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是……没什么了。只是单纯过来看看老太婆死了没。”亚久津的声音干巴巴的。
“那就好……不知道伊里斯什么时候回来。”半惆怅。
亚久津动作一顿，然后坐到远处的靠椅上。
他没有告诉小桃的是，当自己思考起有关母亲的一切时，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他的思绪，快的抓不住的所谓不详的预感让他感到些许不妙。
——预感……真是的，什么时候我也会在意这种东西了。
——啧，乱七八糟的家伙。
1999年9月3日…优路比安大陆…友克鑫市
“公墓大楼经常有念能力者驻扎，十老头们也很喜欢这个地方。据说这座大楼是建在古代部落基维拉的遗迹上的。基维拉是个祭神部落，是优路比安大陆上最早诞生宗教文化的古代部落，所以这片土地也被说成是被神灵所保佑和祝福的……无论是恶贯满盈的黑手党还是实力强大的职业猎人，面对这种宗教传说都是另可信其有呢……”走向地下拍卖场的路似乎异常的漫长。熊猫布偶软绵绵的声音一直不重不轻地在空旷的楼梯中持续。丝毫不庄重的声音和他介绍的严肃内容糅合产生怪异的断裂感，但金发的祭师毫不在意。
“我作为格尼教授的时候有重点研究过基维拉遗迹和土语。他们的文明里已经出现了文字的雏形——很漂亮的花纹，出现的频率最高的字，也有刻印在公墓大楼地下的那个遗迹的某个祭坛上……你知道那个字是什么吗？伊里斯。”格尼缓缓地走进灯火通明的地下拍卖场。整个场地空荡荡的，经过旅团的彻底清洗简直像是没有人来过一样崭新诡异。
在踏入场地的一瞬间就感受到异样气息的伊里斯反射性想要往后掠去，但地板像是有可怕的吸力，不是将他的身体而是将他那已经融合了七块神格碎片早已晋升半神的灵魂牢牢地锁在了原地。金发的战士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大海色的眼睛渐渐酝酿杀意，格尼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布偶身体在他的视线下完全沉寂。
——这只布偶疯了。
走在后面的朝长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嘴角的笑容越裂越大。他感受着自己身体里那种一直支撑着这副本应腐烂的没有心脏的怪物身体不死不灭的神秘力量从进入这个地下拍卖场开始就一直飞快地流失，没有痛苦，只是皮肤开始腐烂，头发开始脱落，内脏开始萎缩——死亡的征兆姗姗来迟，此刻发生的变化说明那个叫做格尼的家伙做到了他一直做不到的事……没有，只要在这个地方呆五分钟，不，两分钟，自己就会迎来终结。
——这只布偶，疯了，哈哈，真是厉害啊！！这是什么力量？！
朝长疯狂的笑声尖锐刺耳地打破伊里斯和格尼之间寂静僵硬的气氛。神力的迅速流失甚至让银戟自化作银光消散。狼族首领狠咬着后牙槽龇出犬牙，兽瞳锋利，视线不曾离开过那团看似无害的、一向顺服的玩偶：“【该死的……你干了什么……】”
“【你应该问我想干什么才对，伊里斯。】”熊猫布偶笨拙地转身，黑豆一般的小眼睛全然没有给人可爱的感觉。伊里斯甚至觉得，那滑稽可笑的塑料眼睛流露出了一种沉稳冷静到极致的空白，“【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布了这么麻烦的一个局，只是想要做一件事而已。】”
熊猫挪近两步，仰头，一字一顿，古希腊语的重音在他的喉咙里缓缓地迸发出来：“【只是想抽出你的半神格而已，伊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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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你没有事吧？”侠客蹲在自家黑发首领的身旁，忍住想要伸出手指戳一戳“垂死状”的老大的冲动，语气真诚表情急切地询问道……此等举动让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心（？）好不容易爬起来准备去找回场子（或者被再次揍趴下）的飞坦异常不爽地祭出凶器狠戳……好吧，完全没有加入对金发青年的围捕而保存了大部分战斗力的阴险狐狸赢了。
“那只玩偶……”库洛洛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会动。”
“什么玩偶？”
“团长被打傻了吗？”
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的芬克斯成为了飞坦泄愤的殴打对象。
——这个拍卖会是假的，拍卖品都被转移了，既然如此，那只玩偶为什么会作出那种引导……背叛吗？
黑发的少年眼神明亮起来。
——引到地下拍卖会场有什么目的吗？啊，对了，之前侠客不是查到那个刺青的男人有那种奇怪的力量吗，像是电影里的不死者，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呢，真让人好奇啊……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下一章解局。
熊猫君霸气侧漏了对不起……
另，某琅现在才看见有童鞋扔地雷了耶~之前都木有留言，感谢米子米和h673679604童鞋~~~
☆、八十 没有悬念的抉择
八十
离开了神圣希腊；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出生；“盛水者”葛尼梅得斯在新的世界里得到了一个新的名字——格尼。这个名字如此亲切；以至于这个“渎神者”几乎要以为这里也是个有着奥林匹斯这样的神祗一系的神圣大陆。
事实上；这个世界信奉神祗的人十分稀少，宗教文化并不繁荣；大概那种只靠人类自身修炼便能获得的神秘力量——“念”在这里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人类相信自己的力量……这一点足以摧毁任何宗教思想的萌芽。
也因为太相信自己的力量了；这里的人非常喜欢弱肉强食的法则：法律让位于规则，规则给力量让路。政府迁就猎人协会和黑帮；而协会和黑帮则极尽所能地笼络强者。
这个发达而又原始的野蛮世界……就连它的遗迹都是充满英雄情结的。那些精巧的机关、数不清的宝石、刻在墓室里的勇士图、屠龙的剑、倾城的珍品、血腥的文化……
只有基维拉文明的遗迹让格尼着迷。
那是罕有的以宗教崇拜为中心建立起来的庞杂的文明体系；延绵数千年；却只留下大大小小数百座古代地下祭坛作为存在的唯一标识。
公墓大楼底的基维拉地下祭坛什么都没有。没有机关、陷阱、诅咒，没有黄金、藏宝图、珠宝。干净的祭坛经历上千年依然整洁干净，仿佛是谁新造的石台；如果不是散落的石板上古文字演绎出的部落兴衰，发现这个遗迹的猎人几乎以为是哪个闲的蛋疼的家伙故意弄出来这么一个假遗迹了。
这一座祭坛跟从前发现的都不一样。格尼看到这个遗迹的照片时，就不由自主地被祭坛穹顶上的花纹所吸引。
基维拉文明里已经出现了文字的雏形——很漂亮的花纹，出现的频率最高的字，也就是公墓大楼地下遗迹祭坛穹顶上所篆的花纹……那是神圣希腊每一个咒术师都会在献祭时念出来的字……伊里斯一直在找的字。
神。
曾经有一个奥林匹斯的神降临在基维拉部落，他与这个古代文明同兴共衰，最后，将自己的神格留在部落的祭坛上，成就永远的不灭神话……直到最后一个基维拉族人在神的荣光下安息为止。
直到千年后的优路比安大陆，颇负盛名的格尼教授认出了这个咒文字。
“【这里的地下，有一位神祗在沉睡。】”格尼轻描淡写地指了指脚下。整个地下拍卖场此时浮现着一个几乎覆盖了全部地面的圆形阵式，金色的咒文字一个接一个地在阵式中央浮现。伫立在地下拍卖场里的伊里斯双脚被粘在阵式边缘，与同样站在阵式之中的熊猫布偶那种从容冷漠的表现不一样，被强行吸取神力的狼族首领控制着灵魂以免其脱离这个本来契合度就不怎么高的躯体已经十分困难，同时还要抵御旁边同样被吸取着支撑生命的力量的不死者扭曲的笑声扰乱思绪。伊里斯没有力气去回答或者反问那只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布偶了——战斗狂祭师觉得自己的行动模式与那个前特洛伊王子全然不同，他的计算能力和分析天赋全部集中在“如何取得战斗胜利”的方方面面上，而那些战斗外的算计……抱歉，狼族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
见那双湛蓝的眸依旧恨不得把他生生咬死似的狠瞪自己，格尼语气却仍然平淡：“【是狄安娜爱慕的人，海神波塞冬的儿子奥赖温……】”
听到狄安娜的名字，伊里斯怔了一怔。
奥赖温，这是狄安娜唯一爱过的人，当年他们经常相约打猎。狩猎女神的箭术超群，就因为这个坏了事……那个妹控末期阿波罗跟狄安娜同行时，凭着自己过人的眼力在天上看见了奥赖温，立刻，太阳的神祗哄骗自己的妹妹，让她拉弓射中地上那块“礁石”来证明自己的箭技。狄安娜亲手将海神的儿子、那个漂亮强壮的少年杀死了。
从此太阳和月亮不再相逢。月亮总是在太阳落下之后才升起，又在太阳升起前悄然隐去。
福波斯。阿波罗受到了惩罚。
“【他的神格埋葬在这里。完整的神格。因为太久了，没有神圣希腊那样庞大的信仰，在这个不信神的次元里，奥赖温的神格即将消散……如果你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话。】”熊猫摇晃着走到伊里斯身旁。狼族战士手指绷得青筋暴起，犬齿切在唇上，咬出了淡淡的牙痕，但无论如何，这个阵式不允许他动弹分毫。
“【伊里斯，你的半神格会被奥赖温即将消散的神格融合，你变回你的狼族首领，你结束了你的次元旅行，留在那个世界，跟小桃和阿仁生活在一起，或者回到神圣希腊，带领你的族群生活中在“众神的黄昏”时代，没有什么需要去牺牲的，也再没有神祗能够威胁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呢？】”格尼轻轻扯着伊里斯的裤脚，仿若一只偶尔黏上客人衣服的商品玩偶，“【成神的代价，你知道的吧？现在的神圣希腊已经不像从前了……最高法则是不可违抗的，即使拥有神格，能够无视的也只是派生法则而已。】”
狼族首领的喉咙发出野兽的咕噜声，那本应是进攻的前兆，但现在却只是在不断流失的力量和无法开口的双重折磨下怒极的反应而已。
格尼没有作为葛尼梅得斯时的幼年期的记忆。与父母兄弟在一起的最快乐的回忆已经交给了魔女作为次元转移的代价。格尼对于前世的记忆是从森林中痛苦而无止境的奔跑开始的，翅膀扇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将少年所有的未来撕得粉碎。
他受够了自己的未来被人当面碾成残渣的感觉，他痛恨这种感觉，痛恨。
与旅团众人的巷战中，格尼就觉得，自己无法忍受伊里斯那副被逼到绝路的模样。
于是，在他借用了伊里斯的女性身体期间，发现朝长出这个奇怪的不死的存在的力量根源竟然是深埋在他体内的神格碎片时，布局开始了。
合作？不，是利用。利用朝长出的神格碎片作为力量引子，唤醒奥赖温的神格，引导它融合伊里斯的半神格……
营救？不，是阻碍。阻碍伊里斯与朝长的战斗，以免他发现不死者的神力波动。以伊里斯的能力根本不需要他们这样笨手笨脚的帮助，一旦得到了半神格，这个次元的规则他基本上都可以无视了。朝长出已经认定了伊里斯的强大并且一定会相近办法对上那个战斗狂的，与其让伊里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再增加名叫“神格碎片”的战利品，不如以退为进，自己主动带“不死者”到这个次元……
故意被旅团八号的小滴当做普通布偶带回临时基地只是为了找机会阻止伊里斯的融合，很明显旅团成员们旺盛的好奇心没有给他这个时间间隙；收集友克鑫的资料只是为了布置好场地，本来让朝长拿到邀请函然后在拍卖会召开的时候到这里“清场”，哪料旅团的横插一脚倒省下了这个功夫。
一切顺利，接下来赌的，就是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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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出，你在干什么？’
“哥哥，哥哥，我很快就能到你那里去了，到时候，可以带我去甲子园吗？”
‘你在说什么？’
“我要死掉了哈哈！！！终于死掉了！！你高兴吗？！你高兴吧！！哥哥！”
‘小出，要死掉了吗？像哥哥一样？’
“对啊！在地狱里死掉，然后到天堂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哼哼哼哈哈——”
朝长出整张脸扭曲得十分疯狂。他的嘶吼声嘶力竭，像有谁和他对话一样不断回应着空气。抽取生命的感觉太过空虚可怕，本来精神就不稳定的这个少年接近崩溃。格尼终于还是皱了眉，原地没有动。
‘你才不可能到天堂里来。’
“什么？”朝长的脸一瞬间变得阴沉，力气流失，他喘着气虚弱地反驳，“才不是！我、我一定可以到那里去，这种肮脏的……地方根本、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我不要，我不要看到……哥哥！哥哥你告诉我、我可以……”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宝蓝色碎发一片又一片地掉落在地，曾经俊秀的少年空洞的双眼移到自己的双手上，那双曾经“盗取”过不少人生命的干净的手此时筋肉外露，持续腐烂的味道让人作呕。
“不……这、这不是我……哥哥！他们骗你！他们骗你的！！！”
‘活下去吧，小出，与负罪感一起，在这个地狱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些只是幻觉！你不是想要彻底结束吗，你要放弃吗！”格尼转身大喊。这个“引子”出现差错的话……
少年双手抱头用力地扭动着上半身，跟被灌了硫酸的病犬一样全身伏在地上抽搐。格尼愣了一下，就这一瞬，朝长一向沙哑的嗓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我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啊！！！！！”
阵式中流动的金色咒文静止了，然后在下一瞬间加速反方向消失在阵式中心，整个圆形咒术阵喷出刺眼的金光，最后力竭似的溶解消失在黑暗的地下拍卖场里。
“渎神者”听到了来自奥赖温的最后的叹息，淡淡的，仿佛目睹一个文明的终结。
被方才的亮光照得异常明亮的，是野兽紧缩的竖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