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纷乱之间。燕凛已经渐渐走近,刚才隔得远,他又太累,满头大汗,连眉毛头发上都有汗水在滴,视线受影响极大,所以他并没有看清容谦的状况。此刻到了近处,他才发现,容谦地脸色出奇地苍白。脸上的汗水,倒是比他还要多,不觉骇然。本来他连腿都有些拖不动的。此时却是立刻飞跑过来:“容相!你怎么了?” 容谦纵是汗水淋漓,看起来。却出奇地不显丝毫狼狈。他没有立刻回答。只安静地凝视着燕凛,看着他本来满是灰尘。疲倦欲死却忽然间只剩下关切和担忧地面容,心中莫名地叹息了一声。真的,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要对他说。 如何彻查这次地刺杀事件,如何根除朝中宫里或是皇族中的隐患敌人,如何尽量不引起大风波地再清一遍朝廷,如何加强护卫,如何反省这一次犯的所有错误。 很多很多事,他想要叮咛,很多很多事,他无法放心。 然而,他只是凝视着他,极轻极轻地说:“别怕,我只是太累了,伤身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燕凛睁大眼望着他,脸上的焦虑忧急掺杂了更多的惶恐,甚至还有些微地害怕,声音都略带颤抖:“容相,出什么事了,刚才还好好地?” 他的眼急切地上下打量着容谦,没看到任何伤口,除了汗水和疲惫,没见到任何不妥,可是,心中那莫名涌出的畏惧和慌乱却几乎将他完全吞没。 容谦只是微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深刻感情:“我有一个好友,如今在赵国名臣卢东篱幕中,他是天下最出色的神医。你派人请他来看看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有许多许多话想要交待,然而,他却再没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了,他能选择的,只是这一刻,尽力把燕凛地伤害,燕凛的惶恐减到最小罢了。 “容相!”大喊一声后,燕凛眼神中的恐惧和惊痛已达到极至,他再也忍耐不住地伸出手,急切地抓向容谦。 也许是想要抓住容谦,大声问他怎么回事,也许他只是想要确定那个人就在眼前,安然无恙,不会消失,然而,他地手指还没有碰到容谦的衣角,容谦地整个人,就从马上滑落了下来。 燕凛想也不想,伸手一扶一抱,然而,他真地太累太累,自己站都站不稳,哪里还能抱住容谦,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跌落的那一刻,他唯一记得地,就是微微调整姿式,让自己的身体在下方先着地,而唯一听到的,只是耳旁,那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别怕!” 然而,他怕了,他怕得发抖,他恐惧得脸上几乎没了人色。 刚才在刺客钢刀之下,尚且勇毅无惧的少年,此刻连声音都沙哑了:“容相,你怎么了……” 然而,容谦没有再回答他。 燕凛伸臂抱着容谦,只觉那身体轻得出奇,软得出奇,他想要起身,又恐伤了容谦,小心地用手抱着容谦,先把他平平移开,刚刚发力要把容谦身子略抬起来,就听到一连串恐怖到极点的声音。 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一串一串,响个不停,仿佛无止无息,好象能一直响到世界的尽头。 容谦的身体在燕凛的力道下,因为骨头断裂,不能支持身子的正常姿态,所以身体以奇异的角度扭曲起来。 “容相……” 燕凛的声音凄惨而惊恐。这年少而以英名传于四方的君主,此刻呼喊的声音,几乎是在哭叫。 他惊恐而小心地把容谦平放在地,再不敢动他一下,仿佛只要不碰他,不用力。就不会惊散那支离破碎的骨头。然而,那骨头碎裂的沉闷声音,却还是在响。一直在响。 天啊,一个人有多少骨头可以裂。可以断? 燕凛手足无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半起身,略伏在容谦身上,用手支着地,不敢让自己挨碰容谦一丝一毫。只知道一声声喊:“容相,容相……” 不知道粗砺的碎石已经深深扎进了手上的伤口中,不知道自己地声音破碎颤抖地不成样子,不知道自己声嘶力竭地叫了多久,不知道最后张口大喊那个人的时候,喉头发甜,滴落的是鲜血。 他一切都不知道,然而容谦却知道。 他已经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了,感觉上。好象每一根骨头都在慢慢裂开,每一根筋脉都在一点点断裂,血液四下逆流。真气四处乱窜,然而。他晕不过去。 太过强大地精神力。使得他无法自然地逃避任何痛苦。他只能清醒地面对着,承受着。 不过。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个时候,他甚至无法去在意自己的痛。 燕凛一直在叫他,叫了许多许多声…… 他勉力看着他,想要伸手轻轻安抚他,却动不了哪怕一根手指,想要轻轻说几句叫他放心地话,却没力气发出一点声音。 他只是看着他,却知道,自己很快连这样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能动,不能说,甚至就要不能看……然而,他清醒着,一直清醒着。 他只能看着燕凛,感受着他的焦虑,也焦虑地想要对他去说很多事。 燕凛,别担心我,都说了我没事了。你要立刻将护卫召来,确保自己的安全才好。 燕凛,以后,我不能陪你到处走动散心了,你……少出宫些吧? 燕凛,以后,不要再随便打发走护卫了,万事安全为要。 燕凛,这次的行刺事件,背后地黑手一定要查清楚,记得查明白了来告诉我,别让我一直担心。我没有晕,没有睡,我一直在等着呢…… 为什么,还要叫?傻瓜,你吵得我头痛。 这么点风波都经不起,一点小事就吓成这样,别跟人说你是我教出来的,我丢不起这个人。 傻瓜,再叫你的喉咙就嘶裂了,嗓子也毁了,皇帝难道要天天沙哑着嗓子上朝议事吗? 别傻了,燕凛,不要叫了,不要害怕,不要担心,我没事…… 他渐渐无力支持双眼睁开,他渐渐无力,用双耳去感知世界。 天地静了下来,他看着燕凛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太清那一声声的呼唤。 不知道狄一是不是还在呢? 这人外表虽冷,还是有些温情义气的。他应该会悄悄地躲在旁边,替他照看燕凛安全,直到护卫们过来吧。 燕凛的表情渐渐模糊,他努力想要睁大眼。 这一次,身体不知要被废多久,不知道劲节什么时候才能赶来救他。乘现在,多看他一眼,就是一眼吧。 最后的时候,他尽力让自己的眼神温和平静,希望能略略安抚燕凛惊慌地情绪。 别怕,燕凛,我没有事。我只是累了。 别怕,燕凛,你没事了,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别怕,燕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再怎么努力,也抵不住那渐渐压来地黑暗,他的眼睛,终于无法再睁开。 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他依然可以想象得到燕凛焦虑而惶恐地神情。 黑暗地世界里,每一点血脉煎熬,每一丝抽筋吸髓的痛苦,都越发清晰起来。 然而,他想地,只是那个担心得无所适从的孩子。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抱着那个哇哇痛哭,父母双亡的小小孤儿,一声声轻轻抚慰。 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别怕,有我在,什么事都不要紧。 别怕,有我在…… 莫名地,他在那不可名状的痛楚中轻轻微笑。 燕凛,别怕,我在这里。 燕凛,别怕,我一直都在。 他在心头,那样极轻极轻地说着,然而,那个一声声喊得喉咙出血的少年,却听不到他半点声息,看不见他此刻温柔深情的目光。 燕凛,别怕,有我在!yxg。cc 小 说
风云际会 第二百零七章 悔不当初
狄一一直隐在暗处。 他看着容谦倒下去,看着燕凛疯狂地叫喊叫,看着那个不管是暗夜遇袭,还是猎场遭刺都一直不失镇定的少年,现在惶恐失措,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他听着那呼唤声一点点碎裂不堪,看着嘶裂喉咙的鲜血不受控制地落在容谦衣上额上,触目惊心。 然而,他一直忍耐者,等待着。直到那些散布四方的护卫们,兴高采烈,带着猎物回来寻找他们的君主。 他看着他们惊见如此局面,无不色变。他看着几个护卫想要搬动或查看容谦的身体,结果只略一用力,就听得骨头发出的恐怖声音和看见肢体受力后诡异的扭曲角度,个个面露惊恐之色。 此时燕凛身体疲惫无力,精神受到强大冲击,一时神疲力弱,让他暂时无力掌控大局,发号施令。 几个身份较高的侍卫长略商量几句,一个飞马离去,不久,便从猎场外常驻的行猎司衙门里带了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过来。 好在来这猎场游猎的都是权贵子弟,行猎司衙门里常年备有好车好马。 这车子宽大舒适,护卫们又精心垫了数层的棉被,防着身体受震,再拼凑木板为床,小心地将木板一点点塞在容谦身下,再将容谦移到车中。只这么短距离的搬运,且人人都无比小心,一丝力也不敢多用,却还是隐约听得几声脆响。 众人提心吊胆,面面相觑。 什么样的力量才可以把人的身体摧残到这种程度,而又要什么要的体魄,才可以在伤得这么严重恐怖之后。仍能活下去? 他……他还能活下去吗? 从头到尾,燕凛眼睛赤红,喉咙沙哑。一直陪在容谦身旁,一直没有放弃。他一声声呼唤他。无论身边的人怎么劝,都不肯理会。 他不知道下令,护卫们只得自行决定,将地上地几具尸体搬上马,一同运走。 为了防止容谦受更多的震动。纵是人人心如火焚,他们也不敢急于赶路,只是缓缓地,小心地,让马车在一众侍卫快马护拥下,远远地去了。 狄一这才慢慢现身出来,遥遥望着烟尘消失的方向。 他甚至隐约有点想跟过去,看看最终结果地念头,但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返身飞掠而去。 这次刺杀,影响太大。事后整个国家力量全部运作起来,搜寻真相。追拿刺客同党,大索京城内外时。所有户籍不明。临时在京城附近出现的外地人,还有会武功地人。都会有很大的麻烦。他若是不赶紧远离燕京,远离燕国,只怕是要遭池鱼之殃了。 狄一沉默着一路飞掠,心中却总也抹不去,容谦方才淡然的笑容,从容执弓射箭的姿态,莫名地,感到一种深沉的悔意。 如果当时,他能及时出手…… 就算他当时想要用阿汉地事交换,可是在容谦第二箭射死三人后,他就该明白容谦的决心。如果他能出手杀死那个首领,容谦不用再出第三箭,这样,容谦的身体也不会崩毁至此。//yxg。cc 只是…… 狄一叹息了一声。 只是在当时,他又怎么可能肯放弃哪怕任何一点渺小的希望。容谦已是他最后一个可以寻找,可以求助的人了…… 如果因为一时的不忍而出手,最终却是断绝了阿汉醒来的所有希望,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自己。 可是,现在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心中一直无法抹去的郁郁不安,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是魔教出身的影卫,从来不知什么仁义道德,为了自己关心地人,便是天下人血流成河又与他什么相干,可为什么,只不过两次交谈的容谦,却让他心中如此难以安然。 如果事先能知道,那人竟会如此决然,如果事先能够确认,那人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做到这种程度,如要事先明白,那人竟是宁可选择毁了自己也不救阿汉…… 也许…狄一再次叹息。罢了,罢了…… 如果,如果,世间哪里有什么如果。已经发生地事,谁又能够再逆转过来。 他摇摇头,努力压下那莫名涌上来的歉疚之意。 容谦最后叮咛燕凛去寻赵国地风劲节前来相救,可见小楼中人所谓彼此不能互相帮助,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用来欺骗打发他们地。只是真的不能明白,即然风劲节能救容谦,为什么他们却不能救阿汉呢? 狄一举目遥望远方,神情越发落寞凄凉起来。 终究无法可想了,终究再没有可以去之处,可以求之人了。唯一能做地,只是回转他们那小小的安身之所,在这最后的时间,陪伴他们吧…… 狄一长长叹息一声,倏然加速,全力奔驰。 这个时候,心灰意懒的他绝对想不到,回去之后,狄九会用另一个莫须有的小楼中人,再次把他骗开,等他醒悟过来,转头赶回之后,狄九却已经带上沉睡得太久太久的阿汉,毅然去闯那千年来,最最神密莫测,无人能够进犯半步的小楼。 风劲节也同样想不到,他人在家中坐,天大的麻烦却从天上来。 更鼓已经敲过三更,他和卢东篱却还没有忙完。两人正在一起挑灯夜谈,探讨时事,共商策略,风劲节却忽然捕捉得院外一丝异响,皱眉抬了头。 “寒夜客来,未知有何贵干?” 风劲节一声朗笑。这笑声甚是清朗从容,并不见如何凶狠强厉,然而院外那藏头露尾的黑衣人却觉胸口如中巨石。闷哼一声,竟被这淡淡一笑,震得真气涣散。无力地从空中坠落下地。 难怪他这么容易就摸到了卢东篱所在的院落旁边。原来卢东篱有这样的顶尖高手贴身保护着,哪里还需要什么别的护卫。 他心中正自惊怖。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雪亮地钢刀,已是当头劈将下来。 那人在地上翻身打滚急躲,连声大喊:“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是大燕国皇帝派来。有事相求的……” “小刀住手。”一声低喝后,正房处灯光乍明,房门开处,风劲节和卢东篱并肩走了出来。 小刀郁闷地收了刀。唉,好不容易来个不长眼的刺客,到头来却还是没他地用武之地啊。 本来风劲节只当是哪个被触动利益之人派来的刺客暗探,谁知对方居然张口就是大燕国地皇帝。这赵国和燕国隔得也太远了,卢东篱什么时候跟燕国扯上关系了?他怎么不知道? 卢东篱也一样诧异。两人联袂出得房来,风劲节问道:“你们燕国皇帝让你来找卢东篱?” “是。啊,不,其实不是……” 那夜行人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又大礼拜了下去。 “我是来找卢大人的,但目的却是想求见卢大人幕中一位天下第一神医。” 风劲节的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了。 卢东篱是一怔。看了风劲节一眼。他知道风劲节的医术很好。但他一直也知道他地医术从来不闻于世,那这天下第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