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现在难受得浑身发软,兰花儿觉得自己能抬起这碗水泼臧狼头上去。这人都怎么回事啊,不过是病了一回——好吧,虽然这病说起来有些丢脸,看上去也是挺吓人的——可被这么死死盯着看,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可惜她现在难受得要命,虚弱得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欠奉,自然也没有力气去说臧狼什么。
她本来还想着问一问臧狼,他们晚上吃了什么,吃过了没有,可后来转念一想,就是臧狼说没吃过,她也不可能爬起来给大家烧饭的。而且以臧狼的性子,真没吃过,这会儿也不会说出来的。他是不会撒谎,可这种时候他保准是硬着头皮上的。
家里边还有臧狼在,别的不会,烧个粥什么的,臧狼还是会的。大不了就是勉强大家吃点儿粥。实在不行,隔壁屋还有人咧,就是臧狼不好意思过去,还有狗蛋在,怎么也不能饿着大家的。这么一想,兰花儿干脆就什么都不问了。
把水喝完了,兰花儿就将碗放到了炕边上去,又默默地缩回到被窝里边去了。不是她不想干点儿别的,实在是现在这个状态,她已经连腰部以下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了,除了小腹的痛楚以外,简直就像下半身完全不存在一样。
得亏这是睡在炕上,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帮她把炕烧得热热的,这会儿缩在被子里头,倒不觉得哪里发冷。
臧狼在旁边呆站了一会儿,见兰花儿喝完水又缩回去了,只好默默地把兰花儿放到一边的碗给拿开了,又挪回到了炕边上站着,一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兰花儿就是再难受再不想说话,看着这人傻愣愣地站在前头,也不可能真就完全不搭理他。何况桌上那油灯还没灭呢,灯光一闪一闪的,照得人眼睛难受。兰花儿在被子里边磨蹭了半天,小声地讲,“阿狼,你回去睡去吧。我没事。”
她这话讲得有气无力的,音量甚至都没有平常的十分之一大。要不是注意听,根本就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臧狼就是原本有心想要走开的,现在听她说话这样有气无力,哪里还肯离开。就是兰花儿赶他,他也假装没听见了。
“我在这看着。小娘子要是想喝水了呢。”臧狼一脸的理所当然,就是吃准了兰花儿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赶他。
兰花儿这会儿也实在是难受得紧,只跟臧狼讲了两句话,整个人马上又跟着迷糊了起来。
原本臧狼留在她房间里边,实在是件不合规矩的事情。可现在家里边都算是自己人,也都把臧狼当成是自己人的,哪里还会管这么多规矩。狗蛋原本也想留下,可最后还是被臧狼给赶开了,就说小娘子肯定不乐意瞧见屋子里挤满了人。
兰花儿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缩在被窝里边,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臧狼把桌上的油灯给灭了,然后又坐回到炕边上去。她虽然没有睁开眼睛看,臧狼的存在感却十分的强烈。
特别是这人犹豫了一下以后,还把手伸了过去,默默地把兰花儿的手拉了出去,握了起来。
虽说是躺在烧热了的炕上,可热的也只是炕罢了。兰花儿自己本身其实还是冰凉凉的。这种凉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冷,是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寒意,就是外头再怎么热,可整个人还是凉的。
臧狼也不知道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只是默默地将兰花儿的手拉了过去,捂在手心里边。
他本来就是个不多话的,现在估摸着也是觉得兰花儿不舒服,肯定不乐意讲话的,因此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兰花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大亮了。臧狼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炕边上,一点儿也没有在打瞌睡的样子,不过已经没有握着她的手了,只是在旁边看着。
这会儿见兰花儿醒过来了,臧狼也赶紧凑过去,无非是问一些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紧,渴不渴饿不饿之类的话。
兰花儿稍微感觉了一下,觉得已经比昨天要好很多了,赶紧就点了点头,又问,“你怎么还坐这。已经挺晚了吧,今儿不到后山去干活了么?”
“今儿不去了。”臧狼挠了挠头,听着兰花儿声音比昨日大了不少,心里边高兴,就在一边傻傻地笑,“跟颜家的讲好了,今儿看着小娘子。”
“我有什么好看的,这不是已经没事儿了么。”兰花儿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臧狼这是小题大做,“算了,都这个时候了,那就歇着吧。你要不要先去睡会儿?”
臧狼自然不管这些,他以前都习惯了夜里不睡的,哪里肯去歇着,趁着兰花儿洗漱的时间,赶紧地给她弄了点儿吃的,又烧了要喝的水,讲家里边要折腾的事情忙了一遍,然后就又钻回到兰花儿那屋去,说是要看着小娘子。忙前忙后的,一副十足好男人的架势。
二百六十六 关心
兰花儿歇了一整天以后,自我感觉比以前要好多了。实际上以她现在的状况,要到外头活动什么的还是勉强得紧。可对比着昨天那副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实在是已经好太多。
只是隔了这么一天工夫,兰花儿已经觉得有点儿恍惚。想起之前的痛来,忍不住有些胆颤心惊的,怀疑自己怎么可能从那样的痛楚里边熬过来的。
一想到下个月还有经受这样的痛,兰花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边在心里提醒自己下个月记得要提前吃药的。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只不过是有些麻烦罢了。在古代毕竟不比现代,有各种各样的电子工具。再不济也有日历什么的。现在少了这些算时间的法子,一下子忙乱起来,自然是记不住日子了的。
这也是个好解决的问题。一旦意识到了,只要稍微注意一些,每天都记录一下日子,很容易就能知道正确的时间。不过是自己做个简陋的日历罢了,也不费多少工夫的。
兰花儿洗漱完了,就到灶头那边去吃了点儿东西。原本想着等吃完东西了,看着现在状况好,就把家里边落下的活都给做了。没想到等她洗漱完了出去一瞧,家里头的活儿基本上都已经被做完了的。就是还剩下一些,也几乎要被小蝶包圆了。
她在灶间那里拉个板凳坐着吃早点的时候,就看到小蝶瘦削的身子在外头忙来忙去的。
臧狼在她出来以后,就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就一直默默地跟在兰花儿身边。兰花儿想要赶他吧,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人都已经说好了今儿不到山上去了,就是赶他走,他在家里边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的。
要让他到外头去帮杨郎中他们干活儿。兰花热又觉得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臧狼平日已经忙得很了,昨天晚上又一直没有休息的样子,现在赶他到外头去,兰花儿还担心他什么时候就给传染上风寒了,还不如让他在家里边就呆着。
兰花儿倒是想赶紧吃完了去帮小蝶忙的,没想到小蝶现在身骨子硬了一些,手脚也麻利了,没一会儿就将家里边的活儿都做完了,还伸了个脑袋看了看兰花儿。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兰花儿还是能从她的神色里边看出了点儿担忧来。就跟着朝小蝶笑了笑。
小蝶见兰花儿看上去挺精神的,这才慢悠悠地退了出去,也不知道抱着个木盆干什么去了。
兰花儿在灶头坐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把早点都吃完了,突然就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以前就是在暴雨的时候,家里边也还是有不少事情需要她操心,现在突然有人把所有事都抢了去做,她便跟着茫然了起来。
这时候要她站着或是走动。的确是有些不太科学。她虽然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痛了,身体却还是十分的不舒服。别的不说,腰部以下还是麻木冰冷没有知觉,现在要她到处闲逛的,说不定没一会儿就摔地上了都不知道。
可真要让她就这么坐着,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臧狼却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些。在旁边坐得端端正正的,还用一种很沉着的眼神盯着兰花儿看,瞧得她心都慌了。
“阿狼。你直看着我做什么。”兰花儿伸手在臧狼面前晃了晃。要不是这人眼神清醒得很,她都要以为臧狼这是在发呆出神了的。
“就看看小娘子,”臧狼果然没有在发呆,马上就挠着头回了一句。大概是觉得自己没说清楚,马上跟着又补充道。“小娘子好看。”
这都病得七歪八倒的了,到底有哪里好看啊。
兰花儿觉得。要不是她现在因为失血而变得脸色苍白,现在脸上肯定已经红得跟大红花似的了。要是臧狼真笑着跟调戏似的讲这句话,她还不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是跟着笑笑罢了,但臧狼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的认真,而且——说得很随意。就好像这话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最简单最普通的事实一样。
换着是哪个姑娘,被人这么认真地一说,估摸着也是要脸红的。
兰花儿高兴也不是,发火也不是,最后只能假装没听见这句话。
她倒是再三地劝臧狼先去歇息一下,别到时候累着了。臧狼却无论如何也不听她的,非说小娘子现在不舒坦,不要老是走来走去的。他在边上看着,还能给端个水什么的。
这下子,兰花儿就是想到外边去,也得想想臧狼是不是还会跟在后头。虽然臧狼一副铁打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倦意,可她却不能不担心。
家里边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兰花儿呆愣了好久,又坐回到房间里头的炕上去,才终于把闲放了不知多少日子的针线拿出来了,琢磨着给家里边的人做点儿什么东西。
前头暴雨的时候虽然也是闲着,不过因为一直下雨,连空气都黏哒哒的,兰花儿就是想要做些什么针线活儿,也觉着这天气,做出来了新衣裳也不能洗换的,干脆就放下了。这会儿又拿出去,其实更多的也是有些偷闲的意思。
她想了一遍,家里边好像暂时还不需要添置些什么。
不过,以前阿茹总教她,趁着闲下来的时候,最好还是先准备多一些鞋面和袜子之类的绣品,放进嫁妆里边,到时候好带到夫家去用。等真的定下亲事了以后,要忙的事情还很多,都不一定能抽得出空档来做这些东西。
兰花儿这么一想,就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臧狼——要是真跟这人好了,那可没什么可准备的了。到时候还不是就这样过日子了的。
想到鞋面,兰花儿倒是想起该做点儿什么了。
她该给雷雷纳双鞋子的。尽管两家一点儿都不亲,可那到底是亲戚,又答应了要帮忙照看着的。连狗蛋以前的衣服都改小了送过去,也不差这么一双鞋了。她只记得当初雷雷刚过来的时候,脚上的鞋子已经破破烂烂又沾满泥泞了的,后来到底有没有穿上新鞋,她却是不记得了。
之前送过去的东西里边是没有鞋子的,也算是一时疏忽吧。后来再到后头去看雷雷的时候,却也没有想着这方面的事儿,也没那个心思看看雷雷到底穿没穿新鞋子。
兰花儿干脆让臧狼到后边去跑了一趟,去看看雷雷,顺便也把他旧的鞋子拿回来,好比着大小做一双新的。
对现在的兰花儿而言,做这么一双鞋也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她今天手上力气没多少,也没有花心思纳特别好看的鞋面,随便绣了个简单的做好,然后放在家里边,准备晚上的时候让狗蛋直接给拿过去。她本来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亲自过去送的,转念一想,又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还是让两个小家伙凑一块闹腾去吧。
至于臧狼,兰花儿在做鞋子的时候已经把这人赶到边上去趴着了。他虽然死活不肯回自己房间休息,不过兰花儿让他趴在炕上歇一会儿,他倒是同意了。看来这一晚上不睡觉,也不是真就一点影响也没有。
之前是他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兰花儿看,等他趴下了,反倒是兰花儿开始盯着他看了。不过臧狼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要真问兰花儿的话,她也完全不觉得这人那里好看,不过是个端正的。
可就是这样的人,兰花儿还是盯着看了好久,还不自觉地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臧狼睡得熟不熟,兰花儿却不想打搅他。想着雷雷原本也不怎么出门的,大概是没那么着急用鞋子,干脆也不让他去送了,横竖狗蛋晚上是必定会过去的,到时候一块儿就成。
晚上家里边的人都回来了以后,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可兰花儿还是能察觉出来大家对她的关心。特别是杨郎中和狗蛋,一个絮絮叨叨地问了许多她的情况,摸着下巴到一边写药方去了,一个简直就是粘在她的身边,一脸担心的模样,连去雷雷那儿送吃的的时间都推迟了。
连长梧都一反常态地在吃完饭以后坐在桌子旁边,笑眯眯地听着杨郎中的问话。
兰花儿瞧着大家都围着她,不由觉得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种事情到底是女儿家的私密事儿,她是不太介意跟医生讨论这个,可这么大庭广众的,也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好意思了吧。
没想到她这一咳嗽,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长梧,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问,“赵家小娘子,你这是身子不舒坦,要不要我给你烧一道符纸水?这喝了说不得会有无上的好处。”
无上的好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长梧这么笑眯眯地讲这话,兰花儿唯一只能想到拉肚子而已,赶紧地就把长梧给拒绝了。
这人虽然没有点明了说话,可兰花儿总觉得他其实是什么都明白的,只不过是这么一说,好让她没有那么尴尬罢了。
二百六十七 镇上情况
兰花儿自觉身体已经好起来了,可家里边的人对着她的时候,总还是用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态
度,把她弄得都有些哭笑不得的。她不止一次地对那些人讲,说自己已经好了,没事儿了,可每次换来的还是旁人不相信的眼神,就好像她常常会撒谎一样。
特别是臧狼,现在已经完全是把她当成是个玻璃娃娃一样了。
原本臧狼就已经十分地护着她了,尽量不让她做事的。要不是兰花儿自己觉得不做事实在说不过去,臧狼可真就把家里边所有事情都抢过去做了。
现在倒好,有了杨郎中的支持,臧狼更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