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世之醉卧美人膝- 第17部分

　　☆、第35章、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35章、为谁风露立中宵
　　好家伙！小如一听，这是杠上了啊！我说大哥，我刚才可是被她打出来的啊！小如无奈的摇摇头，又硬着头皮去回摩珂了。
　　小如才一走进般若殿后堂中摩珂的书房，还没开口，摩珂已经将雀翎锁如巨蟒吐信一般挥出来道：“还敢来，找死啊，滚出去！”
　　小如捂着额上流血不止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赶忙抱头鼠窜而去，出来只冲慕朝云摇摇头。
　　慕朝云看了小如的样子，心里反而平静下来，淡然道：“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她，她不会不见我的。”
　　更深露重，灯短夜长。
　　慕朝云独立在宫门外，远远瞧着大明宫不算太辉煌，却肃穆端方、摇摇曳曳的灯火，想着许多事，一桩一桩，似皆是报应不爽。
　　当年自己为阻止孔宣下山报仇，将她独自一人困在两仪殿，不许她出殿一步，就算有人甘犯门规来看她，因仙障相隔，连话也与她说不得一句。她那时功法虽是初成，想杀一个凡人，却已不是太难之事。那人间帝王虽是逆取，然却是天数，若真叫她出去杀了天命所归的凡间正主，便是大罪一桩。
　　仙规森严，他执法六界，又岂能公然徇私，袒护自己的弟子。若事发再抓了她，就算事出有因而得不死，也要将她长囚于海底或深窟，甚至是暗无天日的锁妖塔中，还不如先留她在清净明亮的两仪殿，还有自己陪着她。她心中心心念念的人只有自己，想来也宁可留在他身边。当时自己只想着是为她好，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那时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家破人亡时，背负着血海深仇这样沉重的责任，不得伸冤，又被最信赖的人囚禁，心中是如何的孤寂凄凉。
　　现下情势，自己与她当年相比，已然好了很多，独立风露而已，其实根本也算不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小如出门见慕朝云还是云淡风轻的立在那里，只是脸色稍嫌黯淡，摸一摸额头上的伤，还是进去告诉摩珂道：“主人，扫地的在咱门口整站了一天了。”
　　摩珂宿醉才醒，刚端了杯最顶尖的碧螺春喝着回神，闻言随手拿起块云片糕咬了一口，淡淡然道：“哦，他堂堂一个上仙，你还怕他冻着不成，要不要送床棉被给他？”
　　小如只觉得主人说得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又过一日大早，小如简直像是照例来汇报工作的一般：“主人，扫地的又在咱门口站了一天了。”
　　“嗯。”摩珂舀了一只鲜虾猪肉馅的云吞放进口中，嚼了嚼：“好，这回的云吞做的不错，肉是活的，虾也算弹牙。你告诉老何，赏他坛酒喝。那天迦楼罗给我放下十坛杜康专门单给他酿的‘更流’就走了，比解忧的劲道还大，我才开始喝，喝得还不太顺溜，趁还有，叫他快搬走，再晚等我喝顺了，就没他的了。”
　　小如撇撇嘴：“主人，等你喝顺了再让他给搬回来，老何也没办法啊！哎，主人，那个扫地的还在外头呢，你倒是给人句话也行啊……”
　　“哦，他少说也几千年功力，怎么，你还怕他饿死，想给他送饭不成？”
　　主人果然有道理，小如只得丢盔弃甲的跑出去了。
　　这个更流，是杜康才研究的新方，用他秫酒的酒头加人参、鹿茸、海马等各种大滋补的珍贵药材九蒸九酿所制，全是新酒，还来不及窖藏去其火气，就给送到了大明宫来。打开一坛，色红如血，其烈如火，一入口，纵是摩珂这种高手也觉得辛辣之极，直挂嗓子，呛得心疼，饶是凡人喝一口，十冬腊月出去冰窟窿里游个泳，也全无问题。是以这更流醉起人来比解忧还麻利，还痛快，还省钱，一壶撂倒，可倒是应了现在这个景。
　　当真是更换流年啊，果然名副其实！有它在，这时日过得就还痛快些。摩珂这几日便指着它活了，见天喝得大醉，偶尔不醉时，想起他们这一两辈子的过往，心中大叹，自己这没出息劲儿！遇到的出色男子多了去了，牵绕纠缠，来来去去的，却只是这一个人，也不嫌腻歪！一个不小心，再想到自己变成凡人时，少不更事，整天缠着他，简直不忍直视，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还不如醉死拉倒！
　　到得第四天早上，小如进来报时，却改了新词：“主人，下雨了。”
　　六月天时，喝这么一玩意，自己当真是……功力深厚啊！摩珂拿起一块芸豆卷塞进嘴里，才把那口更流酒压下去，拿凤羽扇使劲扇着风：“哦，那戏文、话本子上一到男女间出了波折，都是这么写的，你能有点新意不？”
　　小如挠挠头：“打雷算吗……”
　　他话音未落，仿佛配合他一般，窗外一道闪电滑过，雷声咋起。
　　“算。”摩珂点点头：“想不到他还请了雷公电母配合，挺下本的。”
　　小如赶忙顺杆爬：“那您要不要出去叫人家进来避避？”
　　“呵呵。”摩珂拿扇子遮了脸笑道：“人家升上仙时，四十八道天雷天火也挨了，你还怕他给这雷劈坏了？”
　　小如倒是瞬间哑火，可谁知这雨越下越大，一直随着惊雷闪电不说，还果真十分配合的下了一整天。摩珂翻了一天《道德经》，也没看出个子午寅卯来，忽然再也坐不住，撂下书册子就跑了出去。
　　她远远看着慕朝云不用仙法躲避，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站在那里的样子，心中犹豫要不要出去见他一面，再好好说与他，叫他回去，忽然见慕朝云一怔，千里传音于自己道：“摩珂，炽昂到蓬莱生事，我……我要先回去了，等我一处理完此事，马上便回来找你。”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摩珂的心又渐渐凉起来，沉下去。很多事，他终归是放不下。比如蓬莱仙山，比如他肩上的责任，比如六界苍生、天下安宁。那么自己呢，都能放下吗？
　　被囚禁于两仪殿上，而他刻意不来看自己时，那一个个仓惶无助的夜晚，满门无幸，又被所爱的人彻底厌弃的感觉，那一种彻骨的寒凉，再次将自己这颗心席卷而去。她现在想起来，都仍是难以承受，胸口大痛，踉跄两下，便飞去继续搬更流。
　　慕朝云匆忙驾云赶回蓬莱三仙岛，却见常昼正与柔懿战在一处，炽昂意态悠闲的背着手立在一旁观战，太上老君正与他理论着什么，大殿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门人弟子，其中赫然有莫世芳跟洪昭，不知是死是活，登时大吃一惊，厉喝一声道：“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心伤

　　第36章、心伤
　　常昼闻言抬头，见是慕朝云返回，心中登时松了一口气，虚晃一招跳出圈外。
　　柔懿见了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便也退到炽昂身后。
　　慕朝云看一眼倒在地下的莫世芳与洪昭，目视常昼，见常昼微微摇头，知他们没有大碍，略放下心来。他冲太上老君一拱手，太上老君会意，这终归是蓬莱的家务事，便退到一旁。
　　炽昂看看慕朝云的形容，上前道：“咱们也不多废话，你数次伤了小女，老夫今日便来为她讨一个公道。你赢了老夫双掌，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你输了，就要为她负责到底。”
　　慕朝云微微皱眉道：“先生此言何意？”
　　炽昂抬首道：“你毁了小女容颜，叫她如何婚配？你赢不得老夫，就要娶她。否则，须怪不得老夫今日，要大开杀戒了！”
　　慕朝云驾云飞出大殿，漠然道：“朝云输了便任先生处置，但是与令嫒婚配之事，绝无可能！请先生赐教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
　　炽昂冷笑一声，亦升上半空，十七式风雷吼第一式风起雷动，呼啸而至，间不容发的攻向慕朝云。
　　慕朝云应以蓬莱仙山的顶尖神功《混元决》起手式开天辟地，两人各自划个半圆，虚虚让过，彼此又试探了十几招。殿上诸人，皆看得眼花缭乱，一时分不出虚实。
　　炽昂凝聚功力，只见他身后红光大起，再出一招雷动九霄，登时黑云滚滚。蓬莱众人见了这阵势，只觉得热浪扑面袭来，一些低辈的弟子，抵御不得便纷纷不住后退。
　　慕朝云心知他若闪避，便要波及殿上诸人，他周身腾起大团的缭绕青气，使一招袖里乾坤，直出左掌，平平的迎上去，两人半空中对了一掌，三岛上只觉地动山摇。
　　炽昂连退了几步，只觉得这小子今天颇不客气，眉宇间惯常的冷漠也不见了，倒有些急躁，杀意袭人，反倒比平时看着顺眼许多，嘿嘿一笑，周身红光暴涨，血一般的罂粟花瓣漫天激散，风驰电掣般又出一掌“天昏地暗”。
　　慕朝云更不闪躲，双掌一分，身间青气蒸腾丈许，应以斗转星移，半空中星辉咋现，月华泄地，如银河倾洒，大片银光中，无数的雪白梨蕊，席卷而来。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两人双掌相交，又猛得弹开，慕朝云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炽昂胸中一阵气血翻滚，却已经飞坠下云来，人事不省。柔懿见事不好，疾飞过去接了炽昂便逃。
　　慕朝云也不追赶，下殿去检视，见莫世芳、洪昭等只是被人拿了穴道，已被常昼等人救起，略交代几句，谢过太上老君，转身便回返了大明宫。
　　慕朝云生生煎熬了好几日，这半天间往来疾奔，又与炽昂大斗一场，浑身气血乱窜，便不似平时般沉得住气。见这雨已然下的瓢泼盆倾一样，他心中气苦，上去用力拍了大明宫的宫门道：“摩珂，你出来！摩珂，你给我出来，就是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
　　吆喝，行啊，才这一会不见，就长本事了，还敢吼我！摩珂偶然动兴，才在大雨中舞了回剑回来，一听扔下酒杯，抓起天枢剑，就从般若殿飞了出来。
　　居然受了伤还不用功力抵御风雨，这苦肉计做的挺逼真嘛，也挺有效果的嘛！看着他那个头发散乱，脸孔煞白，唇边犹带血迹，手抚心口，衣衫尽湿，微微颤抖的样子，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伸手扣住他手腕亲上去，叫他跟那日一样避无可避，亲到他暖过来，喘息不定为止，我教你再装，我叫你再装！摩珂啊摩珂，你可真有出息，他这坑的你还少了……
　　摩珂一咬牙，拿天枢剑指了他道：“你非要来送死是不是，我成全你！”
　　她手上虽是天枢剑，使得却是自创的《逍遥》剑法，一招一骑绝尘正是当胸刺来，慕朝云眼睁睁看着，却不闪避，刹那间，这上古神兵的剑尖已然刺入他前襟的刺绣花纹里。
　　鲜血瞬间涌出，染了他的青衣，大雨磅礴中，现出一种似紫非紫，如赭非赭的异样颜色，那细密精致的刺绣里浸入的血尤其多些，颜色更加不同，瞬间被雨水冲去，转眼又冒出来。
　　如帘水幕伴着电闪雷鸣中，这诡异的颜色，也染红了摩珂的眼。竟然真的伤了他，怎么可以叫他死？！他可是自己向老天爷求了一万年才求回来，活生生站在面前的那个人啊，自己怎么能亲手杀了他？！摩珂大惊失色，登时就乱了章法，什么剑招，什么口诀都忘的干干净净，只知道手忙脚乱的急急往回收剑。
　　这出鞘便能叫天地失色的神兵利器，锋锐无匹，割裂皮肉并不疼，胸前只一凉，刺得不深，要不了命，他知道。可是真正痛彻心肺的，是她刺向自己的这一剑本身，她竟然舍得下手伤了自己，原来当年是这样一种感觉。只不过是这一种姿态，自己便承受不了，五百年前，她被青缨穿胸而过时，又该是怎样一种惊痛？！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看着她满面的惊惶无措，慕朝云心中微暖，伸手扣住她握剑的手腕，直来直去的将她带进怀里，看她一眼，就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双眼眸中暗沉如永夜的黑色，也隐着惊涛骇浪……摩珂一惊，感觉手腕上简直像粘了块万年寒冰，沉凉入骨，这牙关就松了，他的舌瞬间便侵入进来。大风大雨中，天枢剑仓啷落地。
　　只一刹那，就好像这打在身上冷冷的大雨不见了，这身边的整个世界也不存在了。只有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他温热的双唇，再分辨不出谁是谁的气息，只能感觉到他在自己口中的来回移动、探索掠夺，还有他修长的手指，在她后背上四下游移的抚摸抓扯，每一个碰触都像带了魔力，摩挲得她身体发软，叫她颤抖，甚至麻麻的。她的手不由自主抚到他胸前，想去攀附着什么。可是，却感受到一种，比雨水更粘稠的湿意，叫她瞬间惊醒过来。
　　摩珂猛地一把推开他，慕朝云看着她满面怒气的样子，觉得刚才自己造次了，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却说不出来，微微哽咽道：“摩珂……”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节、抉择

　　第37节、抉择
　　就算以往他打你、骂你、教训你都可以忘了，都可以放下，那一剑穿胸之痛，你也可以忘记，也可以不计较吗？！莫非你还想有朝一日，他为了天下苍生，再刺你一剑么？！那种剑尖刺破身体，穿透心脏，全身的血液瞬间都一起凝固冰冷的感觉，只有晔沙在她面前跳下坠仙台时的痛，才能比拟。
　　想到那些现在还叫她惊骇不已的画面，摩珂终究沉了脸道：“你还来做什么？我曾经欠你的东西，一条命，一颗七窍玲珑心，跳一次坠仙台，这些我都已经还清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慕朝云，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不！”慕朝云提高声音道：“我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我今天就是想来跟你说，摩珂，我是个愚笨之人，所以以前我一而再的辜负你，虽然有点晚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爱你啊，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之前的过错！”
　　摩珂一怔，九死一生，现在才听到这句话？！她身体微微颤抖，却还是硬起心肠，冷冷道：“你说你爱我，我没听错吧？蓬莱上仙居然说爱我，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慕朝云，你有什么资格爱我？”
　　慕朝云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我……”
　　摩珂冷笑：“本来爱不爱，也是凭个人本心，贩夫走卒一样爱得高门大户，说不上什么配不配、资格不资格。但是，全天下的人都能爱我，唯独你不能！你是个修道之人，你有什么资格爱我？！你应该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