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她也还是习惯兑一大盆温水,先擦了身子再睡觉。
红花白要是到了别的人家里边去,可能反倒会不习惯。在兰花儿这,至少是很干净的。
这也成了红花白对兰花儿好感飙升的一个原因。
只是在红花白能下地跑了以后,兰花儿就不再像以前一样处处照顾着他了。他倒并不很在意,只是跟在狗蛋身后,在村里边跑着。偶尔也会围在改花和颜大郎身边,帮着打下手干活儿。
颜大郎差点喊他祖宗。
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一不小心就好要踩到他。或者是不注意了,容易将他撞倒。与其说是来帮忙的,还更像是来捣乱的。
颜大郎看看改花,改花看看颜大郎。
这俩都不太会讲话。
最后还是兰花儿又将人喊到了别的地方去。
“别捣乱。”
兰花儿讲。
红花白就又露出了那个分外委屈的表情来:
“我是想帮忙。”
——帮倒忙吧?
兰花儿心里边哼哧哼哧地笑,脸上却只能不动声色地讲,“轮不到你来帮忙咧,和狗蛋玩儿去吧”。
红花白便不再进行“帮忙”这项大业。
只是,他却非常关注后屋工程的进度,一边在旁边盘算着:
“这要是建起来了,赵大郎和赵二郎也能回家住着,好不再欠别人什么。”
那么小的一只,说着话的时候脸上却有着计算的表情。
兰花儿一时觉得他份外可爱,又觉得不对。琢磨着这大概是商户家的小少爷么。从小在家里边被熏陶着,才这么一副小狐狸的样子。
【我……从来没说过红花白是男主角吧?今天看到评论实在是……?逅懒恕?p》
五十三完工
就是觉得自己和红花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兰花儿还是默默地将这个小公子养在了家里边。甚至看着他撺掇着狗蛋在村子里边干些小坏事,也只当是不知道。
房子扩建的进度很快。在第二场雪落下来以前,颜大郎和改花就将后头的两个房间给建好了。
兰花儿天天在旁边看着,对那两个新加出来的房间自然是满意的,又努力弄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算是最后再谢一谢颜大郎。
等家里边这事情忙完了以后,兰花儿又背着红花白将家里边的钱罐子抱出来数了一遍——这可不太容易,她是趁着红花白和狗蛋在外边疯跑的时候偷偷干的。
除开了买地的钱还有预留下来买粮食的钱,家里边的钱还是不够买一亩地的。这时候已经有点临近年关的意思,大家早就赶了农忙,都好开始准备过年用的一些东西。
这些天改花一直在家里边忙活,镖局那边请了个闲,在年关以前自然也不可能多带多少钱财回来。这样一算,手头能动用的钱就更少了。
兰花儿偷偷地在背后叹气。到这时候,她才有点儿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答应红花白。
那都是白送的钱物哎。管他包着什么心思,有好处怎地就不先拿到手上咧,到时候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么。
只是,这样的话,她实在是过不了自己那关。
颜大郎一直在她家里边跟着饭的。接触久了,两人之间说话也多了起来。她本来觉得颜大郎是个严肃的,等接触多了,才发现那人只是有些不大会讲话,倒并不是个难相处的,渐渐聊的话题也宽泛起来。
她甚至叹着气跟颜大郎讲:
“我们家狗蛋……现在喊赵竞则咧,是个好样的吧?勤快得很,人也聪明是不是。我只是怕他太勤快了些,又太用功。你看,现在连饭也是不大吃的。你要是有闲工夫,就帮我看着吧,劝劝他多吃饭,别将自己都饿瘦了。现在家里边能吃饱了,他倒不吃饭了,唉。”
颜大郎点点头,又“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兰花儿发现颜大郎并不太会讲他们这边的话,整个就是个外国人。就是说话,也带着浓浓的口音。好些村里边特有的俚语,他也是听不懂的。兰花儿虽说是个穿越的,脑子里边也没有之前的记忆,可说话这些,仿佛是身体里头带着的本能。
她又是个聪明的,练习了一段时间,并不觉得这乡里边的话难懂难学,早就跟个原住民没有区别了。她就慢慢地跟颜大郎讲话,又教他一些俚语,两人的关系眼看着就变好了。
改花便在一边乐呵,说阿林是个好的,跟他一块准没错的。
兰花儿心里边忍不住默默地吐槽:阿兄你以前也说铁生是个好的咧,最后还不是……都闹成什么样儿了。
不过后来她转头一想,铁生倒的确是个好的。只不过有些阴差阳错的,最后反而闹得大家都不欢快,也有些可惜。
想到铁生,她又想起阿茹来。她最近一直围着家里边忙活,就是出门,也只是到后山去捕鱼挖菜的,并不怎么倒村子里边露面。
阿茹因为之前的闲话,一直被拘在家里边做些女红活,并不太能到外边来。就是她偶尔出个门,也要顾忌着兰花儿家里边有两个成年男子,自然不能往兰花儿院子跟前凑。兰花儿已经很久没有和阿茹讲话了,也没有关注村里边的闲话,不知道最近还有没有人在后边传些什么有的没的。
不过,兰花儿想,现在村子里边有了红花白,阿茹大概就不会再那样被人惦记了。
这村子里边的人都淳朴得很。连在背后讲闲话的,也连带着显得单纯。好像只有一个话题就足够了,之前说的那些,就是有人记得,也不会太过在意。
兰花儿甚至觉得这是没有脑子的表现。
因为智商实在不够使,每次只能处理一件事情,所以就不会惦记着旁的了。也不知道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红花白就是已经在村子里边生活了一段时间,依然是个非常瞩目的人。
兰花儿偶尔看着他在外边跑,后边总是跟着一群围在一块的村民。那些人有时候会扭头看看她,满脸的疑惑,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围起来然后将红花白的身世打听个清清楚楚。只是,他们毕竟没有那么干。
其实她自己也根本不知道红花白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是猜着,这大概是个商贾家的富贵小公子。可是后来她又觉得,商贾人家出来的小公子,不太可能有红花白这样的风骨。
那种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还真不是普通商贾人家能有的。她虽然不曾见过,但就是一般小的官宦人家,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气势。她就是没见过,只要看看改花和颜大郎的态度,也就能猜出几分来。
这儿毕竟是古代,是个士农工商这样排列下来的地方。就是再富,难道能和掌权的那些比规矩比仪态么。除非是家里边捐了官儿,又特地练过好些年,才能稍微有点儿样子吧。
但要说红花白是个官家少爷,他又没有那种傲气。
不过不管怎么样,兰花儿觉得,自己只管养着他就是了。
等家里边的事情忙完了,村里头的人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了,兰花儿这才又开始挂心起红花白来。
也不知道这个小公子是怎么想的,他自己是一点儿不着急,一副在村子里边过年也无所谓的样子,让兰花儿头疼得很。
她背后跟改花商量了一下,却抵不过改花和村长都是一种古人的思想,觉得自己这些人就应当无条件地对上位者好。不管是官家小公子还是商家的人,他们都得伺候着,也不论之后能不能得到感谢,反正就是要好好地供着。
兰花儿有些不大能理解,可这跟她关系也不大。说是要照料,实际上也不费什么事儿。反倒是村长常常会借着红花白的名义接济接济,也不显得红花白多耗费粮食。
只是,难道就真让这么个人儿在外边过年么?这是不是家里边出了什么事儿了?
五十四家生子
心里边觉得红花白是因为家里头落难了才到外边来的,兰花儿自然对他更多了点儿怜惜,甚至都将他之前说的那些“送你地送你钱”的事儿当做是虚张声势的表现。
家里头要是真落难了,又哪里能有什么东西送人呢。
这样一想,戒备心倒是低了一些。都好有些想着将红花白留在身边当弟弟养了。
不过是多张嘴,她现在并不是养不起的。而且多了这么个人儿带狗蛋四处跑,也是件挺不错的事儿。好歹不用担心狗蛋没有朋友了。
兰花儿仍然不太习惯喊狗蛋的名字。
她从穿越过来开始,就是一路“狗蛋”、“狗蛋”地叫,倒是赵竞则这个名字让她觉得有点儿陌生。她便将那名字当做是在外边才用的一个称呼,在家里边还是叫着狗蛋。
连带着改花和红花白也都这样喊。
狗蛋自己也觉得无所谓。他并不觉得狗蛋这名字有多不好,亲切么。阿兄阿姐一直是这样喊他的咧。
等房子扩建好了,改花就又回到了镇上的镖局里边去了。
距离过年到底还有两个月的功夫,前后估摸着还能跑两三趟的。他想着这回到镇上再接点儿活,过年回家以前好歹也买点儿猪肉回去。家里边现在虽然能常常吃到鸡蛋和鱼,猪肉却仍是稀罕的。过年呐,到底少不了肉和酒。
家里边就又只剩下兰花儿在看着。
这时候已经下过两场雪了。不大,后山上却已经积起来了一些。
兰花儿已经不再到后山去采野菜了——哪里还有什么野菜。就是不冻死,也被村里头的人挖得差不多了。她偶尔到后边去捕鱼,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因为家里边又少了改花和颜大郎这两张嘴,吃得都跟着变少。
现在又冷了起来,她得以将一次捕获的鱼晾在屋子后边,就那么冻起来,能吃好几天的了。
杨郎中那边的饭食自然还是一直送过去的。
改花甚至想着要送点儿钱过去,结果却被杨郎中拒绝了。
杨郎中当时看着改花,满脸的严肃:
“我不是学堂里头正规的夫子,收你点儿吃食,倒也罢了。要是再收你钱财,反而是不像话了。你要是觉着我教得好,让兰花儿多费些心思做吃食送来就是。之前那个鱼皮饺子,我吃着就挺不错的,常做吧。”
改花看着杨郎中一副认真的样子,知道再勉强也没有用,只好就此作罢。
回头他就跟兰花儿说了,说杨郎中很是喜欢她做的饭食,让兰花儿多多往那边送去。
就是改花不交代,兰花儿也是有这样的心思的。
她一直很喜欢杨郎中这个先生,觉得是个心地好的,本事也很不错。将狗蛋都教得温文儒雅了不少——虽说在个农家少年身上看到这种特质,净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不过自家的弟弟,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好的。
这事儿就悄悄定了下来。
连带着颜大郎也觉得她的茶饭很不错。
不过颜大郎是个不怎么会讲话的,并没有像杨郎中这样直接地说让兰花儿帮忙做饭。只是每隔几日都会拎着些粮食或是菜肉的到兰花儿家里边去,东西一放,人就坐到了屋子里边去了。常常是一边看着兰花儿开始到灶间去忙活,一边在后头默默地编些篾子箩筐之类的小玩意。
颜大郎的技术比兰花儿可要好得多,编出来的东西好看耐用,兰花儿在旁边看着,觉得那都好能拿去卖钱了的。颜大郎却不太在意的样子,东西做出来了,就随手放到一边去,又继续编下一个。
走的时候呢,他也不将东西带走,就那么放在兰花儿屋子里边。
这完全是用行动在表明“我要蹭饭”的这个事实。
兰花儿自然是不介意的。人家连菜和米都自备了,她只不过是煮得大锅一些,也不影响什么。甚至有些时候颜大郎带来的米菜还有富余的,能让其他人也吃得更好一些。更别说人家每次上门都默默地帮忙干活,又负责喊专心学字的狗蛋吃饭。
有时候兰花儿都忍不住要怀疑,颜大郎是不是借着合伙吃饭的名义,来给他们家里边送些吃的,也算是接济?
颜大郎这人永远是面冷心热的。很多事很多话他都不说出来,其实早就默默记在心里边,而且直接地就帮你给做好了,也不求你能不能记着他的好,或是给他什么回报。
他自己想要的东西,他都也会默默用行动去换。不至于让你不明白,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坦。总是先把事儿都做好了,然后等着你去答应他的条件——就是不答应,他也不会恼,不过是自行走开。
是个让人根本厌不起来的人。
兰花儿觉得颜阿林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男人,汉子。
她便叫他阿林。
第一次这样叫的时候,颜大郎听着忍不住愣了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个很亲近的称呼。
在那以后,就连狗蛋和红花白都跟着喊起阿林来,再也不叫他颜大郎了。他在旁边听着,点点下巴,算是答应。手上编着的篾子一点不乱,好有气概。
兰花儿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觉得红花白是个遭了家变强颜欢笑的娃子,对他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苛求。甚至觉得这娃子在家里头过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她总不能将红花白给赶出去的不是?
她都好要发愁过年的时候被子不够,是不是再要从外边买一床——那可是要花大价钱的。可是要不买,家里边似乎又真住不开这样多的人。
是不是该让人往镇上捎个信儿,让改花在镇上看看有没有价钱合适的麻布。这事情是越快越好的,临近过年的,哪家不是大批大批地开始买布料做新衣,价钱自然也就跟着上去了。
这事兰花儿都没担心上几天,突然就发现自己竟不用再担心了。
那日天很晴。
村口那边早早地就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人群簇拥得跟溪水拐弯处的浪花一般,团团转团团转的,不知怎么地就转到了兰花儿院门口来。
有个笑容和煦的小阿郎,微微弯着身子,跟兰花儿讲:
“给小娘子见礼,我东家可在?我是他的家生子。”
五十五麦青
是个笑容温暖得像冬日阳光的阿郎。年纪在十四五上下吧,长得白白净净的,并不像兰花儿寻常在村里头见的人那样粗鲁,整个身形显得颀长,扎眼一看,倒是个风度翩翩的,一点儿看不出来是个给人当仆