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敢绅士的照料着,微笑着,时不时的说上几句俏皮话。
他就像,没发生赵元任逃离之事前那样,对待方穗迭。
方穗迭在惊讶之余,有点期待,可是在期待之外更多的是心慌。
施敢,不会莫名其妙的做这些事,是他已经惩罚够了她,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呢?
她惴惴不安的在施敢难得的温柔下吃完了整顿饭。
果然,如她所料,吃完饭后,施敢并不着急着离开,而是镇定的凝视着她,说道:“穗穗,这些天,你受苦了。”
他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她却突然之间鼻子一酸,那辛酸直冲脑门。
原来,他也知道,她受苦了,也曾有那么一点点的关心。
这就够了。
方穗迭忍住了想要掉下的眼泪,摇头,道:“我该受的。”
只要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有一点点的关心,她多苦,都能忍,都能受。
“穗穗。”
方穗迭忍着激动的情绪,没有看到施敢的仔细斟酌。
“爸要回来了,莫莫的死,怎么说也跟你有关,他好不容易心情好一点,回来一看到你会触景生情,你——”
方穗迭明白了,莫伯伯要回来了,施敢要赶她走了。
其实,她要走要留,从来就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如今施敢还以这种商量的口气来问她,已经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了。
“好。”
方穗迭点头。
“你想我什么时候走。”
施敢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门口有人接你。”
门口有人接你!
一句话,她的心,在短暂的停止后,急促的跳着,方才的些许幸福感,在这句话面前一下子消散了,心从来没有过的不安,她仿佛看见了眼前有个悬崖,而眼前的施敢,会将她推到悬崖下面去。
她控制着自己僵硬的唇角,问道:“谁?”
她有预感,这句话,那个门口的人,会是地狱的深渊。
她有预感,施敢不是放她走,是安排她今后的出路。
果然,施敢的嘴上下嘴唇一碰,吐出了毒蛇般的两个字。
“小丁。”
小丁?他拿自己换了小丁怀中女人的一夜,这还不够,这还不够吗?
如今,竟然要见给自己整个人给他?
方穗迭低着头,怔怔的看着桌子,一动不动。
她已经无力了,无力动,无力疼,无力思考。
她安静的坐着,安静的看着自己跟前的桌子。
施敢也安静的看着突然之间静默的方穗迭。
第一次,看着她安静那么久,看着她几乎要将桌子看穿个洞来,依旧不言不语不动,似乎都没有呼吸,宛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娃娃,乖巧的坐着,连眼珠都不转动一下。
施敢安静的等着,等着方穗迭的答复。
良久,良久,久到外面的服务员纷纷的探头看里面的动静,久到施敢以为快要到了天荒地老的程度。
方穗迭依旧看着桌子,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出声了,声音很是嘶哑,她轻声的问:“我换了什么东西?”
施敢一愣,似乎没有想到静默了这么久的穗穗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裸的直逼本质。
这一次,他拿自己换了什么?
方穗迭想要知道,第一次,换了那个女人的一夜,这一次自己究竟换了什么。
“或者说,我卖了多少钱?”
小丁,在门口的那个人是小丁,施敢不会无缘无故的见给自己给小丁,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交换,或者拿了什么东西来卖她。
施敢扯了扯嘴角,道:“反正你早晚知道,我不用瞒你。城西的一块商业用地,他差价买给我。”
“差多少钱?”方穗迭轻声的问。
“1千万。”
“原来——”方穗迭扯了扯嘴角,笑道:“我还挺值钱的。”
她站了起来,朝外走去,游魂般的身子碰到了身旁的凳子,她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她稳住了身影,她没故意稳,只是下意识的稳住了,她拉开门,走出去,那几乎都没有的门槛却绊倒了她,她摔倒在了地上。
终于还是摔倒了,所以说世上的事是注定的,第一次不会发生的事情不代表第二次不会发生,该你摔倒的时候你再怎么挣扎还是会摔倒,逃不脱的逃不脱的。
这一跤,摔得重,她半晌没有起来。
身后伸来了一只手,似乎想要搀扶起她来。
她对那伸过来的手视而不见。
她轻声的说:“施敢,你卖了我了,我是别人的人了。”
她的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平平淡淡的,好似没有了喜怒。
身后的手僵在了那里。
她扶着门框努力的站起来,第一次,没站起来就摔了回去,她忘记了自己摔得那么重,膝盖都流血了。第二次,又摔了回去。
施敢的手挽住了她,她猛地用力挣脱。
一个要卖了她的男人,此时,何必假惺惺的来表示善意呢?这让她觉得可笑,可笑至极。
她欠他的,欠他的。
难怪爸从小就说,人啊,千万别欠债,要还,太难了。
这债,她还得艰难,还得委屈,还得碎心。
可是,不管怎样,她还是得还。
这一卖,是否表示他们两不相欠了呢?
是不是,从此两不相欠了?
这一次,她用尽了全力,终于站起了身。
门口,小丁的车子果然停着,小丁站在车前,下面扔了一堆的烟头,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她木然的走过去。
小丁看着她破损的膝盖,眼里满是震惊,可是看着游魂般的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打开了后车门,恭敬的道:“方小姐,请。”
方穗迭浑浑噩噩的上车,听着小丁将车门关掉,上车,开车。
他卖了她,他居然将她卖了,一块地,1千万!
她方穗迭,一个乡下姑娘,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姑娘,值这么多钱吗?
她想要笑,可是无力笑。
车子停了下来,后门被打开,出现了一个人。
她很熟悉很熟悉的人,可是不是陆如其,是赵元任。
他微笑的看着车内的她,道:“穗穗,你终于回来了。”
方穗迭看着车外的赵元任,不明白为何赵元任此刻会在这儿,不明白他说的话的意思。
“穗穗,下车吧,我们回家!”赵元任笑着温和的诱导。
回家?
方穗迭摇头,她呆滞的摇头:“我不能跟你走,施敢把我卖给了小丁,不是你?”
原来,人的心如果痛到麻木了,也能这样轻松的说起那些自己以为一定会承受不了的话,伤害自己的话。
赵元任的眼睛里不知道什么东西闪过,他上前,想要拂去方穗迭眼里的悲伤。
可是,方穗迭撇过了头,继续平淡的说道:“我跟你走,他会生气的。”
“穗穗。”赵元任的眼里都是心痛,他哄劝道:“跟我走吧,他不会生气的,因为——”
他凝视着方穗迭,一字一句残忍的说:“他知道,他将你卖给的人不是小丁,是我!”
方穗迭震惊了,她呆滞的表情终于龟裂,她震惊的看着赵元任,这一个消息,比施敢要把她卖给别人还要来得让她震惊,还要来得让她绝望。
施敢,从莫莫死后的第一次见面,就让她离开赵元任,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施敢都一个劲的说,“穗穗,你离开赵元任好不好?”“穗穗,我说了要杀了赵元任的女人的?”
方穗迭死死的盯着赵元任,恨不得此刻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她从牙关紧咬的嘴里挤出了三个字:“你——骗——人!”
她不信,一直以来,施敢都在努力的隔绝她跟赵元任之间的接触,从赵元任的身边将自己接回到他的身边,从赵元任被抓,一直以来,他都在隔绝他们俩的距离。
如今,赵元任却说是施敢生生的将自己推向他的身边,她如何让去信,如何去相信呢?
“差价交换的那块地是我的,施敢知道。我将那块地交给小丁,他知道。小丁代替我出面拿地换你,他也知道。那块地,跟我买过来相比差价1千万,如果开发好了,可以赚1亿。单翼不在乎这个钱,可是对于施敢来说,一枚要丢掉的棋子,还能赚回这么多的钱,他很乐意。他拿你卖了1千5百万,他觉得值。而我,拿1千5百万换你,我觉得值!拿1亿换你,值!”
“再多的钱,只要能换回你,我都觉得值。”
“穗穗,你明白吗?对我来说,你是无价之宝,跟我回家吧,我会好好的照顾你一辈子,疼你一辈子,绝对不会将你当物品一样的买卖,绝对不会!”
“不!不!”方穗迭摇头,她不停的喃喃着:“我不信,我不信。”
就算施敢当着她的面说拿她换了地,将她给了别人,她都不信,施敢会将她给赵元任,就算不在乎她,都不可能不在乎她到这样的田地。
“不!”方穗迭冲着赵元任凄厉的喊了一声,她推开赵元任,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小丁上前要拦,被赵元任示意挡住了。
方穗迭毫无目的的冲向前,她一边走一边四处慌乱的张望。
赵元任紧紧的跟在后面,他知道此刻的方穗迭要求证,不求证她一辈子都不会相信的,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呆在他的身边。
那么,就让她求证好了。
走了好久,终于看见前面有一家便利店。
方穗迭冲了进去,拿起公用电话。
施敢的电话号码早就生在她的脑海中,她颤抖的手拨着号,可是拨错,拨错,又拨错!
为什么老是拨错!
“我来!”身后的赵元任伸出了手,敏捷的在电话上按了几个数字,将听筒交给了方穗迭。
电话那头的“嘟”音就像是一地狱的铃声,一声一声的凌迟着她。
每一声都让她提着的心本跳到嗓子眼。
一声,
又一声。
又一声。
电话挂断了,那边没人接。
她按重播键,继续打。
今天她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他还是不接。
她继续打。
她非得知道答案。
就算施敢拿她卖了人,此刻,她都得承认,她心里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那么一点点的空间,劝说着自己去理解他,劝说着自己不要恨他!
他不接,她就继续打。
他不接,她就打到他接为止。
终于,电话那头出现了他的声音。
一声的“喂”,她好似听见了沧桑的声音。
可是,她却突然失去了问的勇气。
赵元任就在身边,他帮她按的号码,他那样胸有成竹的让她对质,这表示什么,表示什么?
“喂。”
在第二声喂之后,电话那头也陷入了寂静之中。
她该问吗?
不!她要问!
就算要她死心,她也要死个清楚明白!
“赵元任说你将我卖给了他,而不是小丁;对吗”她轻声的问,甚至有些祈求的问,祈求施敢说不,祈求施敢说一切都是谎言。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
她的心开始慢慢的变凉,可是,她还是尝试着问:“你不知道对不对,不知道那块地是赵元任,对不对。”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方穗迭没有理会施敢的沉默,自顾自的说下去:“赵元任骗我,你怎么可能——”
“是真的!”是施敢的声音。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方穗迭愣在那儿,握着听筒的手跟着整个人整颗心,冰冷一片。
“是真的,我知道那块地是赵元任的,我知道小丁背后站着赵元任,我什么都知道,一切都知道。”电话那头的施敢,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整段的话。
“你知道?”方穗迭愕然的反复着他的话。
“是!”
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方穗迭轻声的问:“你说过要杀了赵元任的女人,还记得吗?”
“记得。”施敢的声音,一片冰冷。
“现在呢?”
沉默了片刻,听筒里传来了施敢的声音:“我不会出手。”
眼泪划过唇角:“可是你不会阻止其他人出手是吗?”
“赵元任会保护你的。”
赵元任会保护她的?
原来,他真的真的,对她一点点情谊都没有了,一丝一毫都没有了。所以不在乎她的死活,不在乎她在谁的身边。所以,将她卖给了赵元任。
她悲愤,他竟然无情到这样的地步。
他恨她,为何不亲手杀了她?
为何要一次次这般的折磨她,超出她能容忍的限度来折磨她,他可知,她情愿死,挫骨扬灰,都好过现在这般啊。
她张嘴,嘴里发不出声音,她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好半天,她才喉咙里轻轻的挤出了几个字:“施敢,你对我真的很残忍。”
她厉声,用尽了全部的力量,用尽了一生的力量,朝着话筒里喊道:“施敢,我恨你!”
尖锐的声音划过,刺透电波。
听筒失去了力量的支撑,滑落,摔落在地。
爱到极致,变成了恨。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转变!
方穗迭变了。
赵元任看着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方穗迭,他知道,她变了。
以前的方穗迭也不满他不顾她的意愿强留她,她对他冷漠,对他愤怒,而如今的方穗迭安安静静的,明明感觉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听话都乖巧,可是似乎什么事情都放不到她的心上。
以前的她还会弄些资料来学习,还想要考大学,如今的她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目标。她可以这样不言不语的窝在沙发里呆一整天,不换台不喝水,眼神放空,如果你不叫她吃饭,她或许都想不起来吃饭。
赵元任知道这样不对劲,可是莫可奈何,他知道,是自己那剂药下得太猛了一点,可是他不后悔,不这样,方穗迭是怎么都不会对施敢死心的,方穗迭不死心,他就没有机会。
他承认,他卑鄙,可是只要能将方穗迭拴在他的身边,心甘情愿的在他的身边,他是再卑鄙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卑鄙,那又如何,跟失去所爱相比,那简直就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可是,方穗迭这样子下去也不行。
赵元任偷偷的找来了心理医生,说是他的朋友陪她聊天,可是不管那医生如何淳淳诱导,方穗迭都提不起兴致来,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医生说:“方小姐有很严重的忧郁症,自闭倾向很明显,这样子下去不行,忧郁症患者很多在碰到刺激的时候会采取极端的手段来。”
赵元任何尝不知道方穗迭这是自闭倾向,对于忧郁症、对于自闭,他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诱使她走出自怨自艾的局面,因为昔日的手段没办法放在方穗迭的身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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