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服侍过晚晴的丫头们都在几年前让福晋遣散的遣散,嫁人的嫁人,唯一留在府里的小桃子也嫁了出去,晚晴身边自然缺少人手,福晋早已给安排了几个伶俐的丫头和两个嬷嬷,晚晴看着里面几张青春稚嫩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已是孩儿她娘了,是个老女人了,这个臆想瞬间给了她巨大的触动,赶紧噼哩啪啦地又是珍珠粉又是黄瓜片儿地全往脸上招呼,即使女儿嘲笑她像个鬼,也照作不误。
这天傍晚,晚晴脸上正敷着一层惨白的珍珠粉面膜,惬意地在更加茂盛的葡萄亭里的躺椅上休养生息,昨天带着小鬼玩得差点没把她的老骨头给累崩!小团子在一旁的沙坑里堆她的城堡,小圆子一如既往地趴在了秋千上睡觉,怀里还塞着只猪枕头。看在刚进门的众人眼里,赫然是一幅异常温馨唯美的图画。
团团堆好她的小飞侠城堡,正要向她家额娘炫耀一番,就看到四个人站在院子门口,一脸被吓到的表情。看吧,她早说了额娘这样子就像鬼一样,偏偏她娘还不听,这下吓到别人了吧?
“别怕,那是我额娘,不是鬼!”团团好心地说明。
人群里的九阿哥马上会心微笑地看向睡得正香的晚晴。她还是一点没变,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十五和十六也是一脸明白过来的表情,倒是十七吓了一跳,他印象中的晴嫂嫂可没这么恐怖。
“你们找我额娘吗?她睡着了喔!”团团睁着大眼睛,小小声地说道,怕吵醒她额娘。她娘没睡饱时,脾气可是相当恐怖的,她可不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你是团团还是圆圆啊?”十七阿哥走过来问。
“我是团团,圆圆在秋千上睡觉。”团团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秋千,正好看见圆圆的宝贝猪掉了下来,咚咚咚跑过去帮她捡了起来塞到她怀里,又赶紧跑回来盯着这些长得都很好看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我是你十七叔。”早就听说晴嫂嫂回来了,到今天皇阿玛才批准他们几个来见她。
“可是你看起来不老呀。”比她明明大不了多少嘛。
“嘿嘿,十七叔我正青春年少,当然不老啦!”得意地瞟了瞟其他几个“老人”们,十七笑得很欠扁。
“哦!”团团一副懂了的样子,其实压根儿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十七叔好!”马上乖乖叫人。额娘说了,好孩子要有礼貌,碰到长辈要问好,虽然她一点儿也没看出来这个十七叔哪里像个长辈……
十五十六一听居然让十七抢了先机,马上凑过来指着自己:“还有我还有我,我是你十五叔(十六叔)。”
团团疑惑地看看他们,又看看走到她额娘身边盯着她娘不放的那个长得比她额娘还美的怪人,决定还是先提醒他一下比较好。
可爱地冲十五十六送了个大大的笑脸,又甜甜地叫了:“十五叔好,十六叔好!”然后马上冲到九阿哥面前,扯了扯他的长衫,引起他的注意后,小小声地说:“美人叔叔,额娘在睡觉觉,不要吵醒她喔,不然会很恐怖的。”说完,还做出一副怕怕的表情,表示她真的没有撒谎。
这是晚晴的女儿,跟她长得真像。九阿哥温柔地再看了晚晴一眼,弯身牵着团团走向一边坐下,微笑着说道:“你是小团团?我是你九叔。”
“九叔好!”话说她的叔叔可真多呀,哪一天都到她家里来排排站好,她叫人岂不都得叫得累死?
“九叔,你长得比我额娘还美喔。”团团盯着他看了半天,再度感叹道。
其他阿哥听了都在寻思,要是晚晴听到她女儿这样说,会是什么表情,不由得有些期待。结果很快就听到团团的下一句话:“九叔你真的很自恋吗?娘每次骂我都说我跟你一样臭美……”
九阿哥囧了,其他阿哥没忍住,狂笑出声。团团一边竖起手指“嘘”地让他们小点儿声,一边恐怖地看向她娘憩息的方向,然后马上一副要倒大霉的表情回望着他们。
只见一张白惨惨的脸,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众人,在场所有人,除了还在梦中的圆圆,全都瞬间心里开始长毛。
团团见势不好,马上冲到秋千处,死命地摇着圆圆:“圆圆,快醒醒,快醒醒呀!”
圆圆揉了揉眼睛,悠悠地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从秋千上坐了起来,把团团急了个半死。团团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对圆圆说最要紧的事:“额娘被吵醒了!”
圆圆一愣,马上从秋千上下来,先观察了下她额娘的反应,还好,还在迷糊状态没有发作,赶紧咚咚咚跑到晚晴面前,大声叫道:“额娘,你的面膜快裂了!”
只见那鬼一样的身影先是一顿,随后缓缓抬手摸了摸脸,只听得一声尖叫:“我的脸!”鬼影光速消失在众人面前。
众人狂汗。
十六疑惑地问:“晴姐姐怎么了?”
团团一副专家的表情解释:“娘脸上的面膜太干了,裂开了会让脸变皱皱。”她娘才最臭美。
圆圆看着这里突然多出来好些人,眨巴眨巴眼睛。众人赶紧抢着自我介绍。
“九叔好,十五叔好,十六叔好,十七叔好。”圆氏慢吞吞招呼法重出江湖。
十七瞬间萌个半死。他最喜欢这种很有个性的小孩了。马上巴到团团圆圆身边:“团团圆圆,十七叔可不可以抱抱你们?”
团团马上伸出双手,圆圆也慢吞吞地伸出手。十七一把抱了个满怀,哇,小孩子身上的奶香好好闻,软呼呼的,脸蛋儿好像苹果一样红通通,好看死了。赶紧亲一口。(某薇:十七你真的不是萝莉控吗?)
十五十六再次不爽十七又抢尽先机。巴了过来,这个捏捏红脸蛋儿,那个摸摸羊角辫儿,都觉得怎么晴嫂嫂的孩子能可爱成这样!
“你额娘……”九阿哥还是最关心大人。
“额娘最讨厌没睡饱的时候被人吵醒,前天阿玛不小心把她弄醒了,被咬了两个这么大这么大的月亮。”团团一边比划着,一边心有余悸地说。呜,阿玛好可怜。
圆圆也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众人语结。连四哥都敢咬,这也太……
不愧是彪悍的晴嫂嫂,不走寻常路啊。
放手
等晚晴洗完脸清醒了出来见人,十六十七已经跟团团圆圆混得相当好了,陪着她们在沙坑鉴赏团团的飞侠城堡。十五则陪在九阿哥身边静静等晚晴出来。
九阿哥看着走过来的晚晴,有一瞬间的恍神,好像她从未曾离开那么长时间,不然,为何岁月在她身上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九阿哥吉祥。”晚晴福身行礼。
九阿哥赶紧伸出手要扶起她,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只喃喃道:“快起来,以后别这么多礼。”
晚晴笑笑,吩咐下人端了茶和点心出来,一听见有吃的,小鬼头们外加两个大鬼头全都欢呼着跑了过来,十五也眼睛一亮。
九阿哥怔怔看着晚晴:“你……好么?”有那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得这一句。
晚晴灿笑:“晚晴很好,谢九阿哥挂心。六年不见,九阿哥可好?”
“我还能有什么好不好的……”
我很想你。这句话他不敢说。他堂堂大清的九皇子,名满京城的九阿哥,却不敢对心爱的女人表露情感。只因她,并不属于他。
或许,真的该放手了……
晚晴呲出八颗牙:“九阿哥愈发风神俊朗,九福晋怕是担了不少心吧?”他府上的花花草草,估计比四四的收藏还要多得多得多!
九阿哥无奈地低头苦笑,这个丫头,永远这么不解风情。
十五上前一步,脸微红地冲晚晴腼腆地笑:“晴姐姐。”他以前一向如此称呼她的。
“是小十五吧?哇,六年的改变可真够大的,当年的小豆丁儿都长这么帅了,唔,比我高好多,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平平都是人,我还比你大诶,居然这么多年都不长个儿……”比什么不好比身高,又自找刺激了……
“晴姐姐,我都十六岁了,不再是‘小’十五了……”他可是男子汉了!
“嘿嘿,晴姐姐可还记得小十五当年胖呼呼肥嫩嫩的可爱模样哟!”
“晴姐姐!”
“哎呀哎呀,害羞了!好啦,十五你都变成男子汉了,小石榴,你怎么还是这么贪吃?快过来让晴姐姐看看你那小身板儿有没有变结实点儿啊?”招招手让正狼吞虎咽的十六过来,十七趁机抢走他的点心,笑得跟当年抢食成功的十三一模一样,活像只捡了条大鱼的馋猫。
“晴姐姐,我都六年多没吃到你做的点心了……”十六嘟囔着,却仍是乖乖地走了过来。
“哎呀,以后又不是没得你吃的,我以后做了好吃的,还跟以前一样,让人给你送一份,行了吧?”又巴着比了比身高,气,她居然都没有十四岁的十六高诶,老天爷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
十五和十七马上举手:“晴姐姐,我也要。”
晚晴摆摆手:“放心,一个都不会少。”
干脆跑过去,把吃得眉开眼笑的十七给拉起来比了比,还好还好,总算找到个比她矮的了,结果十六马上吐她的槽:“晴姐姐,十七弟只有十二岁诶,比你矮是很正常的好不好?!”
“臭石榴,就不能让姐姐我自欺欺人一下吗?”一点都没有以前贴心!
“嘿嘿!晴姐姐你得学着接受现实啊……”十六一边到十七手里抢吃的,一边回嘴。
九阿哥看着晚晴一如既往地跟十五十六他们玩闹,就知道她对他,必然也是和六年前一样,云淡风轻。他之于她,只怕永远都是普通朋友的意义,或者在她心里,他只是四哥的弟弟而已,跟其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那他这么多年刻骨的思念,该怎么办?
“阿玛!”团团眼尖地看到院门口的四四,马上乳燕返巢似的向她心爱的阿玛射过去,圆圆也放下了手里的点心,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向她阿玛奔去。这两个小鬼,粘四四粘得要命,只要四四待在府里的时间,哪怕是在书房里办公,她们俩也非要在他身边儿待着。
院子里的几个阿哥纷纷打招呼:“四哥。”十七脖子还伸得老长,想看看传说中晚晴咬出来的‘月亮’长什么样儿,无奈他四哥包得太紧,什么也看不到。
四四一把抱住了射过来的粉红小炮弹走了过来,又弯下身子把一脸期待的圆圆抱了起来,把脸往前伸了伸,小家伙们马上会意地一人用力亲了一口,把一旁的晚晴看得心里酸溜溜的。女儿明明是她生的嘛,最近亲她都没有亲这个臭男人亲得多。
“小团团小圆圆今天有没有想阿玛啊?”四四跟兄弟几个简单打了招呼,笑眯眯地逗着女儿。
“想,团团最想阿玛了。”团团急忙表忠心。
“圆圆也最想最想阿玛了,圆圆睡觉觉都梦到阿玛了。”是真的唷,她可没有说谎。
“团团圆圆都好乖,阿玛也想你们。”亲了亲女儿嫩滑的小脸,四四微笑地看向晚晴。
“你们两个,快下来,阿玛上朝已经很累了,你们还让阿玛抱抱,阿玛会累坏的。”佯装体贴地训道。好吧,她承认她吃醋了,就是见不得两个小鬼这么粘四四,都不粘她这个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她们下来的娘!
四四一看晚晴嘟了嘴就知道她转的什么花花肠子,嫉妒他在女儿面前比较得宠吧?真是,都二十好几的孩儿她娘了,还这么孩子气。不过他还是把女儿们放了下来,让她们接着去吃点心。然后上前揪揪晚晴皱起来的鼻子:“你呀,只顾着吃女儿的醋,爷上朝回来,肚子还饿着,嗓子也干得很,都不知道心疼爷?”
晚晴冲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身跟大伙儿说了声:“一会儿都留下来吃饭啊!”就去厨房忙活了。
九阿哥默默看着这一家大小的温馨和乐,心上泛起熟悉的疼痛,却又有些释然。
罢了,上天已然开恩,让她活着回来了,那就放手吧。她眼里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四哥,他又何必再自欺?她还活着,他还能再见着她,就够了,其他的,就放在回忆里,慢慢珍藏吧……
煮了一满桌丰富的大餐,招待着一伙人吃得清清溜溜,晚晴颇有成就感地端着茶在一旁一边喝一边偷着乐。十五十六十七照旧是很给面子,吃得肚子撑不下了才甩筷子。倒是九阿哥有些奇怪,吃得,呃,相当保守。奇怪,多年前她就知道他吃饭是什么德性了,现在才来保持形象,不是有点晚了么?(某薇:某晚是天生的猪脑袋,跟本作者无关!)
吃完稍坐了会儿,众人便要回去了。十五今年春天已经大婚,有了自己的府第,十六和十七还要回宫。四四和晚晴送了九阿哥他们到府门口,原本已走出去的四兄弟又回过头来,灿烂笑着齐声说道:“晚晴(晴姐姐),欢迎回家!”
晚晴的泪,瞬间滴了下来。
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惦着她,她好感动。
四四轻拥了她入怀,这小女人,终是在他怀中了,他一定会牢牢抱紧,再不放她离开。
交心
康熙四十八年十月,皇帝于京西畅春园之北建圆明园,赐予皇四子胤禛居住。一大家子人又呼啦啦地计划搬家,晚晴对于这后来被八国联军一把大火烧成废墟的园林瑰宝有一种很特殊的情节,一想到它后来的下场,就不太敢住进去,怕见了它空前绝后的容貌再对比后世的凄凉心里难受。其实此时的圆明园还远远未达到后世传颂那般‘惊世绝伦’,不过晚晴这个历史白痴压根儿就不知道。
搬家前夕,晚晴跟四四说了不想搬进圆明园,四四极为不高兴,连声驳问:“为何不想搬?那是皇阿玛赐的园子,御赐的恩典,你,你这人怎么就老是要拂他老人家的好意呢?谈到这个,爷又想说你两句,皇阿玛说要抬你做爷的侧妃,你为什么不愿意?你就那么喜欢做个庶妃啊?!”
晚晴撅撅嘴,又不能直说圆明园以后被外国的一群强盗给放大火烧了,只能委屈兮兮地瞅着四四。四四一看她那样儿,再大的脾气也没了,过来揪了她入怀,咬咬她的鼻子:“说,为什么?”
“人家住这里住习惯了嘛,那里又没有我的葡萄亭,还有我的桃树李树我的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