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肝沥胆,不幸捐躯,在护国军里谁人不颂!你只要啃住这层意思出句,想也不会走桎子的。”经他这么一点拨,小方就也心中有了底:这宋奶奶是实业界女杰,她为兴业富国作出过多少贡献啊,真是呕心沥血一生哩。我只要啃住这层意思对句,也一定可以匹配了。
只见小陈悄在小华耳边鼓捣,小华也悄作回应,小陈点头。然后道:“小方听好,我出句了。”小方喜道:“你出吧,我听着哩!”小陈就出道:“军里颂男英,起强兵沥血”;小方想:果不出华哥授意,道:“出的好!你听着,我对句了。”小陈道:“我听着哩,你对吧,看恰不恰!”小方就对道:“业中传女杰,兴富国呕心。”小华忙把锹挟在腋下,鼓掌大呼:“好联,好联!宋母必会请人刻成联碑摆放在那块巨碑两旁哩!祝贺,祝贺!”小方道:“华哥怕不是哄我们吧?”小华道:“回家呈宋母看了就知道我说的灵也不灵了。”小陈嘻嘻笑着,忽然道:“奇怪,我怎么就不觉得饿了呢?”小方逗笑道:“这鹅,你是急的饱了!”小陈道:“你说的不对,我是一门心思放在出句上了,就把饿忘掉了!”说着已穿北大街、过小河桥,进到两层小楼前院,放下锹、帚器具,脱帽进了楼门:“母亲,儿们回来了!”小燕笑道:“三只鹅从水池浮上来了,满头满脸的水哩。快去擦洗干吧!”不一会四盘炒菜、一瓶白酒就上桌了。小陈兴高采烈道:“有酒就好,有酒就好!”忙提起酒瓶,柠开瓶盖,就着瓶口咕嘟、咕嘟就喝去了一两。小方忙啐道:“母亲们还未上桌,你就馋着喝酒,不怕母亲怪罪?”小陈笑道:“不会怪,不会怪。我解了酒馋就能多吃饺子,母亲就更高兴了。”小华笑道:“也等等我一同喝呀,你把瓶喝干了,难不成让我光喝茶?”小陈又笑道:“不会干,不会干,我充其量喝七两,你最多不过喝三两,够你喝的了!”小方道:“还有我和燕姐呢?”小陈忙放下瓶道:“对对,小方也能喝三两,表妹能喝两杯……”小燕卟哧笑道:“母亲们说了,这酒和菜是给你们三个人加餐的,必须先悠悠喝干瓶、吃尽菜,然后再下水饺大家共同吃哩。我们刚才已品尝过湖珍湖味了,不饿哩。”只听楼上传来话:“都悠着点儿,别吃呛着了!”小辈们就答道:“我们知道了。”于是小燕就拿来三只碗、三双筷,把酒瓶倒干了:小陈约四两半、小华约二两、小方约二两半。小方就要和小华换碗,小燕笑道:“你俩吃过就各去睡大觉,小华还有新任务哩!”小方笑道:“那我就服从姐姐命令了!不过还得呆鹅代一点。”就又倒了约莫半两给小陈。小陈笑道:“我正好喝六两,好极!”于是三个人就大口喝酒、大咀吃菜,不到半个小时就酒干、菜尽了。这里小燕就喊:“母亲,吃水饺了!”结果煮了一百个饺子,四位老姐妹各吃了十个、四个小辈中数小陈最能吃,吃了二十个,小华次之吃了十五个,小方吃了十三个,小燕吃了十二个。幸亏水饺不算大,众人也不感到撑胃。
吃罢水饺已近下午二时了。小华就问小燕:“有什么事要我做?”小燕笑道:“都是你那书法招来的。现在人家又是送纸,又是送笔、送墨,等着求你的墨宝哩!”小华吃惊:“有多少人要字?”小燕道:“目前有两三个,若再呆几天,恐怕你就跑不掉了啊!”小华道:“我住在这里谁跟的梢?反正我们明天就走了,我就为这两三个人写完得了,怕什么?”小燕道:“你说的倒轻松。你刚才喝了酒,不歇会子能写好字吗?”小华道:“告诉你,我喝点酒反能写好字哩!但若喝多了就会败笔了,今天我只喝二两,还未超过昨天量哩。别担心,我先到后花园里悠悠步,回来就完成任务。”说着开楼后门出去了。小陈道:“我也出去悠悠步吧。”也去了。
这里小方便将在途中两个人为双宋墓作的对联默抄出来交小燕看。小燕看后惊异:“表哥也擅此道?这出句很不凡,这对句亦恰事、恰题,对得十分工整,意境也高而雅。好联!”小方道:“得感谢华哥指导哩!”小燕就把联送到楼上呈宋母看了。宋母喜悦道:“这联很不错,就刻成碑,置放迎面巨碑两旁罢,也不拂了明儿、兰儿一片孝心啊!”小燕就下楼转告了小方,两个人都高兴地笑了。于是两个人就把旧报纸铺几层垫在桌面,把一张六尺宣竖裁成两半,又把一张六尺宣横裁成两半;又倒了一碗温开水把两只笔泡开;“一得阁墨汁”和一台徽砚、一块徽墨取来摆放桌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小华挥笔写字。
不到半个小时,小华就回来了。小陈也跟着进了门,见小华要写字,就想一旁看。这时四位老姐妹也就下楼来看了。小华便将墨汁倒些进砚池,又用长锋大号笔舔了舔墨,又醮了水,然后就用徽墨揉磨,约莫磨了三五十下,就铺了半张纵开宣纸,提起笔来问小燕:“先写谁的?怎么写?”小燕笑道:“就写《登鹳鹊楼》那首唐诗吧,鼓励人家精进呢。”小华道:“很好。给谁写?”小燕道:“春和堂书画装裱店。”小华奇道:“这装裱店也闻我的小名?写就写吧!”就饱醮笔墨,屏声吸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又用中长锋笔在启款处写“春和堂书画装裱店雅嘱”,落款处写“华刘子客无城书唐诗一首”。小方就拿了两张旧报纸垫在地板上,小燕就把写好的这幅字小心翼翼提放在地板旧报纸上晾。小方又将几张干净的旧报纸加垫在桌上,小华又把另半张纵开宣纸铺好,问小燕:“这一幅怎么写?写给谁?”小燕笑道:“这是那老店主单春和索要珍藏的。他可是一片诚心了,六十多岁人了,却看重你的字,也是难得哩!你就自己诌几句罢。”小华笑道:“你又来了。我就摘几句古人语赠他吧,”便提长锋大笔醮了墨挥洒写道:“写字者写志也。故张长史授颜鲁公曰:非志士高人,讵与言要妙”。启款写:“单春和老先生腕正”,落款写“华刘子录清刘熙载句书赠”。
小华写毕这幅字,便将笔斜靠于砚边,用左手按摩着右腕,在桌边笃了几步,见四位母亲都在看他写字,惊道:“儿在胡乱涂鸦,怎么惊动了母亲大驾?”四位老姐妹笑道:“我儿字写得好,我们是来先睹为快哩!”小华忙道:“母亲觉得好,我就为母亲也写几幅吧?”小燕笑道:“这里正好有两首诗,你就写出来裱挂吧。”小华接诗一看,惊道:“方妹诗写得好,小燕已告我了;怎么母亲也会写诗了?而且写得这么动情,这么好,儿真做梦也没想到哩!这两首诗都是了不起佳作,是至亲至情的交流,我要把它们一块荐送发表!”小方还没看到华母写的答诗,就抢过来看,不觉就泪水滴下来了。小燕劝住了小方,就对小华正经道:“这两首诗,我要你用另外两种书体写,而且不要与刚才写的风格相同,你做得到吗?”小华道:“天下无难事哩,我试试!”就用中长锋笔醮了醮墨,然后又将墨块磨了几十下,又把横裁半张宣纸铺在垫好旧报纸的桌上,就提笔以颜鲁公《勤礼碑》楷体,写了小方的诗(含标题、落款、日期),后用行书小字注:“华刘子书”。待小方提去后,小燕又换垫上旧报纸,小华又将另半张横裁宣纸铺在桌上,又提笔用《曹全碑》隶体抄写了刘永贞的诗(含标题、落款、日期),后用行书小字注:“华刘子敬书”。至此,便算完成任务了。当然免不了字迹干后分别盖上印章了。这时已是下午四时了。
小燕便对小方道:“好妹妹,你陪我走一遭吧?”小方问:“哪儿去?”小燕笑道:“你只管跟我走,路上告诉你。”小方笑道:“好姐姐,你不要跟我玩魔术好不?”小陈道:“我也跟你去好不?”小燕道:“不行,不行,你去了会露马脚哩!只要小方一个人陪,但她只能看、听,不能说,更不能惊诧、发笑什么的,然后回来把情况告诉你和小华就行了。”小方道:“看来我只得走一趟了。好,我就陪你去,只听、只看、不说,不吃惊、又不发笑,这就是要我装没事人似的了。”小燕笑道:“就是装个没事人哩,可要沉住气啊!”宋依珠一旁笑插道:“这丫头鬼点子多着呢!不过你得说清楚:分文不可少了人家的,包括纸、笔、墨,待事成后由我一并去结算付清便了。”小燕答应一声,便把四幅书法折叠起来,又用旧报纸包好:“方妹,跟我走吧!”不到半个小时,两个人就来到春和堂书画装裱店了。小燕就喊:“老店主,送字来了!”单春和即从里间出来,欢喜道:“姑娘真守时。果真要到字了?”小燕就把旧报纸包打开,拿出那两张长形书法交给他:“写了两幅,一是为店,一是为您个人。书者说了,感谢您的错爱,后会有期哩。”单春和连忙展看,赞不绝口,爱难释手:“啊哟哟,深谢这位老先生知遇之恩,后当面拜啊!”小燕又道:“书者又传来话了:不收润格费,纸、笔、墨钱一概照付,不得白取,委托我来结算付款哩。还说了:装裱书画,必须讲究质量。只有高质量,才能赢得信誉。”单春和连道:“我谨听是从,多谢老先生不吝教诲,惭愧之至,惭愧之至!不过这润格费他老人家虽不肯收,是他的一份情谊了,我不能白活六十多岁,也该报得一二,所以,什么纸、墨、笔这无非是小意思,断断不能收钱的,就算也是一份情谊罢了。”小燕道:“他明天就走了,那些个东西就只能丢给我了,我怎么能白取?”单春和道:“说的是,八十多岁了,怎么能带呢?我这次就算太亏欠这位老先生了,只能有情后感了啊!但这小小的一份物件,就作为我给你的谢礼罢,你是应该收下的,没有姑娘你,我那里求到这两幅大家风范的墨宝?而且你又跑了腿、流了汗,我很过意不去哩!”小燕只好道:“那就多谢老店主了!”老店主急忙道:“你还谢我?我谢谁?姑娘别见外才好。今后但凡有需要的,什么文房四宝呀,只管来取就是了!”小燕就又把那两幅方形书法交给他:“这两幅字可是请您亲自装裱的。”单春和又展开细看:“好!好!难得这位八十三岁的老先生,书法功底却如此深厚!这两幅字一正、一隶,书体虽与他的行草字不同,但神蕴是一致的,皆是骨植李北海、风生刘墉。真杰作,杰作也!”小方听得称小华是老先生便想笑,又听称他八十三岁老先生就更想笑,又很吃惊,但又不敢笑,只得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了。小燕又道:“您一定要亲手装裱啊!”单春和道:“姑娘放心,不会给你失望。老先生写给店堂的那幅,我就裱挂堂壁,以光耀小店;写给我的那幅就裱挂我书房,以备珍藏、传代。你想,这若给后生们装裱我能放心?”小燕放心笑道:“老店主,我丑话说在前:你若不亲自装裱我送的三幅字,你以后就别想找我办事了。还有一点:三幅字的装裱费分文不少,事成后由我母亲来结算、清付,这可是我母交代的哩!”老店主急道:“姑娘又来了,事前已约定不付装裱费的,不能反悔啊!”小燕道:“我母亲说了,你若不收钱,就不在你店装裱了。”老店主只得应道:“那就最多付三分之一,以免别人说我是个小人,说话不算数。还请姑娘转告你母亲见谅了。”小燕也觉得盛情难却,便道:“我做做工作罢。老店主,你忙吧,我走了。”老店主忙走出柜台送出门外。这时已是五时半了。
小燕、小方一路走、一路笑。小方道:“这老店主没见过华哥,怎么就断定他是老先生,而且八十三岁了?肯定是从你口中说出去的。”小燕笑道:“本不是我说的,他是看字认定的呢。他说小华写的字起码有六十年以上的功底,我才说不错,属虎,今年八十三岁了。你想,这不是老店主自己认定的吗?”小方吃吃笑:“那你也该说实话呀?”小燕道:“我先是逗乐的,不料他就要求墨宝了,我只好一逗到底了。反正与小华、与老店主都没辱没,怕什么?”小方诡秘一笑:“大家都怕哩:你想,四位母亲有了八十三岁的儿子了,你有了八十三岁的丈夫了,我有了八十三岁的华哥了,小陈有了八十三岁的表弟,那岂不是老母亲们都一百多岁以上了,你、我还有小陈都是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了,这还不可怕?”小燕笑道:“怕什么!这对不知情的老店主来说是真的,而对于知情的我们大家来说就全是假的了,无非一笑了之罢咧!”小方就佯装:“唉呀燕姐,一天过来我俩都成老太婆了,你八十三了,我也八十二了!嗬嗬嗬嗬!”小燕就也跟着笑,一直逗笑到家门口。当小方把这一见闻说知小陈、小华时,也都捧腹大笑。小华想:这位老店主倒是颇有鉴赏能力的,他断定我的字从李邕、刘墉而来是不错的,世传刘字之风、李字之骨,大凡沉练李邕碑、刘墉帖者,时间一久,少不得就会形成这种字风了。我少小练刘氏帖,后来虽兼蓄诸长,但独钟李邕《云麾将军碑》;练了足有十年,至今仍不肯稍有松懈,即使大学课紧,也逢空闲不是沉读便是沉练了,可能下的工夫深,功力就显得厚了。所谓六十年功力、三十年功力,无非形容深厚而已,哪有准标准衡量的呢?以后有机会,我倒是想当面请教哩。小燕就把老店主只肯收三分之一装裱费及也拒收纸、笔、墨钱诸事说与宋母知晓了。宋依珠就只好道:“难为他一片诚心,也只得如此了。”刘永贞道:“这
老店主眼力不凡,应受敬重。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今后可不能再与老人逗玩笑了。设若你说了实情,人家甚至要见见萍儿,萍儿结交他,或许会受教不浅呢!”小燕道:“颖儿知道了,谨听母亲教诲便是。”
第二十八章(完)
这日晚餐,四位老姐妹特特选在了闻名的芝城食府楼,为四位小辈举行一桌丰盛的宴席,既是迎宴,也是送宴,因为明天早上,四小辈就离开无城各奔东西了:萍儿、颖儿回南京大学,明儿回唐山部队,兰儿回芜湖二院。桌上摆放八小瓶橙子汁、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