那喊‘一’定是为燕姐壮行的,观你握着个拳头,所以就出了个‘一’,而把话声厌在喉咙里,就让你胜了。”小王道:“你不喊‘一’就得喝酒。”小燕道:“这杯酒就让我喝得了。”马芳宜道:“燕姐又来了,我输就得喝,不关你事!”说罢就喝了一杯。接着一声“六荷同妍!”马芳宜伸了大、小两指是个六字,而小王未出指头却喊出“三个妯娌话家常!”结果喝了酒。接后是小王以“两个姐妹打腰鼓”、“五朵金花各有主”连胜第三、第四局。最后是马芳宜以“四姐妹赶集”、“三个嫂子跳秧歌”也连胜两局。小燕看了表,就站起来笑道:“你两个打个平手。这里就让他们六个大男人混去吧,咱妯娌就去研究如何迎娶两个新娘的事吧。”于是三个女流就先退席,坐在另外一间客厅里边休息、边商量正事了。
三个人商量已定,感觉十分开心。马芳宜道:“我多和那个文静的王健芝接触,包管让她和她婆婆快快乐乐交往,使婆婆疼媳妇、媳妇敬婆婆,婆媳不忍分离哩!”小王道:“那我就多和那个泼辣的王月翠交往,找机会伴她到合肥住两天,我那个干娘(也就是小朱的母亲)最喜欢辣儿媳,或许一炮就打响!”小燕乐得哈哈畅笑:“有劳!有劳!”说着便从衣袋里掏出纸笔和信封,就桌前写了封短信:
二王妹妹:接到来信高兴极了。今后我虽不在巢城,但我有两个要好姐妹在这里工作,她们会很好看护你俩的。你们华哥也有两位亲如兄弟的好朋友在巢城上班,所以你俩也不要担心初来咋到见不到熟人,就会感到寂寞了。姐和你们华哥明天就离开巢县到南京去了。正好你们的华哥那两位朋友不日有事到黄山,我就让他俩把这封信带给你俩了。我对他俩说了:你俩有什么负重的需要带到巢县来的,就由他俩先带来,免得你俩搬家时多劳动。我还说了:你俩来巢城上班时,就由他俩到车站接,以免多跑路。可好?
紧握手,开好头,做个好朋友。祝顺利!
姐燕秋颖
十一月廿七日
小燕写毕待要迭封,小王和马芳宜就要看。小燕道:“看去吧,也好心中有个底。”两个人看后道:“她俩来巢城时,我俩也去车站接不好吗?”小燕道:“让他们两对多相相吧。你们以后见机行事不迟呢!”小王和马芳宜信服。于是小燕就把信迭封严实了。这时已近八时了,小朱连忙道:“今晚有一场新电影,八点半的。”小黎问:“什么片子?”小朱答:“《上海姑娘》。”众人都道:“看,看,看!这酒到此结了吧,咱们来个大团结吃饭!”小华小燕免不得和大家一道看了场《上海姑娘》。出电影院后,小华就对大家道:“明天各上各的班吧,我们不用大家送了,就此相别,望各位兄弟姐妹珍重!”小燕把那封给二王的信交给小孔、小朱道:“你俩寻机到黄山走一遭吧。孔哥寻机去采访,朱哥寻机去检查电影放映,也好先见见二王姑娘哩!她们若有带到巢城的重负,你们就带来;她们来巢城时,你们要接到车站,不可忘了啊!”两个人答应了:“听燕妹的吩咐便是。”随后,小华、小燕就一一和大家握手,小燕口里还念着道:“紧握手,开好头,交个好朋友!”小王和马芳宜也念着,随之大家都念着,不禁热泪盈眶,最后挥手惜别了。
口里说不送,可心里谁肯不送呢?第二天一早,小华、小燕手提行李匆匆赶到汽车站时,就见大李、小黎、小孔、小朱、小马、小王、马芳宜全都等送在那里了。大李就把已购好的车票递给小华道:“我们是肝胆朋友啊!今早是不约而同赶来送你俩的呀!”小华、小燕连声道:“多谢!多谢!让我们肝胆相照到永远!”待他俩上车坐稳后,汽车就发动了。一众人频频挥手,高声喊:“一路顺风!多通信!再见!”小华、小燕也频频挥手、高声喊:“好兄弟们,好姐妹们,保重!再见!”
小王和马芳宜眼里蓄着泪,望着汽车风驰电挚般地向东驶去。这时,旭日东升,薄雾开散了。
天气由于北方寒潮南下的影响,早上的气温陡降了好几度,有的人已经身着绵服、头戴风帽了。但今天又睛好了,所以仍着秋服的华男萍、燕秋颖,坐在汽车上也不觉冷。他们心情很好,一路观光:汤山、英山、半湖、清溪、环峰,不觉在眼底缓缓成景。不到一个小时便到含山站了。这班车今天好象比往日欢快,也很平稳。司机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打巢和路正式通车时起,他就在这里开车了,如今已经开了三整年,先是敞篷车,再是篷车,后来才配了标准客车。他虽是香泉人,家小却都在和城住哩。因为和县到香泉仍未通车,三年来他就没回香泉一次。但他多么盼望这条道早建成、早通车啊。而现如今仍是人拉驴带,“小脚女人”走路,何时是个头呢?他有点面熟车上坐的小华、小燕。他们是到西埠站下车的。前不久他们在西埠上车时,香泉那位名医的女儿送了他们,所以他就知道这两个年青人今天肯定要到香泉去了。他们是香泉人?他想帮他们啊!
汽车从含山站开出,路基好象不那么平稳了。一路颠颠簸簸,使人恶心。车过祁门站,鸡笼山神奇的风景出现了。小华、小燕正醉心观赏,车上就有位五十多岁的老年妇人呕吐起来了。两个人见她脸色苍白,满额渗汗,象得了大病一样紧闭双目,并不时发出痛苦的哼声,很是同情,又没有办法救护。小燕心里想:“方干妹若在车上就好了,给她服两颗镇吐药或许好受一些了。可是我身上没有药物哇!”这时只听司机骂道:“这该死的路面!能叫乘客不吐吗?连条汽车主要通道都修不好,还‘人民公社好’呢!”小华吃惊,心道:“这位司机大叔胆子也够大的,竟吐露对人民公社不满的心情来了。要是被恶人告发了,还得了吗?”小燕也不作声,只迅速从行李包里抽出一条新毛巾,就去给那老年妇人擦汗,又道:“老妈妈,您静静心,想些快乐的事情,或许会好些的。”随又把毛巾塞到她手里:“给您留着擦汗用。”那妇人感激不迭:“啊呀呀,比我女儿还亲啦!”小华道:“老妈妈,您就安下心,快快乐乐地想些开心的事吧,一会儿就不难过了,就到站了,就下车了。”那中年司机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也感动了:“香泉的年青人是好样的!”
汽车停在西埠站,小华、小燕就下了车。这时正好有一辆小邮车转弯往香泉、石扬开去,却被那中年司机喊停了:“劳驾,给我带两个人到香泉,有情后感啊!”邮车司机下车:“原来是你‘巢和通’啊!你叫带人能不行?说要感情就见外了!人在哪?”那中年司机就对小华、小燕:“你们到香泉,就搭李叔的邮车吧。”小燕有点奇怪:“大叔,您……”“我姓章,就叫我章叔吧,我是香泉人哩!”小华、小燕连说:“谢谢章叔关照,谢谢李叔关照。”“甭客气,上车吧!”待邮车启动、开走,章司机喊:“祝你们平安!祝你们好运!”
李司机一边驾车,一边道:“看来老章并不认识你们啊!”小华、小燕道:“是的,李叔。”李司机赞叹道:“老章可是个好心人啦!开车可认真负责的很呢,对旅客又极其照应。他在巢和那条通道上开了三年车,从没出现过险情。他熟透了路段,而且为了旅客,他总是尽力出手帮助。他这个人豪爽、直率,疾恶如仇。他是香泉农村人,但他至今不愿回去看看,因为家里父母饿病死了。他为此恨透了那些暴虐的干部。但他对香泉乡亲却感情深厚。我很佩服他,熟悉他的人也都佩服他。大家都呼他‘巢和通’,是因为他道路熟,开车稳,尽管路面极差,除了旅客中身体过弱者以外,极少有人呕吐的。而且他一旦见到这种情况发生,总是尽量缓行,以减轻不适应旅客的痛苦程度……”小燕感动地道:“是,章叔是位好心人;您也是。”小华道:“家乡好心人多了,家乡老百姓就能很快有好日子过了。李叔,就告诉我们您和章叔的名字吧?”李司机道:“我只能告诉你们老章的名号:章兆勤。你们是?”小华道:“我家住香泉街头,华男萍;她是无为人,燕秋颖。我们都是南京大学的学生……“唉哟哟,原来是两位大学生!什么时候到校?”小燕道:“明天上午就去。”“好极!我明天有趟差,正好到南京。我带你们吧,也免得你们又是步行跑路呀,又是赶船呀,累得慌啊!”说着,邮车已进到香泉邮所旁停了。“下车吧。记住:明天八时前,我的车就在这里等。”李司机道。小华、小燕喜出望外,连声“多谢李叔关照”就告别回家了。
小华、小燕回到家门口,却见门上着锁。小华嘀咕:“妈到哪去了呢?天又冷,风又大……”小燕脑子一转,忙道:“不用着急,我知道妈在哪。你先在这等着吧。”说着就迳到自留地上去了。只见秋晚已收尽了,田也都翻种,有的麦菜苗已出土,绿茵茵的怪有生机呢。小燕远远就见婆婆正在挥锹掘荒,劲头十足。心想:“这样劳动固然不冷了,但这样累怎么吃得消哇!”连走带跑就到了跟前,喊了一声:“妈,儿回来了!”华母把锹停下来一看,大喜过望:“燕儿?我的儿,你怎么来了?”小燕道:“儿想妈了,就来看您老人家了。”华母嗬嗬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