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汉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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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汉迢迢-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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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牧冶在车上看志怪小说,紫依自在绣她的花,主仆两人倒是各行其事。其实,坐马车也很颠簸,不要说是减震,轮子是木头包了铁皮的,远不如胶皮那么平稳,好在卓青驾车的技术很好,基本上是避开了很颠的地方,据紫依说已经是很平稳了。牧冶初时当然是不大适应的,不过众人都当她是体弱娇贵,程夷非还常吩咐卓青让牧冶出来透透气。除了透气,牧冶也不太能和辛追有什么交集,也不是每次透气时都能碰到他,他们五人常常是神出鬼没的,有时驾车的就换成了惊墨,牧冶就知道大约是门里有事,辛追派卓青另有事去了。卓青虽然不多语,牧冶却对他感觉很亲切,他对人有一种默默的关怀。惊墨就活泼多了,辛追不在,他驾着马有时会哼些小调,让牧冶觉得很有意思。
  当然,最容易相处的是程夷非了,每次看到他,都发现他都是面带笑容的。牧冶有问题,不管是书上的还是现实中看到的事只要问他,他便耐心作答,牧冶不用担心他会嘲笑自己。这一路如果住店,他必然会为牧冶煎好药,如果没条件,他早就为牧冶准备好了丸药。在他的调理下,牧冶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松,对马车也日渐适应了。而且对于这么冷厉的辛追,程夷非和他都很有天谈,他也是个博学的人了,除了他的医药,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后来牧冶听见辛追对他的称呼就从程公子变为了“夷非”,看起来两人关系匪浅了。
  一路往北,牧冶渐渐地了解了云阳这个国家。方沐野所在的南郡应该在东南一带,而阳南应该在南郡的西面。京都云城应该位于中原,他们现在一直是在往西北走。这一路大多数是平原,也有一些山陵,看上去应该十分富足。这一路风光秀丽,这也算是牧冶来古代后的首次长途旅行,看看蔚蓝如洗的天空,呼吸到毫无污染的清新空气,秋阳透过马车的车窗斜斜地晒在她身上,怎生一个“心旷神怡”了得。牧冶很想放声歌唱,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便忍了回去,又不是独自旅行。后来她曾在无人处尝试唱过,却发现这付身体的嗓音实在是气弱,音域窄而单薄,跟自己原先的根本不能比,未免有些沮丧,转念又一想:方沐野啊,长得没你漂亮,嗓子可比你好多了。也算是阿Q 了一把。
  路上果然还是宿在野外的时候比较多。程夷非担心牧冶受不了,牧冶自己倒是无所谓,他们怎么安排她就怎么住。她也听说辛追请程夷非是给家人看病的,估计心里也挺急的,而她自己也想早一点见到滕毅,在这里,他可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紫依找的“寻亲”的借口果然也是没有错的。宿于地野外,牧冶也是住在马车里,虽说洗漱什么不是很方便,但好歹有些事情紫依会帮她。牧冶以前也曾露营,是住在帐篷里的,马车车厢总比帐篷更象房子。他们选择的露营地大多近水,除了他们从前一个集镇买的干粮,辛追等人还常打点野味回来烤。紫依是个很能干的女孩,众人都夸她做的东西好吃。而牧冶也发现辛追几人的烧烤水平都很不错,兔子或野鸡都是烤得外酥里嫩,十分引人口水。牧冶发现自己真是什么也不会,很有吃白饭的嫌疑,虽说有个小姐的架子撑着,心里到底觉得有些难为情。
  和辛追一起吃饭,气氛实在有些沉闷,卓青四人始终是在辛追后面的,有些晚上天气晴朗,星光灿烂的,一群人围着篝火谈谈天多有气氛,可是说话的始终是那么二三个人,要不就是辛追和程夷非,要么就是牧冶和程夷非。牧冶有一次终于忍不住对卓青四人说:“我给你们来猜谜吧,不过最好大家围坐成一个圆比较好。”看得出惊墨等人都很感兴趣,然而他们却没有回答,眼睛都看向辛追,辛追略点了下头,他们才在他左右坐下。牧冶说:“这样吧,我出题,谁先猜到,这烤出来的东西就先给谁吃。”
  牧冶出的都是脑筋急转弯,她很想看看程夷非和辛追在听到非夷所思的答案后会有什么表情。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说:“听好了。某人出门打猎,看到一群大雁飞过,于是引弓射去,他只发了一箭,却先后有两只雁掉了下来,请问这是为什么?”
  卓青道:“一箭射穿了两只。”牧冶摇头。
  惊墨道:“另一只本已受伤,是惊弓之鸟。”牧冶还是摇头。
  程夷非道:“莫非一只是被另一只撞下来的?”牧冶觉得程夷非很有脑筋急转弯的潜质,但还是摇了摇头。
  赤晴忍不住道:“都不是,那如何是两只?”
  牧冶道:“是因为他射中了一只,在它边上的一只雁拍拍胸口道:‘还好还好没射中我’,因为翅膀不动了,所以掉了下来。”她一边说一边做拍胸口的动作,紫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众人一听这个答案,都忍俊不禁。
  牧冶又说:“第二个,一只羊走在独木桥上,忽然发现对面来了一只狼,它赶紧回头,又发现后面来了一只虎,请问羊是如何过去的?”这回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抢先回答。牧冶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发现火光中众人都在沉思,有的咬唇,有的皱眉。
  程夷非倒是表情恬然,笑笑说:“必死无疑么。”
  辛追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未必死,奋力一跃,说不定能到狼或虎的后面。”
  牧冶道:“哎,我这是寻开心的,不能以平常的解答方式来思考。”
  众人的眼睛看向她,她公布答案道:“它怎么过去呀?它是晕过去的。”众人笑。卓青发现主子的嘴角有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看见主子笑,可真是难得。
  牧冶一个接一个地讲着,惊墨等人都活跃了起来,答案五花八门,牧冶把一顿晚餐搞成了篝火晚会,心里很满意。最后,程夷非担心牧冶的身体,让她早点休息,才算是结束。
  第二日,牧冶起晚了,却发现马车还是停在原地,只有赤晴和紫依在马车外。赤晴道:“主子有事,稍后便回,故请沐小姐在此等候。程公子却是到附近林中采药去了。”牧冶点头,走出车外去溪边洗漱,却见阳光甚好,于是招呼紫依将前几日换下的衣服拿来洗涤一下。不一会儿紫依拿过来一包衣服,不光是她们的,还有程夷非和辛追等人的。牧冶看见衣服多,便挽了袖子过来帮忙。紫依急道:“小姐不必动手,紫依一人就行了。”
  牧冶却说:“没关系,两人一起洗动作快点么。”
  “可是小姐以前从没做过这些。”
  “以前没做过,现在可以开始学。没关系的。”说着便拎着衣服走到溪边。紫依有些发怔,自从离家后,小姐好象变了很多。小姐比以前更平和,而且不那么娇气了呢。
  两人合作,一个洗,一个漂,然后一起拧干,溪边正好有大石,牧冶和紫依两人将衣服一件件摊开晾到大石上,不一会儿,两人便满头是汗,紫依从身上扯出一条汗巾替牧冶擦汗,牧冶手里拿着衣服,只好不动,却是冲着紫依灿然一笑。
  辛追带着卓青三人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溪边两个浣衣少女,白衣的为红衫的探汗,那红衫少女灿然一笑,阳光在她眼眸中跳跃,让她的笑那么明媚纯净,辛追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撞了一下:这个女子,马车里的一路沉静,昨晚的活泼,今天的明媚……
  不过两个时辰,等程夷非采了药回来,溪边大石上的衣服已经干了,牧冶和紫依将衣服一件件地收回来,抱回了马车,午时过后,一行人吃了午饭又出发了。马车上,牧冶和紫依一件件地折着衣服。

  遇劫

  马车轻快地行进在山路上,翻过这个山口,就快到晅城了,过了晅城,他们可以乘船渡过晅河,可比走陆路早三天到云城。前方的路变窄了,有一块巨石出现在路的左方。
  忽然,一声呼哨,巨石后面及右边的山坡上转出了一彪人马。为首者是一个虬髯大汉,面色黎黑,九月的天气里仅着一件半臂布衣,拿着一把鬼头刀打量着这五骑一车。这一行人看上去象是送家眷去某地的世家子弟,四个从人加两个公子哥儿,车内的估计是女眷吧,虽不象是大富但也应该是殷实人家。他不想杀人,只是想要点钱财,于是扬声道:“此山有所属,此路是我开……”一个女声轻轻地接道:“欲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咦,怎么第一句不一样啊?”又一个女声“嗤”的一声轻笑,然后轻责道:“小姐,我们遇强盗了,你还有心思管他说得对不对。”众人的耳目皆很灵敏,都听到了这几句轻声的对话,那大汉竟不知如何接下去了。颀峰一向平静,何时来了这样一群山贼?辛追原本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彪人马,听到马车里的对话后不禁哭笑不得:这沐小姐,是胆大呢还是太傻?程夷非听着倒是微笑了起来。
  马车突然停下来时,牧冶差点撞到头,好在车上有被褥垫子什么的,她微微撩起车窗的帘子,便看到眼前的一幅打劫图。她没办法看到有多少强盗,但她直觉地相信辛追等人,这一路来她看得出来无刃门的人应该都是高手,就是程夷非恐怕也不是表面那样的文质彬彬,所以她倒没有太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再说以她以前所受的教育,自己能力不如别人时,不如破财免灾,给他们钱就是了,怎样都不如人的性命重要。
  辛追可就不是这么想的,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被人打劫过。他冷冷地开口:“阁下何人?”
  那大汉被他的语气煞到,略怔了一下,又马上答道:“你管我何人,自己留下钱财尚可留些许路费,否则别怨爷强取一文不剩了。”
  辛追冷笑道:“你待要多少才可放人呢?又如何强取,如何个不剩法?”
  大汉尚未答话,他身旁一干瘦的灰衣男子嘎声道:“一文不剩便是包袱身上不留一文,包括车上两个小娘子。”
  卓青等勃然大怒,惊墨看了一眼辛追,怒道:“你有本事便来强取,大爷等着。”
  辛追的脸色未变,吩咐卓青道:“和程公子一起驾车先走,山下等候。”卓青应声,看也不看那群人,挥鞭驾车便朝人群冲去,程夷非也不多话,跟在车旁向前奔去。那群人中有人冲上前来拦阻,却见鞭影一闪,人便被甩了出去。接着赤睛、蓝雨、惊墨纷纷动手,只有辛追一言不发,一寸未动地紧盯着那虬髯大汉,那大汉被他盯得不敢移动一分,冷汗渐渐地爬上了脊梁。
  牧冶在车里,感觉到了车的移动,有人阻拦,又有惨叫声起,接着便是喊打喊杀的声音纷纷响起,时不时地有惨叫声,却没听到卓青或是程夷非的任何声音,但听着马蹄音她知道程夷非一直跟着。这回真实的撕杀在眼前,她再也不敢撩开窗帘看,只绷紧了身子稳稳地坐着,紫依早就放下了手中的活,此时紧张地靠着她坐着,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凝神听车厢外传来的声音。渐渐地那些声音轻了下去,终于听不见了,从车厢的走势来看,他们应该是在下山,牧冶拎着的心略略放下。她明知卓青和程夷非带着马车能顺利通过,辛追他们四个应该更不成问题,但总还有对惊墨他们的担心。
  马车停了下来,门帘被掀开,伸进来的是程夷非一张关心的脸:“沐野你还好吧?”牧冶摇摇头:“我没事。”“唔,脸色有点白,吃颗药定定神吧。”说着便掏出一丸药递了过来,牧冶接过药才发现他的袖子上溅了不少血迹,她有些迟疑地问:“你,你们杀人了?”程夷非说:“杀人?没有,伤人倒肯定是有的。”牧冶此时才觉得自己的思维方式有点不对,怎么先问他有没有杀人呢,也不先关心关心人家。也许是太过相信他们了吧。于是又问:“你们有没有受伤?卓青呢?”卓青在帘外道:“没有受伤,这点毛贼能耐我们何?”牧冶长透了口气。
  马车停在山脚的树林里,一条小溪从山上蜿蜒而下,卓青和程夷非轮流去溪边清理了一下,又回来解开了马,让它们喝水,他们俩就坐在车辕上,一边休息一边等着辛追四人。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林外响起了马蹄声,卓青和程夷非都站了起来,转入林中的果然是辛追四人,惊墨的马背上似乎还有东西。牧冶也听到了马蹄声,此时也和紫依一起从车上下来等着他们走近来。等他们走近了,牧冶才发现惊墨马背上的是个人,正是那个虬髯大汉。惊墨将他往地上一丢,就翻身下了马。
  程夷非问道:“如何,是些什么人?”
  惊墨道:“乌合之众罢了,三四十个人,已经杀干净了。剩一人,抓来问个口供。”
  牧冶听了他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们四个人就杀光了对方三四十人,那简直就是屠杀,就算对付的是强盗好象也过份了一些,心中对无刃门便有了些看法。一旁的辛追看到了她有些沉下来的脸,不禁挑了下眉毛。惊墨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径自去溪边舀了一勺水来泼向地上那人。那人睫毛动了动,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硬气地一声不吭。
  辛追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一番交手,那大汉自然自知眼前的并非一般的公子哥儿,略微沉默了一下便答道:“小人张勇,原是汶县的屠户。”
  汶县在晅城之东,距此约有二百里。汶县之人如何到了颀峰为寇?程夷非看向辛追,目光中俱是疑问。辛追又道:“那你为何又到此地为盗贼?”
  张勇回道:“六月中,晅河大水,汶县遭淹,我等便没了营生,大伙儿都在逃难,官府又不管。我等无处投奔,走到此处时,有人提议不如做些无本的买卖,因此在此处落草。”
  “谁人窜掇的?”
  张勇闭上眼睛:“谁窜掇的有什么要紧,反正我们这些兄弟也被你们杀光了。”
  惊墨听他话中竟有微讽,不禁怒气上冲:“如此说来,倒是我们不对。你们打劫来往客商倒是有理了?”
  张勇也不惧怕:“我们是打劫了来往行商,但我们只求财,从来没有杀过人。如若不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也不会走这条路。”
  辛追道:“没有别的办法?附近城镇中难道不能寻一份事做么?”
  张勇苦笑:“这附近的城镇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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